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语的人总是不告而别@赵喜娜
写于2017年,旧作五首。 1 第一场雪,在十月的大兴安岭 那是存在于他口中的陌生之乡 麋鹿的头骨是红松树亲手埋葬 它们是山岭荆棘的王冠,鄂伦春 族人沿河而行,好似为过冬而游荡 水面随着他们的脚步冰结,仿佛流淌 已经走到了雪的尽头。好像生命都苦苦 前行,苦苦好像是生命的尽头。 十个鄂伦春汉子走向雪林深处,铁轨 是族人想要亲手扼死的仇人,可此时此刻 他们沉默走向雪林深处,穿过尊严的鹿群 偷情的女孩儿留下一串生死难辨的脚印 他们全然忘记凛冬将至,他们寻找着 沉默不语的人总是不告而别。在这样一片 雪原的处女地上,任何感情都将被原谅。 《她为何一言不发》 2 然后我开始写信,与你夜中的一通电讯之后 我才有很多事情告诉你,在嶙峋的楼与墙中 隔着几乎是以分秒计算的距离,隔着冬夜, 两根银黑色铁轨上空白鸽传信接吻之鼻息 冷的鼻息,热的鼻息,闭目相对之鼻息 纷纷扰扰的人无论怎么形容,嘴唇热的 薄薄的触碰也不另有意义,心机算尽者 也只能默视霜雪策马,哂笑着愕然无错 一阵一阵,车厢于我不及见梦中人而停 方是如此恍如从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 从一场碎梦到另一场更多人的碎梦 “我想告诉你我此刻正给你写信, 我们只谈一点点伤心的事情,怕人笑。 最后我想了很久,终只写一句,此致敬礼。” 《寄过去要一周的时间》 3 你知道风总是在江边跌落红色的 一只低飞的海鸥快乐的蓝眼珠 是这一季的风将要含笑的嘴角 知道它总是跌落在你下班前一秒 一排排的站着,这白色列车仿佛是 北国之王为收割饱满的灵魂派遣而来 一排排站着,这高速飞驰的风声呼哨 本应是大雁南去,苍穹致礼生灵之笑傲 列车挣扎手脚,高架已经习惯这一刀刀 我们密集耸立紧闭嘴角,它听着一阵 辉煌幽远,子夜之子向北以歌哀悼 我是在彭浦新村站下车,出站之后 我要再走半个小时,路边荒凉。我知道 秋天到了以后,总是荒凉些。这无比正常。 《开心点》 4 不论在什么地方,赤红 在冷冷的青绿中,照遍 所有潮湿卑琐的凌晨一点的 街道,只有环卫工人冷冷的清扫 可是小倩知道,这是孽 是命的另一面 而非书中所写不复存在并 淡淡绝望的恋爱 早上醒来,头疼 昨晚和小倩撸串儿来着 怎着她今早不见了 西药房门口亮着红灯 面戴口罩的医生和环卫工 仿佛青萍一样,挤进我的眼里 《不论》 5 风雪洗劫我敞开的肉体,案发时篝火漫烂如山花 风雪是窗缝外含情的目光,是我与之长久对视惹来杀身之祸 我面对见证人极其羞愧,我对着敞开的窗 说不出一句话辩解自己的无罪 “据悉,在西伯利亚北部,罗加尔河沿岸, 每年失踪人口都达到数十人,他们的照片和启示, 层层叠叠的贴在空荡的警察局门口 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人前往,欲解开疑案。” 当人们回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时 罗加尔河岸边,捕鱼人遇到今冬的第十二个人 他循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痕迹,急切地赶路 当人们回想起那些事情时,薄暮适时而至 “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他说,“于是我就这样 一直走,沿着一条蜿蜒冰冷、即将开化的河流 默念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是那么的爱他们。” 《罗加尔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