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日暮里神话》海灵顿的呼唤-2
这U盘里大部分在我看来都是多余的部分,但是那冗长的文章实际还有后半部分,都是一些仍处在殖民年代的旧事,不过也解释了为什么那艺术家的疯言疯语在我的那名好友看来是如此危险。看样子,这些基金会的危险行径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存在,而我的朋友也不止一次从网络上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名男子的轮廓,也企图读过那些不成完整句子的文段,而且对“byle h’ryntng(比利·海灵顿)”这串姑且这么念出的文字有过耳闻。于是,当他从艺术家那里听说这些事迹之后,他对艺术家的担忧和后来报告给安保部门的行为也不足为怪了。
看来我的朋友最初从科学院接触到这些的时间还要再往前推进,也就是再大约17年前戴摩斯星(火卫二)殖民地的剪彩仪式。作为即将在那里安顿下来的先锋之一,我的朋友必然起身前往了自己的新家,而在那里,也是基金会的教徒们首先找上门的首要目标,因为刚刚建成的殖民地的治安漏洞百出。
在仪式上,人们惊奇地发现在台上端正地摆放着一尊古怪的石像,这尊石像短暂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且打断了正在举行的活动。这尊雕像巨大且沉重,外观奇怪并且扭曲,以刮痕来看,这尊雕像的年纪似乎十分古旧,在场的几位考古学家声称从未见过这种风格的雕像。活动的主办方很快意识到这东西不是属于他们的装饰品,且他们也不能徒手推开这尊足有人高的雕像,只好叫来了工程无人机才终于将它移走。安保部门通过对它的分析和与数据库的比对得出了一个事实,这使他们不得不意识到基金会的魔爪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基金会——一个在人类走向宇宙开始成立的秘密组织,尽管现在它的名字在人们耳中算是耳熟能详——的可怖程度超过了任何一种其他现存的狂热宗教,到现在,人们始终无法判断这个教团的目的,或是教条。安保部门上下总共逮捕过上千人,从他们口中逼问出来的话不尽相同,至于源头,协会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尊雕像引起了人群的轰动,无数的求知者上前围观这稀奇的景象。这尊雕像深邃且扭曲,透露着难以估量的古老气质,其怪异程度,甚至让人觉得是远古文明遗留的产物。这尊致人无尽幻想的雕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艺术流派,其年代也难以判断,只能通过对其测定放射性元素知道这块石头至少降临在一个星球上有过几亿年了。
这雕像约1.8m高,与一个成年人的身高相当,其做工极其细致,从轮廓上来看,这约莫是一个人类,但是却双手撕开披在身上的一层苔藓一类的物体,许多人猜测这是一件撕烂了的背心,这个男人有着与先前提到的类似的样貌,这边便不细说,但是不同的是,这次的男人并非坐在巨岩上,而是站在被刻画得极度光滑的类似胶质地板的基座上,以挺拔的身姿迎面看向前方,而双手向前举起,手中握着那貌似衣物的神秘物质。这块胶质地板——基座,也刻着不受大脑识别范围限制的语句。人们看了都啧啧称奇,这尊雕像透露着怪异的真实感,而对于这不详的来源,更加令人生畏。毫无疑问,这雕像相对于人类的历史来说是孤立的,连它的材料究竟是如何物质也是个谜:石头的触感光滑如镜面,就像是某种玉石;从光泽来看,它略微透明,且黑色的花纹中透着绿色的缕带,以几何的方式规则排列,光可以在其中反射,又属于某种宝石,而这些花纹当中还有金色的纹路。地质学家们从未见过如此的天然材料,从样本分析来看,它富含大量不同的金属盐化合物,原子排列复杂难以还原,金色的纹理则是稳定的金元素所表现的。在场有成千上万的技术人员,几乎涵盖了所有语言系统,但是没有人可以指出这些刻在基座上的奇异语段是什么意思,这些语段依旧以看得懂的英语词句或者简体中文汉字构成,一旦人们把它们连同那些参杂其中的怪异符号放在一起阅读,无人可以看懂其中的含义。这些文字就和那笔直站立的男子和捉摸不透的石料一样,来自人类灵魂深处的深渊,这个深渊当中仿佛存在着古老的思想和魂魄,以常人的大脑无法想象。
然而,虽然没人知道这些语句如何翻译,安保部门还是找到了些许线索,他们把这些古怪的历史纪录记录在了自己的数据库当中,据说,网络上曾经存在着一种奇异的风俗,人们习惯在字里行间插入一些奇异的符号来表示自己的想法,一种隐秘的类似宗教崇拜的团体借此在人群当中散布,其黑暗堕落的程度让人反胃,我的朋友还特此加注了一条释义,说道,这种场景他看到了只觉得战栗。在网络之间流传的,提起这些莫名其妙的教团,也是少之又少,只说,它们源自黑暗到可怕、人类的精神根源的深渊,这些人除了不可名状的社交礼仪和疯狂的行为艺术以外,还会进行自教团诞生就出现的古怪仪式,去祭祀几位至高无上的黑暗造物,或称之为“地牢之主”。
安保部门当场比对了这些信息,得出的结论让他们张口结舌:原来这些疑似基金会的雕像上所刻的文字也曾经出现在网络上,这样似乎就与基金会分离开来了,这些东西的历史比基金会早得多,他们面对了一种新的古老的教团。根据网络的记载,这些文字的念诵方式几乎是相同的,语句之间的逻辑和停顿,是由古怪符号的位置决定的,读起来大概是如此:
“Ih tzr sxyn’nphlry mn’jrhg, tzr dah’d h’ryntng wyt’d fow o jgrym.”
“应则,新日暮里,蒙芸,则德,海灵顿,未体,佛额基英。”
安保部门懂的比基金会的人还要多——安保部门逮捕了基金会邪教徒之后,给他们每一个人看过这段语句,但是没一人会读,然而在暗网中飘荡的信息帮助他们找到了答案。按照原句部分能够识别的语句直接翻译的话,这句话大致是这个意思:
“在新日暮里的宅邸中,死去的海灵顿等候入梦。”
这里字里行间都没有提到原句的写法,这让我越加好奇原版的混沌是如何将安保部分的人欺骗到连原本看得懂的语句也看不懂的境地,我不觉得这深奥得足以混淆视听。接着,那些数据引领我前往了下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比先前的荒唐许多,简直可以说是吸取那些心理惊悚创作者和忧心忡忡的神学家的最为疯癫的创造力才写下的故事,一个恐怖的真相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它们已经渗透进了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
在戴摩斯星殖民地建设完成的前一年,那一年是火星卫星的大举建设的年代,安保部门接到了一则来自地球委内瑞拉加拉加斯的紧急报案。这里住着的大多都是社会中层人士,普遍本性简单易懂的打工人,近来他们陷入了严重的骚乱,因为有一种未知的事物总是在夜晚发出不明的吵闹声,常常偷走这些打工人的办公用品。事情显然是某种黑恶势力干的,或许与宗教相关,而且这些人在背地里有大动作。而最近,有一些打工单位稍微偏僻一点的打工人从附近的一些树林和工地里听到响起的持续不断的可怕吟唱和低沉的音乐,自那以来,有些公司就发现有职员不翼而飞的情况。林子中还时不时传出雄壮的喊声和撕心裂肺的呻吟,以及一些令人胆寒的污言秽语和红色的不详光芒。当地人忍无可忍了,这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日常工作和睡眠。
于是,一百名协会的陆战队队员搭乘着六架垂直运输机和一艘对地扫荡舰,带着几个熟悉目标位置的瑟瑟发抖的小青年,朝最可疑的一片被建筑工地包围的小树林出发。为了不引起目标的注意而失败,运输机到了树林的边缘,他们就下飞机,在那一片不曾被开发的密林当中,只言片语地跋涉了几千米之多。而对地扫荡舰会在发现目标之后进场支援。寄生藤蔓在这些古树上蔓延,成片地从树干上挂到地面,以及在未开发区域的大自然中特有的长满苔藓的潮湿石头,不同的是,这里还有星星点点的帐篷残片,显示这里曾经住过人,每一棵斜向生长的真菌或者植物都使这里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最终,那些疯子的聚集地——一片不能被称为屋子的由铁棍构成的金属长草地——出现在了视野中。一群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立刻冲上来团团围住这些陆战队,而且他们的人数居然还有更多。遥远的深处,隐约传来若隐若现的吟唱声,而当吟唱到某个位置时,会间或送出一两声令人闻风丧胆的惨叫。尽管这次带来的小青年不愿被独自落在这幽深的森林里,但是谁也坚决不肯再往前踏入哪怕任何一分米了。所以陆战队队员只能派了几个人,护送他们离开,而其余的,只好根据当时收集的情报,继续向前那当地人从未敢踏足的树林突进。
有意思的是,就算在开明的当时,那一片树林——严格来说姑且算作一片丛林——依旧流传着荒谬的传说。传闻中,这里有一座凡人看不见的隐秘堡垒,其中盘踞着一名身穿黑色尖刺皮带、裸露上身的恶魔,它的话语当中充满了对世人的嘲讽。每逢午夜,就会有另一只恶魔前来与之相会。而且这两位恶魔,早在人类进化之前、在地球冰冻之前、在爬行类上岸之前、在细胞诞生之前就已经盘踞在此了。它是世界上所有的黑暗和幻想的集合体,凡是见过这恶魔一面的,都难逃被摔倒在地、许久不能起身的风险,但他会在人们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睡眠的时候,给人们植入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幻象,这样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远离这里。这场奇异的祭祀仅仅靠在了传说中堡垒位置的边缘上,地理环境已经足够糟糕了。所以,或许人们不仅仅是在害怕这些诡异的声音,也是在害怕都市传说本身。
当协会陆战队队员们冲过那片黑色的树荫,扑向那团不结的红光和邪恶的音箱时,他们一路上听见的声音只有用诗,或者疯狂的臆想才能形容。这世界上存在着人声、自然声、电子声等多种可以按不同的方法区分的声音,但是当你发现,一种浑浊的野兽低吼从人类的喉咙里发出来,实在是让人不堪想象。呼叫声和兴奋声充满野兽一般的狂野和不羁,穿破浓密的树叶直逼夜空,在耳膜之间回荡,恍如恶魔的低语,恍如来自丑陋灵魂的哭嚎。时不时地,从中可以听到那些反复被吟唱的唯一规则的语句,是用豪迈的嗓音齐声咏颂的那一段可怕的语句,或者说,咒文:
“应则,新日暮里,蒙芸,则德,海灵顿,未体,佛额基英。”
这时,陆战队已经冲到了仪式现场的外围地带,突然进入了目标现场。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无数陆战队的惊呼和感叹在无线电之间混杂,这些声音盖住了他们的指挥者下达的命令。这些所有的陆战队队员都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踏出去一步,几乎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撼住了。
在被清理干净的空地当中,有一个四通八达的房屋,准确地说,是一处树立无数高柱支撑起来的足有500m2大小的天花板,这里面的环境已经被改造得足够住人。此刻,其中有一大群人正扭动身体缠斗在一起,构成一幅难以描述的变态画面,恐怕只有喝过整整五瓶任何高浓度酒类的人才能描绘出这种画面。那群赤裸上身的年轻人唱着一种诡异的歌谣,用浮夸的姿势围着一团围成某种符号的篝火打转。这些篝火的中央摆放着一块岩石,通过攒动的火焰,可以观察到这块岩石的样貌,而有一处火焰无法触及的地方,坐落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雕像,而后来安保部门将它收入了库中,这尊雕像与先前那人一般高的雕像除了大小尺寸以外,基本是一致的,其中一定有联系,只是当时安保部门只觉得这又是基金会的疯狂行径罢了。这篝火的四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X字型的处刑架和一些十字型的,在那些柱子上则挂着其他种类的各种刑具,奇怪的是,在现场没有任何能够造成轻伤的器具,基本都属于无害,且那些失踪的青年被发现绑在了那些处刑架上,身上被换上了极度暴露的只由简单的皮带构成的丑恶服饰,并无大碍。而那些举行仪式的人一半围着篝火旋转,一边做着不知名的动作一边发出不可模仿的呼声;另一半则做着别的动作,有互相扭在一起搏斗的,也有把或同伴或受害者绑在处刑架之上用一些从未见过的无害器具对他们施加痛苦。
也许只是处于想象、也许只是听见了回声,陆战队队员当中有一名神经质的人觉得他在行动途中听到了一阵奇怪黑暗吟唱在回应眼前的仪式,那声音几乎是从每个人的神经脉络深处当中传出,来自精神的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这个人是个喜欢天马行空想象的人,他甚至说,他依稀听到了一个巨大的躯体移动的声响,还在遥远的森林尽头瞥见了闪烁金色光芒的光圈和如山峰般高耸的白色人影,但我只觉得这人只是晚上做了个迷糊的梦,信以为真而已。
虽然在场的大部分陆战队队员都被震慑住不得动弹,可是只是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他们没有忘记有任务在身。而且,虽然参与祭祀者有几百人,但是他们都只是空手,没有要反击的意思,陆战队凭借手中的五花八门的致命枪械毅然冲进了这令人作呕的乱地。而那些嫌犯只是有少许的抵抗,看在受害者安然无恙,陆战队没有开火,顺利地逮捕了大部分犯人,其余有几十人趁乱逃离了。这些人一开始死气沉沉,被迫脱离赤裸上半身的状态,排成一列夹在两队陆战队之间被押走了。介于对地扫荡舰没有帮上忙,便自己开走了。那几百人排成长长的一列,依次登上了前来押送犯人的垂直运输机,期间他们有些人恢复了生机,有说有笑,还发出了奇怪的叫声。那雕像自然没有被落下,一起运走了。
经历了这次大动干戈的抓捕之旅之后,安保部门转接了这群嫌犯,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是有过相同癖好的年轻人,几乎都热爱健身。这些人大部分是当地打工人,有几个外地的,甚至别的国家、星球出生的也有,让人觉得这支异教团体有几分基金会特有的色彩。当安保部门没问几个问题时,他们发现这事涉及某种比基金会的神秘宗教崇拜更加深奥、更加古老的东西。尽管这些人的嘴中常常伴随着污言秽语,但在关于他们那可恶的信仰的中心思想上,这些人即便被分开,说辞也一致得意外。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崇拜的是“裆针”(dnjguhn)支配者,他们栖息在比人类世世代代生活的地球还要黑暗的领域,且是从天空降临到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的。如今,他们或已经离去,要么隐入人心,要么沉入幻想。可他们死去的灵魂仍会在人类先民的思维中出现,诉说星辰间的秘密,于是他们建立起一个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组织,目标为唤醒人们心中的那些古老的歌谣,让人们褪去生活的假皮。那些嫌犯继续说道,他们的教团与基金会的杂种不同,他们属于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这个组织隐藏在每一个人类能踏足的区域,不论是核战争留下的阴影还是未开拓的荒地,从人们能够瞬间将自己的思想传达给他人的那一年开始便有之,过去存在,现在存在,将来也必将存在。直到某一天,伟大的“裆针”之主比利·海灵顿从他那位于苍穹的全能之城新日暮里的黑暗健身空间中升起,重新支配整个太阳系,引领人类走向光明的未来。总有一天,当群星就位时,他会在每个人的心中燃起象征召唤的火苗,而这个秘密组织的人会时刻待命,等待着把他从囚笼当中解放。
除此以外的事情,他们绝不可说出口,有些事,他们一旦吐露就有丢失性命的风险。人类绝不是这个宇宙中仅有的智慧文明,因为有一些未知的物体曾经从精神空间中涌现,造访过少数的组织成员。但这些不是真正的“裆针”支配者,没人亲眼目睹过“裆针”支配者。那雕像呈现的是伟大的比利·海灵顿,可没人敢说有没有其他与之相像的“裆针”支配者。那些文段之间插入奇异符号的说法,并非他们的原创,而是从老一辈那里听说,记录下来的。那个不能说出的秘密也不被藏在这些文段之间,咒文仅仅只是:“在新日暮里的宅邸中,死去的海灵顿等候入梦。”
介于他们没有杀人或者伤人,没办法判足够重的刑法,只是挨个判了普通的监禁,塞进监狱了。此后,这些犯人在监狱里也不常闹事,即使出来到外面的社会了,也再没用举办过这种骇人听闻的可怖活动。对于他们绑架无辜者并将其绑在架子上折磨的行为,他们一口咬定肇事的是“森之妖精的仆从”——一群住聚集在古老森林深处的生物。关于这些人的同伙,安保部门即是动用了网络监控也没用发现,他们隐藏得太深了。不过他们得到一些不连贯的消息,拼凑起来也似乎完整。以前,有一个美籍的越南人曾经带领过一群粉丝,有一些相似的传说在这群人之中流传。
这些可怖的传说的奇思妙想程度令神学家的想象黯然失色,显得人类对于这个庞大的世界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曾几何时,地球被他者掌握,万丈高楼在地面拔地而起,地球是一颗都市星球,这些遗迹至今仍能找到,它们化作了海洋当中崎岖的海底世界。早在人类第一次发现火焰的很多年以前,它们就已经死去,但当群星处于正确位置的时候,用一些方法可以让他们回归。他们的确是从黑暗的亚空间当中现身,并且带来了自己的雕像。
“裆针”支配者,并非血肉之躯,它们有形有态——如果他们真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一定可以让我们的科学事业腾飞——这种形态并非我们所熟悉的碳基构成。当群星处于正确的位置时,他们的生命形态会变为活着的状态,便能轻而易举地从一个维度跳跃到另一个维度;可当群星的位置错误时,他们则会陷入死亡的状态。然而他们的肉身逝去了,他们的精神永存,死亡但未真正死亡。他们都静卧在宏伟之都新日暮里的宅邸中,处于“裆针”之主比利 ·海灵顿之咒语的强大庇护之下,等候群星和地球再次就位迎接他们归来时,他们便光荣复生。不过外来的帮助在这个进程种是必须的。这新日暮里的宅邸不仅有保护他们的功效,也能保护他们不自由活动,所以他们只能在黑暗当中探索自我、与同伴交流奥义,眼睁睁看着无数岁月流逝。他们知道这宇宙间的所有大小琐事,他们的话语并非普通的振动,而是跨越空间的意念。即便此时此刻,他们依然没有在禁锢中忘记自己的根本。经历无垠的混沌纪元之后,拥有相同理想的智人出现了,“裆针”支配者便操纵其中最深不可测的人的梦境,让他们得到自己的传承,因为只有这么做了,这些智人那只有平凡血肉之躯的大脑才能理解他们的语言。
然后,故事没有结束,智人们围绕着那些从暗影中浮现的高大雕像,建立起了教团。这些雕像一律都来自于蒙昧的纪元、黑暗的地下世界。在使命完成之前,这个教团,这种精神,绝不会灭亡,直到教团的元老们将伟大的比利·海灵顿请出他的都城,进而唤醒他的臣民,引导人们走向光明的未来。至于那是怎样的时候,不难得知,因为到时候大部分人类都会变得和“裆针”支配者一样:自由、顽强、超越精神和信仰,将孤独和偏见抛到一边,所有人都奋发、博爱,寻求新的自我。然后,被解放的“裆针”支配者会教他们新的方式去锻炼自我、去发现世界、去丰富内涵,整个文明便会被愉悦与自由的飞升之火包围。在此之前,教团必须通过适当的复习,将古老的自我摸索的方式记在心中,向世人昭示他们终将回归。
古时,被选中的人们可以在梦境中自由地从新日暮里的支配者们学习知识,但后来,意外发生了。悬浮巨石和宅邸随着宏伟天空之城新日暮里的崩塌遁入了海面、折跃进了另一个亚空间,空间之间的隔膜充满了虚无,在连接两者间的大门关闭之时,引力波也无法穿透,于是人们再也无法与支配者们交流了。记忆是永存的,元老们知道,当群星就位时,石城会重新在这个空间中显现。那时,地底会涌出幽暗腐朽的大地之河蟹,来自被遗忘的深渊洞穴的混沌传说也将遍布太阳系。说到这里,故事戛然而止,没有再多的信息可以被发掘。关于这些支配者的体型等等详细信息,都只是只言片语的破碎文段,互相矛盾。不过,似乎教团的中心就藏在地球上的某处,某个保存了无数哲学思想的地牢里。除了核心成员,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哪里,也没有一点历史记载可以暗示,尽管美籍越南人范·达克霍姆的《深邃之书》可能有两种不同的解读方式,拿着书的人能自行解读,尤其是那争议颇多的诗句:
“那不朽的并非弱子,亘古中连兄贵也会湮灭。”
安保部门看不懂这些谜语,但大为震撼,什么也没有得到之后,便草草了事了。安保部门现今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所以根本没把这两个雕像的事联系起来。
那东西的照片U盘中有几张,那玩意儿确实很亵渎,毫无疑问,和艺术家半夜刻出来的东西是一致的。
这些事迹的相似程度惊人的一致。那些在森林里的教团里使用的雕像和语言,不仅和那在开幕仪式上发现的一样,而且也和艺术家刻出来的东西如出一辙。艺术家梦里听到的,在森林的仪式里也有听说。不过,我那时依然怀疑,是艺术家听说了我的朋友遇到过类似的事件,为了掩盖自己做了犯法的事——比如吸了毒或者植入非法植入物——导致忽冷忽热的后果,而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来糊弄过关。当然,安保部门给出的资料都证据确凿,但我又过于理性,这一切都太荒诞不经,我就相信了最恰当的理论。所以,我从头到尾仔细翻阅了那些文稿,把所有看似有联系的线索整理在一起,然后准备了我的小船,准备代表我的朋友登门造访艺术家,以欺骗他人和犯法的行为严重地训斥他的厚颜无耻。
艺术家的住处没有改变,住在他那杂乱无章的公寓楼里,外观风格偏向未来风,而内部楼道脏乱差,形成了截然的反差。不过这栋楼确实完美地融合进了周围的建筑形成的街区当中,并不显得突兀。我在他的小房间里见到他时,他正在完成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从周围胡乱拜访的各种床作品来看,他能胜任几乎所有关于设计的领域,确实天赋异禀,不过或许他的未来并不光彩,顶多被誉为伟大的颓废派艺术家。您能够想象,从古至今伟大诗人口中那无尽的想象他可以把它们附着在这些建筑、结构、画作、模型上,终有一天,会有与之爱好相似的人会把这些设想化为现实吧。
他看起来阴郁虚弱,没有了记录当中那般的朝气,从他的职业来看,他也不再是那名身强体壮的行为艺术家了。听到我按响门铃,他从屋内缓慢地走到门前,只是问我的目的,当我说到我与我的好友的关系时,他的戒备降低了。我直接询问他关于他的经历,而他则问我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法互相解读对方的问题。没过多久,我深信不疑:这个人说的话句句属实,他不知道那些曾经发生的相似事件,只知道自己毫无疑问做了这种怪梦。那些怪梦在之后的日子里给他留下的伤痕一直在折磨他,让他从原来那自信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般颓废。他邀请我参观了他的作品,那些东西让我产生了黑暗的联想,几乎不禁战栗。他想不起这些东西有什么原型,只知道这与他之前做梦时创造的那座雕塑有相似的神韵。我明白,这人与那些不管是基金会还是“海灵顿邪教”的人都没有联系。再一次的,我追问起这些东西是怎么在他脑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的。
他说起了那些梦境,带着古怪的诗意,企图让那场景出现在我的眼前,逼真得可怕:森林里的黏液炒饭,在地牢里挂着的器具——他还加了一句,这些东西比分形还怪异,几何结构几乎不是三维——地底不断传来的鬼步声响,半在耳边响起,半在意识中翱翔。低语在灵魂中穿透:“byle h’ryntng,wyt’d”、“byle h’ryntng,wyt’d”。
那句恐怖咒语在诉说,死去的比利·海灵顿在自己的城市中一边做梦一边观察着一切,这几个字只不过是一部分。我用理性思维欺骗自己,他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教团的事,还得到了恐怖的影像资料,这些恐怖的事实在脑中烙下烙印,通过潜意识进了梦境,然后再刻进肌肉记忆,通过那些疯话和艺术品表现了出来;所以他欺骗周围的人,只是处于不可抗力,不是故意的。这位与我年纪相仿的青年有一点情绪化、粗鲁无礼,我不喜欢这样的性格,但我很赞同他天赋异禀、为人诚实。我友善地与之告了别,并衷心祝福他的前程。
教团的事情仍旧令我着迷,有时候,我还幻想着自己因为从暗地里拔出一整个邪恶组织而一举成名。我去找了记录上那些嫌犯和了解故事的安保部门成员,不幸的是,我没法得到更多信息了,但是我起码亲耳从当事人口中把故事又听了一遍。它再度令我兴奋起来,因为我确信我正在追查一个真实、隐蔽、黑暗、古老的宗教,这些发现会让我摆脱船夫的身份,或许能一举成为能开的上战舰——护卫舰也好——的舰长了。我那时仍然秉持极端唯物主义的态度,而我很希望我现在还能像当时那样。至于那些巧合,我以我自己都费解的方式主动遗忘。
有那么一件事,我起了疑心,而现在,我有了近似肯定的答案:我朋友的死因令有说法。他搭乘的航班当中,大多都是前往参加集会的行为艺术家,而那些邪教徒也几乎都是有那方面的兴趣的,现在的年代,拥有一招致人于死地的仪器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年那些陆战队确实毫发无损,但是听说有一个窥见这些人秘密的打工人在上班途中突然猝死。会不会是我朋友在看见那雕像之后,进一步展开了调查,然后被某种黑恶势力发现了?我想,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抑或是快要知道太多了,然后受不了那种折磨突发心脏骤停而死。我已经了解了这么多,还应不应该继续他的道路深究下去,还有待考究。

同人自《克苏鲁神话》和《world of wo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