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3：智者
“我不知道你姐姐究竟去了哪里，但是我想柴田先生应该知道。” 在深思熟虑了一番后，森川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柴田先生？” “他也是这一层的病人。但他的知识非常渊博。除了「分灵」大人们以外……不，甚至能与分灵大人们比肩。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分灵？”极星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陌生的词汇。分灵是什么，空荡荡的大脑理所当然地没能告诉她。所以那个词像一条小小的游鱼，尽管抓在手里了，光滑的表面却让她有随时可能脱手的感觉。 森川愣了愣，“啊，抱歉，我总忘了你失忆了。”面对极星困惑的眼神，他只是安抚般笑了笑，“没关系，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等你见到了柴田先生，他会给你解释。” “那么。”女孩试探着问，“我可以出门？” “当然。为什么不呢？” 森川答应得很干脆。见极星还是将信将疑的神情，便立刻走到病房门口打开了门。 这个坚定而单纯的白色空间真正的入口就这么轻易地被开启，让极星反倒对是否要离开这里感到迟疑了。她已经隐隐察觉出只要待在病房里自己就是安全的，可外界又如何呢？会有未知的危险吗？ “没关系，我带你去。” 森川语带安慰。这个青年又在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不安，似乎极星的每一点情绪变动他都能了然于心。可是自己和这个人的确是初次见面，极星可以确定这点。 或许这只是森川这个人作为医师的第六感罢了，极星如此猜想，虽然她也不知道医生这种职位究竟需不需要第六感很强。 “我们快点走吧。”森川催促道，“再晚就要到晚上了。” 于是极星穿着拖鞋、跟在森川后面，带着一点不情愿离开了病房。 刚一走出那个白色的房间，便有一股冰冷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走廊也是洁白的，洁白的墙面和洁白的瓷砖地，还有几张靠墙放置的病床和配套的点滴架。左手边的走廊尽头也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挂在墙上的油画。画中的少女肤白胜雪，安静地躺在一汪池水之中，一头美丽的金发如同水藻般轻盈地漂浮、散开。她手捧鲜花，身上、头上都洒满了花瓣，周围的水面上也绽放着朵朵鲜花。 “那是奥菲利亚。” 见极星停下脚步注视那幅画，森川便做出了解释。极星望着他等待着下文，他于是就接着说了下去：“她变得不正常，所以捧着花跳进水里把自己淹死了。” 不正常，手捧鲜花，溺死。这三个词听起来都离自己那么遥远。房间和走廊上的白色虽然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但那是温柔如空气般的存在，不会让她窒息，因此极星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我们走吧。”森川再度催促她，极星于是拖着步伐跟了上来。森川一转身，却和另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那是一袭鲜艳的红色。在这一片洁白的世界里第一次渗进如此明艳的色彩，刺得极星的眼睛有些痛。 森川伸手扶住了来人。看清楚对方的面孔后，有些伤脑筋地叹了口气，“阳介，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别在走廊上跑了吗？” “抱歉抱歉。”穿着红裙子的女孩看上去比极星大一轮，梳着乖巧的童花头。她对森川吐了吐舌头，随即立刻注意到他身后的极星，鲜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新鲜的樱桃。 “哇！是新的神之子！” 神之子？极星把困惑的目光投向森川，后者无奈地笑着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解答。 “你怎么知道她是神之子？” “嗯……我怎么知道的呢？大概是感觉最近差不多该有新的神之子出生了吧！”女孩似乎对极星充满好奇，像只小黑猫一样探头探脑。森川则拦着她，似乎不想让她与极星直接接触。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休息了。我们还有事，下次再聊吧。” “好哦。拜拜医生！” 女孩说着，绕过两人朝走廊尽头跑去。跑到一半还不忘转身跟他们挥挥手，森川也挥了挥手示意，极星只是看着。 两人接下来穿过了走廊上一道开着的铁门，走到楼梯口附近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森川敲了敲门：“柴田先生，您在吗？”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森川于是俯下身来，对极星说：“我们进去吧。”他一只手已经按在了门把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叮嘱极星：“柴田先生的房间有点特别，不要害怕。” 极星点了点头，于是森川便打开了门。 就在那一瞬间，无边无际的蔚蓝倾泻而下。 房门之后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广阔空间。蔚蓝的苍穹横贯头顶，仔细一看却会发现那并不是天空，而是水底。粼粼波光笼罩着这个空间，让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朦胧失真。 极星一开始被倾盆而下的蔚蓝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个房间的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倒扣在地上，天花板是弧形的，墙面也是。正对面的墙面被两个巨大的顶天花板书柜占满，书柜一旁是一张书桌和一把安乐椅。离门口近一点的位置有一张乳白色的陶瓷茶几，和褐红色、看上去非常温暖的绒布沙发。茶几和沙发的右手边是一张单人床，床上蹲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猫，这些就是这个玻璃罩下的一切。 而真正令人震惊的是玻璃之外的东西。那毫无疑问是真正的海洋。尽管极星从未见过深海，但她曾与姐姐在那个水天相接的世界中长久存在，那时候脚下踩着的水面或许就是海洋。因此，海洋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无边无际的深蓝海水在玻璃罩外延伸，无数叫不出名字、形态各异的鱼群穿行其间。有些三两结伴，有些更小的则形成巨大的群聚，游弋时宛如一团银黑色的云雾在移动。离地面较近的地方生长着鲜艳的珊瑚和海葵，以及崎岖的海床。陌生的细长鱼类从铺在海床上的细沙间探出头来，红黑白三色的鱼儿灵活地穿梭在海葵修长的触手间。偶尔头顶还会有巨大的阴影掠过，那是光看着就令人胆寒的大型鱼类。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穿透层层水波，给房间内带来了充足的照明。 医院里面居然有比至今为止所见的所有空间都广阔的海洋馆，这是在现实能够发生的事吗？还是说，他们现在并不在现实，而在某个苍白的梦境之中呢？ “你来了？极星。” 坐在安乐椅上的青年将手中的书本翻过一页，以平淡如水的语气向女孩抛出问候。他有一头洁白如雪的长发，编成长长的麻花辫从一侧肩头垂下。纤长的睫毛根根雪白，半遮着颜色浓郁得好像要流泻而出的金色眸子。在看清这位青年的面孔时，那宛如天人的美丽样貌让极星忍不住屏住呼吸。森川已经很俊美了，但是面前的这个人美丽得更加不真实，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雕塑。 极星没有接住这位青年的问候，因为不知道如何和一个精致的象牙雕塑对话。 “这就是柴田真昼先生。”森川在极星身后说，把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大概是以为她被陌生的空间吓住了。 肩上轻微的压力让极星回过神。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欢被陌生人触碰的人，但森川并不让她排斥，所以并没有摆脱他。这也提醒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比起因为这个奇妙的空间和人而惊讶，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认识我吗？”她试探着问这个初次见面就能说出自己名字的青年。 “当然。”青年口吻平淡地回答，“我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希望再度在心头升起，极星的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那……你知道我姐姐吗？” 柴田的目光没有看向极星，而是依旧注视着手中的书本，“’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什么？”陌生的话语生硬地划过心头，并没有留下理解的痕迹。 森川苦笑着说：“柴田先生，和这么小的孩子讲柏拉图会不会太早了？” 于是雪白的青年低垂的金色眸子终于抬起了一刹，平淡的目光扫过书桌对面一高一矮的两人，却并未把任何一人留在眼里。 “抱歉，我不认识你的姐姐。”最终，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平静的语气像一只手轻轻在极星的心头一按，将刚浮出无助和失望水面的心脏又按了回去。 森川说过，柴田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他自己也承认认识“所有的人”。可是即便这样的一个人都说不认识她的姐姐，那么姐姐究竟在哪里呢？自己又该如何找到她呢？ 或许，姐姐并不存在。这样的念头只在心头停留了一瞬就被否决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极星笃信着姐姐是的确存在的。她还记得在被迫与姐姐分离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即便只是在梦境的残骸中感受到的，那也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接下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极星与森川对望了一眼，后者的眼中也写满了无奈。但是森川哪怕到现在也没有对极星流露出一丝怀疑，也没有觉得她脑子不正常，就像画里的奥菲利亚。仅是如此极星就很感激了。 “不过。”书桌后的青年此时终于轻轻放下了手里的书，从安乐椅上站起身来，“或许我能在其他地方帮到你。我想你刚刚醒来，肯定有很多问题。” 他示意极星和森川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褐红色的沙发和看上去一样，坐着的时候有种温暖的感觉，似乎坐在了某个活生生的器官上。 柴田打了个响指，如同变魔术一般，一套描金的洁白骨瓷茶具就出现在了桌上。三个茶杯里已经沏好热气腾腾的红茶，还有一盘贝壳一样金黄色的点心，散发出松软甜美的香味。 “请用吧。”年轻的智者说道，冲极星温和地笑了笑，“如果你有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我会知无不言。”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