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裂隙》一 鉴往知来 马特·弗贝克

    

    本作开始于2554年3月29日，距离星盟战争结束已一年有余(《光环3》)。而在这场历时三十年、波及诸多殖民星球的人类文明生死战后——斯巴达IV型计划应运而生，并最终促成了联合国太空司令部斯巴达部队的诞生(《光环：觉醒》)。

    当爆炸发生之时，汤姆虽然并没有在休闲室附近，却依然能够感觉到爆炸的颤动传遍空间站的上部结构，人工重力系统也同时失效了。他正待在自己在教官办公室的办公桌前仔细检视新一批斯巴达V型战士的训练表现。待他抬起头来，发现露西已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她毫不费力便越过了桌子，朝着大门冲去。
    “我猜你也听到了。”汤姆说。
    斯巴达战士露西-B091竖起了大拇指，头也没回就向外冲去。就在这时，警报声在空间站中响起，天花板上的红色警示灯也闪烁起来。露西一把推开大门，沿着走廊一路向前狂奔。汤姆-B292竭尽全力跟上露西。他们两人都曾在无重力环境下参加过无数次训练及战斗，但通常情况下，置身于零重力状态中他们都会穿戴好雷神锤装甲。此刻没有了盔甲附体，汤姆感觉有如赤身裸体。
    还没跑到一半，汤姆就感觉耳边传来一声爆鸣，一定是空间站某处发生了严重的失压爆炸。气流将汤姆和露西猛然向前推去，露西设法抓住了门把手，而汤姆就没那么走运了。他本能地抓住露西伸出的手臂。若是换作普通人施以援手，很可能直到手臂脱白也没法拉住他经过手术强化的健硕身躯，但露西的身体也得到了同样的强化，他们两人已经无数次在险境中救下对方的性命了。
    而即便是露西，也费劲得嘶吼起来。
    汤姆在旁边的另一个门道前摸索到一处立足点，大大减轻了露西的压力。没过多久，走廊尽头的大门砰然关闭，失压威胁得以暂时解除。露西放开汤姆，两人沿着走廊走到舱门跟前，却发现大门紧闭无法打开。透过舷窗，他们看到门外的舱室交叉口已四面封闭。
    “在我们完成舱内增压前，门是不会打开的。”汤姆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露西指了指他们原来待着的办公区，不知是因为应急系统失效，还是掌控空间站的人工智能认为无须因部分区域失压而封闭整座空间站，那边的舱门还维持开启状态。无论如何，即便他们没法前进，还是有退路可回。
    露西猛地掉头向后冲去，汤姆赶忙又跟了上来。“这么着急干吗？”他问道。
    露西凝视着舷窗之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着急搞清状况。”她答道。
    露西作为“鱼雷行动”仅存的两位幸存者之一（另一人是汤姆），曾失声七年。在那场血战星盟的惨烈斯杀中，斯巴达 III 型贝塔连几乎全军覆没。在那一天，298个兄弟姐妹战死沙场。如今，露西之所以能重新开口讲话，是因为她希望能亲声诅咒斯巴达II型计划的创始人凯瑟琳·哈尔希博士-并扯掉她的脑袋。
    在那段无声岁月中，露西和汤姆参考斯巴达战士在战场通信静默环境下所使用的手势，开发出一套两人专属的手语。尽管露西如今已重获新声，汤姆还是经常不自觉用手势和搭档交流。不过用语言沟通的好处在于，汤姆再不用去揣测露西手势的含义，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危急时刻。
    汤姆冲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按下通信开关。他喊道：“控制室！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在等待回复的空当，汤姆脑海中迅速闪过了几种最坏的可能。难道有一艘来自附近殖民地的叛军战舰发现了这座绝密的训练空间站，决定发起进攻？又或是一艘由覆灭星盟残党所控制的异星战舰，在地毯式搜查这一偏僻星系时恰好发现了空间站的存在？
    “休息室外壁出现破损。”朱上校回复道。虽然恐慌的情绪不断加剧，但他的嗓音中依然透着一股子顽强。“损坏相当严重，穆萨指挥官正在询问杀人案相关的-”
    “杀人案？什么-”
    “汤姆！”
    他转过身来，看见露西的手指正指向空间站之外。空间站的重力环境还没有恢复，他只得飘过去一探究竟。
    两个男人正在接近真空的环境下贴身肉搏，他们完全不在乎空气的稀薄，一心只想置对方于死地。其中一个金发的男人是名斯巴达新兵，就在几天前汤姆还吼过这家伙。他叫沙恩，汤姆默念道。
    另一个人是斯巴达战士骏-A266。与汤姆和露西一样，骏也曾是斯巴达III型贝塔连的一员。在贝塔连执行“鱼雷行动”之前，骏被指挥部挑走参与另外一项任务。
    他们两人都没穿防护服。
    骏一把挣脱了沙恩的垂死束缚，双脚对准新兵的胸口狠狠踹去。这一蹬可谓力道十足，沙恩翻滚着滑入真空深处，而骏则借着反作用力试图飘回空间站。
    “该死。”汤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不管怎样，沙恩已是必死无疑。虽然骏是汤姆遇到过命最硬的几个家伙之一，但他在真空中也坚持不了多久。
    露西拽住汤姆的手，将他拽向走廊。行经第一座门道枢纽时，露西转向右侧以掌猛击墙中之门。随着舱门打开，一间气闸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太疯狂了。”汤姆一边随露西走入气闸室一边说道，“这不可能行得通。”
    她耸了耸肩，打开一扇面板，伸手够到紧急闩链。“不试试怎么知道？”
    汤姆咕哝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闩链末端绑在了腰上。他没有答话-因为露西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
    趁着露西关闭内门的间隙，汤姆透过外门舷窗向太空望去。骏的身体有如慢动作一般继续向空间站翻滚而来。鉴于真空中没有任何阻力，斯巴达战士应该很快就能飘回来。但从飘移的路线来看，汤姆判断骏可能会与空间站擦肩而过。
    汤姆用臂肘钩住门旁的把手。“开闸吧。”说罢他便吐尽肺中的空气，尽己所能做好出舱的准备。
    露西在他身后按下了开关，伴随着一声爆裂炸响，气闸室内的空气一瞬间便被吸干殆尽。痛苦的嘶鸣响彻他的双耳，汤姆感觉自己如同被拖入了一片深邃黑暗的海洋，躯体刹那间便已冻僵干硬。他竭尽全力克制住想要呼吸的冲动，双肺已然萎缩塌陷。
    和其他斯巴达战士一样，汤姆接受过在真空环境下执行任务的训练-但训练环境总归是可控的。每次训练，他只需要在真空环境下暴露十秒即可，即便如此，每一秒钟仍异常难熬。凭借身体得到的强化，汤姆在太空环境下的存活时间可以达到一分钟。
    空气已从气闸室中排出，汤姆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他清楚这将会是场痛苦的旅途，但失败意味着骏将堕入万劫不复的虚空。
    汤姆飘到开启的舱门前爬了出来，两腿贴紧舱门的边缘，试着根据骏目前的行进速度计算接近数据。汤姆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他估算好提前量跃入无尽的太空，闩链在他身后舒展散开。
    汤姆由空间站的阴影下飞出，沐浴在遥远恒星普照于此的光芒之中。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骏移动的速度没有他估算的那么快。
    没有任何可供抓握之物，汤姆立刻飞出了骏的飘行路线。他挥舞着双臂希望可以够到翻滚的斯巴达战士，但却始终没能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哪怕肺里还存着一口气，汤姆都会诅咒这一切：骏、沙恩、把他俩轰进太空的倒霉犊子，当然最令汤姆耿耿于怀的莫过于自己的计算失误。他的判断出了错，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失误不要害露西也一起丧命。
    闩链比汤姆预想中早很多便放到了尽头，他能感觉到腹部已被死死勒住。汤姆一边在心中咒骂，一边抓住身后紧绷的闩链回身望去。
    他看到露西死死抵在气闸室的舱门前，她将闩链系在气闸室内的什么东西上，提前拉住了他。她用力回拉着闩链，希望将汤姆拽回，同时改变他回程的线路角度。
    汤姆向左望去，发现骏正朝向自己飞来。汤姆不确定对方是否也看到了自己，但从骏手舞足蹈的模样来看，他似乎还处于清醒状态。
    汤姆清楚，留给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便强如斯巴达战士，身体的循环系统也会在超过一定极限后罢工。与军情局的对外宣传恰恰相反，斯巴达战士并非不死之躯，而汤姆比任何人都要更多次亲见斯巴达战士战死沙场。
    汤姆感觉自己还是没法及时飞到骏的身边，他也开始拉着闩链一截截往回移动，希望能助露西一臂之力。但他向骏靠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但就在此时，头顶溜光的骏拉住闩链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随后，他便昏厥过去，彻底没了动静。
    汤姆加快了速度，一把又一把地拽过闩链，祈祷自己的拉拽不会将闩链从骏的手臂上扯开。待他来到骏的身边之后，汤姆用胳膊一把搂住骏的腰身，紧紧地抱在自己身旁。
    骏依然一动不动。
    汤姆已经腾不出手来把自己和骏拉回空间站，但幸好这边还有露西。汤姆只能紧紧抓住骏的身体，一心指望在露西或他自己昏厥前能被拉进气闸室。
    汤姆的视线开始逐渐变窄，四周的黑暗每一秒都在向视野中心压迫蔓延。他真希望自己在出舱前能有时间带上一个气罐，或者一步到位穿上盔甲。但时间紧迫，想要救骏多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他只希望自己和露西的鲁莽决定不至于再搭进去两条人命。他想喊露西加快速度，但肺里已经挤不出一丝空气一更不用说声音在真空之中压根儿无法传播。他已经能看到露西的脸庞，看清她那一脸竭尽全力的模样。
    汤姆的视野缩窄到瞄准镜般大小时，他的身体终于被拉回，撞在了空间站的外壁上。这一撞几乎令骏从他的怀中飘离，但汤姆还是坚持住没有松手。他把骏推入面前的舱口，露西则接过斯巴达战士已然失去知觉的躯体进了气闸室。
    也就在这时，汤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汤姆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空间站的医务室中，浑身疼得要命。他的胳膊上插着管子，脸上还扣着氧气面罩。他从未如现在一般精疲力竭、全身灼痛，这感觉就如同在热带海滩上毫无知觉地躺平一周，任由阳光摧残一样。
    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声声沙哑的嘶吼。一只手安然抚上他的臂膀，他扭头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穆萨指挥官，对着自己露出了骄傲的微笑。
    “能活下来，你很走运。”指挥官开口道。汤姆皱起眉头想要发问，指挥官见状点点头，继续道：“你救下了骏，精彩绝伦的教科书式救援，斯巴达战士。”
汤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试了一次。开口的一瞬感觉像是有人把沙子灌人他的喉咙那般难受。“露西呢？”
    “她也没事，正在隔壁的医务室休养恢复。这是斯巴达IV型计划运行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多亏有你们两个挺身而出。”汤姆闭上眼晴叹了口气，说：“怎么回事？”
    “等你恢复以后很快就能收到完整的报告。那时候我们也能把情况摸得更透。调查还在进行中。”
    汤姆睁开眼睛，对着指挥官耸了耸肩说：“那现在穆萨皱着眉头说道：“今天早些时候在训练场发生了一起漠杀。有人杀害了我们的一名年轻学员—来自新阪的若久秀夫一还扯走了他的转位器。”
    汤姆蹙眉聆听着指挥官的叙述。转位器这样一个植入下颚的小玩意儿被扯了出来，意味着被杀斯巴达学员的喉咙肯定都被撕碎了。
    “有作案嫌疑的人不多，调查显示一个名叫鲁道夫·沙恩的斯巴达学员嫌疑最大。斯巴达战士骏、欧戴上尉和我讯问沙恩时，他意识到情况不妙，对我们动了手。你有听到爆炸声吗？”汤姆点了点头。
    “沙恩扔了枚手雷，炸伤了好几个人，欧戴上尉也阵亡了。”汤姆叹了口气。他认识欧戴的时间不长，但作为一名优秀的训练教官，她已经赢得了汤姆的尊敬。汤姆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名学员会背叛自己的教官？
    “手榴弹的爆炸还波及了休息室的窗户，之后，在沙恩和斯巴达战士骏的搏斗中，窗户彻底崩塌了。沙恩的尸体已经被回收小队找到，如果没有你和斯巴达战士露西挺身而出，骏的尸体肯定也会在太空里飘着。”沙恩的背叛为汤姆所不齿，他厌恶地摇了摇头。一个斯巴达战士为什么会背叛自己的战友？简直匪夷所思。
    穆萨指挥官把手放在了汤姆的肩膀上。“今天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艰雌的一天。好好休息，斯巴达战十，你受之无愧。”“我懂了。”露西说道。
    几天的康复治疗后，他们重返办公室工作。穆萨指挥官叫停了上周剩余几天的训练，但训练应该在今天早上重新开始。“什么意思？”汤姆一脸困惑，“你懂什么了？沙恩是个叛徒，就这么简单。”
    露西无可奈何地对他耸了耸肩说：“斯巴达战士变了。”汤姆一头雾水地盯着露西说：“你是说斯巴达战士要为沙恩的所作所为负责吗？”
    自从作为斯巴达III型贝塔连的成员在训练中结识后，汤姆和露西之间始终保有一种相依为命的特别亲密感。他们那时都只有六岁，都是在星盟轨道轰炸中失去家园的可怜孤儿。
    这已经足够他们与彼此一与贝塔连中的所有人结下牢不可破的战友情谊。他们对星盟都抱有刻骨的仇恨，也在这份仇恨的淬炼下成为斯巴达战士。作为贝塔连在执行“鱼雷行动”之后仅剩的幸存者，汤姆和露西的关系进一步拉近，两人自此形影不离。他们总会被分在同一岗位执行任务，先是在奥星训练斯巴达1型计划伽马连候选者，接着又与蓝队一道前往与UNSC关系紧张的高星殖民地回收上古人工智能。在他们结束与蓝队的合作之后便接手了现在的工作：训练新一代的斯巴达IV型战士。同经历了诸多风风雨雨，这还是汤姆第一次没能读懂露西的情绪
    露西对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不只是要和那些星盟杂碎开战了。”
    这下汤姆才明白了露西想要表达的意思。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现在已高枕无忧。“是的，没错。理论上讲，一些异星人已经变成了我们的盟友，但曾经庞大的星盟帝国分裂成了不计其数个小的派别，每一个都心怀鬼胎一而且都有实力兴风作浪。”
    露西皱了皱眉头说：“但我们现在也要和人类作战了。”汤姆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说：“创造斯巴达战士的初衷就是为了剿灭叛军。星盟战争才刚结束，那帮忘恩负义的叛徒就迫不及待对UNSC发起了攻击。”
    露西指了指自己，说：“我可不是为了杀人才加人斯巴达计划的。”
    坐在椅子上的汤姆往前倾了倾身体说：“我也一样，但我也不想看到我们努力守护的一切化为泡影。再说，现在也没斯巴达养老院，对吧？”
    “是还没。”穆萨指挥官坐在轮椅上滑进房间。骏紧随其后，对着汤姆和露西敬了个干净利索的军礼。两人也立马起身回礼。“稍息。”穆萨继续说道，“我们是还没有斯巴达养老院，不过即便年龄最大的斯巴达战士也还没有到退休年龄。虽然我从Ⅱ型斯巴达计划中被刷了下来，但我也才四十来岁，还没打算现在就颤颤巍巍等着别人替我来擦口水。”
    汤姆和露西坐回到各自的办公桌前，骏也找了把空椅子坐下。他很早就对两个斯巴达战士在极端困境下救下自己表示过感谢，这有点出乎汤姆的意料。他并不是为了当英雄才救人性命，这只是多年以来的训练赋予他的本能。
    “我不是那个意思，长官。”汤姆解释道，“只是…尽管我们都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绝大多数战士还是活不到能进养老院的年龄。”
    “没错。”穆萨说道，“但因为你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会被派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所以才会有你上面提到的情况。”
    “我们入伍也正是为了保护人类。”汤姆瞄了一眼露西和骏，他们两人也点头表示赞同。“我们所有人都这么想。”穆萨朝他笑道：“还别说，能见到有斯巴达战士自愿退役是我毕生最大的梦想。所以我请了你们花费时间与精力来训练出最棒的新兵。只拥有斯巴达战士的力量和速度还远远不够，你必须还要有想法和热情。”
    “我想前几型斯巴达战士更有可能实现你的梦想，长官。”骏插嘴道，“如果你能搞到六岁的新兵，就能在他们染上任何恶习前开始你的训练。但斯巴达IV型战士都是由UNSC最精锐部队中桃选出来的老兵，他们可能已经接受过顶级的训练，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每个人都够资格成为斯巴达战士。”
    穆萨嘟囔道：“没错，沙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但他显然只是个例外。”
    “我们能接受多少这样的例外呢，长官？”骏问道。“你是想说让我们重新干回把孩子们从床上绑架带走的勾当？”穆萨继续道，“我们也找不到像以前那么多愤恨的孤儿了。”
    战士露西说：“长官，是﹣”
    穆萨举手打断了他，说：“我理解你们都极端憎恶星盟，但你们两个都需要端正自已的态度。神风烈士的子民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我们也需要他们的帮助。”
    “长官，恕我直言，”汤姆说道，“不久前他们还在对准我们扣动扳机。”
    “我们也在瞄准他们扣动扳机。我们杀死了不少精英，斯巴达战士更是如此。”穆萨继续道，“我们只想双方能在彼此间达成谅解。别忘了，正是神风烈土帮助我们最终打赢了战争。”
    汤姆瞟了露西一眼，后者则掌心向上摊开双手，投回听天由命的目光。
    “新岗位在哪儿？”汤姆还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我想不到会有哪些殖民地愿意接受异星人和人类共同生活在一起。”是“实际上，那里已经有许多人类和异星人在一起工作了。”穆萨介绍道，“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工作者的数量会保持快速扩张的态势，安保就成了我们首要考虑解决的问题。”
    “我想也是。”汤姆评论道。
    “不仅是因为人类和异星人混居。”穆萨说，“那地方本身就容易出幺蛾子。”
    露西抱起双臂，眯眼打量着穆萨。她认为穆萨在隐瞒着什么，汤姆也有相同的想法。
    “那么我们讨论的这岗位到底设在哪里？”汤姆发问道，“新的殖民地？隐秘的军情局宇宙空间站？”
    “军情局可不会暴露与自己有关的任何秘密，”骏说道，“即便对我们的盟友也不会，即便他们能帮上忙也不会。”
    穆萨也摇了摇头说：“不管我们作出何种背书，向斐力欧之剑的人也不会乐意待在一座军情局的设施里。况且出于安全考量我们也肯定不能让他们在军情局的地盘里随意行动。”
    汤姆不想看到话题被继续带歪，说：“那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长官？”
“你和露西很熟悉那个地方。”穆萨回答，“你们已经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训练其他斯巴达战士。”
    “奥星。”露西平静地说道，“他指的是奥星。”
    汤姆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暂停了跳动。“奥星已经不复存在了，至少那颗星球已经彻底瓦解了。”
    “护盾世界。”露西继续道，“那个球形世界。”
    “没错。”穆萨接过话茬，“我们已经召集了一批身价不菲的研究人员，正在努力探索这一银河系中最为宏伟的，至少是我们迄今为止发现的最为庞大的先行者遗迹。他们需要帮助，更准确的是，他们需要有人来保护。”
    “军情局特里维廉研究所。”汤姆揉了揉下巴，想到了科特﹣051——他曾在奥星斯巴达 III 型战士训练所担任指挥官，汤姆和露西就是在奥星协助他训练伽马连。
    汤姆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科特时的场景。为了救下汤姆，科特将他打晕并丢进传送门中，随后又命令露西一同撤离。随后一在蓝队的剩余成员安全撤离后——科特引引爆了一对核弹头，
彻底消灭了一整支企图剿灭斯巴达幸存者的星盟军队。
    汤姆和露西是最后见到他的人，自从在一年前逃离护盾世界后他们就从未回到过那里，但他们也有耳闻，为了纪念科特，那里的军情局研究所以他之姓命名。
    “你们现在要保护的区域可不止局限于军情局特里维廉研究所。”穆萨说道。
    “那么，你需要我们去一座直径与太阳系相当的庞大星体中，保护里面的研究人员？”汤姆总结道。
    “那里的地表面积起码有地球的五亿倍大。”穆萨说道，“即便我们已经有一千人在那里专心从事探索工作，想要探明整座星体也要依靠好几代人的不懈努力。”
    骏在一旁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更不要说球形星体中现在还有四颗行星。当护盾世界从跃迁空间扩张回到常规空间时吸纳了星系之中原有的行星。”
    汤姆皱了皱眉头，说：“你真的觉得那里足够安全，敢放心让平民居住其中吗？”
    穆萨点了点头，说：“奥星已经安然存在了无数个年头，我不认为在短期内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但它绝大多数时间里都被缚于直径二十三厘米的跃迁空间气泡内。现在它突然返回常规空间并瞬间完成扩张，各种怪事都有可能接踵而至。”
    “那里的研究人员可能还巴不得出一些怪事，那可能会极大地加速他们的研究进展。另外，抛开危险与否暂时不论，里面隐藏的每一个上古秘密都是无价之宝。你知道有多少研究人员已经自愿移居进了奥星吗？”
    “数以千计。”骏给出了答案，“还有更多人已经提交了申请，只待军情局完成审查。”

穆萨补充到：“你以为那些致力于探索这座迄今为止人类发现的规模最为宏大的先行者阵列的研究人员，都是独自来到奥星的吗？你们都知道这地方有多大，他们可不是来混个年度奖学金就走人的，去那儿的每一个人都抱定了研究终老的决心，他们可都是拖家带口过去的。”

    “那里甚至都已经有好几个新生儿了。”骏说道。

    “不管你们喜欢与否，一座城市已经在奥星拔地而起，人类以家庭为单位，与异星人一道工作、学习与生活。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是否希望加人其中，维护那里的和平。

    “你们说得没错，那里的研究人员肯定会遭遇各式各样的危险、既有内部的矛盾，也会有来自外部的威胁。相比于兴师动众送去一个旅的海军陆战队，我更愿意补允一些身经百战的斯巴达战士加人奥星数量有限的安保力量中。

   “对你们而言，那将是全新的挑战，奥星内的人们需要的不是战士。他们需要有人来扮演观察者、保护者的角色。考虑到你们两人在奥星服役的经历，以及你们在高星的优异表现，你们无疑是这个岗位最为适合的人选。”

   汤姆张开嘴巴想要答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实在想不出像样的反对意见。斯巴达儿乎成了他的终生职业，他清楚目己和露西能在奥星发挥多大的价值。无论是否要和理论上已是盟友的异星人并肩合作这份工作总要有人去做一他和露西都是最佳的人选。

穆萨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不需要热爱向斐力人，斯巴达战士，但你最好找到和他们共存的方式。”

    他们搭乘的飞船向先行者戴森球的内部驶去，汤姆将头连连后仰，也无法看清奥星内部结构的全貌。这一巨大无比的星体﹣﹣应该说是一系列巨大无比的星体一一在所有方向上向后弧形展开，令人眼花缭乱。这座球体的表面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汤姆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球体，根本无法将其全貌尽收眼底。

   视觉上，他没法同时观察到球体内部的一切。没有人能在这座球体结构中找到足以一览所有风景的绝佳位置。

   甚至，奥星还是这个球体的正确称呼吗？奥星原本所指的那颗星球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球状星体足足比原来的星球大上了好几个数量级。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是吧？

   汤姆清楚自己在起名这件事上没什么发言权，决策层的级别不知要比他高上多少级，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将这里称作“奥星球”似乎更加妥当，虽然从技术层面上讲这个名字也许起得不怎么样。

   从外太空观察这个球体一一不管把它叫作什么一一你看不到任何东西。戴森球体外部深棕色的架构材质似乎能吸收一切非直射的光线。从远处看，人类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到球体的存在。当你逐渐靠近时，它又不像是一个球体，而更类似一堵巨大无边的幕墙从各个角度向你压迫而来。汤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正向健身球扑去的小小跳蚤。

   而球体内部——一旦你穿过将内部可居住区域同外太空隔离开来的致密保护层，里面的景色可谓美轮美奂。运输船的驾驶员在人口边上慢悠悠地转了个大弯，接着朝着陆带飞去。汤姆在这段时间里始终盯着面前的观察窗。

   尽管隔一层玻璃，全谱阳光依然给人一种真实、温暖，及（令汤姆有些难以置信的）热情的感觉。他觉得这种感觉有此奇怪，毕竟他和露西上一次置身于护盾世界中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一直为生存而战，寻找离开的出路；即便能活下来，也会整日忧心被困于此直到天荒地老。那可算不上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而现在，汤姆不得不承认奥星更像是一块待开发的处女地。他和露西将在奉命保护研究人员的同时，与他们一道探索这片充满神秘与野性气息的大地一他们将在这里学习新的技能，担负新的使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向往起这种生活了。

   当运输船落地时，汤姆一度以为这里与其他为繁茂密林所覆盖的宜居星球无异一接着他察觉到一处显而易见的差别。遥远的地平线上，这里的地表并非弧形向下消失于视野，而是在所有方向都微微向上倾斜，幅度小到用肉眼几乎难以分辨。远方的阴霾与球体中心恒星辐射的强光隐匿了上隆地表的景色细节，球体的表面越发模糊，直至彻底消失于明亮的蓝天。

   而在汤姆目之所及的范围之内，他能看到宽阔的洋面、高耸的山峰、白色的积雪，甚至还有黑色的线条与斑点，也许先行者并没有彻底完成奥星的修建。每一个斑点的尺寸都堪比一块陆，甚至是一整颗星球………他无法理解这些斑点究竟大到什么程度，纠结这个问题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汤姆和露西走出运输船舱，驻足在水泥跑道之上。这里的空气干净而清新，芬芳花香与咸湿海气弥漫四周，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当运输船的引擎停止轰鸣，汤姆听到了鸟儿在某处歌唱。虽然天空依然是晴空万里，但远方已是雷鸣隆隆。

    “这地方一辈子都走不遍。”汤姆小声嘟囔道。

   停留于温暖的微风之中，站在汤姆身旁的露西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过了一会儿，她睁开棕色的大眼睛，恰好对上汤姆投来的目光，便笑了。

    “我猜我们会习惯这里的。”汤姆摇摇头道。

    船上的其他乘客还在继续赶路，他们也许之前已经来过奥星，对这里的壮美之景见怪不怪。而在汤姆的意识里，任凭是谁亲见这般鬼斧神工的造物都不免会心生敬畏。一想到如奥星这般由神秘的先行者在万古之前建造的世界散落在宇宙各个角落，汤姆便觉得自己既渺小，又幸运。

    汤姆和露西漫步穿过一座空旷的庭院，向一栋被绿色镶板所覆的建筑走去。与周边自然美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座房屋由 UNsc 标准建筑模块组装而成。他们刚一踏人房中，一个男人便迎了上来敬了个军礼。“欢迎两位斯巴达战士来到你们的新家。”“门德兹军士长！”露西惊喜地叫道，她跳到男人的身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汤姆也是一样的难以置信，他在认出军士长后同样拥了上去。幸运的是，门德兹没有纠结于军规上的繁文墀节，也和两人抱在了一起。

    拥抱过后，门德兹停在两人一臂之外，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斯巴达战士。汤姆和露西与他足有一年没有相见，但岁月似乎并未在门德兹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他的短发上多了一抹银光，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又添了几道皱纹，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听说你退休了。”汤姆说道。

    “他们休想这么容易就抛下我。”门德兹笑着继续道，“我确实想试试另一种活法，但退休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军旅生涯是会有一种惯性。”汤姆说道，“我是说，当一个人好几次拯救人类之后，就很难再满足于躺在沙滩上安逸地晒太阳了，对吧？”

    “怎么说呢，我曾设想过在打赢战争后还要做些什么……”门德兹转过身体，避开两人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应该说，能有机会干些纯粹的好事感觉不错。”

    “穆萨也是这么说服我们的。”汤姆说，“亲身助人为乐，而不是训练别人来助人为乐。”

    门德兹赞许地点了点头。“俗话说，干不了大事的人才去教书。是时候回头去身体力行了。我很高兴你们两个能陪我一道同行。”

    汤姆和露西面带惊讶地对了一下目光。“你不是来这里访问的吗？”

    门德兹摇了摇头。“我负责定居点的安全管理，至少是军情局不管的事我都说了算。你们两个准备好协助我开展工作。”

    汤姆和露西赶忙立正并向门德兹敬礼致意。“很抱歉，军士长，我们没意识到﹣”

    门德兹回了军礼，轻声笑道：“稍息，不用在意。我们大家都来到了一片新的天地。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是来帮助这里的人们推动人类文明的发展，我们即将迎接启蒙新纪元的降临，至少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不开玩笑地讲，如果他们能够解密掌握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的先行者技术，想象一下，我们的科技水平将会得到多大程度的提升。”

    汤姆尽力放松身体。“我倒是还没有想到那一层。”

    门德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斯巴达战士……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但我还是想说，有时候把枪留在枪套里就好，把精力放在开辟未来的前进道路上。”

    露西忧心忡忡地环顾四周。“有些习惯很难改掉。”

    “这点我倒不太担心。”门德兹回答道，“老实说，你们要胜任这个岗位并不怎么困难。”

    “此话怎讲？”汤姆问道。

    门德兹指了指四周。“斯巴达战士，这里是整个银河系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核弹也没法击穿球体的外壳，主要人口也在我们的完全掌控之下。”

    “那来自内部的威胁呢？”露西后退一步问道，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

    起初汤姆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看到一个女性向斐力人穿过对面的大门进人楼中，径直向他们走来。

    门德兹注意到两人面部表情的变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啊。”他后退一步，好让新来的向斐力人加人谈话之中，“请允许我介绍卡莎．希洛特。她是奥星联合研究项目的安全副主管，我的副手。”

    卡莎伸出了自己的四指长手，露西盯住她的纤细手指一脸吃惊。短暂的尴尬之后，汤姆用力握住了卡莎的手，那手掌比他想象中更温暖柔软，几乎和人类的手没有区别。“很高兴见到你。”汤姆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语调，郑重其事地说道。

    卡莎对汤姆淡淡地点头致意，目光却依然落在露西身上。她张开两对下颚，开口说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我自己也在试着接受这个项目想要传达的理念。”

    “我觉得我会开枪杀了你。”露西一脸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汤姆做好了准备，静候向斐力人作出回应。她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如果她动手的话，汤姆就会迅速向她的下盘袭去。

卡莎摆动着长长的脖子，眼睛瞪得溜圆。“我已经在你的脖子上看好了下刀的地方。”

汤姆压抑着摸向配枪的欲望，他确信自己一旦出手，卡莎立刻就会发动攻击。但如果他犹豫太久，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开火了即便用斯巴达战士的标准来审视，向斐力人的攻击速度也快得惊人。

    “那就先这样吧，很高兴看到大家处得还不错。”门德兹强颜欢笑道，但没有人搭理他。意店露西和卡莎死死盯住对方，时间长到连汤姆都全身躁动起来，满脑子只想拔出自己的武器。汤姆在训练中从门德兹身上习来的点滴经验都在提醒着他一在战争中面对敌人时，拔枪射击永远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战争已经结束了，卡莎也不再是人类的敌人了。

    “你得原谅露西。”汤姆还是挡在了卡莎和露西之间，开口说道，“我们从没见过女性向斐力人。”

    虽然话是没错，但这并非露西向卡莎发出公开威胁的理由。露西仍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在科特牺牲目已救下汤姆和露西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重返奥星之中。也许是因为科特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阻止了卡莎的同类染指奥星，而如今向斐力人却在这里来去自由，有如出人自家之地。

    见鬼，汤姆感觉自己也有点情绪化起来了。但他不能让这份冲动破坏门德兹口中所讲的向斐力人与人类在奥星的研究合作。如果来自不同种族的研究者们能够习惯在奥星之中一起工作生石，他和露西肯定也能保持冷静，做好自己的工作。

    “我不知道还有女恶魔的存在。”卡莎平静地回答道，“我是说……女性斯巴达战士。在向斐力欧，我们女性将养育后代、管理领地和城镇作为自己的神圣职责。我们依照传统，把男性送去参战。”

    “你们女向斐力被认为不够强大，没法应付战斗吗？”露西问道。

    卡莎咧开下颚哼了一声，一旁的汤姆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后退的冲动。“战斗很简单，任何人，只要能拿起武器都能应付战斗。我们负责料理复杂的工作，照顾家庭和生计，创造比毁灭要难得多。”

    露西想了一会儿，简单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卡莎注视着她的身影，直到门德兹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们两个一路远行辛苦。”他对汤姆和露西说道，“今天先把你们安顿在学校的宿舍住下，明天再谈正事。”

    “如果你不是战士，那为什么要和门德兹军士长搭班负责这里的安全保卫？”在四人一齐向出口走去时，汤姆对卡莎问道。

    “想要保护定居点的安全，你不只需要掌握战斗这一项技能。”向斐力人平静地答道。

    “那还需要什么？”汤姆追问道，“时刻保持警惕？”

    卡莎摇了摇修长的脑袋。“需要团队合作。在向斐力欧，我负责管理整个希洛特城邦，共有十几处领地、成千上万个家庭听命于我的管辖。我的伴侣，哥顿，曾是希洛特城邦的邦主。在内战时期他选择带领希洛特城邦的子民与神风烈士并肩作战，也为这个决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很抱歉。”汤姆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突然发觉自己息发自内心的遗憾，他确实对卡莎痛失爱人深表同情。

    “我在一片混乱中接手了希洛特城邦的管理，直到内战平自随后，我把管理权交给了哥顿最好的朋友，他也成为了我们新的邦主。我虽然留下为新邦主的伴侣建言献策，但我不会妨碍她因为她已经接过了我的职责。”

    听到卡莎为子民所做的种种牺牲，就连露西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让我告诉你们，在那段时光中我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只有同心协力才能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保卫家园。只靠单打独斗成不了事。”

    “你倒可以和士官长交流一下经验。”门德兹评论道，他示意汤姆和卡莎先停一下，两人也如是照做了。“你们俩在这里等行李，露西帮我去找车开来。”

    “你忘了车停在哪儿吗？”露西问道。

    门德兹哼了一声。“就当我是给你找个理由活动一下胳膊腿吧。”

    露西翻了翻眼睛，但没有争辩什么。她跟在门德兹身旁一同向停车场走去。

    许久，汤姆和卡莎都一言不发。汤姆从来都不擅长闲聊，他也不知道自己和一个向斐力人能聊些什么。最终，还是卡莎刊被了沉默。

    “很抱歉，我让你的朋友生气了。”

    “她会没事的。”汤姆不确定这话是在安慰卡莎还是自己，“你讲的人类语很流畅。”

    “谢谢，我学习你们的语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要学习呢？”汤姆很肯定自己不会有学向斐力语言的欲望。

    “很早之前我就意识到，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掌握人类的语言都会是一项有用的技能。”

    “你对战争的结果遗憾吗？”汤姆皱起了眉头。“抱歉，我没有冒犯之意。”

    “我也没觉得被冒犯到。”卡莎犹豫了一下，“我对结果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有时我会怀念曾经的传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有什么真正的遗憾。我很高兴我的人民不需要再侍奉先知了。”

    汤姆思考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其他那些向斐力人呢？我的意思是，这里应该不只有你自己吧？”

    “我们有很多人在这里，只不过数量没有人类那么多……除非必须，绝大多数向斐力人都不会冒险前往宇宙港。相反，我们一般在野外或帕克斯奥波利斯城内开展研究。”卡莎注意到了汤姆脸上的困惑表情。“那是我们对奥星联合研究项目周边所建定居点的称呼，它的意思是‘和平之城’。”

    “目前为止，你觉得这项目进展如何？”

    卡莎摇了摇头道：“看上去，门德兹军士长不得不征调几个斯巴达战士来协助我们的工作。”

    “好吧，希望我们能摆平困难。”

    “说起那个恶魔一﹣你们口中的士官长。”卡莎上下打量着汤姆，继续问道，“当真能创造出像他那样的英雄吗？”

    “斯巴达计划就是为了创造这样的英雄才诞生的。”汤姆答道。

    “那这个计划达成目标了吗？”卡莎继续问道。

    除了瞄准向斐力人开枪之外﹣汤姆并没有太多和这些异星人打交道的经验一他很难看出卡莎是真诚发问，还是在嘲讽控苦。但考虑到卡莎和露西之间刚才闹过不愉快，汤姆决定还是对她坦诚相告。

    他对卡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正当他要开口解释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不会是在说士官长的闲话吧？”

    有一瞬间，汤姆还以为那男人是在说自己。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瘦长脸的人类士兵正怒目圆睁地盯着卡莎。汤姆认出他是和自己同搭一班运输机前来的士兵之一。他们本该继续搭机前往其他地方一汤姆忘记具体是哪儿了一但现在都下了飞船到地面来活动筋骨。

    “这是私人谈话。”汤姆说道，希望那人能识趣离开。

    “让那铰链头自己来答话。”

    卡莎并没有退缩，她直面士兵的目光道：“我是为了学习而来，也是为了教授而来。”

    “所以你只是泛地谈一些与斯巴达战士有关的闲话喽？”那名士兵转头看向汤姆，“你就这么傻站着，听任她大放词？”

    同一班机的其他士兵们围在候机楼的出口旁边，选择性忽视了同伴对向斐力人的发难，也无意阻拦。汤姆只希望当言语刺激升级成暴力冲突时他们也还能置身事外。

    “来啊。”土兵又向卡莎靠近了一步，“跟我说说，你是把我们星球玻璃化的那些杂种们的一员吗？你们手上沾了多少人类的鲜血？”

    “我从没参与到那场战争中过。”卡莎回答道，“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向斐力欧。”

    “但你怎么说也是战争支撑体系的一部分，不是吗？”男人不依不饶地问道，他的下唇不住颤抖着，“拜你所赐，那些刽子手才能离开母星屠杀人类，屠杀我的朋友。”

    汤姆理解并同情士兵所爆发的愤怒。很长一段时间中，他自已也感同身受。他的双亲一他的母星一一都为星盟所害，而卡莎也曾是星盟体系的一员。他正是将这悲恸化为力量才成为了一名斯巴达战士，他也一直努力让自己从愤怒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但不管怎样，他和露西来这里是为了维护和平，保护奥星全体居民的安全。他现在必须阻止冲突升级，在宇宙港里爆发斗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汤姆转过身来，把手臂放在男人的肩膀上。“退下，战士。”

    他用温和的语气提醒道，“战争已经结東了。”

    “结束个鬼。”土兵毫不理会汤姆的阻拦，又向卡莎迈近了一步。

    她依然不动如山。

    “不，战争没有结束。”土兵说道。他靠得更近了，近到身材高大的向斐力人不得不俯视他上仰的目光。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捣了捣卡莎的胸膛。“直到我们干掉最后一只星盟杂碎为一”

    卡莎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指。“我对你痛失诸多挚友深表哀悼。”她垂下眉头道，“但我不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伴随着一声凶猛的咆哮，土兵用脑袋狠狠撞向了卡莎的下巴。她被这一击打了一个踉跄，放开了男人的手指。土兵像变戏法般掏出一把匕首扑向了卡莎。

    来不及多想，汤姆冲出去抓住了土兵握刀的手腕。

    男人盯着汤姆，一脸震惊与沮丧。“开什么玩笑？!”男人大喊道，挥起空闲的手朝着汤姆猛击过去，“你应该帮我干掉她オ对！”

    汤姆侧过身体，用左肩接下男人挥来的拳头。尽管这一拳垫大力沉，也只会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块瘀伤而已。即便没有雷神锤盔甲的加持，汤姆身体所得到的强化也令他远非普通士兵能敌。

    汤姆留意到其他的士兵也围了过来，他尚不确定来者抱有何意。他清楚，即便他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并不希望以撂倒一整队 UNSC士兵来纪念重返奥星之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们开打。

    与其他人一样，汤姆对于奥星联合研究项目的实施所抱态度复杂。核心的矛盾点在于，他被迫与异星人并肩工作，而在不久之前这些异星人还试图要毁灭人类文明。他只不过才和这个女性向斐力人打了照面，没理由为她出头。

    但不管怎样，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家伙是个兵。汤姆扭住士兵的手臂，后者发出痛苦的尖叫，手中的匕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男人怒不可遏地挥拳击向汤姆，丝髦没有停歇之意。

    最终，汤姆将男人拎离地面，朝其他围来的士兵丢了过去。“接住！”他喊道。

    在士兵们接下同伴的同时，汤姆转过身扶起了卡莎。

    一声枪声突然响起。面对新的威胁，汤姆转过身来用身体扫在卡莎身前。

    士兵们僵在原地，他们还在抱着那个挑衅向斐力人的同伴，没有人掏出武器来。

    枪声源头所立之人正是门德兹军士长，露西则站在他的身后。门德兹手中的枪指向天空，枪口还在冒烟。无论他是以平民还是军人的身份进驻奥星，也不管他曾说了多少宣扬和平的话语，门德兹并非手无寸铁行走于奥星周边。

    “闹剧到此收场！”门德兹放下武器吼道。他指了指那群士兵。“你们甚至都还没在这里驻扎。你们是怎么想的，不想在这里待了是吗？”

    土兵们将挑事者放到地上。“但是，长官！”袭击者辩解道。

    门德兹可没心情听他解释。“别对我来‘但是，长官’这一套，土兵！你和你的队友给我立即跑步返回运输机，待到它重新起飞为止。你的登岸许可已被取消，如果你想投诉的话，我建议你直接去特里维廉指挥部找雨果，巴顿。但听我一句劝，你不会想知道军情局会给你准备什么样的遣散福利。你能得到的福利只有一项，它会让你从心底重新定义‘遣散’一词的含义。”

    男人盯着门德兹，一脸的目瞪口呆。如果他真以为干翻一个向斐力人就会让自己得到同伴的追捧，那他可是大错特错了。男人望向同伴寻求支持，但大家都已与他拉开距离，没有人希望搅进他挑起的乱局。

    门德兹收枪人套，用冷静而清晰的嗓音问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长官！”包括袭击卡莎的人在内，所有士兵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步伐齐整地转身离开，重新返回宇宙港。

    还留在原地无脑围观的少数几个“吃瓜群众”注意到，门德兹一脸的怒气尚未撒完，他正在寻找更多的发泄对象。众人随肌操起各自的工作作鸟兽散。

“我很感激你们，人类。”卡莎对汤姆和门德兹致谢，“不过托不是因为你们保护了我，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

    向斐力人所言非虚一如果这是一场公平的对战，汤姆一定全押向斐力人能贏。但为了不对那个男人造成伤害，卡莎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

    “那你感激什么？”露西一脸好奇地问道。

    “感激你们给那些士兵上了一课。我虽然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但能看到并非奥星之中的每一个人类都渴望把我的脑袋砍下挂在领地大门的尖刺上，我深感欣慰。这一课能由一个人类上给自己的同胞效果更好。

    汤姆、露西和门德兹一齐点了点头，对卡莎的观点表示赞同。

    “那现在怎么办？”汤姆扭头望向士兵们消失的地方。

    “明天我会去和巴顿谈谈，告诉他不要降低对奥星驻军的审查标准。我不在乎需要有多少人才能维持奥星设施的高效运作，只要别让我再见到像那人一样的愣头青出现在这里。

    “想要找到数量足够，且对星盟不抱恶意的战士肯定很难。”

    汤姆说道，“我的意思是，这地方大得出奇。

    “身为职业军人，我希望他们能收好心中的恶意，尊重我们的盟友。至少，我会说服巴顿确保将任何潜在的麻烦制造者部者到偏远地区，这样他们就永远不必和我们的新朋友打照面 。

    汤姆望向了卡莎。“你觉得这样没问题吧？”

    向斐力人耸了耸肩道：“我并不害怕他们。”“那你怕什么呢？”露西问道。

    “等你们看过奥星全境再说吧。”卡莎答道。

    汤姆不确定向斐力人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