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万寿宝塔(8)【原创同人文】

第08章 见证历史
两岸青山,都是茂密的森林,狭窄的水道,蜿蜒着扭曲在山峦之间。几只猿猴从树梢上穿过,寻找着它们今日的猎物。江上有几条木船,打着“大明湖广都司瞿塘卫”的旗号。船只吃水很深,像是载满了货物。上百的纤夫,肩上扛着粗粗的麻绳,脚下踏着草鞋。他们赤裸着背脊,朝着炎炎烈日。
“这里是……”言和自言自语。看到“瞿塘”二字,能知道大概是瞿塘峡一带了。
她站在一个八角亭子里,在半山腰的位置,红漆的圆柱子上挂着黑色的木牌子,题写着草书的的对联。言和一个字都看不懂,连落款的年月日都看不懂了。
言和抬起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着装。她穿着白色的交领上襦,上面绣着淡灰色的竹叶图案,宽大的衣袖足以没过手腕。下身是薄荷色的褶裙,腰上系着淡黄色的丝带,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地垂在了腰旁。
“我是穿越了吗?”言和反问着自己。
江水突然涌起,绿色的江水夹着白色的水花。寒冷的凉风从言和的背后吹来,丝带、裙摆和头发随风而起。言和忽然回头,看那浪水离自己近在咫尺。言和睁大了眼睛瞪着那浪水看,脸上浮现着未有的惊讶与恐慌,还不及反应过来,浪水就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言和被水流推下了半山腰的亭子,背对着水面,并不优美地落入了江水之中。浑身上下湿透不说,言和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在水里多深,甚至开始不知道哪个方向是上面。她看不到光明,四处都很暗。言和虽然会游泳,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毫无防备地落水过。
一群小鱼快速地摇着尾巴,向言和这边游了过来。言和身上的宽衣大袖,在水里随意地散开,像是一朵绽放在水里的花朵。
那些鱼密密麻麻,包裹着言和,冲撞在言和的身体上。言和挥着手臂,想要驱散这些鱼群,然而却无济于事。密密的鱼群让言和更加分不清方向。
过了几秒——可能对言和的感受而言,远远不止几秒,言和总算摆脱了鱼群。她想呼叫,可是根本叫不出口。她继续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这古时的装束,让她难于施展游泳的技巧。
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了吧。言和微笑着,打算沉没在这无尽的江水之中。水浸润了她的肌肤,冷,越来越冷。
几束光射入了水面,言和知道那是水面的方向。言和躺着悬浮在水里,面朝着那几束奇异的光。
光越来越亮,照亮了四周原本昏暗的水面。水里的气泡越来越多。言和东张西望,好奇地看着这奇异的世界。
几条彩色的鱼从言和身旁游过,言和伸手去摸,发觉它们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远。
紧接着言和浮出了水面,望着江岸。
江上十几条木船,长的十几米,风帆高昂。江岸则是爬了苔藓的城墙,城墙外一条长街,商铺林立,灯笼、锦旗悬在街道上面。药铺、杂货铺、皮革铺、面料铺鳞次栉比。酒馆、茶坊、饭庄、青楼此起彼伏。华丽的牌坊下人来人往,时不时还有人赶着牛车。还有穿着轻甲的官差,骑着高大的军马。八个人穿着马褂,裹着头巾,抬起华贵的轿子。
街边一座青山,石台阶曲折而上,山顶一座五层的楼阁,柱子涂上了朱红,用着亮黄的琉璃瓦。顶楼挂着漆黑色的牌匾,真金镶嵌在字上。言和泡在水里,仔细地看那远处的字迹,那是遒劲的颜楷,写着“黄鹤楼”。
这么快就到武昌了?言和惊异地看着这不曾见过的画面。她不愿意相信,又愿意相信。眼前的光怪陆离,胜过电影院里的得奖镜头。
言和顺着江流向下游漂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呼救的。这时言和便招着手,朝着陆地上呼救。两岸都是草甸,眨眼的工夫,又变成了茫茫稻田,又是眨眼的工夫,只留下记作青山,和那山间的寺庙,横看成岭侧成峰。
言和向着下游飘去,感受到了彻底的无助。现在的岸上,根本就没有人。
高大的铁甲轮船,涂装了浅灰色的油漆,中间粗大的烟筒,下面红上面黑。在烟筒前面便是钢铁堆砌而成的舰桥,左右开窗,设备错落。烟筒冒着浓烟,快速地腾翔在天空。
铁甲舰劈开风浪,水花飞溅。
言和在水面上,仰视着这钢铁铸成的庞然大物,不得不感到战栗。
仔细一看,那舰首舰尾挂着英国的米字旗,船舷也装满了整齐排列的炮管。言和盯着它们,又侧目看了看岸上。江南的民居,白墙乌瓦,石砖木扉;长亭短巷,舞榭歌台。
灰白的石牌坊,青铜的三足香炉,土黄的寺庙墙壁。穿着藏青色的补服马褂,戴着红顶花翎,拖着长长的辫子,像是在恭候着谁。
嘟——刺耳的汽笛声在言和耳畔响起,言和捂着耳朵,她就在那巨轮下面,她回头一看,仰视着巨轮,那铸铁的轮船显得更大了,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言和从床上惊坐而起,右手五指张开,捂着自己的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原来……原来是一场梦。
汗水顺着言和的背流下,划过平滑的肌肤。言和喘着气,面红耳赤着。窗外有点亮,和平日夜里的漆黑不同,还有人吹着哨子,那刺耳的声音陆续传入言和的耳中。
自己大概是被这哨声惊醒的吧。言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窗外的光芒,照亮了她半边的脸颊。
“早知道不去博物馆当志愿者了。”言和嘀咕着。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母亲拿着手电筒,照着言和。与那些驱赶她的警察不一样,母亲不会直射言和的眼睛。
言和顺手摸着床头的开关。来回几次,也没见天花板的灯亮。
“停电了。”母亲解释说。
“外面怎么了?”言和还是很迷茫。长长的睫毛上,有着她的一滴汗水。言和爬起来,望向窗外。
堤坝边的警车,闪着红蓝的灯光。巷子里有人吹着口哨,时不时还敲一下锣。街道上已经有几个邻居在跑动了。
“收拾一下衣服。”言和的母亲提醒着言和。
言和还是很茫然,不知所措。
“刚刚警察来说了,说水位上来了,我们这里变得很危险,要我们到别的地方躲一躲……”
“上哪躲啊。”言和小声问
“机职。”母亲回答说。机械职业学校离家里只有两三百米,在一个小土丘上面,地势高一点。
言和简单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夏天的衣服都比较单薄。她用袋子直接装着衣柜里的衣服。
随着哐当当的金属噪音,父亲拉下店面的卷闸门,郑重地上了锁。母亲背着一个蛇皮袋子,父亲则挑起扁担。言和只拿着自己的衣物。
街上的人变多,也都大包小包。他们并不慌张,没有跑。这并不紧急,而且机械职业学院也不远。
言和追上走在前面的母亲,取过那沉重的蛇皮袋子。
“让我来吧。”她和母亲交换了行李。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言和背着袋子,随着稀疏的人流,向前走去。
黑色的栅栏门,上面是红色瓷砖贴着的门额,刻着“荆州市机械职业学校”的字,套用的“新魏”字体,显得俗气。
步入校园是一条水泥马路,路边的电线杆上,伸出来悬挂着钨丝灯作为陆地。电线杆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三层楼高的教学楼横在路上,穿过教学楼一楼的大厅,来到了后面地势更高一些的操场。干燥的土地,几个生锈的篮球架,煤渣铺的环形跑道,木头的双杠和高低杠,石砖搭起来的乒乓球桌,红砖的墙上还用白油漆写着诸如“强身健体 阳光生活”的大字报。
政府部门已经在这里搭建了一些帐篷,居委会的大妈们转来转去,要他们按照原来的户口入住帐篷。
言和感觉这盛夏之夜,竟然有一丝微凉。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衣服,胸前印着几个英文字母。坐在帐篷里,双手抱着膝盖。
这是她第一次“避难”。
现在四点钟了,不曾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洛杉矶,但她也算是见过了凌晨四点钟的荆州了。
她睡不着,倒不如跑出去转转。反正,太阳也要出来了。
言和打起精神,望着自己的父母。父亲已经睡着了,母亲还半睡未睡。
“我去上个厕所。”言和小声说给母亲听,母亲点点头。言和就跑了出去。帐篷不隔热,外面和里面一样凉快。
言和在操场上转悠了一圈,这里的帐篷越来越多,也很是嘈杂。
她走出学校,下一个陡坡,来到了熟悉的巷子,然后朝着长江的方向跑去。
“言和啊,这么晚了,上哪去?”一个大叔叔也拿着行李,故意拦着言和。言和站在他面前,望着他,那人也穿着睡衣睡裤,头发很是凌乱。
“李叔叔,是你?”言和口气很不好。
李叔叔点点头,眯着眼看着言和。他脸上有些油腻,胡须显得邋遢。
“上次我在网吧,没有玩游戏!”言和上前一步,愤怒地盯着他看。
李叔叔后退一步,接着说:“误会,是个误会。”
他做着手势,希望言和能够平静下来,然后又问:“言和啊,这次你要去哪?”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言和不想告诉他,告诉他只会坏自己的好事。
“我不问,我不问。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李叔叔圆滑地回答说,提起箱子,准备继续往前走。
这回变成言和拦着他了,言和几步上前,站到了他的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他,眼睛仿佛能喷出火焰来。
“我警告你。今天我们相遇的事情你得当做没发生。你要是告诉我爹娘的话,我就把你在外面找小姐的事情告诉你老婆和女儿。你掂量掂量吧。”言和郑重其事地警告他,这都是言和上次跪在地上“反省”时想出来了。
那个李叔叔点点头,就继续赶路了。
小跑到江堤附近,发现前面已经满是警察、消防员和其它工作人员。警戒线都拉了几道,观音矶上打着明亮的探照灯。
“44.67米。”江堤上的工作人员读着数,嘴唇都在颤抖。现在的水位,达到了1954年洪水的水位。
市水利局的领导,穿着灰色西装,打着藏青色的领带,竖着大背头的发型,戴着窄窄的金属框眼镜。
桌子上摆着一台黑色的电话,那位领导亲自给省厅拨打的电话。
先是几句套话,然后便细致下来慢慢地说着,生怕说错一个字。
“现在,荆州观音矶水位,44.67米。”之后又是连续的“嗯”“嗯”。可见上级领导在反复确认此事。
堤坝上的警察与消防员们也相互通告,算得上是,见证了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