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32：暗淡

方块A和杰克对峙着。就在刚才，静音已经拿着怀表逃跑了。而方块A此刻要做的，就是尽量拖住杰克，让她能平安到达城堡。 杰克缓缓端起手里的刺枪，“你想清楚了吗，你们要对抗的可是世界本身。” “如果世界错了，那么纠正它就是我们住民的责任。仙境不能没有爱丽丝，否则只会走向灭亡。” 杰克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方块A斜过枪管挡下子弹，迅速接近杰克。他手中的银色火枪突然改变形状，成为了一把和杰克的几乎一样的刺枪，尖端的小刀直刺杰克胸口。杰克举枪挡住，将枪头向下架开。“锵！”两把武器碰撞在一起燎出一串火花。 抓住对方压枪的空隙，方块A从斜里滑刺上去。杰克勉强躲闪，随着“砰”地一声子弹擦过他的脸颊打在身后的墙上。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枪头朝前刺去，同时扣下扳机。方块A立刻将他的枪头往旁边别开，这次子弹将头顶的吊灯打成了碎片。 玻璃碎片落在两个人身上。杰克收回被方块A压制的枪身，再度拉开了距离。他无心跟方块A纠缠，重要的是爱丽丝那边，但方块A却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又发动了攻击。杰克勉强挡了几下，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焦虑。究竟是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只不过是爱丽丝和一个在故事里连名字都没有的扑克牌，侥幸成了住民而已，居然把他红心杰克逼到这一步，不得不亲自出面收拾残局？ 方块A突然朝上佯攻，趁杰克抵挡之时往下突刺，杰克反应不及，被刺中了腿。鲜血晕染了洁白的军裤，让杰克内心的烦躁到达了极点。这点伤根本不至于把他怎样，他愤怒的是被一个无名小卒伤到这件事。连世界意志都站在他这边，区区方块A凭什么让他如此狼狈？那道鲜红的伤口仿佛一张无声嘲笑他的嘴，将杰克最后一丝理性也吞没了。 “好，既然如此。”他不由得冷笑出声，“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那一瞬间却又好像无尽漫长的永恒中，倒映在杰克眼中的世界被无数金色的线条分割成不同部分。杰克能清楚地看到每一部分中流动的时间，像是一条无形又轻浅的河流冲刷着它流经的一切。杰克伸出手，指尖触碰这条本不可被任何人所见的河流的一部分，将一部分水流往后拨去。本应绕过他之间的水流此刻像一团柔软的丝线般轻易地被搅动、改变了方向，与其他部分错开向后倒流。铛、铛、铛——不存在的钟声在耳畔响起。 下一秒，时间流动，静止的永恒破碎。面前的青年带着惊异的神情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臂无缘无故地被切断，温暖的血液飞溅到杰克脸上。是的，他们和一般的扑克牌不同，是会流血的。感受飞溅到自己身上血液鲜明的温度，在无尽的漫长时光里不知不觉变成了一样值得他享受的事情。 “是倒转——”方块A立刻反应过来。可杰克不给他重整旗鼓的机会，立刻开枪，“砰！”青年胸口中弹，重心不稳向后退去。杰克握着枪柄连续几次突刺，方块A勉强抵挡，却仍然被刺中多处。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中泉涌而出，形成一股股向下的小小溪流。他口中也咳出鲜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杰克走到方块A面前。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那无关紧要了，此时他轻松愉快的心情足以平复任何痛楚。 “反抗世界的感觉如何？”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青年充血的双眼充满憎恶，那仿佛是在看这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 不过，他们懂什么呢？杰克想。一次又一次被送上审判台的又不是这个人，爱丽丝是被偏爱的主人公，甚至同样在故事末尾被传唤至法庭的帽匠也被释放了。只有他无所适从地以不明不白的下场赢来闹剧的结尾，越想就越感觉愤怒在胸中郁结。 那么就让一切结束吧。杰克举起手里的扳机，对准了方块A的头。 “说再见吧，无名小卒。下次你不会被重置了。不——我会让你被重置成比时计兔更疯狂的怪物，永远在这个世界上生不如死地徘徊，用你的存在不断折磨你的爱丽丝。虽然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因此明白我就是了。” 在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杰克突然感到一股令他脚跟不稳的眩晕。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每次被世界强制通过倒转传送到某处，都会经历这样的晕眩。这也就意味着，存在在某处的过去或将来的他又被世界抹杀了。他那稳定且唯一的自我不断被世界投放到各个时间点，替代对应存在的自己继续存活，然后时刻等待着被会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己替代，这才是他的常态。 那么这次是哪里呢——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世界判断比起方块A来说，还是赶紧追上爱丽丝比较重要。 杰克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森林中。而手握世界秘密逃跑的爱丽丝，后藤静音，正站在自己面前。     面对杰克的突然出现，静音显然慌了手脚，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 杰克举起刺枪，对准她的眉心：“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爱丽丝？” 女孩的身体颤抖着，眼眶里含着泪，整个人似乎被恐惧牢牢攫住而无法动弹。从一开始杰克就知道这位爱丽丝是胆怯懦弱的，虽然被他们反抗至此的确令他意外，但没了方块A的支持，这个女孩除了恢复原本胆小如鼠的状态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他冷笑着说，“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这话当然是假的，但他确定这女孩是会这么做的。贪生怕死，懦弱无力，这才是后藤静音这个人的本质。他只不过是想给予她希望然后又将它夺走，以此让这只胆敢反抗自己的小老鼠更加痛苦罢了。 “方块……方块A呢？” 出乎杰克意料，女孩并没有当场下跪，而是以微弱的声音质问他。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可笑的希望，杰克于是心情更加愉快。 “当然是我杀了他，把他重置成了时计兔那样的怪物。你如果不想也变成那样的话——” 下半句话被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的冰冷刀锋斩断了。杰克认出了那把被女孩颤抖不已的手紧握的小刀，刀柄上画着方块的图案，大概是方块A交给她的吧。此刻那把刀被她缓缓举起，对准了杰克的心口。银色的刀身倒映出女孩的双眸，那里面没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愤怒和恨意。以至于与那双眼睛对视时，就连杰克也有一瞬间被那里面强烈的情绪镇住。 女孩死死握着手里的刀，眼中淌出泪水。仿佛要用目光把杰克杀死一般，她怒视着这个青年，用被哭腔和痛苦撕裂的声音说道：“杀了你！——” “嗡！”她刚往前跑了两步，手中的小刀就被杰克打落。杰克顺势向前直刺，尖刀刺穿静音的肩膀，把她钉在身后的一棵树上。女孩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仍没有忘记死死盯着他。仇恨而痛苦的目光，仿佛她才是被掠夺而杰克是掠夺的一侧。 杰克一把掐住了女孩的脖子，窜上心头的怒火被女孩痛苦的表情稍微镇压了一点下去。他决定就这么缓慢地让她窒息而死，虽然刚才她居然敢举刀对着他实在令他意外，但也仅止于此了。作为爱丽丝的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多，和他不同。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呢？爱丽丝，难道你认为你是受害者吗？”杰克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满意地看到女孩徒劳地挣扎着，双手的指甲将他的手抓得鲜血淋漓，却也无济于事，“在这里你有一切，甚至世界的偏爱。你可以随意掠夺我们拥有的，可以随意地贬低，玩弄，瞧不起我们，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而我们呢！日复一日在这么荒唐的舞台上起舞，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的双手慢慢掐进女孩的脖颈，女孩的眼睛已经开始上翻，嘴角溢出白沫。该让一切都结束了，他想。荒唐的爱丽丝，荒唐的仙境。如果能让他从那无尽的审判中得到解脱，那么即使世界毁灭也无所谓。 “不，你错了。杰克大人。” 突兀地在耳旁响起的是本该已经永远沉寂的声音。下一秒，银色长枪如一道飞来的闪电，刺穿了毫无防备的杰克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