[舰b斯佩] 无法实现的誓言
序章
1939年,12月17日,拉普拉塔河口,
格拉芙·斯佩号的大部分船员已被遣送上岸,
午夜城市灯火依旧辉煌璀璨,我无力地颓坐在斯佩的甲板上,
兰斯道夫接连的判断失误已经让斯佩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最后机会,
“斯佩佩,我觉得...我们殊死一搏或许还有机会”
我努力想要振作起来,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指挥官,不要再在我身上付诸太多多余的感情了”,
斯佩的双手早就已经改造成了赤红与漆黑所铸就的机械龙爪,想要将我搀扶起来,
最后却也只是轻轻点了点我的肩头。
“找...找个喜欢的人类女性吧”,
斯佩使劲地缩着脑袋,想要将下半张脸统统缩进脖颈处的围巾里,像是一只想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憨态可掬。
我那本来正欲变天的心情又被她的模样治愈了,
我艰难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轻挑开她那一头银发,
一双盈满犹豫与不舍的湛蓝色眸子,即便在这种时刻也闪烁出了德意志人那迷人浪漫的坚毅与决绝。
我小心翼翼地在她一缕缕银发间搜寻着,而斯佩却在偷偷地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深爱之人,似乎是要把眼前之人刻到下辈子的记忆之中。
我仔细找了又找,还是没能找到那挑染的鲜红秀发,
斯佩藏在围巾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拉出了一点点弧度,
她轻轻抖了抖脑袋,我苦苦寻找的那抹发便出现在了眼前,
我慢慢的将自己的全部贴近了眼前这个有着湛蓝色明丽双眸的德意志少女,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全部都在那一刻与她相遇,
像是水融入了水里,两个孤魂野鬼在尘世里相遇了。
斯佩主动踮起了脚,围巾里浮出一张绝美的脸颊,
她那浅樱色的唇与我靠在了一起,我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肢,她垂下的手靠在了我的手腕上。
“战斗也无法填补的内心的空缺,根源就是在这里吗...”,她如是在内心轻吟着。
皎洁月色如诗,悄悄撒在她那一头银发上,一落在她的发丝间便泛出好多星星,
良久,良久,唇分,
她的眸子里浮现出盈盈泪光,似乎是在那个瞬间终于下定了决心,
“指挥官,答应我...让我孤独地沉没吧”,斯佩低下了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那冰冷的机械双手分外温柔地挑开了我那贴在她腰间的手,
“指挥官,我想...一个人...战斗到最后”
“我的双手,是为了紧紧抓住胜利而存在的...即便无法再拥抱重要之人,那也无可奈何”
我轻笑了两声,心中五味杂陈,从兜中掏出了墨迹未干的投降书撕成了两半。
“我们都是骄傲之人,既然你不想我放下尊严,那我就如你所愿”
“果然比起尊严,我还是更在乎你一点...呢”
斯佩依然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走吧,作为德意志级C号装甲舰,完成你未竟的使命...和宿命”
斯佩抬起了头,那双依依不舍的蓝眸的紧紧地注视着我,
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斯佩佩”,我最后还是在她转身之前拦住了她,
我在甲板上夺路狂奔,发出了一阵接一阵不停的声响,
或许我是我的脚步,或许是我的心跳,
我一把抓过她那漆黑冰冷的左手,在她那赤红尖锐的修长无名指上套上了一枚钻戒,
“记得...回来,完成你作为我爱人的使命”
“我会一直一直...等待着你的”
她没有转身回头看我,我知道她在害怕没有勇气离开我的身边,
她以几不可见的幅度偷偷点着头,轻轻的抽噎声被那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所掩盖。
其实,我们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她...已经没有机会回来了。
1939年,12月18日6点,拉普拉塔河口,天气晴朗,
我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斯佩离港,
记忆中,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个有着明丽湛蓝色双眸的德意志少女,
过了许久许久,所有船员都离去了,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满心欢喜地正欲转身,却又突然意识到不是那熟悉的尖锐触感,便又止了念头,
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我心神有些恍惚,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不是斯佩佩,不是斯佩佩,不是...
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一封火漆封着的信和那枚戒指,
心头一颤,一阵无法言说的剧痛席卷过我的心头,天空突然灰蒙蒙。
无意识地眺望着海面许久许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贴心的斯佩也在兜里留下了她的一小节龙爪指节方便我拆开信封,
致最喜欢的指挥官: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看到这个问候语有没有点意外呢。
哼哼,你教我写信的时候,拿情书来试探我,我可都记得呢。
我早看出来指挥官不是德意志人了,从来不敬军礼,奇奇怪怪的方块字,异国他乡的礼仪。
不过不用担心啦,找个安全的国家多待几年等战争结束就赶紧回到你的故乡吧。
我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港,所以不用一直在这里苦等,等我回来一定会去找你的。
因为我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人,都只有你呀。
呼——,写信真好啊,能把平时说不出真心话写下来也不会害羞。
如果我回来的太晚了,你把这枚戒指给了别人我也不会生气的噢。
所以指挥官要是嫌弃我让你等太久了就把戒指给别人吧。
我是不会...好吧,幻想了一下指挥官和别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好像有点伤心呢。
等我回来了,我们就换上普通的衣服,去过普通人的一生吧。
我仔细想了想,指挥官的文笔那么好,可以去写书谋生。
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去当偶像,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多穿几件衣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能理解指挥官的这种自私啦,我也不喜欢看见指挥官和别的人卿卿我我呢哼哼。
我们的孩子如果是男孩那就继承那位海军中将的姓氏吧,如果是女孩那就交给指挥官决定吧。
我是德意志海军的一员,希望指挥官能够理解我啦。
诶不对不对,我们的孩子应该不止一个呢,我每次换上其他衣服指挥官就喜欢用奇怪的热切眼神一直看我看个不停呢。
不管啦,我都听你的。
等我回来以后,我会一直陪伴着你,陪伴着你老去,陪伴着你死去。多年以后垂垂暮老的指挥官会牵着我的手,再一次一起看着拉普拉塔河口日出日落,回想起这三个月我们四处征战的日子,然后告诉我们的孩子那位指挥官与格拉芙·斯佩号的故事——相遇相识相伴相恋
等你死后,我会把我们两个葬在一起,就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吧,我记得指挥官很喜欢那里的花海。
然后我们下辈子再继续纠缠的情缘,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我不是舰船。
因为啊因为,我想和指挥官一起老去,想一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出发的时间…快到了呢,那么,
再见了,我的爱人。
此致
你的斯佩佩
1939年12月18日
信纸慢慢泛黄,春去又秋来,信里的每个字句我都揉碎进了心中,可是最后她也没能回来。
但我还是等,等到两鬓苍苍,等到双目浑浊,等到垂垂暮老,等到自己坐上轮椅。
终于,终于,又一个冬天,
拉普拉塔河口晴朗的天空下,海面泛起的亮光中,
我似乎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有着湛蓝色明丽双眸的德意志少女,笑面如花。
我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费力地推动着座下的轮椅,向光中行去。
冰凉汹涌的水吞没着我,我的腿,我的胸腔,我的鼻子,我的全部。
在污浊的潮流中,我依然不肯低头,死死地注视着那越来越近的光中身影。
因为,我害怕抬起头来看见的,就不再是她。
所以啊,哪怕是幻觉啊...也好过在等待与苍老中死去。
但在生死界限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低下了头,
因为我知道她的残躯就在三海里之外。
静静地凝视着海底里注定无法完成誓言的她,
我会在死亡的怀抱里一直一直等候着她的归来,
很遗憾,我的爱人,
你没能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
而我们...最后也没能合葬在普罗旺斯的花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