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WOOD (心木)1

生命界域已经变成了死亡之地。
鲜血交织着树皮,钢铁混杂于土地,林地因战争的狂热而震动。在它的中心,一支由腐烂者组成的队伍已经转向了海湾,那紧密的队伍由生锈的板甲和下垂腐烂的肉体被愤怒的大自然撕裂的破烂不堪。
收割者纳勒斯,伊莱斯家族的垂枝女巫,她挥舞着她的绿木镰刀,伴随着呼啸声自下而上挡开了凋零霸主的攻击,身材肥硕巨大的腐烂者倾身迎击,试图利用他的庞大身躯来迫使纳勒斯放弃警惕与抵抗。即使树海灵木的体型在这战士面前显得相形见绌,但她仍坚守阵地,柳树般的苗条四肢注入了来自荒林深根的力量。
为了与凋零霸主抗衡僵持着,她紧绷的树皮吱吱作响,手中的镰刀也在颤抖。树海灵木们从周围的树林中倾泻而下,整片森林都充斥着来自于战争之林的歌声。
大腐坏者的爪牙对布洛瑟兰(这是一片位于心木林地中一片荒林的名称,伊莱斯家族就位于这儿)的侵犯是不会被容忍的。
盘绕在纳勒斯树枝间的愤怨蠕虫看清了它的破绽。它向前猛冲,用下颌咬住腐烂者的大腿上部,切开腐蚀的金属板,利落地剪断其一条腿筋,凋零霸主闷哼了一声,吃痛地单膝跪下。
蠕虫依旧死咬着不放,纳勒斯向后靠去,好方便给自己留出空间,并以一个巨大的弧线挥动她的镰刀。
一声嘎吱声响起,战士的独目头盔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股脓水般的液体喷洒在林地间被践踏的草地上。
在那尸体倒下前,纳勒斯推开了那具被斩首的烂肉,她的愤怨蠕虫再次缠在了她的身上。
腐烂者冠军前进着,一边向萨尔克挥舞着生锈的巨大狼牙棒,一边大声咒骂着。这位远古树人领主的树灵家臣们拼命想要接近他,却与那混沌领主的保镖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混战。当纳勒斯看到腐烂者重击在萨尔克的大腿上时,她愤怒地嘶吼起来,古树领主的木头碎裂成片,浓稠的琥珀色树液飞溅,作为回应,这位伊莱斯家族的首领撕开了冠军的血肉,那张巨爪劈碎盔甲,溢出了内部腐臭不堪的内脏。但这毫无效果,腐烂者被撕裂的伤口在被造成时就开始愈合,要知道,把那过度肥胖的身体和铠甲绑定在一起的可不仅仅是凡人的意志那么简单。
腐烂者听到了纳勒斯的叫声,及时转身挡开了她的第一击,他移动的速度与他患病的体型豪不相符。纳勒斯向后退去,避开了战士的后挥,森林的空气因狼牙棒掠过的力量而震颤。萨尔克猛扑向冠军裸露的背部,在他的脊椎上拖划出了新的伤口,但他只是耸耸肩,便逼近了纳勒斯。她尝试用镰刀进行短砍,但这一次她只是在那腐蚀的战甲上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尽管她全力以赴,但这位垂枝女巫显然并不具备萨尔克的橡木之力。
而且她冲的过于靠近了,虽然在这个距离,腐烂者的攻击也难以使上力,但那狼牙棒的力量始终是致命的。这一击直接击中了纳勒斯身体一侧。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她俯下身子,在那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的土地上蹬稳。她的愤怨蠕虫猛烈攻击瘟疫冠军,用嘴咬住被萨尔克撕裂的伤口,但腐烂者只是用他那带着铁手套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它扭动的、节肢状的身体,随着一声带着黏糊糊浓痰的大笑,怨恨蠕虫被捏爆,发出可怕的嘎吱声。
纳勒斯试图站起来,蠕虫死了,其灵魂发出的惨叫声让她浑身发抖。她的树皮已经碎裂了,树汁顺着她的身侧流淌下来。腐烂者转向萨尔克,它挥起它的狼牙棒,在远古树王的树干上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他因这一击而摇晃着后退。纳勒斯能感觉到她的主人的生命力正在流逝。
“你的荒林现在是我的了,树灵。”腐烂者说道,声音沙哑,仿佛来自两片被痰噎住而分开的声带。“斯卡西斯·罗特为祖父占领了这个王国。”
萨尔克用他顶部的树枝挡住另一次猛烈的攻击,他摇摇欲坠地看着腐烂者不断挥舞着折断他的枝干和树叶。在他周围,萨尔克的树灵幽魂护卫们正疯狂地拼杀着想要接近他,但包围自己领主的凋零霸主方阵仍然一动不动,只有纳勒斯突破了。
垂枝女巫默默地站起身,当萨尔克倒下时,整个林间空地都颤抖起来,周围的树灵都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纳勒斯听着这痛苦和悲伤的声音,她愤怒地嘶吼着。
“把你们可悲的王国交予祖父的仁慈吧!”斯卡西斯·罗特站在萨尔克破碎的身体上,吐了口唾沫。“享受他伟大的赐福,拥抱那无尽腐朽的威严。”混沌冠军对萨尔克再次猛击,这一挥打破了钢铁般坚硬的树皮,露出了柔软的心材。腐烂使者诡异地咯咯笑着,身体前倾,一只手刺进那沾满汁液的伤口。
不管它想做什么,这足以使它分心。纳勒斯抓住机会向瘟疫冠军裸露的背部挥击,当绿木镰刀劈开斯卡西斯·罗特的头骨时,发出了咔吱声。布满蛆虫的灰色脑浆溅落在她的树枝上,她带着胜利的狂怒嘶吼起来。
冠军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连大地都因这震颤而发出嘶嘶声,恶心的脓液从其裂开的头骨中喷涌而出。纳勒斯跪在撒克面前,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她主人躯干上的裂口。
“没用的。”族长缓缓说道,声音像在暴风雨中弯折的大橡树一样吱吱作响。“他凿穿了我的心材。”
“您必须休息,大人。”纳勒斯回答道,但愿破碎的树皮能在她的手指下重新编织,也许伤口不会太严重,伊莱斯家族不能失去萨尔克。
“拿走我的挽息之种,垂枝女巫。”树王说道,轻轻地拨开纳勒斯的触碰。“把它和其他倒在这儿的人,一起种在常青之地上,赋予布洛瑟兰新生,我们将永远与这些入侵者不共戴天,纪岚永存!”
在他们周围,树灵幽魂们终于冲破了剩下的凋零霸主,用刀刃和利爪屠杀了它们。纳勒斯没有心情去注意到这一切,她抬头看着主人的木节双眼,那正燃烧着绿色怒焰的眼眸正在暗淡下去。荒林之歌略有变化,垂死的树王奏响了新的旋律,这声音刺痛了纳勒斯的记忆。
“余晖之歌,”她说。
“它一直是我的最爱的旋律。”萨尔克喃喃道,身体微微颤抖着,纳勒斯只好点点头。在他们周围,最后的杀戮声也渐渐消退,伊莱斯家族的幸存者们围着跪坐在一起,聆听他们的领主那最后的灵魂之歌。
死亡之后,便是收割。
这片林中空地曾经是一个宁静的地方,郁郁葱葱的绿草,被悬垂的白蜡树和紫杉树枝的树荫所点缀。现在这里变成了地狱的一角,被践踏的青草搅动着泥土,被屠杀的穿着尖刺铠甲的腐烂者和树海灵木燃着烈火的木头尸体混合在一起,黑色的血液和琥珀色的树汁混合在皱巴巴的泥土中。
纳勒斯用她的镰刀做支撑,默默的从他身边经过,她的伤口还在颤抖着。当她有机会在常青之地中休息并引导森林的治愈之歌时,它才会及时愈合。在那之前她还得奋力前行,她还有责任要履行。
一个接着一个,她收割着死去亲人的挽息之种,作为一名垂枝女巫,这是她最重要的任务,这是荒林不断循环轮回的一部分。从多个季节前,她从魂荚中发芽的那一天起,纳勒斯就是伊莱斯家族的收割者之一,她挥舞着镰刀,摘下每一颗挽息之种,无论是和平还是在战争时期,都将它们带回布罗瑟兰的中心——常青之地。在对死亡的收割中,她是生命的播种者,是嫩枝和新芽的看护者。
纳勒斯缓步前行着,哼唱着一首新歌,她感觉到其他的微弱声音也一个接一个地加入其中,回应她轻快的呼唤。她像盟友和朋友一样与他们交谈,而不是像她对树海灵木氏族同胞们那样下命令。他们嗡嗡作响,从周围的荒林中或扑腾或跳跃而来,数十只微小的林精聚集在她周围,它们的身体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来这里是为了向守护家园的人们表示敬意,以及背负那些倒下之人。
每当纳勒斯从她面前的枯木中摘下一颗挽息之种时,她周围掠过的林精就会把它捡起来,好准备与垂枝女巫一起将它带到常青之地的安息处。这些生物默默地这样做着,他们顽皮的推搡和争吵暂时被任务的严肃性压制住了。
在林间空地的边缘附近,纳勒斯停了下来,她的一群林精们仍在围绕着她。她与姐妹拉娜和西兰娜是伊莱斯家族的垂枝女巫,她们仨个一同负责着挽息之种以及树海灵木灵魂之歌的收获与回收,这确保了布洛瑟兰的延续,自从萨尔克还是一颗小树苗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但现在再也不会了,纳勒斯发现拉娜和西兰娜肩并肩,树皮破碎,已然毫无生气,它们的苦涩蠕虫也被撕碎在他们身旁。她们在战斗中倒下,她听到她们的战歌被打断而终止,但当在林间空地惨烈杀戮的愤怒和绝望时,她没有时间哀悼,而现在,当一对小林精虔诚地接受他们的生命种子时,纳勒斯才感到她们的疼痛比她身上仍在燃烧的伤口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