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真红菇与假红菇

2023-07-08 03:29 作者:越清池  | 我要投稿

以前在农村老家上学,在外地住了许多年的外婆也回到了老家。那年夏秋交接之际,雨后的山林,外婆计划着要进山采红菇。 红菇顾名思义,是一种通体为红色的菇子,味道极为鲜美,产量稀少,是大补之物。一斤晒干了的红菇,据说价格上千(这是听外婆说的,现在也不知道要多少钱了)。但是外婆并不打算采来卖,她是准备晒干了留着自家吃,等她的孩子们过年回来了,就用来炖羊肉。红菇炖羊肉——是大补。吃了会鼻血的那种。 外婆进山采菇的热情极大,天不亮就起了,洗漱完毕,吃完早饭,换上解放鞋,就来嘱咐我,说早饭她已经做好了,让我记得准备午饭,顺便记得把鸡鸭猪都喂了。我应了,翻过身继续睡了。并没打算跟着去。我虽然是个农村孩子,当时又是爱玩的年纪,但是对于大山并没有很强的亲切感。因为我怕蛇怕得要命,哪怕是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蛇,都能把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苍蝇再小也是肉,蛇再小也是蛇,我对它们的害怕一视同仁。 到了中午,我做得了午饭,把鸡鸭猪都喂了,但是还是不见外婆回来。我站在门口向外望,看到很多老太太顺着上山的小路往回走,手里都提着麻袋,那些袋子有的鼓小包,有的鼓大包,老太太们的表情也是有喜有怒。 我看着看着,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外婆不算胖,但是也绝对算不上苗条,若要细纠起来,应该是壮;她进山有自己的行头。不管天气多热,都要穿上她那件暗色的长袖,脚上也永远是那双沾满了泥的解放鞋,腰间绑着一把没有弯的柴刀。我有时候看着她,就会想起以前抗战电视剧里的村民。 外婆的麻袋不是很鼓,我也不在意收成如何,主要是好奇这红菇长什么样。毕竟我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红菇算是我当时见过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形状与触感跟新鲜香菇没什么两样,就是它是红色的,闻起来有一股山野味,有泥土那种湿湿的味道,还有与松树类似的矿物的味道,不如香菇味道大,但是也还行。我看着稀奇,但是又感觉不出到底稀奇在哪里。 “很久没上山了,红菇长哪里就得自己找。”外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自己上山找菇的情况,经她的叙述,我感觉这些老太太的心思也是不少。 菇子的生长一般是有迹可循的:喜欢扎堆,喜欢固定的地方。一个地方若是第一年有菇子生长,那来年指定还长,但是会逐渐减少产量,直到最后完全不长。住在山里的人靠山吃山,自然也知道这个规律,于是就暗暗地记住地方,来年还来同一个地方采摘菇子。这是秘密基地,是只属于自己的小资产。然而资源是有限的,来年来得若是晚了些,这菇子就被别人摘走了,如果只是被摘走了菇子,那也就罢了,怕就怕这块风水宝地被别人记住了,秘密基地变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些老太太们也没有其他的乐趣,去秘密基地采红菇是她们一年一度的快乐,所以她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基地。于是她们采红菇,跟打游击也没什么区别:跟对方说,你去那个地方找找,然后自己悄咪咪地跑到秘密基地;还有的正采着,就听得一个声音大喊:哎哟!你怎么把我的红菇给采了!那人不服气:红菇长在山上,谁都可以采,这上面是有你的名字?来人说:我每年都来这个地方采,这地方长的红菇就该是我的。如此一来一往,两人就吵起来了。不过她们吵她们的,其她的采红菇小分队们乐得没有竞争对手。 外公在一边听着,又看了看外婆的麻袋,揶揄道:“在山上跑了这么久,才采这么点。” 外婆拿眼一瞪,说:“那你也去啊,我看你能采多少。” 外公叼着的香烟忽明忽暗,那烟也从他嘴里一阵一阵往外冒,他笑着说:“好啊,我肯定采一堆回来。” 吃过午饭,外婆嘱咐我把红菇铺在簸箕上拿出去晒,还吩咐好了晚上的事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山了,直等到太阳一半都落山了才回来。外婆的麻袋跟上午的那一趟一样鼓,外公拿回来的却是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菇子,比外婆的麻袋小很多。 “不是说会采得比我多吗?”外婆得意地笑着。 “这是我第一次采,等明天,明天一定比你多。” 外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愈发的得意,把自己的麻袋往地上一放,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打开一看,乐出声了,声调都在上扬,“你采了一袋假红菇。”

真红菇与假红菇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