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    间    ⅠⅠⅠ

“真辣眼睛。”

在休眠网道大门框架的辉光映照下，一艘如同细长圆盘的星际舰船映入眼帘。舰身布满矮塔和半球形穹顶，船底朝向重力引擎臃肿凸起。伊利亚辛知道，不对称之物有着自己的不完美之美，这种不平衡缔造许多充满活力与力量的器物。但放逐者们的舰船显然没有这种要素。

“它更注重实用性”，特提西斯解释道。他身着白色长袍，赤足站在轨道码头登机桥的红灰大理石上。

“时髦与实用并不冲突。首先那些矮塔应该再建高点，抵消臃肿的重力引擎，穹顶应该缩小，现在这样子看的就像肉疣。”

“当我们到达图拉西梅内什，这艘船将会成为新家园的奠基。到时我们将不再会用重力推进器触及高塔，而是脚踏实地步步上升。再大的话我们就带不了了，那些圆顶可以拆下来，作为未来主殖民地的卫星区，不过我们会用体力去构造这些，再养殖些动物。”

伊利亚辛环顾四周，其他灵族成群结队沿着三座登机桥向星舰移动，其中许多人穿着奇异的白色长袍，就像那些自诩末日预言者的一样。仔细看，倒是还有些人穿着常服。

“新的启示，”特提西斯盯着兄长的眼睛说道。

“启示？这更像是欺骗，”伊利亚辛回望带他们来的穿梭艇。

“你不想离开？”

“离开？”伊利亚辛被逗乐了“我想，这就是你邀请我来这儿的理由？”

“我想用这最后机会让你明白，再这样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求你了伊利斯，和我们一起，和我一起。流亡者的理念究竟有什么害处，让你拒绝接受？我担心你，伊利斯，担心所有人。”

“我的生命中，还有比砍树铲粪更有意义的事情。”

“更有意义？还是更加简易？”被惹恼的特提西斯放声驳斥：“我们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不再进取了！精神无人机与灵能构造体以我们的名义向外探索和征服，给我们带回了一个万星帝国。我们还渴望着什么？这样的生活什么意义！？”

“为了纪念那些无法享受这些安逸时光的人，”伊利亚辛厉声回应：“数代人乘坐着朝不保夕的星舰，为我们的世界播下种子！他们的先祖驾驭着横跨银河的网道之门，穿越星际间的冰冷鸿沟！更有数以百万计的人，死于和‘蒙奇’的战争，才终于换来如今的和平！我们要做的是铭记他们，而不是模仿他们！”

“如果没有相似经历，你又怎能理解先祖们的所作所为？你从没走出过这个这个星系，又能对控制这个星系的帝国了解多少？”

“我才不管这些！穿上厚重的长袍，赤足在地面行走，并不代表你比我更接近埃尔达耶什的传人！如果你自认为找到了幸福的钥匙，那么你就和那些庸人一样自负！”

“幸福？我们追求的并不是幸福，而是悲伤。去追求生活中的悲伤，而不是继承。让我们去建设乐土吧，兄长。”

“那你就去吧，别再对我说教了。”

哀伤掠过特提西斯的面容，他看向那艘星舰，圆盘里能看到数十盏灯的光。他又转向伊利亚辛，哀叹。

“我不能离开你，伊利斯。”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去，又为什么要把我拖到星系边缘？”

“看，看向群星，兄长。”

伊利亚辛背过星舰与网道大门，以及那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恒星，沿着小行星船坞向外望去，看向外层空间的深处。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正凝视着银河系的边缘，那里的辉光稀疏，但依旧有上百颗星星，如同黑幕布上的钻石一样闪烁。空间站稀疏的大气没有模糊这些星光，让它们在死气的黑暗中显得晶莹剔透。

“你难道听不见它们的互换吗，兄长？”特提西斯问到：“一个新世界，一个新开始。”

“这场争论已经过去了，”伊利亚辛露出恼怒的神情，转身面向自己的弟弟“你别以为能捆绑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不对你的所作所为承担任何义务。如果你想去，那就去，遵从你的信念，但不要试图用它撬动的我。”

“我会留下来，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很明白，自己是做不到抛弃你的自私之举，我不能离开你。”

“我不需要任何保护，不需要任何怜悯，如果你想留下那就随你。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了，离我远点。”

伊利亚辛转过身大步迈向穿梭艇，他不知道那一点让自己如此恼火。是弟弟邀请自己参加这荒谬的探险？还是说自己凝望群星时，曾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答应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