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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我们一起去吃荞麦粥吧!” ——纪念瓦列里•哈利洛夫

2020-07-26 09:28 作者:夏侯元菡  | 我要投稿

译自网络,2018年12月25日

作者:娜杰日达·普罗霍洛娃(НАДЕЖДА ПРОХОРОВА)

 

关于一位热爱矢车菊并相信音乐永恒的指挥

 

瓦列里·哈利洛夫说,军乐团是“联系军队和人民之间的纽带”,并把军乐本身称之为“就像国歌和国徽一样的音乐象征”。在与图-154上的其他乘客一样于空难中丧生后,他本人也变成了一个象征符号——红场阅兵的,军乐游行的,以及对生命和祖国无限热爱的象征……“东正教与世界”网(Правмир)回忆这位著名的军乐指挥。

 

在瓦列里·哈利洛夫中将的生活中,由两种看似相反的生活紧紧相连着。作为我国的首席军乐指挥,他在胜利日阅兵中大放光芒,作为救世主塔国际军乐节的创始人,他在军乐节期间,指挥着数千人的乐队。然而当他离开这些俗世事务,回到在弗拉基米尔地区的家乡时:他在森林里采摘野草莓,他和邻居们在同一张桌子上举行聚会,并且他还会仔细看管路旁的祈祷栏。

 

在和来自世界各地明星们交谈过后,他仍然可以自然而然地和观众们一起吃着野外厨房所做的荞麦粥。瓦列里·哈利洛夫于2016年12月25日乘坐那架飞往叙利亚的图-154并在可怕的空难中丧生。一年过去了。“东正教与世界”网回忆起这位伟大的指挥和音乐家。

 

哈利洛夫最喜欢的笑话:

 

一个天使坐在指挥家的肩膀上,问道:“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您: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是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那一个。”

“当您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您将会成为天使合唱团的指挥。”

“那么,坏消息是什么?”

“第一次彩排在明天。”

 

“第二天,兄弟之间没有通话”

 

在12月23日晚上,瓦列里·哈利洛夫带电话给他的弟弟,作曲家亚历山大·哈利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Халилов)上校:“舒里克(Шурик,亚历山大的小名之一)!嘿你怎么样!欧利亚(Олей,哈利洛夫的大女儿欧加的小名)和我刚刚从宜家回来,我们买了一张很酷的桌子!”

 

那一刻,亚历山大正在为歌曲“只有瞬间”(«Есть только миг»)编曲,并停在了“紧紧抓住他”这一句。

 

“你已经给‘亲爱的,让我们并肩坐下’(«Дорогая сядем рядом»)编完曲了吗?”年长的哈利洛夫继续说道。他已经想把这首歌曲加入到亚历山德罗夫歌舞团的节目单里很久了。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好吧,萨(Сань),你可以的。”

 

“我会的,瓦利亚,我会的。”亚历山大笑着说道。他一直是他哥哥的作品的主要编曲者。

 

第二天他们没有通话。在12月25日早上8点,年轻的哈利洛夫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

 

“萨沙,瓦利亚飞走了吗?”

 

“是的。发生了什么?”

 

“飞机从雷达上消失了……”

 

“我立即盯着电视,”亚历山大说,“大概在早上10点的时候,新闻说歌舞团的团长在飞机上……然后我意识到一切都完了……我没有办法再说出更多的话了……”

 

在他的哥哥去世之后,亚历山大在国防军事大学军乐指挥系的办公室里没有空白的地方。墙上全挂着瓦列里的照片,童年时的、阅兵中的、在救世主塔国际军乐节上的照片,还有纪念晚会的海报,以及报纸上的文章剪报。

 

亚历山大·哈利洛夫从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的办公室的架子上拿走了他最喜欢的木头玩具——两只站在树枝上的啄木鸟:当你触碰其中的一只,两只的喙都会有节奏地动起来。当亚历山大·哈利洛夫和他也是军乐指挥的儿子米哈伊尔去探望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的时候,他笑着说:“噢,两只啄木鸟来了!”然后他们开始聊天。

 

一张哈利洛夫家族三位军乐指挥在军队颁奖典礼上的照片也被放在了桌子上。而电脑的锁屏——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的一张照片——是在他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时拍摄的。

 

“我在一个如天堂般的村庄里长大”

 

弟弟回想起那时家里总是响起音乐。当他出生的时候,他的哥哥,四岁的瓦利亚已经坐在钢琴旁了。一年之后,这位未来的中将带着领结演奏了歌剧“鲁斯兰和柳德米拉”(«Руслан и Людмила»)中的“切尔诺莫尔进行曲”(«Марш Черномора»)。他们的爸爸,军乐指挥米哈伊尔,立马就意识到了他的职业将会得到延续。

 

他们住在哈萨克斯坦的江布尔,他们的爸爸指挥着这个城市的军乐队,军乐队的音乐会总是有很多人参加——无论是交响乐晚会还是在公园里的表演。在白天,瓦利亚赤着脚和小伙伴们一起奔跑在城市各处,在河里钓小鱼、灌溉农田,到了晚上他则会跑去听音乐会。

 

“那是一个七月的晚上,路灯照耀着,甲虫飞舞,军乐队的音乐响起,情侣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瓦利亚后来回忆起那时的情形,“现在看起来可能有些过时了,不过这就是那时候人们生活的氛围。”

 

妈妈克劳迪娅非常喜欢狐步舞曲“盛开的五月”,当这首歌在收音机里响起时,爸爸总会慢慢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并指挥着。瓦利亚和他的弟弟萨沙以及姐姐露西亚在那一刻总会盯着爸爸的手——后来兄弟俩都成了音乐家。

 

亚历山大回忆起有一次周末,他们的爸爸开着一辆军用的ZIL-157卡车,把他的儿子们放到车里,然后一起去草地上摘郁金香。现在每次音乐会结束之后,瓦列里总会受到几十束花朵,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家乡的郁金香和田间的矢车菊。两个哈利洛夫在弗拉基米尔州哈利诺村和他们的外婆以及曾祖母一起度过了他们的童年。

 

他们的爸爸在江布尔服役,但是妈妈和孩子们会定期回老家。在有一次回去的时候,瓦利亚领洗了,他带着微笑回忆着这件事情,当时他们把他放在一盆冷水里,当神父弯下腰时,未来的指挥家抓住了他的胡子。他回忆着乡村生活,说那是他最大的幸福:

 

“我在这样一个如天堂般的村庄里长大:那里的气味、小鸟、田野和草地都令人喜爱,靠近房屋的小河像是银子一般流淌。小鱼,我们在河里抓小鱼……我从来没有在那个村子里跑来跑去过,因为所有的时间我们都在河里玩耍,我们也从不去喝井里的水。我们直接喝河里的水。这是肯定的。我们用手抓小鱼,然后自己烤鱼自己吃。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俄罗斯人,由村庄塑造出来的俄罗斯人。”

 

“我们走进学校饭堂,然后哭了”

 

在1965年,他们的爸爸被诊断出患有垂体腺瘤。复员之后全家去了莫斯科,住在靠近奥克佳布里斯卡娅地铁站的一个只有2***米的单间公寓里。瓦利亚在亚基曼卡的一所音乐学校学习,他经常在高尔基公园里散步,聆听华尔兹和交响乐。在11岁的时候他进了莫斯科军事音乐学校,这所学校在全苏每个地方都有超过50个人报名,但是却只招收30个男孩。哈利洛夫通过了考试。

 

生活严格按照规章进行:7点15分起床,22点15分熄灯。

 

他们戴上肩章,排成一排,剪掉头发——以这样的形象过了三年。他们被剥夺掉了父母和舒适的家,被丢在军营里。这是很令人痛苦和沮丧的。瓦列里·哈利洛夫后来回忆起:“在谢列布里亚内区的一座废弃教堂被用作学校饭堂。萨沙·马盖伊和我走进学校饭堂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好吧,这真的很艰难。我很想回家。”

 

四年后进入了同一所学校弟弟可以证明这的确很难。当妈妈离开的时候,他开始哭。此外,因为兄弟俩都很矮,年长的学员会开一些友善的玩笑:当年轻的学员在更衣室里的时候,他们关掉灯并把年轻的学员挂在挂衣钩上并走掉。在叫人来之后,老师会放他们下来。“我们当然从来不会说是谁干的。”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说。

 

周末,瓦利亚几乎总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回家——他的爸爸妈妈、外婆、姐姐和弟弟萨沙,还有四个学员以及一只贵宾犬普西克一起住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立马就充满了一种特殊的‘军事’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军营以及皮革和鞋油的气味。”亚历山大回忆起那些日子,“我们睡在地板上,妈妈会为所有人煮一大盆意面和香肠,我们坐着一起讨论在学校的生活。”

 

那三名学员——伊戈尔·伊格纳托夫、弗拉基米尔·察廖夫、伊利亚·帕尼卡洛夫(Илья Паникаров)——是瓦列里一生的好朋友。还有,现在那所学校正以他的名字命名。

 

“要求自己去做到——这是第一件事情。做到去遵守时间、遵守纪律。只有这样你才能在你的一生中取得成功。还有,当然,目标,你所为之努力的目标。”指挥谈论起关于他学习的一些事情,“没有什么是可以容易实现的。如果你的目标很容易就可以达到,那一定要小心,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在我看来是如此的。”

 

“我们靠耳朵来指挥”

 

在这之后——莫斯科国立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军乐指挥系。入学后,学员们被要求按身高排队——瓦列里是最矮的——只有156厘米。

 

军乐指挥系负责人很惊讶并开玩笑说:“为什么要招这样的指挥?他永远都需要站在大指挥台上才行!”而他未来的指挥老师回答道:“没关系,我们靠耳朵来指挥。”一年之后,放完暑假,当瓦列里走在音乐学院的走廊里,经过他的单簧管老师阿华加德·费多托夫并向他打招呼的时候,老师惊讶的声音简直要飞到他的背上了:“哈利洛夫,是你吗?!”“是我,阿华加德·阿列克谢耶维奇!我长高了!”

 

在头三年里,学员们还是住在军营里。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被问过:“如何在军营里创作?军营是否掩盖了天才?”

 

“天才和创作并不取决于环境,而是要么有,要么就没有的。”指挥解释道,“人们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写音乐、写诗歌。比如,普希金在马车上创作。那样的环境舒适吗?并不。李斯特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一边作曲一边演奏,总是在钢琴上练习。所以,我想创作是取决于你的想法的,只要你认为你可以,你就可以。这就是创作,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

 

——“我告诉所有人:我会从一个村子里开始我的职业生涯。”——“从哪里?”——“沙皇村!”

 

在第三学年之后,学员哈利洛夫遇见了他未来的妻子。一开始是在加格拉度假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了。“我有两个从基辅来的女儿,”他未来的岳母伊琳娜·阿纳托利耶芙娜说道。“而我有两个从莫斯科来的儿子。”克劳迪娅·尼古拉耶芙娜回答道。她们决定要撮合他们。

 

“我被邀请去了新朋友的家里,那里有一架三角钢琴。我自然就坐在了钢琴旁。三角钢琴是一种很感性的乐器,所以我立马就征服了所有人。当然:不是因为我是学员,而是我的表演。”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后来说道。

 

分开之后,他们开始通信。娜塔莎在土木工程学院读书。寒假的时候,她的妹妹和她一起去了莫斯科。瓦列里带她们去了博物馆和剧院。1974年,他们结婚了。

 

一年之后,瓦利亚从音乐学院毕业,被授予中尉军衔。他被分配到圣彼得堡附近的普希金市——领导普希金高等防空无线电电子学校的军乐队。

 

在8月的一个晚上,带着两个手提箱,瓦列里和娜塔莉亚抵达了圣彼得堡,和朋友们待了一个晚上,然后在早上上了火车。“我告诉所有人:我会从一个村子里开始我的职业生涯。”“从哪里?”“沙皇村!”这位指挥开玩笑道。在一年之后他们才得到了军官公寓,在此之前他们被安置在了一个旅馆的房间里。不久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女儿欧利亚在医院里出生了。

 

在他们到了那里之后不久,哈利洛夫一家几乎立刻就丢下手提箱,沿着林荫小道走去了叶卡捷琳娜花园,去看沙皇的宫殿。“我的胸膛里立马就充满了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美景的震撼感,只要走入这些奇迹的建筑中,我觉得,任何人都会对历史以及身处的环境开始感兴趣。”这位指挥后来说道。

 

哈利洛夫开始研究这座城市里的建筑,几乎走遍了所有地方。巴甫洛夫斯克宫的管理者请他为安娜·阿赫玛托娃的诗“我看着巴甫洛夫斯克的起起伏伏”(«Все мне видится Павловск холмистый»)作曲。中尉尝试了——尝试写了一首浪漫曲。军乐队在宫殿落成200周年时表演了这首歌。从那时起,哈利洛夫开始成长为一个作曲家。他自称“最后一个莫西干人”:因为几乎没有人会再写军事歌曲,特别是军事进行曲了。

 

“当我听到进行曲代表着整个国家在迈向军事化时,我感到很痛心。”这位指挥后来承认这句话也有点道理,因为有些进行曲“只会让人想到一些铁制的机械怪物在行进,因为这些进行曲没有任何歌词,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力量”。但是他还是建议要去听听音乐:音乐会自己说出她想说的一切。

 

“米洛拉多维奇将军进行曲”被公认为是作曲家哈利洛夫最难的一首进行曲,这首歌是为了纪念1812年战争的英雄的。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为这首歌配上了祷词,同时没有更改任何一个单词。他一生总共写了20首进行曲。

 

“他可以走到大街上和一个环卫工人随意聊天”

 

1981年,哈利洛夫指挥的军乐队在列宁格勒军区军乐队竞赛中获得第一名,已经是大尉的他被任命为莫斯科音乐学院军乐指挥系的教师。他们搬到了莫斯科,住在蒂米里亚泽夫斯卡娅附近的一套小小的三居室里,现在他们一家还住在那里。之后第二个女儿玛莎出生了。

 

三年之后——他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命:哈利洛夫被调到了苏联武装力量军乐团里服役,当上了官。在20世纪90年代,他已经当上了副团长。在那四年间——从1991年到1995年,我国和国防部的权力结构都发生了大变动, 5月9日没有阅兵,许多军乐部门和唯一的军队乐器厂都被撤掉了。“在那令人难忘的几年间,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资金去购买乐器,即使是要对乐器进行维修,也不得不去寻找零零碎碎的零件来用。”哈利洛夫还记得那段日子。

 

解体之后的第一次阅兵用了6个月时间进行准备。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召集了所有的军乐指挥来挑选曲目。

 

“我还记得当时我是如何站在队伍里并瑟瑟发抖的。”伊戈尔·谢韦尔涅夫(Игорь Шевернев)中校告诉东正教与世界网,当时他带领着火箭军学院的军乐队,“虽然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在称赞我。”

 

十年后,哈利洛夫已经是武装力量的军乐局局长和首席军乐指挥了,他邀请谢韦尔涅夫当他的副手——首席监察。

 

“有一次在排练的时候,我没有听从他的话,当时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很严厉地对我说道:‘谢韦尔涅夫!你来当领导,你来指挥!’但是他有一点很好,就是很快就会忘记这些不愉快。”中校回忆道,“一方面,他对我们要求很高,另一方面,他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每个人对他而言都像是整个星球一样那么重要,他可以走到大街上和一个环卫工人随便聊天。他就是一个这样不是很讲究这些身份次序的人。”

 

他们的办公室彼此对着,当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在写旋律的时候,他经常会喊道:“伊戈尔,来看看,哪一个音比较好?”作为同事,瓦列里·哈利洛夫总是尝试和大家保持良好的私人关系:他会叫大家去他的家乡哈利诺村的乡间别墅里玩,大家一起坐在桌子旁,弹着吉他唱歌。有一次去拜访的时候,伊戈尔不小心撞倒后尾箱弄到了关节,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晚上不断的关心他,要他礼拜一早上一定要去照个X光。

 

“我想他个人是很放得开的,但是在工作时对问题却有着不同的处理方式。因为他在工作的时候很强硬,所以在家里,他的灵魂是很放得开的。”伊戈尔说,“他经常对我们说他最喜欢的笑话:一个天使坐在指挥家的肩膀上,问道:‘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您: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是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先听好的那一个。’‘当您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您将会成为天使合唱团的指挥。’‘那么,坏消息是什么?’‘第一次彩排在明天。’”

 

“军乐团是联系军队和人民之间的纽带”

 

2002年,在出任武装部队军乐局局长的新职位之后,瓦列里·哈利洛夫巡查了全国的所有的军乐队,一共有200多个。他听了他们的表演,并检查了所有指挥的业务水平。

 

“我们必须要确保坐在音乐厅或站在阅兵现场的人们会记住我们的表演并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所以首先,我希望看到军事音乐家的队伍里配备的都是业务水平合格的人员。”他说。

 

1967年5月9日,瓦列里第一次——那时候他还是学校的学员——走在红场阅兵的鼓手方阵里。而从2002年到2016年,作为首席军乐指挥,哈利洛夫指挥了14次阅兵。超过千人的乐团在红场上由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进行指挥。对于很多观众而言,他如何做到这点仍然是一个谜。

 

正如人们所说,在这些年里,国防部的军乐团开始在人们中变得流行起来了。因为他们不但仍然在履行他们的传统职务——为各种军事仪式伴奏,同时也开始为大众表演古典音乐。

 

“当我刚刚上任的时候,我一开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让乐团出去表演。几年之后,我开始不知道怎么样去阻止乐团不要出去表演了。”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承认并补充道,他认为军事音乐家的任务就是去普及管乐。

 

所以,他在哈巴罗夫斯克、坦波夫、南属萨哈林斯克、沃罗涅日、塞瓦斯托波尔都组织军乐节,并在不同的国家巡演。

 

“没有什么是可以取代军事管乐队的。”瓦列里·哈利洛夫解释道,“它可以表演任何流派的音乐——进行曲、华尔兹、序曲、交响乐、歌剧。不幸的是,许多音乐爱好者并不了解军乐队的功能,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过。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军乐队是可以取代交响乐团的。”

 

他说军乐团是“联系军队和人民之间的纽带”,并把军乐本身称之为“就像国歌和国徽一样的音乐象征”:这种声音不可能变得现代化,而是古典的,并且乐队在任何条件下都可以表演。他还说:“我相信我们,军事音乐家们,用自己的艺术做了很多事情来激励和鼓舞人心。”

 

瓦列里·哈利洛夫创造的主要节日是“救世主塔”国际军乐节。在这些年以来,人们已无法想象没有盛装表演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军乐团的表演的8月的莫斯科了。

 

在空难发生前不久,作为军乐节的艺术总监,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承认:“原则上,我们要把一切都交给音乐,并努力去选择让乐团的表演更乐观更欢快的作品,以创造节日的气氛。”在他去世之前的四个月,在“救世主塔”国际军乐节上,当“花之华尔兹”(Вальс цветов)响起时,圣巴索大教堂上投影了美丽的图画。

 

“这都是些不可思议的创意,大家都很感兴趣。瓦利亚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爱到每一个发丝都爱着自己的祖国,他热爱自己的祖国。因而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感到非常担心,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亚历山大·哈利洛夫说,“而他明白,音乐可以拉近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距离,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有人说‘音乐比外交官更为有用’。在被制裁的那几年,我们很困难,有些人拒绝参加军乐节,但是他理解他们。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短暂的,而音乐却是永恒的。”

 

同事们还记得:有一次音乐会之后,一位女士走到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身边并感谢他的音乐。他的回答是:“那就让我们一起去吃荞麦粥吧!”他带着没有通行证的她去了野外厨房。

 

“我会把工作上所有的问题都带回家,但是我的妻子总是会耐心地倾听。”

 

“一般来说,他最喜欢的粥是米粥。妈妈经常煮米粥来做早餐。爸爸喜欢简单的食物,他不喜欢调味品。”小女儿玛利亚说道。

 

哈利洛夫会花时间和两个女儿做这样的事情:玩“哥萨克强盗”、“十二木棍”、“躲避球”之类的游戏。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有时候会弹着吉他唱“亲爱的,让我们并肩坐下”和“旋转的蓝球”(«Крутится-вертится шар голубой»)。哈利洛夫一家在村子里度假:他们建起了小屋、抓鱼、到森林里采浆果和蘑菇,他最喜欢的是草莓。当他们走过看到野花的时候,他总会赞叹道:“看看那些花儿!”

 

他认为家庭在人生中是很重要的事情,在一次采访中他说:

 

“家庭应该是一种固定的模式,因为一切都在那里诞生,包括一切的未来生活,都理所当然地诞生于家庭之中。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以及那些与教育相关的时刻,与你身边人相关的时刻。我感到很幸运:这么多年来有一个女人都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她没有因为我居无定所的服役和难懂的性格而离开我。我很任性,要求很多,我会把工作上所有的问题都带回家,但是我的妻子总是会耐心地倾听,并安抚我的情绪。我们整个家庭,孩子,孙子——都在她的照顾之下,总是一切准备妥当。”

 

有一次,在出差回来之后,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给三个孙子带回了印有他们名字的军装,并向男孩们解释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姐妹是多么的重要。

 

“爸爸教会我和姐姐以及他的孙子们弹钢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会表演,经常一起唱歌。他总是说人需要自己去实现想要的一切,并相信只有傻瓜会拿3分或者4分——你应该要么拿2分,要么就拿5分。”玛利亚回忆道,“他还喜欢收集小木雕,我们家里有一整套士兵和音乐家的小木雕,就像一个纪念品博物馆一样。”

 

当两个年纪较大的孙子选择离开音乐学校的时候,这位首席军乐指挥的反应很平静:“他们不想和不需要音乐,因为如果他们在音乐方面有天赋,那么就应该会表现出来的。”尽管如此,第三个孙子还是很喜欢音乐并开始学习单簧管,就像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一开始那样。

 

“当然,我们会和他一起去音乐会,不过阅兵的话就只会去彩排。我想可能是爸爸不方便去索要门票,”玛利亚继续说道,“如果音乐会之后有餐会,他总是会先送我们回家。他说:‘你们不需要来这里’。爸爸是一个很谦逊的人。”

 

“他用他的谦逊包围着我们。”亚历山大·哈利洛夫带着微笑补充道,“我甚至不知道他还获得过这么多奖项。”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能不爱教堂”

 

瓦列里·哈利洛夫的“应许之地”是他的家乡哈利诺村,他的曾祖母、外婆和妈妈都来自于此。所有的哈利洛夫都会到这里来,度过他们的假期,他们每年也会去加格拉。他们在村庄里盖了一栋房子,开辟了一个花园,插上了木栅栏,并在周末来这里蒸桑拿。在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夏天,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在这里种了一个花坛的百合花。

 

在哈里诺,甚至早在革命前就有这么一个传统:每年的7月28日,是纪念殉道者Quriaqos和Julietta的节日,他们被认为是村庄的主保圣人——所有的村民们都聚集在大桌子旁,桌子上放上用蘑菇、西红柿和黄瓜做的腌菜。人们唱歌,聊天——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整个村庄都在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居民来到这个村庄里定居,而围墙也渐渐竖起。后来瓦列里·哈利洛夫决定恢复这个传统——在7月28日,一张大桌子再次出现在了村庄大路旁边的草地上。

 

他还决定在村庄的入口建一个祈祷栏,而他这个想法也深深地吸引了他的邻居们。在那个十字架内放着一张村庄村民们的名单。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和他的妻子总是一起去那里好好看管着。

 

“这是从烤炉里烤出来的馅饼,而那是伴随着雷电的暴风雨。我曾几次看见过闪电在我眼前击落。还有牛群,和牛群经过后的气味——这一切都可以激发人的想像力。在当下,当你在某个地方闻到这种气味时,你立刻就——消失在当下,而回到了过去。花朵盛开,香味四溢。这一切都太神奇了,而也就是这些食物让我感动,让我相信主。”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说。

 

他回忆起他的外婆,她是一个信徒并常常说:“孩子,这不是我们想要的,这不是我们想要毁灭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东正教和教堂生活在哈利洛夫看来是有机的、不变的、正确的东西:

 

“我们村庄的那座木教堂早就被毁掉了,在休息日里,所有的老奶奶都会去附近村子里的修道院教堂。我和她们一起去过,尽管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记得所有的事情:我们那里,弗拉基米尔的森林很美丽……空地上长满草莓,教堂前有美丽的花。甚至俄罗斯本身的大自然也很吸引人,作为俄罗斯精神文化的一部分,人们应该爱上教堂才对——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不上教堂!”

 

哈利洛夫的亲密同事说,在重大活动前,他总会到圣尼古拉教堂里去,那里距离学校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路程,然后他才会去演出。

 

“他依然保持着‘现役’军人的身份”

 

2016年4月,根据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的命令,哈利洛夫被任命了新的职位——他成为了俄罗斯军队下属的以A·V·亚历山德罗夫命名的模范歌舞团的艺术总监。

 

“他对此非常疑惑,”弟弟亚历山大说,“他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说:‘萨沙,我该怎么办?’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军乐服务,而且歌舞台的指挥方式也完全不同。我告诉他:‘就算你的额头有七寸这么长(俄语俗语,指非常聪明的人),一年之后你也到了要退休的年纪。65岁是极限。但是在歌舞团你可以提高这个限制。’”

 

所以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四个月之后,歌舞团历史上第一次在莫斯科音乐学院的大音乐厅举行音乐会,之后是在莫斯科大剧院。

 

2016年12月21日,瓦利亚还和在服役的同事们玩了迷你足球——他相信一个指挥不仅应该在音乐品味方面作为榜样,更要在举止风度方面也作为一个榜样。在12月23日早上,飞往叙利亚的两天前,他还到学校里去为一个朋友庆祝生日——他送了他一个有很多功能的手电筒。“就和往常一样他和我握手,但突然他拥抱了我,就像是他是来说再见的一样。”同事回忆道。

 

1月30日,是这位指挥的生日,他的女儿玛利亚在她的脸书上这样写道:

 

“在今天,哈利洛夫·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我的爸爸,65岁了。这是将军服役年龄的上限。我们都很激动地等待着这个日子,因为一个人所毕生致力于的他所挚爱的事业——服兵役(从11岁开始)——正在接近终点线。当然,一方面,改变的东西好像仅仅只用两个词就可以概括,从‘服役’变为‘退役’;另一方面,这也许会让他承担一些心理负担,因为他将从一个积极、健康、坚强的人,转变为一个‘军队退休金领取者’。

 

有很多次我因为很多原因曾经和爸爸谈论起这个事情,在谈起这件事情时,他的眼神和言语间都带有明显的悲伤。他不知道他在那之后应该去那里。他说,他也许将会住在一个村庄里,在黑海边的故乡,好好休息。但是对于一个富有创造力、有活力、热爱社交的人而言,是很难简简单单地就‘退休’的。他做不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在达到退役年龄之前就离开了,这样他就一直在人们的心中活着,一直是个军人,一直年轻,一直的在人们的心中被承认着。

 

爸爸给予了我34年的幸福时光。除了用于在事业上取得成功以外,爸爸还用那些他所提出的创新方法来教育我们。爸爸妈妈教会我们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享受生活中的那些小事。爸爸还教会了我们爱和热爱自然。草莓、矢车菊、丁香花、干草的味道、蘑菇新鲜的味道、露水的味道、树木的清香,等等的这一切,都是能让他心情愉悦并充满活力的东西。这就是他所传授给我们的东西。”

 

根据他的意愿,指挥的遗体被安葬在基尔扎奇市的大天使圣米迦勒教堂附近的墓地——瓦列里·哈利洛夫很喜欢这个教堂,经常去摆放这个教堂并捐款修复。人们以军事礼仪将他安葬:在军乐队的伴奏下向他致敬。歌曲“柔板”,也在葬礼中响起,从2006年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写了这首歌之后开始,它就成为了悼念仪式上必然那会响起的歌曲。在送行的人群中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指挥曾经有一次邀请她一起去吃荞麦粥。

 

在3月,一场盛大的纪念瓦列里·哈利洛夫的音乐会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厅举行了,这场音乐会本来是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为生日而准备的,他亲自挑选了曲目,并与音乐家们协商。这场音乐会的曲目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增加了一些纪念性的文字。作为标题,他们选取了由亚历山大·萨维茨基(Александра Савицкий)所写的歌曲“爱一生”(Любить всю жизнь)中的一句话,而这首歌的作曲者是瓦列里·哈利洛夫。

 

同事们说:在夏天,在军乐团在由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创始的坦波夫军乐节上表演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双彩虹。而彩虹同样也在“救世主塔”国际军乐节期间出现,之后又在萨哈林岛军乐节期间出现。哈利洛夫有一首进行曲就叫做“彩虹”。同事们说:“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们当时都认为,瓦列里·米哈伊洛维奇正和我们在一起。”


瓦列里和亚历山大·哈利洛夫
瓦列里·哈利洛夫在他的办公室
军乐指挥米哈伊尔·哈利洛夫和他的孩子们
学习生活
军校学员
年轻的指挥哈利洛夫
婚礼中的瓦列里和娜塔莉亚
年轻的家庭
哈利洛夫一家在哈利诺村的房子
庆祝纪念殉道者的节日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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