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行吟诗人和国王
“在思想最终的具象上,行吟诗人和国王是思想者。行吟诗人从缪斯和阿波罗那里出生,国王从宙斯那里出生,各自带着自身的任务,把知传达给可朽的人,行吟诗人和国王两者最终统一起来,服务于正义的统治,法的和平。”行吟诗人和国王像天使一般领着可朽的人步入神的殿堂,他们通过语言赋予思想以规定性,让正义得以彰显,让地上之城更进一步的成为上帝之城,让人们更充分的接受神的仁慈、恩赐与感动。
现代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时代,人们每天被众多碎片化的信息轰炸,在获得思想的多样性的假象下失去思想的整体性,因为不成体系的记忆,或者只是感官上的一闪而过,遗忘很快便使得我们从有知的自负中清醒,照见思想贫瘠的自己,倍感焦虑,于是又一次投身于获得暂时的知的快感中,在有知的自负与无知的焦虑的交织下离永恒越来越远。现代遗忘了全体性的思念,将土木偶像当做神来爱,人们在各式各样的商品间流连忘返,正如古希腊男人看见了“诸神的礼物”潘多拉一般,朝生暮死,丧失了思想的规定性,遗忘了自己的死亡与使命,在不真实的当下中丢掉了全体性,没有了对过去的总结与对未来的谋划。现代的人是赫西俄德笔下的第五个种族:总是困顿,却个个能争善辩,现代是一个贫乏的时代,因此这个时代的诗人是极其富有的,越是贫乏的时代,诗人越是能发现其中的丰富性,因为诗人本身处在诸神与民族之间,诗人是被抛出在外,再被抛入诸神与人类之间的,诗人在这黑夜的虚无中,孤独地坚守使命,为他的民族谋求真理,但真理往往不为常人接受,常人不同于诗人是困在时代中的,多会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置于对立面加以打压和蔑视;国王是人间正义秩序的创造者与守护者,他沉稳而有理性,公正地分配权力与作出裁决,不必担心国王会因为一己之私做出有违公正之事,因为他甚至会为了主持公道不惜自己的生命,正如好的牧人愿意为了羊舍去自身,对于暴力,国王会在最开始为了终结不义使用它,之后暴力会在话语的现身下隐退,不必用比太阳还明亮一百倍的原子弹,不妨用黑暗的光明,有如谦谦君子,现代的背景下,行吟诗人和国王是被逐渐被遗忘的,我在此思念、呼唤与赞美他们,正如我思念、呼唤与赞美真理与正义。
行吟诗人
事实上,诗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个例外,而正是这个例外不断地燃烧其生命创造新世界。诗人是超越时代的,他听见了神谕并用野性的思维自由的排布语言,将真理置于其中,带给人们启示,荷马如此,赫西俄德如此,荷尔德林亦是如此。
缪斯是宙斯与记忆女神的孩子,不似可朽者受时代的局限,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她有着完满的、不受时间限制的知,故在她那里不存在遗忘,她清楚地知道过去所曾是,并唱起赞歌来,她赞美宙斯建立的正义秩序,赞美父亲的正义统治下的万物,在她的赞歌中,有朽的我们脱离了当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们与自身相分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在缪斯的妙不可言的智慧中,心灵被深刻和幸福浇灌。而传达神谕的诗人是我们充满劳记,却能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大功臣,为人们爱戴和尊敬。
遗忘是自我们一出生就伴随我们直到死亡的,区别于死亡是一瞬间的剥夺,遗忘总是温柔而缓慢的到来,不为我们清晰地意识到,遗忘带走了那个尴尬的我,那个受伤的我,那个痛苦的我,那个烦恼的我,遗忘就像是最巧夺天工雕刻艺术家,剖下成长过程中的“错生枝节”后留下了现在的我,我们思念着我们的记忆,时间将自己的痕迹留在了记忆之上,就像它曾使照片发黄那样,记忆褪去了当时浓郁的情感,留下了淡淡的怀念,或可为外人道,搏君一笑,或可深藏心底,冷暖自知。那些深藏心底的记忆也许难以用语言表达,而恰恰因为那些记忆难以用理性的语言陈述出来所以它们是关于你的真理,是不可言明的不可为外人感同身受的关于你的不可能的真理,是黑暗的光明,每当忆起,就莫名的想要流泪,却又如同神的衣裳穗子划过手心,稍纵即逝,世界需要诗人以他的经验道出真理,言说无法言说的感受,将其定格成句子,带给我们安慰和感动,让记忆结成冰,以便永恒的思念。
在以上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行吟诗人的三个使命:(1)燃烧其生命创造新世界,为民族谋求真理(2)传达神谕,帮助人们能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忘记烦恼(3)让记忆结成冰,以便永恒的思念。以及其地位:在希腊是大功臣、是天使,为人们爱戴和尊敬,在现代为常人所不能理解而受到打压、蔑视。
国王
行吟诗人从缪斯和阿波罗那里出生,国王从宙斯那里出生,各自带着自身的任务,把知传达给可朽的人,在宙斯之前,乌兰诺斯[OURANOS]为其独裁统治担心而不让他的孩子们见到阳光,克洛诺斯出于同样的恐惧而吞噬自己的孩子们。但是大地和乌兰诺斯的孙子,克洛诺斯之子却打破这种恐惧。他战胜并且拘禁了父亲,不过没有毁灭他,宙斯于是赢得了对大地的统治,这种统治在品级上高于对大海和死者的统治,显然大地上阳光普照,对于大地的居民,光明也是理性所本具的。虽然并没有排除原始的暴力,但是“在思想的洞察力上无人超过宙斯”(《神谱》,商务印书馆,1996,第46页),百臂神灵这样说,宙斯和百臂神灵联合起来,在同等的武力中思想的力量确保超过原始暴力的优胜地位。
这里所达到的统治在本质上是对话性的。不仅征服了一直沉默的诸暴力,而且也克服了在统治开端的语言的强制性。统治是兄弟之间的分权而治,这儿有一种对话,在这种对话里暴力退后,而说服力[PEITHOO]规定所应得到的权力。
国王从宙斯那里出生,宙斯用完满的理性创造了诸神的正义秩序,使得大地上阳光普照,国王则是人间正义秩序的创造者,和宙斯一样,用暴力和智谋停止不义的乱伦后建立起公正的权力分配机制。然而这需要理性的前瞻,贪欲给了思想第一个表达,相应的思想总已经缠绕在个人世界之中,这个世界向个人表现为他在可能设想的范围内的所谓利益和兴趣。第一个思想本质上始终是对盈利的期待,人人怀揣着对自己有利的见解。国王需要有全体性地思想怎样分配才是公正的,人人都有无法满足的欲望,又要如何才能说服人们接受这套规则。
国王切不可以自己的利益为尺度,这样的秩序必然不公正因而也不可能永恒;在确立正义秩序的过程中总会有不一致的声音,国王应当做到沉稳和包容,不对其他人的不一致的见解做出评判或表现出不满,这样才能听到更多的真实的声音,了解到人们真实的想法。心胸宽广的国王能看到更大的世界图景,因而他的思量是更具全体性的,更有可能建立起正义的秩序。
正义的秩序离不开法律,国王依照正义的秩序立法,共同体也借助法律实现,法律以文字的形式放在共同体所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将思想的规定性传达给看见他的人。而需要注意的是法律是使共同体的人们能和谐幸福地生活的手段,不是目的,当法律本身妨碍了公正的原则时,国王应当站出来革命,就像梭伦立法,梭伦禁止为抵债而卖身为奴,梭伦把丢失的土地还给受驱逐的农民,阿提卡的公民——其中一部分甚至被赶出他们的祖国,必须从奴役状态中赎回身份,即使这样会损害大地主的利益。
法是语言的当下,法的当下在国王正当的裁决中具备当下。法律总是倾向于保护弱者,作为法律的守护者的国王实则是人民的守护者,国王要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法的尊严,保护无辜的人。我以为耶稣和苏格拉底都是有国王气质的人,他们的死亡令人感慨万分,后世对此有众多解读,有一点是为大多数人所认可的,即他们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而选择接受不公的审判,反而作为罗马国王的彼拉多是没有国王气质的,他明明知道耶稣是无辜的却为了政治正确、政权稳定处耶稣的刑,判无罪之人有罪,委实在滥用自己的权力,亵渎了神圣的法律以及他国王的身份。
在以上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国王的三个使命(1)正义秩序的创造者(2)对不公正的进行革命(3)法律的守护者,及其地位:受人尊敬,可以说是共同体中权柄最大的。
行吟诗人和国王,一个用语言赋予万物规定性,让人忘记忧愁,解人属灵的渴,一个是正义秩序的创造者和守护者,保证人们能够不受侵犯的和谐相处,有节制的生活,都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然而在当今的世界,诗人和国王似乎成为了某种遥远如同神话般的存在,我在此思念他们,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