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卷卷》「飒卷/十卷」(25)
飒卷/十卷。
———
初冬到了,卷儿织了一件白色毛衣,是他闲暇时在家里做的,立风喜欢白色,所以他织的是白色,十二月二十是立风的生日,但是他没有机会送出去。
站在窗边的卷儿感觉到浑身被寒意侵蚀着,骨头都冻彻了,便准备关上窗户时,看见楼下来了一辆黑车,黑车在他的这栋楼门口停稳,车门打开,十辰于从车上下来,又走去后座位置拿出一束红玫瑰和一提各式各样的糕点。
十辰于准备进楼时,抬头看见了卷儿站在窗边看他,便立刻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卷儿冷冷地转过身去,回到屋里,关上窗户坐到椅子里发呆。
自从和立风离婚后,卷儿怕他妈妈知道,便自己出来租了个房,是一座老式步梯楼房,附近有公交站,倒也方便上下班。
十辰于习惯了卷儿对他冷眼相待,这两个多月以来,他都在尽力求卷儿原谅,一有时间便跑到卷儿家这里来,送花送点心的,卖卖好讨卷儿欢心。
十辰于拐上楼梯,来到三楼那一层,按了按门铃。
卷儿当没听到,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发呆。
十辰于知道卷儿不会给他开门,他的电话也已经被卷儿拉黑,他跟卷儿没有办法说话,所以他从西装的内兜里摸出一张白色信封,将它塞在门槛与门的缝隙里。
十辰于把玫瑰花和糕点暂放在了卷儿对面的那家住户,给了另外的点心做报酬,拜托那家住户等见到卷儿时,把花和点心交给卷儿。
第二天清早,卷儿出去上班,开门后看见脚下散落一张信封,便弯腰捡了起来,回屋扔到桌边的垃圾桶内,然后出门。
十辰于送来的信,卷儿一封都没有看过,花和所有东西也没有接受过,对面那家住户起初还帮卷儿带花,转交东西,只是卷儿拒绝了,东西怎么处理,卷儿没说过,因为这和他无关。
十辰于虽然将那件事压得很好,但并不是密不透风,尤其卷儿当时的身份是立风的爱人,那件事一爆,公司里的人自然也便全都知晓,现在网上风平浪静,卷儿的公司里却暗流涌动,明面上和卷儿交好,夸奖卷儿好手段,先是和立风结了婚,现在又和大导演有一腿儿,背地里却歹毒地咒骂卷儿恬不知耻,水性杨花。
卷儿知道那些同事看自己的目光有多刺眼,他已经想辞职离开了,可是一想,好像去到哪里,都会这样被人指指点点,谁让他的丑事已经天下皆知了呢。
卷儿坐在工位上,面前的电脑散着白莹莹的光亮,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的眼里却空无一物,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壳从办公室里出来,将一份文件交给卷儿说:“卷儿,把这份资料发到李董手上,让他确认一下。”
卷儿神游回来,拿起壳给他的文件起来说:“好的。”
卷儿魂不附体地双手拿着那份文件去外面办公区域的传真机旁,机械麻木的操作着机器。
壳见卷儿这样闷闷不乐,心里也不舒服,他觉得卷儿是还爱着立风的,绝不是什么那不合适的理由导致立风和卷儿离婚,可卷儿不说,他只能默默地等,等卷儿有天向他倾诉。
卷儿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他站在路边,默然地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脸和鼻头都被吹得红红的,眼睛里也湿润着,他拨了脸上的碎发到耳后,转头时看见十辰于从路边的轿车里出来了。
卷儿转身就走,十辰于急忙忙地追上来跑在卷儿面前说:“卷儿,我送你回家吧。”
卷儿皱着眉不说话,十辰于拉住了他的手,他拼命地甩,十辰于说:“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已经两个月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是我龌龊卑鄙,你也惩罚过我了,原谅我可以吗?我不想和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样不理我,恨我,我根本无法睡觉。”
卷儿看向十辰于道:“两个月?在你眼里这只是你在忏悔的两个月,于我来说却是痛苦折磨的漫长一生,因为我的人生都被你给毁了。”
十辰于说:“我知道,我不仅在忏悔,我同样的也痛苦,我爱的人这样恨我,我怎么会快乐呢?卷儿,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卷儿眼含泪光地委屈道:“你的爱我承受不起,我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要我放下一切来和你在一起吗?”
卷儿又摇摇头说:“不,这其实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在那天喝酒,不该答应你让你送我回酒店,不该在车上睡着,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卷儿知道自己再后悔也没有用,当初是他不够谨慎,怪谁也没用。
十辰于心痛地把卷儿抱进怀里说:“怪我,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娶你。”
卷儿在十辰于怀里挣扎着,用力推着十辰于道:“你放开我,我不会答应你的,我讨厌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十辰于更加难过,他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挽回卷儿,曾经和他人侃侃而谈过的那些哄人伎俩,到他用的时候却一个也用不出来,他觉得不够真诚,他想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来对待卷儿。
十辰于妥协般地松开了卷儿,卷儿恶狠狠地抹掉泪,瞪着十辰于骂道:“混蛋。”
公交车徐徐而来,在站牌前停下,卷儿回过身上了车,十辰于站在路边,悲伤不已地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做……老天,你能不能告诉我……”
卷儿回到家后开了空调取暖,楼房老旧,空调也是用了很久个年头,噪音很大。
卷儿到厨房随便煮了面做晚饭,吃过后便坐在沙发上走神,面前的电视他没有看进去多少,沙发的边角上放着那件他织好的白色毛衣,
一个人,一件沙发上的毛衣,仿佛便是卷儿和立风坐在一起。
立风和卷儿离婚的事,一开始仅有几个人知道,但网上已经流传出立风和卷儿婚变,立风父亲更是大受打击,他怪自己看错了人,为立风招来这么一个不自爱的丈夫,对立风的歉疚,让他不再逼着立风再去结婚。
立风这两个月以来都忙于公司和一些零散的拍摄工作,就算闲下来,他也会让自己去找其他的事做,好像这样就可以忘记卷儿。
立风从公司里到家后,瘫倒在床上,耳边响起一道俏皮活泼的声音对他说:“立风,你怎么又不脱外套就往床上躺?快起来快起来!”
立风坐了起来,边脱外套边无奈一笑:“好好好,我脱了还不行吗?这不是太累了,所以忘……”
立风把脱下来的外套递到空中,眼前却空无一人,那道声音就像幻音一样,刚刚明明就近在耳边,此刻却像做了梦一样遥远。
立风起来左右看着,桌上的合照还在,窗前的椅子里也还搭着卷儿的白色丝绒睡衣,但是人却不在。
立风垂着手,走到沙发前,把外套放在上面,他看见卷儿盘着腿坐在沙发里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边写边咕哝:“立风今天又跟我发脾气了,他说我傻,要我聪明一点,我好气!”
卷儿扭过脸看身后的立风,不高兴地撅着嘴说:“你怎么偷看?”
立风笑着伸手去揉卷儿的脑袋,却发现沙发上空落落的,平坦的沙发垫上根本没有人坐过的痕迹。
立风收回手来,又穿上外套离开了家,找了家酒吧喝酒,喝着喝着,碰上了刚来的十辰于。
十辰于坐到立风身边的位置,要了杯蓝色妖姬,看了眼戴着帽子的立风说:“一个人吗?”
立风没心情和十辰于说话,即使十辰于早已跟他解释过和卷儿的那件事,他依然不会原谅十辰于。
十辰于自讨没趣,轻笑了一声,闲聊道:“我今天见到卷儿了,他一个人在等公交车,我要送他回家,他不肯。”
立风拿着那瓶小麦啤酒噙着瓶嘴,听到卷儿的事情后顿了顿,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调酒师把调好的酒放到十辰于面前,转身继续忙碌。
十辰于喝了一小口酒笑说:“我不会放弃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卷儿真的成为我的人。”
立风捏紧了酒瓶,仰头将啤酒一口喝完,起来冷眼看着十辰于道:“你是来炫耀的吗?那不如等你成功了再来我面前显摆。”
十辰于微微一笑:“我会的。”
立风冷着脸走了。
十辰于今天是在卷儿公司门口等的,卷儿刚走到路边,十辰于便下车,把卷儿吓了一大跳。
卷儿一看是十辰于,眉头瞬间一皱,继续朝前走,十辰于跟在卷儿身边说:“我昨天在酒吧见到立风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卷儿很久都没有听到立风的消息了,他害怕自己再见到有关立风的消息,怕自己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再次变得一塌糊涂,立风是名人,他甚至不敢上网,这时候听十辰于这么一说,他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和立风结婚再离婚的事已经是多年前的了,而这其实才过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让他体会到了这一生的酸甜苦辣。
十辰于见卷儿停了下来,便继续说道:“你知道须须吧,我们大家都见过,立风现在和须须是荧幕情侣,你和立风离婚的事也慢慢被知道了,所以他们两个现在可能在假戏真做,成了真的情侣。”
卷儿的手是抖的,他努力控制身体上的不适,对十辰于冷笑道:“那很好啊,他们很般配。”
卷儿说完后继续走着,十辰于心道,以前怎么做,卷儿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一提到立风,卷儿便有了反应,说明卷儿对立风依旧有着感情,但他想不通,既然有感情为什么还要离婚。
十辰于说:“立风都能再找另一春,你为什么不肯考虑考虑我呢?”
卷儿觉得有些好笑,十辰于的脑子想问题这么简单,他不禁好奇十辰于是怎么当上鼎鼎有名的导演的,他停了下来说:“十辰于,立风有没有什么第二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把问题这样混在一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一头猪。”
卷儿走了两步便被十辰于拽了回来,十辰于愣道:“你说我是猪?卷儿,我这是为你好,你条件这么优秀,怎么能一直单身?你和我简直是绝顶般配,比立风和须须他们都要般配。”
一听十辰于提立风和须须的事,卷儿便不由火大:“十辰于,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报警告你骚扰。”
卷儿甩开十辰于的手走掉,十辰于咬了咬唇郁闷,没再跟着,摸了摸头发开始思考新的方法。
卷儿回家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辆陌生的黑色车辆,在小区里没怎么见过,只是他无心关注其他,他的心里因为十辰于的话已经够糟糕的了。
卷儿慢悠悠走进往他家的那条岔路,揣着兜乱想,立风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他应该开心才对,可是怎么会觉得很苦涩呢,须须和立风是一个世界上的人,他们两人从事着同样的职业,他们才是神仙眷侣。
卷儿走到一家便利店买了明早的早餐,一瓶牛奶和面包,他出来时好像看见有什么人影在路口,只是抬头时,一个人也没有。
卷儿怀抱着买的东西继续往家里走,上了坡,进了小区内。
立风从路口的墙后绕了出来,慢慢朝这边走来,走进无人看管的小区内,观望着身前这座经过岁月磨砺的楼房,有六层高,橙红色的墙壁,多处露着里头灰白的石灰,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寒风中坚守。
立风抬头忘了忘,看见三楼的窗户亮了灯,算着卷儿进楼道的时间,他猜是卷儿开的灯,确认了什么一样,才慢慢离开,就像送了卷儿回家一样。
卷儿打开阳台的门,收起衣架上晾的毛巾和衣服,朦朦胧胧间好像看见楼下的远处有人,但是夜太黑,小区里的路灯有的坏有的昏,他只能依稀看见有个人的背影在移动,离开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