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如胶似漆【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设定,双洁,HE,滴滴,其他详见前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端坐在新房中的蓝湛,侧耳听见门被轻轻阖上,然后屋内归于平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撑过头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这大半月颠簸,除了吃睡便是赶路,又有盖头遮得严严实实,他想想兄长,想想父王,赶紧抹掉又收不住掉在脸上的金豆豆,只能再继续默数已不记得数了多少只的猪。
直到坐上这香软的床榻,感受到温吞的炭火,心中的彷徨才慢慢升腾起来——他真的,只身一人,被丢在这陌生的地方,要等一个……陌生的人。
“阿…湛……蓝…蓝湛……”
“走了,回家!”
恍惚又响起那人的声音,只寥寥几个字,霸道又温柔。那一瞬,他不知心底为何会升腾出一丝丝的亲切,就好像……他乡遇故知,就好像,久别重逢。
再然后,便是晕晕乎乎地落了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懵懵懂懂地就坐在了这里。一如东宫的嬷嬷所教的那般,繁琐,庄重,盛大。却没有一生只一回的珍惜与欣喜,亦没有将自己余生托付的紧张与期盼。只有在那声“二拜高堂”时,心头翻滚的,是想要将喜帕扯落,好好看一看那将他兄长一箭毙命之人,质问他如何还能心安理受他跪拜的冲动。可笑他的念头闪过之时,他早已毕恭毕敬伏跪在地。
似乎还不得舒坦,他又站起身踢得那银铃叮铃叮铃碎响,再坐回去抬起胳膊上边敲敲下边捶捶,扭扭脖子,左转转右晃晃,那大红盖头差点儿就要顺着滑落,他赶紧伸手去捞,按在头顶顺带扶稳了那沉甸甸的发冠。
忽然一声轻笑,一道阴影遮住了烛火的光,一点点变大,透过红盖头落在他脸上。
“sh…谁?”
猛然抬头,话音暴露了他的惊慌失措。下意识就要去撩喜帕的手被摁了回去,连同另一只手,交叠着被包进温热的掌心。
那人动作掀起的风,带着柑橘的酸甜,香根草的清新,似还藏着胡椒的辛辣暖意,再慢慢消散,徒留令人心安的檀香和坚韧的雪松香气。
“猜猜看?”
调笑的语气,藏不住温柔的声线。
或许蓝湛还不曾察觉,他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魏…婴?”
“魏婴是谁啊?”
握住他的手往外拉扯了几分,那阴影变换了角度,来人似乎正在够着桌案,挑拣着什么。
“……就是你。”
眼前的红色蓦然消散,一张俊美含笑的脸闯入眼帘,占据他所有视线。
“嘻,是你夫君呐小古板~”
魏婴弯着腰,眯起一双瑞凤眼,那上扬的眼尾连同弯弯的嘴角,张扬着他的满心欢喜。
“我可以叫你阿湛吗,夫人?”
喜秤被轻轻放回桌案,随着那微微的“啪嗒”声响,蓝湛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古板”?这个称呼……难听又奇怪,可从这个人口中冒出来……偏偏就像许久不曾吃到的糖葫芦一般,酸酸甜甜,遥远又熟悉。
“那……夫人叫声夫君来听听呗,阿湛?”
“嗯……什么?”
恍惚中还装作有认真在听模样的蓝湛稍稍向魏婴凑近,仰着脸眨巴了两下眼。小脑瓜子运转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耳尖染上可疑的绯色。
“谁…谁是你……”许是瞥见了一旁方被挑开的盖头,还想嘴硬的话被吞回肚子里,蓝湛躲闪着目光,最后咬牙切齿一般,愤愤得憋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原本警戒的情绪似乎轻而易举就被瓦解,也不知那人是何时出现在房里,想要伪装的冷淡和从容,在他三言两语的挑逗下就已漏了陷。
蓝湛有些懊恼地偏过头,似被那摇曳的烛火吸引了注意,不再理会魏婴的调笑。
可这气鼓鼓咬着嘴唇的样子……谁又看得出是恼还是羞呢?
“这也要羞羞呀?你都应了我夫人了,叫声夫君也不过分呐~”魏婴的笑意更甚了些,“这就羞了的话,那之后要怎么办呢?想不到我的夫人原来面皮这么薄,真是可爱的紧。”
“……”
“好了好了,不逗你啦,快放过你那可怜的嘴唇吧,仔细破了皮。”魏婴见小人儿被逗得反而更加拘谨了,便收了几分玩笑。
那唇瓣已经被咬的泛了白,他伸手欲挑蓝湛的下颚,却见人立马松了口,微微后缩着避开了。
“咳……”僵在空中的手被讪讪地收回,魏婴后退了半步,弯下腰小心地打量着蓝湛的表情,“……生气了?”
“不敢。”
“不敢?怕我啊?我长得很吓人吗?嘿,你原来可是跟我鬼喊鬼叫……”激动地高高抬起的右手又缓慢地落进左手掌心,魏婴将外袍的下摆撂开,蹲在蓝湛脚边,收了先前的话头,“现在我也……没看出你不敢。就是生气了,不高兴了是不是?”
“原来?你见过我?”
“你不记得?”魏婴看着那道落回到他身上的目光,三分是询问,七分是质疑,兀自点了点头,“也是,我那时也才八九岁,更别说你了……看着文文静静是个小古板,实际上啊鬼主意多着呢,欢喜起来就蹦蹦跳跳跟在……”跟在蓝曦臣后头叽里呱啦……
“应是不记得的。”再一次刹了车,连魏婴自己都觉得生硬。
而那道目光,毫不避讳地撞进他眼中,盯得愈发得紧,反倒叫他,有些无措得挪开了。
“哦阿湛,你也还没吃东西吧?饿不饿?我叫人端……”
“不饿。”
“……”
“那……那你可有哪里不适?我看先前拜高堂时你动作就有些迟缓,要不要……“
“没有不适。”
“……”
魏婴不再做声,只慢慢起身,抱着胸杵在那儿,若有所思。
只是那晦暗不明的神色,让惊了一瞬的蓝湛更有些发怵,眸光闪烁了两下,硬着头皮补充道,“就…就是这发冠太沉……”
“是吗?”
魏婴走上前,再次试探着抬起手,身前的小人儿只是忽得挺直了腰杆,没再往旁闪躲。于是那修长的手指在他发顶仔细地摸索着,捋顺了蹭乱的碎发,然后才缓缓抽出了凤簪,稳稳地提起了那让蓝湛看上去高出一个头,嵌满大大小小珠宝,挂着细细长长流苏的凤冠。
“是挺沉,可别将我的小古板压矮了,”魏婴打趣着将凤冠放上梳妆台,又回头捏了捏那高高束起的小啾啾,“我给你松松骨?”
“你…你要干什么……”
后面那句话刻意压低了嗓音,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尖,陌生的感觉让蓝湛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给你揉揉脖子捏捏肩呐~省得你自个儿左摇右晃的,也不怕扭了。”
“要你管……”
想起刚刚自己起身活动的情态,再瞥见魏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蓝湛耳尖的红噌地漫上脖颈。
“怎的又不高兴啦?”
魏婴从自己脑后剪下一缕青丝,又在别过脸去的蓝湛耳旁“咔嚓”一声,在他受了惊转过头前利落地将剪刀转了向,尖锐处避开他的脸对着自己,然后在小人儿打量的目光中慢悠悠摸出红线缠好,放进备好的小匣子里。
“看来以后,该叫你小老虎,”收拾完,魏婴也一屁股坐在床沿,侧身靠过去,两个手指轻轻夹住了蓝湛的鼻尖,“还是小狮子?”
“我应该高兴吗?”蓝湛甩甩头,扭开了那作恶的手,“又不是我娶妻,我为什么要高兴?”
“噗……所以,我们小古板是想娶妻啊?不想嫁英雄了?”
“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有的选择,我当然想娶一个温婉的女子,就在姑苏,还在兄……还在父王身边。”
蓝湛板着脸,面颊子却因带着气而微微鼓起,又被自己戳中了痛处,含着水光的眼睛看见魏婴拿过了合卺酒,赌气般扒拉着就要一饮而尽。
“哎哎哎,等等等!不是这个喝法……你先松手!”
魏婴将酒杯往上提了提,一手将撒气的小人儿按回床榻。
“干什么,不就是合卺酒!”
“是合卺酒……”
魏婴将雕着玉凤形态的合卺酒杯递到蓝湛眼前,两侧的杯盏不大,中间还有细小通道相连。他们口不同的杯壁,喝同一杯酒,是以交杯之意。
待蓝湛看清楚,魏婴才端稳了坐在他身侧,拉过他的手捧上另一边,然后再往近凑了凑。
头挨着头,脸几乎要贴到一起,两瓣唇方能一同饮尽杯中酒。
满满一口,入口醇香,滑进喉咙时有些辣,再回味却有丝清甜。
眼中的水光更甚了,放下酒盏的人似乎依旧挨着他挨得很近,蓝湛眼中好像看见好多个魏婴,每一个都在温柔地望他,眼睛亮闪闪的,在烛光下星星点点。
“换…换你从夷陵嫁到姑苏,我看你还高不高兴~”
没来由地又嘟囔了一句,蓝湛感觉那酒似乎流进了胃里,喉咙的火辣在向下蔓延。
“高兴啊,只要对方是你,怎样我都高兴,”魏婴又斜了身子,懒懒得往蓝湛身上靠过去,“小郎君?”
“无…无聊……”
转过身想要将人推开的手忽然就使不上力,虚虚落在魏婴怀里,蓝湛惊讶得发现那点热度又冲上了脖颈,再烧到脸上,软趴趴的身子就着使力的方向控制不住地侧倒——好一出投怀送抱?
“我……我酒量这么差的吗?”
恍惚中,【拉灯】。他看不见自己此刻的神情,眼中只有一点点放大的,魏婴的脸——俊美依旧,两颊也染上了一抹嫣红。
“没喝过?”
【拉灯】
【拉灯】
“……我竟也摸不清,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拉灯】
有意?无意?
【拉灯】
又或是该庆幸他不知这酒是为合欢,有意无意,此刻都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是吗?倒省去了,再教他踟蹰一番。
【拉灯】
【拉灯】
【拉灯】
【拉灯】
【拉灯】
【拉灯】
【拉灯】
【拉灯】
就……干嘛啊说好了会轻一点…看不出来他害怕吗…怎么还骗他呢……
【拉灯】
太明显的信号。
【拉灯】
蓝湛受着那拍哄,就好像以前调皮,趁兄长一个没注意想偷偷翻墙外出,好不容易扒上去,却又不敢下来,最后闭着眼往下跳,可给摔惨了。原是眼泪鼓鼓一声不吭,自己给自己哈着气,却在见到蓝曦臣之后哇哇哭得怎么也止不住。
那会儿,蓝曦臣就是这么哄他——
“忘机乖,不哭不哭了,包扎好了不痛了昂,抱紧兄长,不怕了,乖。”
双手听话得搂紧了魏婴的腰,头却要固执地扭开,蓝湛抽抽鼻子,当真收回了断线的珍珠。
【拉灯】
也不知最后持续了多久,也不知是攀了几回顶峰。
他好像还是叫了许多声夫君,他似乎又唤了好几回羡郎。
【拉灯】
“抱~”
最后的最后,他或许不会记得,感受到身侧之人翻身回榻,他是张开了酸痛的手臂,往那温暖的地方拱了又拱。

真·删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