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的中医课1.7：中医的缺点

　　前面讲了，中医的最大问题，就是理论复杂、很难学懂。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认为，中医做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分支，具有传统文化的显著特点，那就是，以得“道”为登堂入室的门槛。常言“医易不分家”，中医的法则和《易》、阴阳数术这类东西的法则相同，只是表现形式、适用范围不同。那么，《易》、数术又讲了些什么？比如，《易经·系辞·上传》言：“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也就是说，古人用这套东西能够解释、推演万事万物、过去未来（不熟悉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北宋邵雍），实际上，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古代的【公理】体系，认知一切事物的基本方法。具体说来，纵向看，从无极到太极，分化阴阳，阴阳分化四象，四象分化八卦，先天转变后天，六十四卦爻动象变等等。横向，数术有五行生克，有天干、地支刑冲合害，在不同的层面又有不同的作用方式，如正五行、纳音五行等等。所以说，《易》、数术所搭建的模型，是一个多参数、多维度、多层面的统一整体，和中医是同构的，这也是中医的复杂性所在。
　　有人说，在我嘴里，中医总是非常深奥难懂，但是一些“老师”却说中医非常简单，是不是我把问题复杂化了？只能说，生命现象是复杂系统，而人这种“高级”生命更是如此，要对付复杂系统所存在的问题，就必须有与之匹配的理论体系。水涨船高，所以中医理论无法简单。
　　如果说中医有弊端的话，那么，不论是古代还是现在，中医方面存在的一切问题（困难处境）的根源，都在于中医理论的复杂性。然而，复杂性本身是无解的，凡是试图降低中医复杂性的做法，无不以降低疗效或增加医疗风险为代价。对于我们来说，眼下需要做的事情，是降低人们接受、理解、学习、使用中医的难度，而不是改造中医理论本身。接下来，我们看看目前中医行业存在的一些缺点。
1、行业规则不利于中医的发展
　　前面讲了，由于中医的复杂性，导致中医是极少数人才能玩转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国家管理中医、制定相关政策的人往往不懂中医，于是就出现了我们常说的“外行管内行”这种现象。不论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在当今，对中医行医的各种限制、对中药生产/销售的各种限制，以及国家开办的中医教育等方面，严重破坏着中医的生存和发展。
2、对人才要求太高
　　传统文化“玄冥难测”，所以对于人才的要求很高。适合学习中医的人才，可以描述为有慧根、有道心……，即南怀瑾说所说的那种“老实的聪明人”。他们不需要接受学习、教育，遇到事情，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样做就是对的，而“这样做”也与道相合，这种人就具备慧根、道心，是人群中的智者。我们看近代几位名医的学问背景。黄元御，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尤其深谙《易》理；张锡纯，通《易》理，有静坐功夫；冉雪峰著有《冉氏易理》；李阳波，深谙《易》理、相术。古代陶弘景、孙思邈等人无不通晓阴阳数朮。想想看，没有足够的慧根，怎么可能玩得转这些东西。但是，这样的人，百年历史中才有几个？
3、学习中医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具有学习中医的潜质，就一定能学好中医吗？当然不是！还得下很大的功夫。所下功夫的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识别对错，另一方面是学习对的那部分。而要点却在于前者，识别对错。我常说，学习中医就像捡垃圾，从堆积如山的知识中识别出屈指可数的珍宝。
　　比如说，曾有人跟我大赞陈士铎，我表示不敢苟同。陈士铎的《石室密录》满篇装B，所传的方子有没有效果不说，示人前那种藏着掖着的神秘感、一吃就好的必然性，完全背离行医治病的一般事实。再比如《医林改错》，诸“逐瘀汤”好用不好用？很好用！但是，《医林改错》前面讨论脏腑图那块，混气化与形质、混内经脏腑与后世脏腑图，又几乎全错。再比如《温病条辨》，说理部分错误百出，但是一些方子又非常好用。等等这些，没有多年的学习、思考、验证，根本无法识别。
　　我自己从2009接触中医至今（2023年夏季），翻过500多本中医类著作，目前仍然觉得火候欠佳。每每看到一些中医新人以治病救人为目标，诵背科班教材，孜孜汲汲，却不知此类用功全然是南辕北辙、水中捞月。
4、即便有人学懂了中医，他的能力也难以复制
　　偶尔有优秀的中医，医术总又难以复制。医圣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后世那么多人研读《伤寒论》、《金匮要略》，又有几个人的医术能望其项背？华佗也有弟子，也没有听说他的弟子能有比拟华佗的医术？孙思邈、钱乙这些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弟子。
　　中医传承几乎是个死循环。因为中医理论太复杂，所以能学懂的人就很少，即便少数人能够学懂，又因为大多数人资质不够，自己医术又很难传下去。而大部分情况是，一帮根本就没有学懂中医的人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进行所谓的“传承”。也有一些人强调什么“家传”，问题是，对于中医这类吃天分的东西，家传不家传根本不重要，天分才是第一位的。没有天分，拥有再好的资源也是白搭。
　　事不遂人愿者十之八九。即便师徒都是明白人，两个明白人能遇到一起的概率也是着实不高。
5、不利于收费
　　中医从业者的另一个尴尬，就是赚不了大钱。中医是用来救人的，如孙思邈《大医精诚》所言，行医以“利他”为第一要务的时候，赚钱、自我利益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一个行业如果赚不到钱，参与这个行业的人就会少，参与的人少，这个行业就会衰退。这就是世俗社会的运转规则。但是，凡心不死，道心不生。中医行当，只有道德和智慧同时圆满（凡心死），医术才有可能圆满（道心生）。问题是，当人的道德圆满以后，功利心又会降低很多，即“得道而穷”。这又是一个无解的状态。

　　最后，一件事情的优点越突出，缺点往往也就越突出。《孙子兵法》“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中医同样也是这样。或许，中医的这些缺点，也正是需要我们解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