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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Y水仙文·壳卷/十飒】入阵(中)

2022-03-20 17:51 作者:疯花雪悦yu  | 我要投稿

飒不记得自己被那突厥人的烈马拖了多久,他全身都沾满了沙土,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将他折磨的几近失去意识。直到被人打横抱起,头倚着坚实的胸膛,通红滚烫的额头贴在冰凉的护甲上,滋味依旧不是很好受。


带着人回到了军帐,还没等飒喘息片刻,忽然被重重摔在榻上,十迎面朝他泼了一把酒,榻上的人很快发出了被俘以来第一声惨叫。


“马奶酒,给你消消毒。”


飒此时没有精力回他,剧烈的灼烧感使他全身的肌肉都蜷缩在了一起,颤抖的环住自己的双膝,低下头大口喘着气。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脆弱,十沉默片刻,解下自己的长袍披到飒的肩上将其揽住,并唤来巫医为其清理伤口。


将人剥干净,浸湿巾帕将人擦遍。亲自将绷带缠上他纤细的月要部,十辰于动作粗鲁,飒心里感到莫大的羞辱,却只能虚弱的任其摆布。


拭去他眼角蓄含的泪水,十难得温柔的放轻了语气,“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是我俘虏过的最有骨气的中原人。”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野蛮的突厥人,没有之一。”


“是吗?”


十辰于有些强硬的捏起他的下颚骨,飒毫不畏惧的直视十的眼眸,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皎洁的脸庞,易碎而又坚毅,看得十竟一时有些出神。


“其实我还可以再野蛮一点……生得这样的好容貌,要换做别的突厥将领,你现在早就被压在月桼下承隔开欢了。”


十说着伸手就要解自己身上革带,飒下意识的按住他的手,却被他反握着往前一带,整个跌进十辰于的怀里牢牢擒住。


“不……不要……”


见他如此忐忑,十辰于极力抿着唇角却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飒方才知道自己是被戏弄了。用柔软的被褥将怀中人裹了个满身,十温暖的大手揉上他的发顶,“吓到你了吧?小军师。”


“……蛮夷。”


“折腾大半天了,要吃点东西吗?”


见人起身离开军帐,飒悄悄将放在一旁的毡帽踩到脚底泄愤。十很快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烤羊肉走进来,扫了一眼他,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


飒饿的肚子里都快反酸水了,本能的做了一个小小的吞咽的动作,但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向敌人妥协。藏在被里的手悄悄按住自己憋下去的腹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需要。”


十眉头挑了一下,似乎能明白飒心里在想些什么,“没关系,我就喜欢倔一点的,这样才带劲。”


将食物放在床边,十欺身上去,单膝押在飒的身侧,还没等飒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就被那蛮人用双手轻轻捧起。骤急的风吹开了帐帘,携着独属于草原之夜的湿冷而清透的气息。而面前的男儿郎,正是在经受住锤炼后,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馈赠,眉宇间满是天然的野性与刚劲,看得飒一时竟出了神。


“不是施舍你的,也不是为了拉拢你,又不是吃了就等于服软。就当是今天把你绑在马后的赔礼道歉,好不好?”


“好不好……?”


默不作声的将食盘端了过来,以此作为掩饰。飒怕自己再皎洁明朗的眸子多对视几秒,自己的心就该乱了。


——


次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盛势浩荡,擂鼓鸣击声直冲云霄。壳驰着陪他征战沙场无数的战马穿过突厥士兵的军帐,眉宇凌冽,宛若一把封于千重山下霜刀忽的亮相出鞘,仅一个人,握一杆银枪,便踏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一只雄鹰在他头顶盘踞了几圈,最终落上十辰于强有力的臂膀。十单手勒着缰绳施施然来到壳面前,密集的鼓声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急促起来,二人于马背上对望,气势不相上下。



“状态还不错,看来昨天觉睡的很安稳?”


即便昨晚在榻上辗转反侧,整夜都难以入眠,但一踏入草原壳便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让人觉察不出丝毫端倪。


“少说废话,你想怎么比?”



“早听闻壳大将军在中原骑术一流,不知与我相比又当如何?”



论骑射,草原儿郎的最是骁勇,更何况十是他们的战神,又企是区区中原人能够比拟的?


突厥士兵的助威声掀起一股股浪潮,壳泰然处于浩大的声势中央,背后赤红的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随着哨声响起,两人几乎同时挥扬缰鞭,如射出的离弦箭一般转眼便没了踪影。


广袤的草原上,两股力量一前一后,在碧空之下相互角逐,绕过崎岖的群山,越过延绵的川流,蹄扬飞沙,马嘶长鸣,最后在日落之前折回营帐。两人就连翻下马背的动作都分毫不差。壳一把夺过放在旁边架子上的长枪,率先跃到擂台之上,十拔出佩在腰间的宝刀凌空劈下。


兵刃相接又一触即分,两人都被对方震倒退三步。短短几秒过了数招,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如血残阳映在凛凛的银甲上,进一步渲染了两人周身的肃杀之气。


十和壳之间的对决看的飒心惊肉跳,好几次十的弯刀险些穿过十的衣襟,都被壳用长枪及时的阻隔了。壳的力量略逊于十,但在招式上变换要更多一些,好几次十都险些着了道。


最后一次过招,两人依旧没分出胜负,又徒生出几分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来。


“好久没打的这么畅快了!”


十心情大好的解开了飒身上的束缚,壳迅速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连自己都不曾舍得使用的伤药跑上前。


“飒!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将军,我无碍。”


急忙按住飒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壳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整天的切磋,夜里十辰于和壳也能面对面坐上席案心平气和的饮酒。酒袋相撞,迎着清风朗月,两人一笑抿恩仇,不论立场,肆意的谈天说地。


直到两人聊到后半程,飒这才从帐里出来找他们。


草原的夜晚寒冷,他原本就单薄的服饰在受伤的同时早已破烂不堪,只好穿了十为他准备的突厥人的长袍。


飒的体形总显得削瘦单薄,厚而长的袍衣裹到身上,看着倒是能抗住几分风霜了。侧过胸前的兽绒将他的左肩裹住,右侧光滑的肩头,以及整条纤细白皙的右臂全部暴露在十眼前,十忽然觉得这天上的皎月好像也没有那么明亮了。


这类款式其实十辰于也很少穿,他知道让一个中原着他们的服饰可能会有些难堪,十辰于只是很恶趣味的想稍微捉弄一下这位心气傲的小军师,却没想到飒穿在身上会是这种效果。


在离华壳更近的位置坐下,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类有些豪迈露骨的服饰,飒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结果一看十,发现他似乎表现得更不自然,望向自己的目光变得越发虎视眈眈。


“你们中原人,是都会下蛊吗?”


壳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下两人,看来在他不在的某段时间,两人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进展。


装作不剩酒力的起身回军帐,壳特意将步伐伪装的略微飘忽一些,想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飒刚要随着壳离开,就被十辰于一把拽住手臂,“不再陪我坐一会吗?”


“就这么干坐着?”


此时的十也略微有些醉意,半边身子都斜在桌案边缘,拄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盯着飒看,“唱歌给你听啊?”


说完也没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的唱起来。十的歌声很嘹亮,应该是一首游牧民族传统的山歌,虽然飒听不懂其中的语言,但他听的很认真。


直到今天,飒都未曾想通其中含义。但在脑海中温习的次数多了,调子自然就熟悉于心。远远眺望着曾经与他和睦相处的那片天地,或许是战事繁多,分别之后十便再没有给他传过音讯。


从壳讲述的只言片语中,卷儿推测三人的关系应该很好,除去战场上威风凛凛,这还是他头一次在私底下见到壳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按道理说能让壳如此欣赏的,对方应该也是很有名的突厥将领才对,可卷儿从未在史书上见过十辰于三个字,二人的交战也没有任何记载。


除非……这位草原战神早已在这几年间销声匿迹了,被史官默认为仅与壳将军交过手的泛泛之辈中的一员轻率的带过了。


而对于壳和飒最终的悲惨结局,他也觉得十分迷惑。既然壳能单枪匹马丝毫不顾个人安危的闯敌营迎战去救飒,那他们的感情应该很深厚才对,又到底是什么变故能让飒对壳痛下杀手?


一提及十,飒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情和隐隐的思念,下意识取出揣在怀里的口琴吹奏起来。卷儿识得上面的花纹,那是草原特有的标志,曲调也是游牧民族代代流传的山歌,是他们在求爱之时,唱与自己钟意的人用以表明心意的。


越是这种平日里处处提防旁人,出手干脆利落的人,痴情起来越容易疯魔。恐怕是十出了什么事导致飒跟壳直接决裂,卷觉得应该得找机会试一试他。


“卷,跟我来一下。”


本来待会想跟上飒干点正事的,没想到突然被壳叫住。壳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样子。


现在还有什么事比救你更重要吗?


卷儿在心里吐槽,但脚步还是很自觉的跟上了壳。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望着四周,这不是去军帐的路,反而通往林子深处,壳在前面还会顺手为他挡一下杂乱的树枝。带着卷来到自己事先选好的空地,壳面对着卷耸耸肩,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的筋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莫非他这是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将自己灭口?卷儿被吓得差点直接一个滑跪,刚要脱口而出一句好汉饶命,就听壳语气正经的说道:


“后面的战事恐怕要吃紧,你第一次进军队经验不足,刀剑无眼,很容易伤到你。趁着现在还有空,我先简单教你几招防身。”


……


“就是这样,用的是一个巧劲……这样做完以后,正常人会条件反射的袭过来,抓这里,然后你就可以反擒住我……”


手忙脚乱的听从壳的指导,卷一手掰过壳的手腕,另一手按上他的肩膀顺势往下一按,壳刚好转过他看他,这么一个微妙的姿势维持了几秒,卷儿竟莫名感觉到一股羞耳止的兴奋感,这种情绪很快就浮现到脸上,看得壳有一瞬间的愣怔。


“啊……抱歉抱歉!情不自禁……”


急忙松开壳,卷儿如同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边摇手边连着倒退了好几步,壳移动的瞬间衣襟带过一阵风,紧接着手掌按倒卷儿身后的树干上。


按现代的话术,壳将军此举应叫做壁咚。夜里的风是冷的,可卷儿却觉得自己的脸颊很烫,接着就见壳微微附身又朝着自己的耳侧凑进了几分,惊得卷忐忑的闭上了双眼。


“抱歉,情不自禁。”


逗完人之后壳心满意足的起身,嘴角隐隐的笑意让卷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壳加以掩饰的清咳了几声,忽然见天空一道白影闪过,瞬间凝了神色。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啊,好的。”


看来事情又有进一步发展了,卷也没有拖延的意思,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军礼,“承恩将军今日倾囊相授,花卷受益匪浅。”


“无需多礼。入夜不安全,你也早些回去。”


叮嘱了一句,壳步伐匆匆的往军帐赶去。卷望向他走远的背影,回想起方才壳目光略微向上观察着什么,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迟迟没有草原那边的消息,飒晚上总是睡的不安稳,一支羽箭忽然顺着帘缝射了进来,飒瞬间惊醒,抬手握住箭身,一个腾空翻从榻上翻身下来两脚无声的落到地面。


力道不稳,不像善用箭之人的手笔。探查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人影,飒这才将绑在箭上的信拆开来看,上面只有寥寥几言,飒看完却大为惊骇。


待飒行色匆匆的出了军帐,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小心探出了头,鬼鬼祟祟的闯进来,在帐内一顿翻找,想了解飒的更多底细。


纤白的手抽出置于架上的书,忽然一本鲜红的小册子从夹页中掉落。将里面的折页全部摊开来看,还没等卷儿惊叫出声,就被突然返回的飒一把掐住脖颈押在桌案。


摘下帽兜发现果然是自己想的那个人,飒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说!你费尽心机潜入军队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加害壳将军!”


手劲大的卷几乎无法呼吸,他忽然有些后悔招惹飒了,“我就是咳咳……好奇心作祟,想知道军师到底与那夷人什么关系……咳咳。”


看卷儿的样子不像在撒谎,飒收了力道。瞥了一眼卷拿在手上的婚书,夺过来小心的夹回书里,眼中多了一抹柔情。


“如你所见。这件事将军也知晓。”


那次以后壳也曾与十辰于多次交手,三人关系也更熟络。但自己不同,渐渐的好像对十产生了本不该有的情愫。


时间久了壳便看出了端倪,经常以此打趣他。飒始终将这份情感埋在心里,本以为他和十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没想到十辰于在与其他部落交战时不慎中了他们族特有的毒草,无论洗了多少冷水澡始终断不了热。


再烧下去毒素就会顺着血液扩散,后果不可估量。巫医一直愁颜不展,甚至提出要找几个女奴,可十并不愿意。飒也不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人单骑偷跑进突厥人的营帐。


十辰于也从未设想过,飒脸皮那么薄的人,有一天会当着众士兵面,在全军的起哄声中跟自己拥口勿。


春宵帐内,十指交叠。第二日飒敛好衣襟,一本正经的跟十辰于说无需他负责,却被紧紧抱住不让离开。


“飒飒……我娶你好不好?”


“……”


“草原儿郎忠于家室,我向长生天发誓,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他懂他的志,他们崇尚长生天的馈赠,崇尚自然的优胜劣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草原儿郎高举起他们的刀和戈,生而为逐鹿,死亦葬大海。可若还继续进攻中原,飒就永远不能应下他的承诺。


仅用一年的时间便为草原夺下九城,十辰于的功绩应远不止如此,可如今却甘退居二线收复周围小部落,将可汗意下逐鹿中原诏令拱手相让于旁人,已是能为飒做的最大的让步。


即便处在战事之中,十也愿抽出时间深夜点一盏烛灯,静下心来坐到桌案前,为了解中原礼节翻阅无数相关典籍。


望着眼前的红纸,飒甚至能想象出十面对着生涩难懂的鬼画符时的场景,无非是单手抵着眉心笨拙的一遍遍描摹,最终能逐字逐句完整的写下海誓山盟。呈现出的笔锋豪放,将草原儿郎的热血全部灌注于小小一纸的聘书上。

“这样啊……”



卷心下思索,既然壳也没有阻拦的意图,飒也没有牵罪于壳的理由,这怎么看都是一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到底问题是出在哪?



“你走吧。记得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好奇心,如果撞见了你不应该知道的机密,就没这么好运了。”



首次试探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卷准备再等几日观察看,自少在抵达雁门之前,他都还有机会。


许是离那场战役越来越近了,连着几日卷都在夜晚梦见那片火海,以及壳被刺的瞬间。又一次从榻上惊醒,帐外一片混乱,卷掀开帘刚好撞见飒在绞杀夜袭的最后一个突厥骑兵,就见那士兵怒不可遏瞪着飒,仿佛与他的仇恨不共戴天。



卷听他说了一句突厥语,还好他在学习过程中对各类少数民族语言多有涉猎,大概意思是如果没有他和壳,他们草原的战神十辰于又怎么会被害至此。



飒动作一顿,但依旧用长枪毫不犹豫的刺穿了他的盔甲,“壳将军的为人岂是你一个小小蛮夷能够污蔑的?!”



卷顿时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对,兴许那个士兵说的是真的,十辰于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惨痛到让飒不惜对兄弟出手。



急忙朝壳的军帐赶去,现在飒依旧是信任壳的,弄清楚还来得及阻止。而帐内,壳坐在桌案前面色凝重,一名返回的探子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来到壳的帐前,飒刚要进去像壳说明今日夜袭的突厥士兵已尽数伏诛,却不小心听到了可怕的事实。



“将军,经过探查,那位叫十辰于的突厥将领确实在您与军师那日送行饮完酒后折返草原的途中出现了中毒的迹象,被堵截的军队射下了悬崖,现在已然是个废人了。”



坠崖?!!



飒如雷轰顶,眼睁睁看着,壳很冷静的,甚至目光漠然的望向他汇报的那名探子,“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让飒知晓。”



不自觉的倒退两步,飒顿时感觉遍体生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回流了。



“哈……哈哈……就一句,不要让我知道。”



所有的一切就此土崩瓦解,飒的表情突然变的很狰狞,看不出来是哭还是笑,痛苦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卷儿眼睁睁看着飒整个人好似被抽离了灵魂般无力的跪在地上,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淌下,竟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们曾一起……策马草原……酣战沙场……甚至那么大的危机,他都冒被大可汗降罪的风险帮你……到头来……”


那日的情形他至今还记得,中原兵马内斗,壳遭人暗算,不仅失了半数兵权,路上还被两股力量前后夹击堵在峡谷。



壳在人潮中杀的浑身是血,几近力竭,是十辰于带着精锐假意不敌吸引急于夺取功勋的顾将军撤了他那股势力追击自己,才给壳和自己带来一线生机成功杀出了重围。



也是那一次,事后壳为表示感谢给他送行,那杯上好的佳酿还是自己亲手代壳给十的,十毫无防备的就喝了。



飒怎么也没想到,之后一直没有十的消息,是当时他因此身中剧毒。同时又在回草原的路上被怒急卷土重来的顾家军伏击,摔马掉下了断桥。



躲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卷儿胸口随着情绪剧烈的起伏着,飒崩溃的模样直直扎到他脑海里,忽然感觉嗡的一下,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和他最初穿越时的情形一模一样,这一次,他终于看见了那名未被史书记载的草原战神。



如今的十辰于不再像壳和飒描述的那样神武非凡,而是孤零零的坐在一张轮椅上,背影好似七月的秋风般萧凄。被落霜压垮般苍凉的双眸黯淡无光,正凝望着窗外辽阔的草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他把脉的巫医摇了摇头,犹豫几番还是残忍的说出了事实,“毒素已侵入五脏六腑,体力定是不如以前的。摔断的腿休养两年,还是能够正常行走的,多加锻炼尚能疾跑,但是受不了长时间的颠簸,这马背是不能骑了。还有手腕,不能提重物,更不能挥刀拉弓,不然就彻底费了……”



卷儿看着十的喉咙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忽然那双眸子望了过来,直直对上卷的眼睛,仿佛在透过他去看身后与卷成一条直线的飒,而实际十辰于的眼前应空无一物,卷却被这不经意的一眼吓的寒毛直竖,直到十的画面整个消散殆尽,剩下还在原地崩溃的飒,卷逃一样的离开了。



强迫自己看地形图看到亥时十分,壳觉得心里越来越烦闷,趁着大部分士兵都入睡了,决定独自走出军帐想稍微透透气。



天空乌云密布,阴沉的可怕,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壳的情绪也越来越压抑,但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打起精神来。



远走了一段路,壳感到有些乏累了,准备回去休息一下,忽然发现林中似乎隐隐有亮光。拨开来看,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卷儿置身于热气腾腾的水雾中,远远见他往脸上撩了一把泉水,水珠顺着他长而柔韧的发丝流淌,在暗中泛着莹莹的光。发尾紧贴着光滑的脊背,随着他向后倾仰如泼墨般在水中漾起层层涟漪。


无数流萤环绕在他周围,灵动的,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在空中浮游。一片幽静祥和之中,卷儿的身姿影影绰绰,仿佛要乘着缭绕的雾气登仙一般,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察觉到有人走近,并在泉水边缘蹲了下来。花卷身子向泉水下沉了沉,只留出肩部以上的部位。看清来的人是壳,又突然探出水,两手捧住壳的脸,就这么静静凝望着他。



对上卷儿的一双眸子,清澈而宁静,就如这潭泉水,温情中又藏着隐隐的忧伤,让壳情不自禁想沉溺其中。



“我能相信你吗?”



透过壳的脸庞卷儿仿佛又望见了那片火海,一杆银枪锋利的刺了过去,受惊的马儿失控扬起前蹄,连带着主人的惊骇一同化为喷涌而出的血水,在红光与哭声中将眼前倜傥的男儿郎活活吞噬。



明天就会碰上那一劫了,但一想到壳会从他眼前消失,心脏就会隐隐作痛。明明……只是想回家的。



壳神情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楚,然后又重新焕出笑脸,语气沉稳而坚定,让人很容易安下心来,“你愿意相信我吗?”



“明天,要小心飒。”



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说出口,卷儿情绪仍没有丝毫放松。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壳的瞳孔肉眼看见的缩了缩,仅纠结了一瞬很快又释怀。



虽然亲眼目睹了飒的痛苦,他对此也表示很惋惜,但卷儿愿意相信壳是有苦衷的。想要知道原因,通关大团圆结局,就得先帮助壳度过劫难。



当然,卷儿不会只是靠提醒。



第二日午时一过,战鼓喧天,壳振臂一呼,士兵训练有素的摆开阵势对外围的部分突厥骑兵展开围剿。铁骑踏过疆土,鲜红的战袍迎着腥风血雨肆意飘扬,壳挥动长枪精准的掀落了敌方统领的战旗,一鼓作气带领手下的虎贲军兵临雁门城下。


期间飒杀的最为勇猛,仿佛全身的力气耗不尽一般,发泄似的冲进人潮。每一次挥枪都伴随着护甲前的血液飞溅,每淋一片,心就更加撕裂一分。满天的猩红蒙住了他的双眼,散着难以掩盖的杀意。


当外围杂乱无序的敌军被绞杀殆尽,城门缓缓打开像是准备迎接所向披靡的支援军入城,实际百名穿着中原盔甲伪装守城兵的突厥弓箭手蓄势待发,千钧一发之际就听壳将军如早有预料般高呼——排盾!!!


壳之所以说有一场硬仗要打,是在几次往来的求援信中发现端倪,恐守城的将领早已归降突厥。为稳定军心在吃空的粮袋中填入黄沙伪装军饷充裕,一日期限壳必须攻入城内。


迅速用木桩抵住城门,招呼事先隐藏在周围的其余虎贲兵力,营造出四面八方排山倒海的攻势。暂退居后方的卷儿为战场上壳的魄力所折服,等局势一边倒的倾向壳的方向,卷就知道那一幕马上要来了。


卷曾设想过两种方式,一种是试图感化,一种是调虎离山。前一种要做到有些困难,他更倾向于后者,此时最能触动飒的就是十,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劲风袭来,狠狠刺像壳的胸口却被及时发觉闪开,枪头在坚硬的护甲上磨出长长一道划痕。


也许卷的到来触发了一系列原本不存在的事件引发了蝴蝶效应,这一次飒的出手带着些犹豫。没想到飒真能做到此地步,壳震惊的同时带着几分无奈。


就在他思索该如何与飒周旋,又当如何解释十的事时,突然高处一声清亮的突厥语传入众人的耳畔。


跟十待在一起久了,飒能够听懂其中的一些字眼,没想到竟然说的是——


儿郎们坚持住,最大的对手十将军及其残翼即将被我们在火厍内歼灭!只要再夺下雁门我们就是草原最英勇雄霸一方的精锐部队!


突厥内部一直分歧诸多,这飒是知情的。卷站在高处特意用突厥语传播假情报,就是为了让人更信服。一来振突厥士气烘托氛围,反正只剩些残余不会对壳造成致命威胁。二来吸引飒的注意让他把精力暂时转移到十身上,凭飒对十的关心程度想不乱阵脚都难。


况且,卷儿自认为他也不算完全诓骗。


他是根据自己当时看到的场面推测出人的大致方位,并且十当时那副我心已死的样子说不定真的抱有与其当个废人苟且还不如在沙场死得其所的想法也说不定,早些让飒赶过去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拿好,离开这里再打开看。”


将一封昨晚提前写好的信塞进飒的怀里,壳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派上用场,不过此时也容不得他多说些什么,向在场的虎贲军高喊——“为飒军师开路!!!”


这座边邑刚好是个分界点,离十所处的位置不远。飒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前往十辰于身边。深深看了壳一眼,当机调转马头朝着草原的方向冲刺。


当年飒也是千里走单骑,义无反顾赴往遥远的草原解心上人的燃眉之急。如今的飒亦是如此。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十,即便见到了又当如何自处。


可能十此生因自己和壳的所作所为再也无法驰骋疆场,最以为傲的信仰轰塌,滔天的罪孽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背后的追兵越来越多,几乎堵住了他的退路,刀光血影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


前方通往对岸的桥梁遥遥欲坠,中间的木板塌陷了很大一块,下面的悬崖深不见底。望着那不可估量的高度与险峻,飒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了,曾经十就在这里摔下了马,那是何等刻骨铭心的痛?


不过经历一遍他经历过的……这点阻碍又算得了什么?!!


眼看四周的战火很快就要烧到桥头了,飒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奔腾的烈马在一片火光中愤然起跳。身后的追兵都愣在原地,看飒赴死般连人带马的越过了断桥,踏上连接对岸最后一块木板时木板承受不住重量而碎裂,马匹惊叫一声坠入了山崖。


危急关头,飒紧紧抓住了桥梁的绳索,整个人旋在半空奋力一跃,终是上了对岸。


可还没等惊魂未定的他喘息片刻,一只飞矢狠狠射穿了他的肩膀,同时将他深深带进石壁动弹不得。


后背距离的摩擦与冲撞震的飒眼前发晕,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试图去拔那只深埋进去的羽箭。血液大量的涌出,流得整只手臂鲜血淋漓,可箭却纹丝不动。


不行,飒你不能被困在这儿,你还要去找到十辰于,还要……


咬咬牙下狠了决心,飒高举起长枪,对准自己的一半肩膀和手臂就要砍下——“这只手臂,我不要也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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