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剑影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揉揉脑袋,望望四周,发现周围环境相当之诡异—一片空白。
这绝非墙壁被刷成白色,而更像是游戏中周围场景没有加载出来的样子。周围都是无尽的虚空。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就感觉这床要向无尽的深渊坠落。我记得我当时害怕极了,不知那愣头青感觉如何。根据我通过他眼角余光所见,我觉得他起初也挺紧张。但是身体的僵硬只持续了几秒。然后……就开始作死了。
他很小心地把手往床下伸身体还是保持正常仰卧姿势。我屏息凝神等了半天,他才沮丧地告诉我:床下可能真是无底深渊。
我让他把身体挪挪,试着往更下的地方摸摸,看看能不能摸到实地。他照做。
他刚开始转变姿势的那一瞬间。他的额前凭空出现一把手枪,直接顶在他的眉心,枪口的冰冷使他直接下意识地躺回床上。手枪跟过来,马上后退几厘米,不再顶在剑影额前。那枪口一动不动地悬着。我到那时才明白一把枪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大。那黑洞洞的枪口如无底深渊般死死地凝视着剑影,恰似一个冷酷无情的屠夫盯着一头待杀的猪。冷漠的恐怖可是仅次于仇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不亚于仇恨。我对剑影作为第一当事人仍能和我轻松地分析当前局势感到钦佩。
“额,我们这是穿越了吗?我好像不知道今天更新出新剧情……”
一闻此言,本人两眼一黑:“老天啊,你居然是无知者无畏!作为系统的一部分,我很清楚的告诉你,卡进剧情和这种离谱的—额—奇遇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你个愣头青是不是还没注意到,退出键没了啊!”
“啊?这还真是……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对方法力无边,咱肯定也打不过。”
“说的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辆火车一样,顺着他们铺好的轨道前进。”
“啊?!”
就像是听到了我们无声的对话一般,那枪又后退了几厘米。随即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现在变得像内部六面墙都被刷成白色的六边形正方体了,周围仍然是空空如也,目测该房间不大,但是没有出口,没门没窗没灯(但是很明亮)。总之,还是说不出的怪异,但是比前面好多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小会儿(剑影一动不动地绷着,再过的久一点心理和生理上都真吃不消),剑影又开始准备铤而走险去试探时,窗前突然凭空出现五人。
为首的是一位驼背老人,眼戴方框眼镜,身穿宽松皮大衣,白胡子垂到胸口。看那和善的眼神,如果在路边遇到,我们只会以为这是一个慈祥的老祖父。但是在这个环境下,只令我们不寒而栗。
站在老头身边的棕西装棕头发的青年,瞧着就不大和善了,上下打量着剑影的眼神好似两根钢锥。
还有两个都留有紫色长发肤色苍白的年轻人,眼中满是好奇。一位身穿紫色皮衣,手上佩戴有指虎,如果眼神再凶狠一点,想必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另一位一身白大褂,左手自手肘以下是一条银白色的机械臂,瞧着比另一位好相处多了。
最后一位并不与其他几位站在一起,他自己站在一个角落,没错,又是黑袍人!
驼背老人摸着白胡子,打量了不安的剑影几秒,才开口讲述了一下那时的情况:这个游戏被病毒入侵了,他们是维修人员,现在想吸收剑影成为他们的一员,一同抗击病毒。
剑影很爽快地答应了(不答应的后果可能不太好)现在想想,这种说法着实敷衍。
老人大概讲了一下每个人的代号:棕西装小哥叫玉琮,紫衣打手叫神座,白大褂叫埃克斯,黑袍人叫“小黑”,估计就叫黑袍人,至于他自己“叫我老田就行”。
老田大概又说了一些“相信你未来一定会大有建树的”之类的话,就准备抽身离去,临走前撂下一句“现在,小黑,你带剑,剑,剑影去他的房间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玉琮终于开口了:“田老师,报告我已经写好了,您帮我看看吧,这毕竟是要让主看的。”
手放在不知何时出现的门的门把手上的老田一闻此言,头就慢慢地低下去,回了句“好”就先走了。玉琮眯眯眼,跟了出去。神座和本该领剑影的黑袍人也离开了房间,就留下剑影和埃克斯。
知道七十年后,我们在无意中看到了一份尘封已久的录像,才找到一块那些年来一直残缺的碎片。
门被打开,后出发的玉琮先一步到达档案室。他握住门把手站着直到老田进来才把门关上。
档案室里全是书架,两人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两把对立的扶手椅,中间是一张茶几,一把武士刀插在一把椅子的旁边。
两人坐下(那把武士刀正好在玉琮右手触手可及的地方)玉琮率先发言:“田老师啊,关于幻影那事儿,您想必是有些看法的。我之前忙昏了头了,居然忘了来请教您。”
老田笑笑:“我?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会知道什么呢?老了,跟不上时代喽。”
玉琮没接话,只是望望四周:“这里还是太闷了,那群人也真是的,建筑做的不合理啊。经费估计又全被贪污了,瞧瞧,您老都微微冒汗了。”
玉琮又说道:“既然您不愿意说的话,那我说好了。我其实一直都不认可官方说法。您应该最清楚十二年的同学再加上十多年的同事,不太为了这么一笔小钱而以命相博。他们当年是怎么从形同陌路一点点变得同舟共济您最清楚。对吧?”
老田不可置否地点点头。玉琮又问道:“我听说他们最近试图把您从暗影军校挖到他们那里做参谋?这可是好待遇啊,您如果去了,可要多为我美言几句。”
老田推推眼镜:“我想,他们已经忘了你当年的样子了,只要好好干,他们没有理由再整你了。还有,他们确实来请我了,但我没去。”
“是吗?看来他们没死心啊。换我我也不放弃,一个像您这样桃李满天下的人有多大能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他们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亲自出马杀了幻影呢?”
老田面不改色:“很好,我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就不劳烦你花上三个小时来帮我回忆。你知道多久了?”
玉琮一直端坐的身体向后倒去,眼望天花板:“您太了解我了,所以不处理掉您,我们毫无胜算。您就承认吧,这几次如果没有您暗中帮助,我们不可能输的。”
玉琮讲话期间,老田把手伸进裤兜。玉琮动也没动一下:“您已经没有机会了。”
老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手枪,玉琮竖起头,皱皱眉,右手也伸向武士刀,可手刚伸出就缩回来。他轻叹一声:“好吧,如果您真的想这样的话。但在您这么做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问吧,孩子,问吧。”
“您是明白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呵呵呵哈哈,孩子啊,你还太年轻,你们都还太年轻。他们确实不当人,但是他们也为后世做出过贡献,你日后会明白的。饭反观所谓的正人君子,一边伸手捞钱,一边慷慨激昂地批判那群唯一干了点事的。哼,最可笑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不为人所在意的苍蝇罢了。”
玉琮点点头,起身,提刀,意欲离去。刚走出几步,老田又开口了:“我知道你还有问题,我什么时候意识到我们会输?一年前。”玉琮转过身,张嘴想说些什么,老田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我为国家尽忠,我不后悔。你我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小聪啊,你和爱德华的成长都超乎我的想象。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品性我也都清楚,就不多说什么了。去吧,在最后的最后,我想静静。”
玉琮差点用牙把嘴唇咬出血,他深鞠一躬,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老田忽然再一次叫住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老田的眼里满是狡黠。
玉琮没回头:“我知道我拦不住您的。这或许也是您最难能接受的归宿。”
听了这话,老田爽朗的大笑声在档案室中回荡。那笑声中没有一个失败者的不甘,反倒是充满了一个老师对学生终于毕业的满意与满足,甚至还有如释重负。
玉琮闭上眼,快步走出档案室,没有听到老田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就看你们两个的了。吾事已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