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下）

       总是能隐约听到女孩的呜咽，声音极小，一度让我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漆黑一片中，躺在床上死不瞑目般瞪大双眼。那声音，来自院后的树林之中，虽然微弱却穿透力极强，足以勾人魂魄，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令人心生胆寒。尚未懂事的我将头埋进被子，像茧蛹把自己紧紧包裹。

       又是一天夜里，奇怪的声音再次让我蓦地张开双眼，顿时睡意全无。如此清晰，让我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那是院子后方围墙被捶打发出的咚咚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捶在人的胸口，恐惧在心中洪水决堤般翻涌，幻想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魂就要撕碎如白纸一般脆弱的砖墙朝我扑来。想去寻求母亲的帮助，却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我记得小时候的村子里，挨家挨户都是会养鸡的。听母亲说，鸡在夜里的视线不好，每每夜色降临，都会乖乖趴窝。这天傍晚，母亲还是会像往常一样赶鸡回笼，一切似乎都照旧发生着。可深夜，鸡笼里断断续续的鸡叫声不断冲击着我的鼓膜和神经，经常玩弄鸡禽的我知道那是鸡受到惊吓时发出的声音。喉咙中的口水在不断打转，被我用尽全身气力吞咽下去。或许，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告诉大人们，我暗自决定。可第二天，鸡笼并无他样，母亲却也不以为意，想是老鼠作怪罢了。

       终于，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划空的闪电像是死神睁开他的天眼，搜寻着一个又一个乡野山间的孤魂野鬼，让每个身影都无处遁形。我望着窗外，就像窗外的眼睛也在看着我。那一刻，一粒四散的小小灰尘也被时间冻结，树叶停止摆动，雨点被封印在空中，转动大地的地心齿轮被卡住，一切的一切，都在等待着，下一次闪电的来临。唰！太阳也会为此刻的光芒感到羞愧。目眦欲裂，泪水夺眶而出。手，像一把铁锁紧捂自己的嘴巴，生怕禁不住的呜咽会击穿风雨中摇曳的窗户，被窗外侏儒怪物般的黑影捕捉。呼吸，在浸湿的指缝中抽搐。当天空再次亮起，像是已被黑暗洞悉一般，放过了一条稚嫩懦弱的小小生命。

       至此以后，眼帘已被紧锁，映入眼中的一切，都会被微微皱起的眉头不断审视，就像眼前，一个又一个蓝黑制服不断匆忙走过——警察。前面的人群，像村子上方的大山一般，试图阻止着我对外面一切的探寻，阴冷而又压抑。“哎呀，死了好多天了！”“怎么死的？”“在悬梁上吊了，抬出来都臭了。”“那她闺女呢？”“吓跑了吧，还在找呢……”

        ……

      “你站在窗户前干啥呢？”我回过神来，仔细观察着刚被雨水冲刷不久的窗沿，就要从那幽深的缝隙里抠出什么线索。

       那一晚，一定冷透了吧！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