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鸢》（安多恩×蕾缪安）
拉特兰的清晨还算平静。
路边的甜品商都已换了无数，只有巷子里的风还在向他哭诉着那无尽的幽冥。从安魂教堂带来的鸢尾花垂头轻倚晨光的温度，在安多恩的手中摇晃，随风穿过无名小巷的，是甜品商响亮的叫卖声——这一天的拉特兰依旧充斥在甜品的熏陶中，一如既往。
只是谁都不曾留意，那已是个5年前的雨夜了。
安多恩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手中的花蕊，以免被那夹着甜品芬芳的风给熏醉，那幽紫的花瓣如同她一般轻盈却又坚强，随着晨光撒下的碎金飘向了一位甜品商的店铺前。
像是她的引导，安多恩循光踱步而去，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
接下来左转就是医院，安多恩就算闭上眼睛，只是聆听萨科塔们于城中笑语的回响亦能分辨这条走了5年，确切来说不止5年的路。
医院的时钟在这个时刻总是转得额外得响，它敲打着每一位被往昔所伤之人的灵魂，亦敲动着每一颗沉睡于暮光之下的心跳。
安多恩听过无数遍这样的跳动声，无论是在咸腥的伊比利亚海风之中，还是在甜柔的拉特兰街道之中；无论是在狼狈地滚爬在路边的冻毙者身上，还是在高贵地安葬于陵墓的贵族身上。
至少这样的声音是一样的。
医院的宁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头顶的光环在明暗中迷茫。
安多恩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个熟悉的病房门前。
重复了5年的三声敲门，也只偶尔能听到受惊的鸟啼或者凛冽的风声，而至于他是否期待突然的应答，连安多恩自己都不知道。
他将鸟儿的啼叫当做应答推开了房门，门后挂着的铃铛也随之
唤醒窗前木桌上的相片。
相片里的时光一如既往，却难及现实的物是人非。
木桌的角落上静立着一个单调的花瓶，里面放着有些脱水的花朵，桌边的椅子被太阳蒙住了半边面庞——那晨光还没完全走到这里。安多恩轻声进入房间，鸢尾花的气息缠绵着他的衣袖流入。稍有反光的电子仪器显示屏微微变化着，指示灯于铃声中闪烁，于病床上的她一同呼吸。
安多恩像往常一样在椅子上坐下，给那无法触及阳光的花瓶换上一朵新的鸢尾花——这是他每次来都要做的事，只是这次自己还在路上多带了一样东西。
电子屏上的折线已经不紧不慢地走了五年，对她来说，这是被偷走的五年，被他偷走的五年。而这段将在寂清病床上消逝的光阴，还有多久?无人知晓。
“生在拉特兰，遇见你们，是最让我高兴的事。”
是啊，谁能不喜欢拉特兰，这里是天堂，这里是乐园，这里充斥着欢笑，没有痛苦，也亦无人留意过何为解脱。
但在拉特兰城外，他却见过无数苦苦寻求解脱与救赎的人。
“什么是解脱，如果有，那又在何方?拉特兰这样的天堂，为什么连包容几位苦命的难者都做不到?”
有时候安多恩觉得很迷茫，数年的寻路，为了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丢下了自己的小队，丢下了生为拉特兰人的高傲，亦失去过理智而向她开枪。
他不是没有想象过这可能会让她长眠于墓地的花海中。
“安魂教堂的墓地是人的归宿，而不是去处。”5年前的蕾缪安经常这样和他说。
那现在自己面前的寂静算什么?算是背叛的失手吗?
“明明她们这样信任我……”
安多恩不敢多想，每次关于她的思考都使自己寻路的脚步更加深陷无光的深渊。
但路已至此，安多恩能做的，也只是为病床上久不苏醒的蕾缪安换上几枝她也许会喜欢的鸢尾花，她睁开双眼之日或已遥遥无期，但待到那日，两人内心的系绳又会如何?
蕾缪安淡色的发丝在夹杂着思绪的风中漾起，他缓慢起身，将鸢尾花瓶带到窗沿上，所有的动作都已重复过无数次，却亦无法拉进灵魂的距离。
安多恩将窗户关小了一点，轻步走到床沿，俯下了他那饱经孤寂的身躯，头顶萨科塔光环的光辉轻抚着蕾缪安洁白的面庞，双手为她整理着略有凌乱的发丝，理正白玉般肌肤外的袖口，抚平床被，也不忘将她的守护铳擦拭干净。
在这一切之后，即使是在病床之上，蕾缪安的面容也依旧如同城边的花海那般静柔而沁人心扉。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但是为了什么?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为了能得到她的原谅?
安多恩每次在临走时都会这么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不那么重要了。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仅是在门口伫立了片刻，然后携着铃声离开。
“……”
她在听到了铃声后，才缓慢地睁开双眼。
蕾缪安从一开始就醒着。
她转头向那木桌看去，桌上放着一份可丽饼。
那是她以前在小队里最喜欢吃的甜品，因为品牌是限量的，每次都要早早地去排队才能买到。
从病床上起身，早晨的阳光不差地铺在了房间的墙壁上，窗沿的那枝鸢尾花格外显眼。
蕾缪安走上前看，那鸢尾花即使低垂着幽美的花蕊也不愿放弃向外衍生的枝叶，倚于并不奢华的花瓶才勉强支起来身子，她拿起来细细端详，那不起眼的瓶身上刻着三个淡紫色的小字——
“勿谅我”
“……”
思绪万千理还乱，光环的共感让她看到拉特兰未来的道路在寻路者脚下延伸——那是一条无尽的苦难殊途，而他早有觉悟，遗尘于历史的长河。
蕾缪安在窗边望着楼下即将离开医院的安多恩，微微地张开了久闭的双唇，
她想叫他的名字。
“……”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迷途的寻路人在医院大门前驻足，回首望向那扇熟悉的窗。
那里什么也没有。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