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08【一纸婚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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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张云山等人路遇一位中年旅客，始终与之同道而行。行至宛城郊外时，一行人被官兵包围，张云山改名前的身份亦被官兵识破……
张云山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叫着倒霉，迟疑了片刻，慢声道：“你们查的还真清楚。只是这位军爷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们我改名之事？”
官兵头领爽快道：“好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昔日的兄弟，芮城校尉戚虎，三日前被陕州官府抓获，把你供出来了。”
张云山完全没想到，这个走私路上给自己行了数次方便的好兄弟居然会出卖自己。他以前还以为戚虎是跟他过命的兄弟，事到如今，后悔药都没得吃。张云山苦心经营的家业是拜他所赐，家破人亡也要拜他所赐，真是无奈。可他不想放弃一线希望，又道：“军爷，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这时候众官兵身后冒出一个当官的，高声道：“不可！圣上旨意上专门说了，切不可再放过任何乱党的家人。”有了莫明渊的两个儿子行刺先帝爷的前车之鉴，这道逮捕风陵党人的命令中专门对抓捕乱党家属有着特殊交待。
张云山暗自低头，毫无办法。
张夫人见众人注意力都在张云山身上，悄悄挤到前面，拉住林子诚衣角，把他往后扯。子诚不知娘要干嘛，但顺势慢慢后退，直退到最后那个中年路人旁边。
挪啊挪的，张夫人最终还是向前迈了一大步站出来：“这位大人，可否赐教名号？”
那个当官的道：“在下宛城县丞，全端。”
穆璎一愣，这正是他未来的公公，全冠一他爹。张家穆家几个人不约而同，都把余光瞥向穆璎。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使劲低下头来。
张夫人道：“全老爷，我们张家人被你一锅端了，自认倒霉。这身后的几个，都是丫鬟伙计和顺路的路人，可否放过这些无辜？”
全端道：“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圣意也并未说要抓什么乱党家的伙计丫鬟。你夫妇二人的两子一女，都站出来！”
“夫人……”张云山轻声道。
张夫人此时像护崽的母狮子，左手搂住张语堂，右手搂住张语杰和张语萝。大难临头，夫妻俩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全端定睛一看，道：“你这仨孩子长得都还真像！一个像爹，两个像娘，好认得很！来人，把他们拷上。其他人就地盘问，没什么紧要的就放了吧。”
“慢着，爹！”官兵身后突然又出现一人，又高又黑，正是全端的儿子、穆璎的心上人——全冠一。他本在洛阳亲属家寄宿，每天去明新学堂上课，但风陵党人的逮捕令一下来，学堂的教书先生易晓就跑没影了，所以全冠一早早回到了宛城的父亲身旁。“他们家还有个养子，混在那堆下人里。快把他揪出来，省得将来为父报仇啥的，又去当刺客。”全冠一对父亲道。
唯一一个让张夫人觉得能护住的崽也没护住……她泄了一大口气，目现绝望之相。
穆璎心中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她当然知道全冠一的用意。她与全冠一情投意合，曾经如实向他透露过林子诚对自己爱慕。全冠一当时装作大度，表示只要林子诚知道分寸，他便不会介意。但此刻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全冠一突然露出凶相，不肯放过同窗情敌，哪怕他明知穆璎对林子诚无意……全冠一此举，已令穆璎觉得自己对他知人知面不知心，重重怒火烧得她暗自咬牙。
林子诚死死瞪着全冠一，眼珠子都快气出来了。他平日里和全冠一秋毫无犯，现在居然十分后悔。全冠一平时大度爽朗的样子，装得可真像！林子诚若早知全冠一是这等小人，自己宁愿厚着脸皮被人骂死，也要想方设法毁了穆璎对他的爱意。想到这里，林子诚腹中一阵绞痛，旧疾登时复发。但他稍作冷静，还是站了出来。
张语堂冲着全冠一吼道：“你个无耻之徒！你不是应该在明新学堂吗？怎么自己跑回家里，到这儿来出卖我们？”
“明新学堂？哼，你们还不知道吧？易晓那厮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肯定也是乱党一个。学堂不开了，我只好回来帮我爹爹。”全冠一道。
穆璎心中一念尚存，稍稍抬起头，故意让未婚夫看到自己，想以此暗示些什么。
全冠一刚才站在后面，没仔细看到人堆里的每一张面孔。现在穆璎乍一抬头，正好被他瞧个清楚。只见全冠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珠子转得飞快，马上仔细朝这伙丫鬟打扮的女孩子看过去，辨别出她们是穆琼、杨撷湲、金婵……前几天洛阳穆府抄家时漏掉的，竟然全都混在这里！
全冠一与穆璎相识三年，本是两情相悦，前不久也已定下了婚约。但他此时脑海中渐渐忘了婚约的模样，想起来告示中写的：“前兵部员外郎穆永，悬赏五十两黄金通缉；其弟穆元，悬赏十两黄金通缉；其余家眷，悬赏三两黄金通缉。”在穆家被抄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桩婚事是没戏了；反倒是眼前穆璎、穆琼这六两黄金……他爹辛苦为官十余载，家中虽然已经是丰裕，但全部家当合在一起，尚不足黄金十两。
全冠一内心的挣扎并不太剧烈，当下做出了定夺：大丈夫，何患无妻？
穆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爱郎在他爹耳朵旁小声嘀咕了几句，不知是喜是忧，但见全端先是偷偷嬉笑了两声，然后眉心一紧，口齿欲开。穆璎已知会发生什么，叹息命该如此，不禁闭眼落下泪水。她活了十六年，从未做过任何自以为或者别人以为的蠢事，向来是长辈和同龄人眼中最为睿智的一个——看错全冠一，就是她大错特错的头一遭！
只听全端厉声大喊：“我儿深明大义！没想到乱党之间互相包庇，你这两个丫头竟然是洛阳穆家的漏网之鱼。来人，给我拿下！”
穆琼也没想到这个死甘蔗出卖穆家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她忙道：“全大人，你儿子不是跟我家四妹有婚约吗？你这么快就忘了？”
全端高声道：“我没忘，但那时我不知道你家是乱党，受了蒙骗。我全家世代忠良，现在就要拿下你们，向朝廷自证清白！”说罢，全端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又道：“哼哼，这婚书居然还带着呢，在场的都瞧好了啊——”他双手一撕、再撕、又撕，一纸婚约像飞雪一般落下，穆璎的心也和这张纸一样碎成无数片，面色亦如白纸，一下子变得惨白。
“小人！见风使舵、见利忘义，你们父子都是小人！”穆琼气急败坏，张口大骂，后面还跟着骂了一堆脏话：“老娘恨不得阉了你父子二人，再拿你们的卵蛋喂狗……”
“住口！我们父子是什么，由不得你这乱党孽种来定论。瞧你一个女娃家的，口齿如此污秽，还真不愧乱臣贼子的家风！先前与你家签下婚约，真是全某一大败笔。来人，统统拿下！”全端冷冷道。
待穆璎再抬起头来看全冠一的时候，眼中已没有泪水，只是透露出十足的恨意，眼角像冷箭似的射出一道寒光。全冠一那么高的男儿，竟然吓得心头一颤，差点跌倒，忙往他爹身后退了半步。
眼看一群人就要被官兵围住，林子诚再顾不上腹中的剧痛，突然大叫一声：“撷湲，出手！”说罢竟开始反抗——他闪到最前面，俯身抵住第一名冲上来官兵，麻利地将其绊倒，又擒住第二名官兵高高举起的手，握拳打在那人手腕关节，令其一阵酸麻，松开了手，林子诚也就顺势夺了他的兵刃。这一套动作虽稍显生疏，但也算是干脆，每一招都出其不意，对方根本无暇反抗。
杨撷湲听到后也迅速反应，抢来摔倒那名官兵的刀，递给张云山，又使了个差不多同样的手法，再从另外一名官兵手里夺来一把刀。
同行的中年路人也很倒霉地被围在中间，惊讶于林子诚、杨撷湲的敏捷身手。但他看张、穆两家人的样子，也是同等诧异，似乎亦是头一回见这两人动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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