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追光者 （2）

Chapter 2 夜色尚未降临，非城酒吧的霓虹灯已经早早亮了起来，一辆黑色SUV切出车流，在后门停下。金杰从驾驶座下来，紧走几步拉开了车后门，黑桃K和鲨鱼一前一后下了车。 “姓汪的来消息说陵州那边演员就位了，你替我去看看，今晚就出发。”黑桃K一边走进酒吧一边道。 “是，大哥。”金杰应声而去。 纸醉金迷，放浪形骸。昏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响，躁动着的寻求刺激的人们。 “两位这边请。” 鲨鱼和黑桃K刚入大厅就有一身黑色西装的保镖迎过来，引着他们往二楼包厢去。 “规模不小，弄这么高调，不怕被查？”走在楼梯上，鲨鱼看着下面金碧辉煌的舞厅和迷醉狂欢的人群，不由感慨。 黑桃K闻言一笑：“你见过谁在自己家里还要保持警惕？” 明白了他话中意味，鲨鱼意味不明地“啧”一声，就只专心走路了。 “砰！” 两人刚到附近就听见包厢里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其中似乎还隐约夹杂着痛苦呻吟。 领路的保镖懵在原地，但碍于身后跟着两尊大佛，还是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上前开门，然后他就见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房间里酒水混着玻璃碎片铺洒一地，十几个同他一样保镖打扮的大汉叠罗汉似的摞成一堆，全都鼻青脸肿地被打成了猪头，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那种。更惨一点的肢体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多半已经废了。 茶几侧的地面上还瘫着一个，鼻血混着眼泪糊了满脸，裤档晕湿了一大片，一只锃亮皮鞋踩在他胸口，而皮鞋的主人正坐在沙发上，白皙俊秀的脸庞带着三分笑意，风度翩翩地冲着他们刚进来的一行人一点头。 开门的保镖腿一软，要不是自家老大还在，估计能当场给这年轻人跪下。 黑桃K看着手下保镖的惨状面色发僵，鲨鱼一脸不关我事地挑挑眉，那意思分明是：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真是不好意思闻先生，为了确认Philip先生的安全，不得已对您的手下采取了些小手段。” 诡异的沉默中还是那个年轻人打破了僵局，他拍了拍打斗中蹭皱的袖口，起身迎了过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是身不由己，这点小打小闹相信您不会放在心上吧？” 黑桃K不语，目光沉沉盯着他，年轻人抬起黑亮眼眸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 僵持片刻，黑桃K突然笑起来，颇为欣赏道：“胡老板手下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上午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问先生大名？” “闻先生过奖，本人姓解，名千山。” 自称解千山的年轻人谦虚道，也轻快地笑起来，眉目间流转着少年的灵动。 房间里明灭的霓虹在他眼底映出一片迷离，没人看清那双明眸深处的暗流涌动。 恭州市局 “找到了！江队！”激动的呼喊打破了空气里专注而沉闷的氛围，各抱着一台电脑盯监控盯到快要眼冒金星的队员们骤然抬头，呼啦啦起身，活像是打了鸡血，一股脑的冲着声源处围过去，一时间乒乒乓乓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一晚上盯录像眼睛都要花了，感谢林副救我们于水火！”支队一枝独秀的漂亮警花徐桐是个爽利性子，第一时间就扑过来给了坐在电脑前的林峰一个风风火火的拥抱。 “啊啊啊，峰哥，是你让我重见光明！”沈昀鼓着张包子脸，抬手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挤出两滴泪，装模作样哭道，“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林副我的神，受小的一拜！”“峰哥牛逼！”......众队员激动万分，对着他们救苦救难的林菩萨大唱赞歌。 江停早已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默默注视着他们玩笑嬉闹，少顷才拍了拍手，空间内顿时安静下来。江停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一双双疲惫发红的眼眸攥得他内心酸软一片，“大家都辛苦了，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一个人说不定要查多久。”江停也走进人群站到了林峰身后，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队员们，有些犹豫地生疏邀请道：“本来以为结束可以带你们去吃个饭，没想到都快深夜了，介意多等一天吗？” “不介意！！！” 一向不参与他们集体活动的江队这次居然主动提出聚餐，还要请客，一直盼着自家不食人间烟火的江队能与民同乐一回的队员们简直要高兴疯了，忙不迭应下。 “我突然感觉我还能再看12个小时。” “我也是！” “值了！蹭到江队一顿饭！够我跟隔壁刑侦的吹一辈子！” “行了你们，别贫。”没想到仅仅是许诺聚餐就让他们激动成这样，江停颇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安抚化身尖叫鸡的队员们，一边指了指电脑上暂停的视频画面：“先把录像分析完。” “是！” 一提案件所有人都认真起来，林峰点开了那段被单独截出来的视频。 “十一点五十二分，目标从工厂东侧第三间厂房拐角处进入摄像范围，身上穿着衬衣长裤。三分钟后，钻进了在第四间厂房与第五间中间的夹空。” “被打晕的那名狙击手就是在第五间厂房房顶。而十二点零一江队接到了提醒，时间对比来看应该就是在这六分钟内他爬上楼无声无息的敲晕了我们的警员。” 已经看过一遍，林峰简单明了地做了个小结：“拍摄距离太远面部特征模糊，而且这个人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多数时都贴墙低头行动，而且十分敏锐的避开了所有可能安有监控的区域，即使那家工厂废弃已久，监控早就成了摆设。” “我总觉得他这个行走路线好怪，就算是要躲监控也不用这么拐来拐去的吧？” “他猜到了我们警员可能选择的埋伏地点。”江停看着画面上的人在有着大批警察布控的区域中穿行自如，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所以说，我们警员带身上的那十来个执法记录仪都没拍到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有意避开了？”徐桐有些不可置信。 “对。”江停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个人难缠的可怕，如果动机不纯，又会是个让人头疼的犯罪分子。 “那这个录到了是因为他判断失误了？看他之前的表现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啊。”一个清亮的男声插进来，是队里最小的男孩子沈昀。 “不，不是他失误，是我行动的时候没留意把记录仪掉了，所以他没想到会有记录仪在那……”站在后面的大个子陆铮底气不足地补充道，小麦色的皮肤都有些泛红。 “这可真是……缘分。”众人听了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林峰才从脑子里掏出一句感慨。 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个经过，行动过程大意失误按理当罚，可偏偏恰是这个失误立了功，江停一时拿不准主意。 “对不起江队，我以后一定小心！”看着队长渐渐冷肃下来的表情，陆铮紧张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问题有些大。 “行动中遗落物件不是小事，一旦东西被敌人发现，很有可能引起警惕而使行动落空，更严重点甚至会导致警员暴露，被抓住反扑致使伤亡。”江停的声音依旧冷静平稳，但话尾却显出几分肃厉，眼看陆铮整个人都绷紧了，江停拍拍他的肩，语气温和下来：“但这次就算将功抵过，不予严惩，明天交一份检讨上来。以后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了。” “是！”陆铮一嗓门吼出来，那气势颇有些壮烈，引得队员们都憋不住笑起来。 江停也带着些许笑意拍拍林峰，示意他起身，自己坐到电脑前把视频拷贝到U盘，又登上管理系统清空了陆铮执法记录仪里的画面。笑声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平息下来，安静的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异常清晰，队员们默默看着他们队长不合规的举动却没人出声阻止。 “市局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这是今天行动结束回来后江停私下请他们帮忙时说的，那时的队长一如往常表现的沉稳冷静，语气轻描淡写，但所有人还是感同身受地明白那种无奈与无助。 恭州水深都早已出了名，他们亲眼见过外人来这淹死的也不少，这些年因为有江停费尽心力地护着，这水到底是没淹到他们头上。但队长自己身边堪称十面埋伏的境况他们却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你们认识分配在派出所图侦同学吗？”清理完所有痕迹，江停转过头问。 “我认识！”沈昀举着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联系一下，明天天亮就送过去，只要能做出清晰复原图，我们的调查就会顺利很多了。”江停拔下U盘递给沈昀，又嘱咐道：“复原图直接洗出来给我，所有电子备份全部清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我会小心。”沈昀点头，还有些稚气的脸上露出了认真严肃的神情。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我还有些其他事要办。” “那我们走了，江队你也早点休息。” “江队，明天见！” “嗯，明天见。” 队员们勾肩搭背，一个个离去，伴着欢声笑语渐渐走远，江停向后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沉凝的夜色，目光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