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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孤独星球的你/『科幻春晚』中篇小说 第四幕/最终幕

2023-03-12 17:10 作者:黎子不好吃  | 我要投稿

在时空的尽头

我的眼前,将画面分成了几块碎片。

时空如玻璃一般,裂痕一条一条扩大。

除了破碎的声音,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看见对面的莫朝向我伸出手,大喊着什么,最后慢慢碎成了渣。每一块破碎的玻璃都闪着绮丽的光,是某人的从前,也是我的过去。

“砰!”

时空彻底破碎,一阵风沙冲刷着我。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风沙。

诶,我的手?

我努力去看清我的一切。我有人的身体,也有作为人的腿和人的手,只是我的头发仍是灰白的。

这是沙漠?

我看向前方,日落不久后的沙漠狂刮大风,风与沙交织相融,而那个隐隐约约,不断前进的身影,散乱着一头金色的长发。

那是我?

风沙突然停下,阳光又照耀着温柔的沙滩,潮汐一声一声,拍打着某人的脚尖。

我就在那里,向天边伸出手。

我向前一步,场景再次变换。

枫叶落下,年幼的我牵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爬上高不可测的深山。我努力看向镜头,父亲替我按下了快门。

萤火虫围绕在我的身旁,尽情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这个夏季不会结束,我也没有停下脚步。

“莫朝!”

像是在空间之外的声音,却吸引着我路过另外一个我,走向无人可知的黑暗里。

对啊,另一个我什么都没有,却在义无反顾地前进。而现在的我只是在不断地祈祷,不断地失去,一直在以这个或那个理由停滞不前,带着伤痛躺在即将失去的时光里。

孤独一身的我在不断地寻找希望,而拥有一切的我却贪婪地躺在绝望里。这样的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渴求着什么呢?

黑暗深不可测,没有空气,窒息感拥抱着我,我却朝着不知名的方向不断前进。黑暗渐渐露出真面目,原来是厚厚的黑雾。黑雾渐渐变淡,过滤成白雾。许久后,我感到了空气的新鲜。

我终于感觉到我是活着的。

对了,我记起来了,我是有目的才来的。

前方的路越来越明亮。

等我——

对啊,我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里的。

白雾渐渐散去,某人的呼唤越来越清晰。

“莫朝!”

我最后看了一次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什么都抓不住

我能做到什么呢?

我抬头,那个金发少女跪在地上,她的背面是一片黑暗。她举起手看着我,眼里有一种叫做“希望”的光。

我走过去,想要碰到她,伸手向前,但面前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我碰不到她。

原来她不是举着手,而是来不了。

另一个我眼圈红红的,明明只差一步,却不知道如何打破时空的墙。明明离希望只差一步,绝望却无处不在。

我能做到什么呢?

如果我也可以抓住希望……

“嗞——”

裂痕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如果——

裂痕一瞬之间遍布眼前。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吗?

哈,哈哈。

汉斯,我要做到了。


在时空的开始

一头白发的莫朝站在时空的另一端,嘴唇干的裂皮,脸色惨白,眼里什么都没有。

因为她失去了一切,这个时空早就是一个坟墓,等着她自己进去埋葬。

在那个按钮按下的最后一刻,她的意识全部溃散,失去了作为旧人类所有资格,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仅仅只是一个弥留意识的灵魂。

多么可笑,在触碰希望的最后一刻,却已经没有做着一步的必要了。生命已经逝去,面前的时空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还成为了我继续前进的阻碍。

另一个时空已经不存在“莫朝”这份价值了,却还存在无意识的肉体,所以,这一面墙我永远打不破,因为我无法与另外一个时空真正融合。

除非,另一个我愿意自毁灵魂——也就是最后的痕迹

在那个时空的所有回忆,所有行动,所有情感,全部消灭痕迹,就和杨昏一样,在那个时空,不再存在“莫朝”这个人的价值,不会有人再记得,不会再有任何痕迹。这样的话,面前的不存在我的时空,就会自动破碎。

但我愿意吗?

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我,还有办法继续前进吗?

我跪在自己面前,怎样也碰不到我。

“嗞——”

裂缝,出现在我眼前。

越裂越大,一刹那便成为这个时空的伤痕。

莫朝苍白的手指轻轻碰在时空之壁上,便如水滴落在平静的湖水一般,裂出了一道涟漪。她好像想要拖住我的脸,但眼前的裂缝一点一点的碎,把她的脸划得体无完肤。

“我想求你。”她轻轻飘出一句话,病态的笑容上流下两行泪。

“我答应你。”我的眼中又重满泪水。

“去追一个我们都能幸福的梦,好吗?”

“好……”

“砰砰砰砰砰——”

时空彻底崩溃,炸向无边的黑暗中,就像一束烟花五彩斑斓,闪耀着那个时空属于我的价值和痕迹,一幕一幕都清清楚楚,印着无法停止的眼泪,我的无能,我的绝望,我的所有……全都变成一片一片我无法拥抱的碎渣,没入黑夜地下的概念。

——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也没有了。

我甚至,都无法拥抱自己。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到底渴求的是什么?

我前进的理由又是什么?

明明是来找回失去的一切啊……

却连自己,都失去了。

幸福的梦?

明明莫朝所过的生活,就是我的梦啊……

为什么我会站起来呢?


向日葵与丁香

我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眼泪不再落下,走到身体不再麻木。

走到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地面黑暗一片,但要说形容,是如冰一样光滑,却不会让人摔倒。我呆呆地望着没有前方的前方,有缓缓暖红染尽冰面,触手可及的海平线,裸露半个火红的圆日。

天与地都成了晚霞,太阳也清楚地映在冰面上。

我看到暗与光的分界线里,有一束向着太阳的花。

向日葵?

不,不对。她的头是歪着的,冰面上没有她的影子。

丁香?

“杨昏……”我睁大了双眼,轻轻飘出那朵花的名字。

花的生命是短暂的,但你就心甘情愿地困在这个冰冷无人的概念里吗?

这对成为感情的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你果然来了啊。”她转过头来,红日染尽她半边侧脸,“我本来还很惊讶,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你前进呢。”

“对啊……”她如痴如醉地笑着,“为什么你还在继续前进呢,为什么我阻止不了你前进呢?”

“原来是有许多理由和借口的。”我木讷地看着她,“但现在,支撑着我的只有两个问题。”

“什么有趣的问题?说来听听。”她似乎兴致又高了起来,“先一个一个来吧。”

“为什么选择了我?”

她的眼中有一瞬的空白,随后又被艳红占尽。

为什么要选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只会伤心回忆抱头痛哭的我?

“嗯……真难回答。”她的心里明明早有答案。

她竖起食指,“对了,我想起来了。

“你知道第一个跨过时空来到这个概念的人是谁吗?”

她明明知道我回答不了。

“是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带着我的学说然后替我实现的老教授的儿子哦?不是看到他,我都快忘了,我当时的议题就是初版的时空概念学啊。”她沉醉地笑着,“那个人类的英雄,即使看见了面前的落日,也大义凛然地向前跑去,用着我扔给他的无因果权能,去选择了一个没有‘无因果’的幸福未来了哦。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看也不看我一眼,明明知道我是谁,明明知道我站在他面前,也仅仅只是掠过我,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辩解,只是对着降落的红日大喊一句:‘这是人类的日出!’

“然后我就把无因果的一部分名为‘选择’的权能送给他了,但是红日好像又落了一截呢。”

“你把权能给了多少人?”

“好多了啊。毕竟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等——等等等等嘛。但是看着这个太阳,看来还有更多呢。”

红日落了一小半,代表着无因果的存在,代表着杨昏的余生。

“我一直看着两个世界哦,无论是你,还是那些英雄。我说,他们的经历真的好闪耀呢,每一步都展现着英雄的风姿,每一个眼神都展现着人性之光,哪怕头破血流,也没有放弃希望。

“真的好伟大啊。”

她的眼中破碎不堪。

“比起你,你好像只会不断逃避呢?

“但也只有你来找我。”

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的故事比起他们来说,真的太过枯燥了。你那残破不堪的身体只有追忆和不断前进,你很累,看着你的所有人也很累。

“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你无法阻止我。哈,正如我无法阻止你。

“但我得到了什么呢?在不用失去,不用痛苦之后,却仅仅只是迎接着这个必将坠落的太阳。什么都没有拥有,什么都没有失去,但我的感情却依然如此发枯发躁。

“我好像开心不起来了。”

“在开始这个实验之前,我就已经推测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我在乎不是这个。我当然也知道这种时空也必然会被打破,但我也不在乎这个。我仅仅只是想要看看,没有失去和痛苦的世界是怎样的。要是别人不愿意承认这个答案,我就留下一些提示让他们否定好了。这么说来,我也想知道有没有更好的答案呢。

“所以,我会帮助你。虽然我一直想要阻止你就是了。毕竟我也算是喜欢这个答案。”

她呼了一口气,眼神游离,“我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一朵花终将凋零,它还会开花?后来我才明白,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它们只是生理上的开花。人类的价值也是一样,终将会死去,但生存是他们的本能。我只不过是把这种‘失去’之后未来提前了而已。但话说回来,这个答案也不太对劲吧?肯定大多数人都不认同我。

“但我知道,只有你会给我一个更好的,且我能认同的答案。”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哦,我好像讲偏题了。为什么选择你……真要说的话,就是一种莫名的相像吧。你明明和我一样,对这个世界无感,却又好像很爱这个世界。我真羡慕你,我能明白你要用什么来否认我。肯定是那些静止的,美好的,却又流逝的回忆;那些时光,那些作为人的价值,但是啊——

“我无法理解啊。

“我的父母,我的家,我那些最后一点点的美好,早就扼杀在萌芽中了。这都是人性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任何人。陈骁牵着我的手,驱散了我的噩梦,但我最终还是要失去他,失去所有,失去一切,包括你们,包括回忆。所以我无法觉得那些即将失去我的一切是快乐的。

“你知道吗?我快乐的时候,就觉得这些终将失去我,我就感到痛苦;但是我痛苦的时候,一想到这些终将会过去,我就感到庆幸。而现在……”

痛苦和孤独在也无法离开你了。

杨昏摸了摸我的脸,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我有点后悔了。

“明明和我那么像,但你却可以明白幸福是什么。

“明明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你却选择了与我相反的道路;明明你把最好的答案送到我面前,我却无法得到它。

“真悲伤啊。”

我和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可我也失去了一切。”我对她说。

“但你的答案却和我不一样。”她好像心满意足,“这也是因果循环吧。哈哈,哈。

“对不起,让你们陪我痛苦了那么久。”

她又像释怀了什么,“早知道这个世界就我一个人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搞出这些麻烦了……现在我承受这么多的罪恶,幸好最后有你来了,还算不错。”

落日又下降了一步。

一直流着血的你伤痕累累,所以你把快乐当痛苦,把悲伤当愉悦,把身上的罪恶,当作伤害自己的借口。

你把幸福当作惩罚,当作你的否认。

却又无比渴求着希望。

你肯定早就恨着这样的你了吧。

有什么能减轻你的痛苦与罪孽呢?有什么能让你在造成这一切之前重新开始呢?

想要让你得到幸福和救赎,那已经做不到了。因为你的毁灭是必定也是既定的。

——去追一个我们都能幸福的梦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我吗?”即将落下的红日照亮了我最后的光,“你相信我能够否认你吗?”

哪怕这份光,马上就要熄灭。

她愣了一下,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到肚子抽搐,笑到眼泪迸出,笑到时间静止。

她双手握住我的左手,睁大双眼看着我,美好与破碎,便交织在这双眼中。

她向我打趣着说,“这下就是你才知道啦!”

我一笑,破碎的眼泪落下冰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啦,你要去选择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一个幸福的梦。”

她的笑容收起,随后又松了一口气。

她好像惋惜着,又好像欣慰着。

她慢慢松开了我的手。

这里的所有即刻化为空白。


最终幕

幸福的梦

1月19日

莫朝从纯白的床单上醒来。

她做了一个梦,里面有一朵丁香。

不对,应该是向日葵吧。

是怎么了?怎么会把向日葵和丁香弄混呢?她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引以为傲的金发。虽然这头金发非常奇异,但她自己倒是很喜欢。

“姐——姐!”

她的妹妹黎希突然打开她的卧室门,脸包鼓鼓的,似乎生气了。

有一瞬间,莫朝把妹妹的头发看成了半紫半粉。

她明明是黑发啊。

莫朝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现在是六点三十分。她说,“喂,现在才六点半啊。”

“但是大年初一就是要早起啊!”那小家伙脸鼓得更圆了。看来是没辙了,起床吧。

莫朝叹了口气。算了,依他的吧。这么想着,她快速起床收拾。等她刚刚收拾好,热腾腾的蒸饺已经放在了饭桌上了。

妈妈还在厨房准备其他的菜,莫朝向厨房看了一眼,招着手说,“妈,你起的好早啊。”

“小朝,是你太懒了啦。”妈妈宠溺地笑着,“好了,快去把孩子爸喊起来吧,要吃饭啦!”

“他昨天又通宵写稿了吧?”

“都是他说了什么灵感迸发。不过他这样下去,高血压会越来越高的。说起三年前……”

“啊啊!”黎希扑到妈妈怀里,“不许妈妈讲这件事!”

“对啊,父亲那时候不是取消机票了吗?妈妈不要再瞎操心了啦。”

“那可是坠机啊……”

“妈妈!”

“好啦好啦,不说啦。小朝,快去把孩子爸喊起来。”

此时一个高大干瘦的男人站在厨房门口伸了一个懒腰,“你们是在谈论我吗?”

黎希指着闪现在门口的父亲,“就是爸爸,爸爸来得太慢了啦!”

“不要这么指着父亲哦。”我说。

“放过我吧,黎希小姐!”父亲摆出一个求饶的动作,随后拍了拍莫朝的肩,“小朝,你也不要老是紧绷着一张脸嘛,偶尔还是要笑一笑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

“不能顶着这样的笑容给爸爸哦,姐姐!”黎希反攻为守,大笑着看着我。

妈妈和父亲笑了。我说:“喂,也不要指着我。”

很快,我们开始吃饭。

白盈剔透的饺子被我夹起,莫朝愣了愣。

雪饺?

“小朝发什么呆?”父亲敲了敲我的脑门,“对了,你那个项目要你明天就出发?”

“对啊。”我说,“做一下年初宣传,毕竟是隔壁学院的,我也不好拒绝。而且那可是概念时空学,如果当年我梦想做科研人员的话,我说不定就在那里工作了,那么这次过年连家也回不了了。”

“那些辛苦啊,过年都还在研究工作。”妈妈心疼地说

“好了!姐姐,肯定又是别人把难缠的工作给你了吧。”黎希鼓起脸。

“啊……确实有这个因素。”我叹口气,“虽然我得了那个摄影比赛大奖,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反倒成为别人塞工作的借口啊。”

“这是好事。”父亲拍了拍我的肩,“毕竟那可是全国性的摄影比赛,向着你喜欢的方向发展果然是好的。”

我勉强笑了笑,“谢谢。”

第二天,大街烟雾缭绕,不是晨雾,而是两天未散的烟花灰。早上六七点,大街上就已是生龙活虎,小摊,商店,人群,鞭炮,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我拖着厚重的行李箱,雪花一片一片染白我的头发。

黎希又不知道在哪捡来的枯枝落叶,做成了创意满满的“纪念品”,但是那种东西太容易坏了,莫朝把它收下后又把它藏在了屋子里的犄角旮匝。反正过几天就会回来,她应该发现不了。

不过让她最惊讶的,还是大年初二还有大巴车上班吧。

有一家人正手牵手路过我向商业街走去,看着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我竟有些羡慕他们。他们一定会从早上玩到晚上。

中间的小女孩不知怎的停了下来,她跑到我面前,在面无表情地与我对视了几眼后,她伸出手中的糖果,“大姐姐,吃糖!”

我一时傻眼,尴尬地看向她的父母。我并不认识他们。

“大姐姐!”

她的脸红润红润的,正如她手中的草莓味糖果。

我居然接过了她手中的糖果。

“谢谢。”我的笑容,竟有些欣慰。

坐上大巴车,四个小时的眺望风景,我转站公交车,三十分钟的路程,莫朝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莫朝上的是一所美术大学,专业是摄影。这次的项目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塞过来的,她一时半推半就竟接下了。现在的她胸前挂着单反相机,手上那着记录单子,挎着一个单肩包。听说会有一个外国学生来门口接应她,不过,大年初二的校门口只有那一个人会站在那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会来到那里吧。

远处的莫朝看见了那个外国学生——

“喂,这里!”那个外国留学生说着熟练的普通话,向她招手,她都怀疑这应该不是外国人。

她快步走了过去。那个外国留学生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一定就是莫小姐吧?叫我汉斯就好!”

他一身白色大衣,灰色长裤,黑色运动鞋,透白的脸颊上还留着几丝胡须,他的褐发是飘逸的,散在风中如风,飘在雨中如雨。他高了莫朝一个头。

我看出了神,眼光游离。心中似乎隐隐作痛。

“那么就由我来带你参观吧。”他正说着,想要帮我提过单肩包。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及时后退,“不用了,我自己挎着就好。”

“是吗?好吧。”他好像有些失落,转身走在我前面。

我莫名有些愧疚,于是说,“你的中文说的真流利。”

“谢谢!”他的声音里面高了一个倍,“你的头发也想阳光一样美丽,小姐!”

这一路上我们谈论了一些概念时空学,也谈了一些这个学说的创始人杨昏教授和陈骁教授。不过我没怎么听懂,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概念还能如此复杂。

如此复杂……

来到实验室隔壁的教室门口,一位老教授正从里面出来。他看见我,愣了一下,汉斯恭敬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了什么,又慈祥地看着我,“啊,我知道了,这是小莫吧?”

我在一瞬间明白他是谁,立马鞠躬,“陈教授好。”

“有劳你了啊,孩子!”他拍了拍我的肩。

我恭维地回答他,“不辛苦不辛苦。”

不知为什么,被这种慈祥的眼神盯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惧。

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望向了教室里面——

我看见了梦里的丁香/向日葵。

花白的头发和老式的眼神,以及她头上的那颗痣。

莫朝走了进去。这个教室里到处都摆满了盆栽,生命在这里显得生机勃勃。而里面的花儿正反正某些资料。

我心中有万般愁绪,最后都化作了一句感叹——

杨昏,你幸福吗?

我却并没有说出口。

“我很幸福,莫朝。”她抬起头来,眼中有一丝虚假的光。

随后她自己都疑惑起来,“诶,我在说什么呢?你就是小莫吧?来来来,正需要你呢。”

我也愣了很久才回答,“啊对,需要我帮忙什么呢?”

“看这些花草树木多好看啊,来拍吧,真是辛苦你了。”她手舞足蹈地指挥着,我立马打开相机拍摄。

“小姐!”汉斯在背后喊我。我回头看他,他正给我送来一杯泡了枸杞的水。

“这是中国的红糖水,很好喝的!”他朝我微笑。

我接过红糖水,露出了真诚的微笑,“谢谢。

“对了,新年快乐,汉斯。”

“诶,现在是中国的春节期间对吧?我都没注意到……”他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对我说,“那我也祝你新年快乐,小姐。既然这样的话,空闲时我带父母来这里玩两天好了。”

“需要我来导游吗?”我这样说着。真奇怪,我明明是个不爱劳动的人。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说,“玩什么好呢。”

“先从放炮开始好了。”我说,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竟能像个领导一样,“火花棒就挺不错的,炸起来就像星星一样,还能拿在手上甩着玩呢。”

我比划着,眼里似乎有万千星火。

“还没开始工作就想着休假了吗?孩子们。”陈教授依然慈祥地笑着,“算啦,先把这两天忙完吧!”

“放个假怎么了?”杨昏转过来,“他们已经很辛苦了对吧——”

她看向我,眼中充满信任。

“对啊。”我轻声说着。肯定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吧。

我的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选择沉溺在这个梦里,真的好吗?会不会太自私了?

莫朝感到疑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现在就是最好的未来啊。

所以只要不停地走下去,冉冉初升的朝阳就一定等在她的前方。

结果如何,她并不在意。

去做一个我们都能幸福的梦吧。


末日的梦

很久之后,杨昏才明白,自己一直在做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一直循环的,没有尽头的,梦中的日子。

从某一个雨夜开始,再到与某一个人相遇结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次她的记忆都很模糊,关于童年,她的父母明明都完整无损地陪在她身旁,陈骁也与她同窗上学,她明明坐拥一切。却总在某一个失去所有的雨夜开始,无助地哭泣着空虚的自我。

1971年春,十五岁的她从温暖的床上醒来。

1983年夏,二十七岁的她与陈骁结婚,父母安享晚年。

1999年冬,四十三岁的她开始时空概念项目组,拿到专利。

2007年秋,五十一岁的她取得重大成果,时空概念应用广泛。

2020夏,六十四岁的她放弃了退休山林,继续研究。

2023年春,六十七岁的她终于遇到了那个从她醒来开始就在等待的人。

她回答那个人,她很幸福。

不用再失去,不用再受伤,也不用再痛苦。

仅仅只是普通的,朴素的,司空见惯的时光。

一个幸福到想要流泪的梦。

一个轮回结束,那些时光又像放映结束一般让她回到她从未到达过的境界,而那里,只有一轮徐徐下沉的红日。每轮回一次,红日就下降一段,黑暗也前进一步。

这时她才有些明白,那些美好的时光不是杨昏的答案。

杨昏的答案,是那颗绝望的红日。

而那名为“幸福”的梦,是一个叫做莫朝的人给出的答案。

当杨昏明白这一切的瞬间,她又会回到雨夜的起点。

她到底是自愿沉睡,还是被强制的呢?或许两者都有。毕竟她也很好奇,在红日完全沉没后,她的存在完全消失后,莫朝会醒来吗?这个梦是会一直延续下去,还是在莫朝醒来之后随杨昏一起完全消逝呢?醒来后的莫朝又会选择怎样的梦呢?

如果杨昏也有所谓的幸福的梦——

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她的存在必然消失,不留一丝一毫。虽然她一直想要有人能够否认(拯救)她,但她的目的就是如此。

她做到了,而且没有人能够超越她。

同时也没有人能够挽回终将破碎的她。

大家都能幸福的梦啊……

原来也包括她啊。

不过啊,选择这一场终将落幕的梦,真的值得吗?

她已经知道那个人会说什么了。

因为答案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在这孤独又绝望的星球上,这样无能又疯狂的我们没有互相理解,没有互相拯救,不过只是互相回答,然后否认彼此。这种结局,真是无聊又无趣。

不过,她倒是开始期盼明天的日出了。


尾声

鞭炮,火花,白雪,夏夜,海滩,沙漠……

那些早已破碎的,珍贵的,失去的,不断地划破我的梦。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抓不住的我,以伤痕累累的双手,守护着一个终将落幕的“幸福”的梦。

我甘愿躺在黑暗的某处,在窒息中沉睡不醒。

哪怕是落日,我也如朝阳般迎接。

这是独属于我的价值。

这是独属于莫朝的孤独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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