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43
第四十三章
御书房内,除王丞相和八贤王外,礼部,吏部,刑部尚书齐聚。
“臣妹,孟春妮,叩见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包拯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拯和孟春妮回到汴梁后,未作任何停留,直接到御书房面圣。虽然大名府一案包拯早以奏本的形式上奏,但他作为钦差大臣还是必须当面向皇上复命,也需要就相关细节接受皇上的垂询。
而太平公主孟春妮,作为“微服出巡”的“钦差”,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自然也应该第一时间向皇上请罪。
“平身。”年轻的天子高坐于殿上,声音里带着他特有的持定和亲切,“你们一路辛苦了。皇妹一去数月,母后对你甚是想念,听说你今日回朝,已经等你很久了,去给她请安吧。”
赵祯这句看似再普通不过的话,却不动声色地告诉众人:公主回来就好,继续母慈子孝,一切如常,其余的都不必多说。
包拯闻言心下一松,看来春妮这个太平公主是彻底太平了。
“是,臣妹告退。”孟春妮当然知道皇兄是在维护她,忙躬身告退,出了御书房,朝太后的寝殿而去。
“包卿,”赵祯拿出一份奏本道:“这是贾瑄的奏本,朕已经看过了,大名府一案的整个经过也与包卿所奏一致,唯有一事,与包卿所奏不同。”赵祯故意顿了顿,环视着在场众肱股之臣的表情,有信任,有诧异,有深沉,还有幸灾乐祸。
“臣,愿闻其详。”包拯淡定答道。
王丞相和八王爷均默默点头,他们深知包拯一向都是如此坦荡。
“包拯,你还不知罪!”刑部尚书梁允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跳出来指责包拯道,“连贾瑄自己都说其子曾“叛逃”到党项第一旗的总坛数日,再加上那位旗主的辽国王爷的身份,贾择琰明显就是同时私通党项,契丹两国的贼子,向这种通敌叛国之辈,你身为钦差,就该当场将其拿下,解回京城伏诛!而你却知情不报,分明就是徇私枉法!此其一。通敌叛国之罪,当诛九族!包拯你却上奏朝廷,说贾瑄乃良臣,忠君爱国,若真如此,又怎能有子如此!你这分明就是渎职!”
说到梁允其人,也算有些才气,但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早年也曾是贾瑄手下的一名参军,与张弗也相识,只因他当值期间喝醉了酒,被贾瑄当众痛斥,还“赏”了他五十军棍,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让他在大名府丢尽了脸面。机缘巧合之下,庞吉巡视边塞之时,梁允鞍前马后照顾周全,庞吉见他伶俐懂事,做事老道便将他收入门下,在庞吉的举荐之下,梁允更是平步青云,只短短几年时间便位居刑部尚书一职。
庞妃一案,赵祯虽然大为震怒,但这位以“仁”治闻名的皇上,最终还是没有杀了庞吉,当然更加没有牵连梁允等“庞党”,这点也让当时的梁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本来此次大名府一案,涉及张弗和贾瑄,作为刑部尚书的梁允以为,钦差一职非他莫属,正在幻想自己终于能够在贾瑄面前扬眉吐气之时,却闻听钦差一职竟被包拯抢了去。顿时觉得包拯就犹如梦魇一般萦绕不散,缠垮了庞吉,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当他看到贾瑄给仁宗的奏本中亲呈其子曾被奸人蛊惑堕入圈套之时,心中便升起了能借此机会“一石二鸟”的兴奋感。而这种兴奋感终于在刚刚,爆发了!
“梁尚书,你太放肆了,皇上的话都还没讲完,岂容你在此发难!”八王爷见梁允如此放肆,叱责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梁允连忙躬身一礼,向仁宗解释道:“请皇上恕罪。臣......臣是太过义愤填膺!”
赵祯淡定地稳坐于御案之后,喜怒不形于色。

“梁大人请慎言!”包拯向梁允一礼道,“请问梁大人,贾大人在奏本之中果真用了“叛逃”二字?”
“这......这到没有。”梁允当场被自己刚刚话语中的添油加醋将了一军。
“如果没有,请问梁大人如何判断贾大人自呈其子通敌叛国?大人可曾亲历此案?此案中的纠结变化,梁大人又可曾亲见?梁大人可知,若不是那贾择琰及时自断左臂,白大侠和展护卫说不定已被奸人暗算。若不是贾择琰将党项总坛的所有的密道机关绘制成图交给展护卫,就凭那总坛地形之险峻,又岂能如此轻易地就能被拿下?包拯敢问,若这样也叫通敌叛国,岂不叫人心寒!”包拯字字铿锵,一连串的质问,让梁允的脸上挂不住了,红着脸争辩道:“你你你,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所有证物卷宗,包拯均已呈报,又何须强词夺理!”包拯也毫不退让。
“你......”面对包拯的有理有据,梁允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原以为包拯没看过贾瑄的奏本,此次定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包拯的一番话却让他彻底沦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小丑。
“好了。梁爱卿,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高坐于上的赵祯终于开口,还是那么亲切,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慑。
贾瑄一案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影响甚深,特别是后来除涉及党项以外,竟然还牵扯到了辽国。这真是刺激到了很多大臣们那根敏感的神经。于是包拯在大名府破案,赵祯也在京城“灭火”。
今日,这位年轻的帝王终于借包拯之口,成功地让所有喜欢挑事的人,都闭上了嘴!这就是一件再单纯不过的案子,既未得罪党项人,更未牵扯到辽国!
“臣不敢。臣惶恐。”多年的官场经验教会了梁允一个道理:适时地认怂,官才能当得长久。
“吏部,立即行文贾瑄,加封贾瑄为经略安抚使,可提请荫其子。”赵祯撇了一眼梁允,对吏部尚书说道。
吏部尚书连忙躬身道:“臣,遵旨!”
“礼部,党项王此次也是无辜被牵连,第一旗受损不小,你们按制赏赐,以示朝廷的抚恤!”赵祯很明白,虽然这次党项王只能自认倒霉,但是皇恩还是应该浩荡一点的。
“是,臣,遵旨!”
“好了,你们三个都退下吧。”赵祯的意思很明白:此事到此为止,各干各的事去吧。
礼、吏、刑三部尚书不敢再多话,齐声道:“臣等告退!”
见三人退出殿外,王丞相朝赵祯一礼,赞道:“皇上这招使得妙极!相信这样一来,这场风波定能平息。”
话音落了良久,君臣四人竟一时相对无语。
辽国,这把悬于大宋头上的剑,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
叹了一口气,赵祯突然想起了那个最终没有让辽国再搅进来的人,没有来向他复命。
“包卿,展护卫何在?”赵祯疑惑问道。这个一直都会跟在包拯左右的护卫,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赵祯的这一问让包拯的心抽痛一下,大量的卷宗,证据,奏表,让包拯还无暇向赵祯禀明展昭的情况。
“展护卫......展护卫伤重未醒,现在开封府中。”
“什么!”赵祯一惊,“你为何没有奏报?”
八王爷见包拯浓眉紧锁,料想展昭的情形定然不容乐观,忙劝赵祯道:“皇上,想是开封府众人已经为大名府一案以及展护卫之伤忙得不可开交了,一时无暇上奏。”
“展护卫现在情况如何?”王丞相见包拯一直没有答话,心中也不免一紧,焦急问道。
“伤势沉重,昏迷不醒。”包拯沉声答道。
“怎么会这样?”赵祯忧心忡忡地问道,不等包拯回答,赵祯已吩咐王喜:“传旨,着御医速去诊治!”
“是!”王喜领旨正预去传旨之时,却被包拯拦下,问道:“王公公可知御医之中有位王济仁,王御医?”
“知道,他的金针度穴之术可是一绝。”
包拯一喜,连忙向赵祯请道:“臣恳请皇上,能让这位王御医前往开封府与公孙先生联手,或许能救醒展护卫。”
赵祯闻言,立即对王喜道:“还愣着干什么,着令王济仁速速前往开封府。”
“遵旨。”王喜领旨,快步而去。
“包拯啊包拯,展护卫伤得如此之重,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上奏。朕不问,你是不是还要等?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赵祯站起身来,看着低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包拯道,他搞不懂包拯在想什么,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皇上,包大人急公好义,先公而后私,大名府一案已经令朝中人心惶惶不安,先结案稳住人心,是包大人的职责所在,还望皇上体谅。”王丞相见赵祯有些生气,连忙帮包拯打圆场。

王丞相的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包拯的心上,何为公?何为私?公而忘私,说起来高尚,但又有谁知道,被他暂时忘掉的那份“私”,让他有多痛。

“罢了罢了。看来此次待展护卫伤势恢复以后,朕还是得将他收回到御前来。”赵祯觉得他要是再不采取点行动,他的这只“御猫”迟早会折在包拯手上。
“展护卫本就是御前的人,臣蒙圣上隆恩已偏劳展护卫多年,皇上若要将展护卫调回,臣,绝无怨言。”这本是包拯的肺腑之言,但听到赵祯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当初是你把他给我的,现在你后悔了又打算要回去。
“你......”赵祯着实被包拯的一板一眼打败了,心想:“这个包拯怎么就只知道顶风上?难道就不能服个软?”
谁还没有个任性的时候,年轻的天子也有,于是御书房内响起赵祯有些骄傲的声音:“传旨,御前三品带刀护卫展昭,伤势痊愈以后,立即回御前供职,不得有误!”
“遵旨!”殿前的传旨太监应道。

“皇上!”八贤王眼见君臣二人就这样掐架掐得连圣旨都下了,连忙劝道:“当务之急还是展护卫的伤势要紧。”接着,又转身对包拯使了个眼色,“包拯,本王令你现在速回开封府,将展护卫的情况及时上奏,不得耽误。”
“臣,遵旨。”

就这样,八贤王在赵祯的面前,把包拯“赶”回了开封府。
“哼!”赵祯看着包拯的背影有些小得意地哼了一声,心道:“看你到时候如何来求朕。”
太后的寝殿,梅娘和玲珑已在殿门口掂着脚尖,伸长脖子盼了好久,却迟迟没有见到春妮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担心。
“母后,你说,皇兄他不会为难姐姐吧?”梅娘走到太后跟前,娥眉微皱,问道。
“怎么会呢?不会的。你皇兄心中有数。不要着急,再等等。”太后拍着梅娘的手,安慰道。
“来啦!来啦!回来啦!”玲珑兴奋地说道,等不及春妮走过来,玲珑已开心地迎了上去。

“春妮姐姐,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玲珑拉着春妮的手一个劲儿的摇着。
春妮扬起一丝微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走吧,母后等急了。”说完牵着玲珑的手向寝殿门口走去。
玲珑有些奇怪地看向春妮,略显疲惫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秀眉之间似乎却隐着一抹深深地担忧。虽然与春妮的相处并不久,但却很投缘,春妮在她眼中一直也是那种不识愁滋味的女孩儿,她从未见过春妮这般模样,还有,春妮牵着她的那只手,好冷。
不知为何,玲珑的心中莫名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儿臣,参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春妮步入寝殿,向太后叩首道。
“好好好,快快平身。”太后笑着说道,眼中尽是爱怜之意。
梅娘走上前去,将春妮扶起来,笑道:“姐姐这一走,我们一下子冷清了好多呢,这下可好了,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来,过来让我瞧瞧,数月不见,我的太平公主瘦了没有?”
太后招手让春妮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着她道:“瘦了也憔悴了,看来吃了不少苦吧。”太后拉着春妮,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哟,这手怎么也这么凉?”

春妮极力稳住自己,强压下已漫上眼眶的眼泪,低着头用浓浓地长睫隐住含泪的黑眸,心不在焉地答道:“许是从御书房过来时,走得太急......”
“白玉堂呢?”玲珑打断了春妮的话,突然问道。
“玲珑,这时候你提他干什么?”梅娘俏脸微红地嗔道。
“难道不是吗?如此要案告破,钦差大人班师凯旋,以他的个性,他早就飞奔过来向梅娘姐姐一述相思之苦,顺便夸耀一下他有多能干了。但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甚至都没和你一起进宫。春妮姐姐,出什么事了?”玲珑提着一颗心,等着春妮的回答。
玲珑的问题让太后和梅娘同时看向春妮,发现她像寒风中的落叶般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就这样扑簌簌落下,不由得心中俱是一揪。
春妮的反应让梅娘手中的茶盏颓然落地,“啪”地一声摔得粉碎。周围的宫女都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的收拾起来。
“不许收!全都给我退下!”梅娘沉声道。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地迅速退出了寝殿,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公主究竟怎么了。
梅娘太了解春妮了,若白玉堂出了事,以她的性格,她定会第一时间着急上火地冲过来告诉她。她今天是微笑着回来的,没有提到白玉他,那就证明白玉堂没事。那么,能让春妮如此痛彻心扉同时又能绊住白玉堂来见她的,就只有一个人!
梅娘顿觉自己的手脚冰凉,心中的恐惧迅速蔓延,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展昭出事了,而且,很严重。
紧接着传来的春妮的哭声,证实了她的猜测。
“母后,儿臣求您想办法,救救我师兄吧。”春妮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哭着求太后道。
“展昭?他怎么了?”太后见春妮竟哭得如此难以自持,下意识抬眸看了梅娘和玲珑一眼,但见玲珑早已双眼含泪,焦急又心疼地看着泣不成声的春妮,而梅娘却只是愣愣地僵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
“当胸受了一掌,肺脉受伤,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春妮哭着说道。
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太后抚摸着春妮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先别哭,先把话说清楚,你既然能抽出身来面见皇上和哀家,就证明展护卫应该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不是吗?”太后的一席话,明里是在劝慰春妮,暗里也是在告诉梅娘和玲珑无需太过担心,“你要哀家救他,哀家答应你便是,但你总要告诉哀家如何救他吧?”太后捧起春妮的脸,一边用自己的丝绢帮她擦干眼泪,一边柔声说道。
春妮仰望着太后充满慈爱的眼神,眼泪是怎么收也收不住,一边抽泣一边摇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公孙先生也没办法吗?白玉堂也没有办法吗?”玲珑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春妮看着玲珑,黯然地摇了摇头。
“可曾宣过御医?”梅娘有些失神地讷讷道。
梅娘的这句话让春妮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连忙拉住太后的袖子道:“母后,御医里有个叫王济仁的,他可以!公孙先生说他可以!”
“好好好,哀家即刻派人去宣!”太后一边拍着春妮的手,一边提高了声音唤道:“陈琳何在?传哀家懿旨……”太后话刚出口,就见赵祯身边的一个贴身小太监走了进来,跪在殿前道:“奴婢启奏太后,皇上已派王御医赶往开封府,特命奴婢前来告知太后,以免太后及公主挂心。”
太后闻言,点点头,对传话的小太监道:“皇儿有心了。你回去告诉皇上,天气寒冷,望他注意保重龙体,今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遵旨。奴婢告退。”
“听见了吧,王御医已经去了开封府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太后收回目光,对还跪在地上的春妮轻声说道,“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春妮终于稍微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春妮姐姐,你别太担心,也许在外面有诸多不便,所以公孙先生才会束手无策,但是现在你们回来了,有皇兄,有母后,还有那么多御医御药,我相信展......展护卫一定不会有事的。”玲珑上前挽住春妮安慰道。
看着春妮憔悴的面容和始终未曾舒展的眉,太后终是一叹,“好了,赶了那么远的路,你一定很累了,你的凝华殿,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回去好好沐浴更衣之后,再好好地休息一晚。说不定,明日就会有好消息,你看,你这么憔悴,要是展护卫明日醒来见了,岂不要心疼?”太后抬手抚摸着春妮的脸庞,温声说道。
最后的那一句,太后更想说给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有再说话的另一个人听,但,似乎那个人什么也没听见。
春妮本想说她不累,也不需要休息,她很担心王御医和公孙先生是不是真的能让师兄好起来,她想求太后能容许她回开封府去。
“再放心不下也要放下。”正当春妮准备开口时,公孙先生的这句话却突然回响在春妮的耳畔。她先前闯的祸,皇兄刚刚才帮她收拾了残局,她的确不能再这么自私,再这么任性地再去给皇兄添麻烦了。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春妮终究选择了留下,向太后一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太后的寝殿。
“母后,儿臣也告退了。”玲珑见太后和梅娘之间似乎有话要说,自觉不便打扰,也起身告辞。
太后对玲珑点了点头,玲珑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梅娘,转身出了寝殿。
寝殿之中只剩下了她母女二人,太后抬眼望着愣在阴影里很久了的梅娘,此时的她,才终于任由眼泪滑落。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太后无比心疼地开口道:“佛曰:人生有八苦。梅娘啊,我的傻女儿,是哪八苦,你可知道?”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梅娘缓缓蹲下身子,开始一片片拾起那些碎了一地的茶盏残片,“求不得......放不下......”
一片残片割破了梅娘的手指,梅娘一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血一滴滴地滴到残片上,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疼吗?没有她的心疼。
“梅娘!”瞥见梅娘鲜血直流的手指,太后急了,一把拉起她,将她搂进怀里,眼泪已忍不住汹涌而出,“你这傻孩子,明知‘求不得’,却为什么始终还是‘放不下’,你何必这样执拗地苦着自己啊。”
感受到太后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梅娘终于将头埋进她怀里,一声“娘!”字出口,便是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梅娘喜欢在没人的时候,管太后叫“娘”,她觉得比叫“母后”好听,也比“母后”二字更有温度。因为“母后”的怀抱不只属于安宁公主一个人,它属于很多人,她有太多太多的孩子,甚至它还属于全天下的人,所以才称之为“母仪天下”。而“娘”却不一样,娘的怀抱才是梅娘一个人的“家”,只有在“家”里梅娘才能如此地不顾一切,她可以不顾春妮,不顾玲珑,不顾白玉堂......只用顾及那个心底最深的人。
今夜对梅娘来说,注定无眠。
的确,梅娘承认,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她以为她可以放得下,甚至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他不再出现在她的梦里,也不再出现在她脑海中,甚至似乎也没有再出现在她心中了,难道这还不算放下了吗?
然而,今天当他的名字再次从她的心中一闪而过时,心底的痛还是让她失手打破了茶盏。一切的挣扎和自欺欺人,在那一刻被刺裸裸地打回原形!
怎么办?
她将如何面对白玉堂?
她又将如何面对自己?
她已经天真又鲁莽地骗了自己,也连累了白玉堂。辜负了白玉堂对自己的一片深情的同时,也失去了能主动去探望他的资格。
就在梅娘辗转反侧之际,开封府里也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