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水仙 傅红雪|花无谢】乱世倾情HE 4

第四章



一身暗金棉袄的老太太被丫鬟搀了出来，花白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客厅中坐着的人全都起身，傅红雪几步上前，毕恭毕敬喊了声：“娘。”
马芳玲心下一惊，却不知婆婆有何吩咐，只好忐忑地望着她。
老太太却不看她，只对傅红雪道：“我说不能算了，不是指要罚芳玲，是要罚你！要不是你多日不回家，要不是你迷恋那个戏子，芳玲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就算她有错，也是你先犯的错！”
傅红雪急急分辩：“娘，我真是军务繁忙抽不开身……”
老太太一挥手打断了他，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暗中派刘管家查过，你悄悄往那个戏园子送过多少东西！你要真是军务繁忙，那芳玲怎么能在戏园子里撞见你？再忙，能一连七八日忙得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傅红雪不说话，只是垂眼看地。
老太太越说越怒：“你要是迷上个如花似玉的也就算了，偏偏你喜欢的还是个男角儿！虽然你排行最小，但你几个哥哥都去得早，傅家如今只剩你一脉。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能上学校了。放着好好的三房太太却不懂得珍惜，你什么时候才肯为娘添个孙子啊？”
傅红雪道：“娘，你别急，喝口茶先歇歇。”说着搀过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三少奶奶翠浓忙倒了杯茶送过去。
香茗入口，老太太的怒气平息了几分。傅红雪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不是您想的那样。南边战事吃紧，我连着几夜都在军部与他们研究对策。还有，北边也起了马匪，伤了好几个村子，要是咱们不分兵剿灭，今年的粮食就收不足了。至于我往戏班里送的东西，都是些糕饼点心，不值钱的物件，拿来犒赏犒赏下人。您要是想抱孙子，那还不容易？回头我和蕙兰说说，让您三年抱俩！”
老太太闻言笑开了：“什么三年抱俩！你有三房太太，怎么着也得一年抱仨吧！”
少奶奶们都微微有些脸红，丫鬟们却都在心中暗自赞叹：傅少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沈蕙兰不失时机地道：“娘，饭菜都准备好了，咱们开饭吧？”
“好，好，咱们先吃饭。”老太太应着，拉起傅红雪就要走。傅红雪却止步道：“娘，我刚才在军部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还要去书房做点事。”
丫鬟们簇拥着老太太与少奶奶们向餐厅走去，傅红雪唤了句：“蕙兰，等一下。”
沈蕙兰回身与他对视：“什么事红雪？”
傅红雪上前几步站在她面前，近得可以听到呼吸，才道：“芳玲的确任性了些，大小姐脾气就是这样，你多担待。这么些年，这个家，也多亏了有你。谢谢了。”
沈蕙兰抬头凝眸望着他，轻轻道：“不碍事，我应该做的。”
看着傅红雪渐渐向着书房远去的背影，她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刻闻到的他身上的气息。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独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到如今只要他与她距离一近，她还是会不由地心跳不已，是不是很可笑？
我辛苦这么多年，难道只为了你一句“谢谢”？沈蕙兰的眼中泛上一丝凄凉。


书房中，一盏孤灯。傅红雪面前摊着一本书，翻到的那一页却许久未动。
指间青烟袅袅，他望着窗外高悬的月，只管出神。
北地九省督军，多么好听的名字，多少人向往的位置。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自己，才能明白那一份身不由己的悲哀。南方战事吃紧，多少势力按兵不动只等着看他的反应；风雨飘摇流寇四起，他又要花多少心思保承州一方平安……幸而下属们尽皆忠心耿耿，承军上下有如铁板一块，几个心腹尚能替他分忧，才不至于焦头烂额。
然而眼前这个勉强能称为“家”的地方，比军务更加令他心烦。
人人艳羡他家中妻妾成群，尽享齐人之福，却不知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沈家与傅家是世交，沈蕙兰与他指腹为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然无法拒绝；马芳玲的父亲坐拥三城十万大军，自己当年为了稳坐督军之位也不得不与其联姻。两个少奶奶几年来一无所出，母亲才自作主张把贴身丫鬟翠浓许配给他做三房，指望着能添个一儿半女。可是母亲又怎会知道，他尚无子息的真正原因？
他根本就不爱她们。
他肯定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年少风流时节，谁没有在烟花之地流连过？傅少的大名，当年可是承州城中少女们的枕边梦，更是青楼里的摇钱树，为此父亲也没少打他。可是待娶了亲成了家，这份心思反而淡了。蕙兰的淡雅，芳玲的甜美，翠浓的乖巧，看在他眼里全都如过眼云烟。也许，是见过了太多女子的投怀送抱与到头来的虚情假意，对情之一字再没有丝毫留恋了吧。
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爱情？不过都是些虚幻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的眼睛，为什么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当时，军车缓缓驶过那条小街，他见到他从个小门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一袋白馒头，塞给了街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的衣着很普通，是常见的灰布小袄；他的相貌很是出众，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俊秀。但是叫傅红雪忘不了的，是他的那双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
在这乱世中，他见识了太多尔虞我诈，见过了太多勾心斗角，人人都被牵扯在细密的大网中，如刺猬一般竖起全身的刀刃，刺穿所有胆敢横在面前的阻碍，一步一步往上爬。他不怪他们，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无奈，然而这双眼睛却摒弃了一切的贪念与欲望，抛开了所有的黑暗与卑微，有的，只是单纯的清澈与美好。
只一眼，便再也无法忘掉。
后来，他知道了那扇门是“花舞台”戏班的后门，那个人是红遍承州城的花无谢。他也曾偷偷去看过几次他的演出，诧异于台下俊朗的男儿身在台上也可以如此风情万种。直到母亲大寿，他亲自去请了“花舞台”来演出，才终于能够以督军的身份，第一次站在他面前。

他记得那一天，红梅傲雪，遍地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