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31章 水波
第31章 水波
就在盈若缺和队友们开开心心的聚餐的第二天，在城市的另一头，光幕市警察总局第三刑事科高级警监菲奥娜·加西亚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棕色中长发，因为有人敲门而从内侧打开了自己居所的大门。
这是光幕市市中心的一间高级公寓，理论上来说，以菲奥娜的只处于高级公务员水平的工资，是没办法担负得起这里的租金的。
当然，和西塞罗集团合作，拿一些“外快”在光幕市警察系统中是常见到连反贪部门都不在乎的日常，对于一名高级警监，西塞罗也绝对不会吝啬出手。
但菲奥娜却是整个光幕市公职人员系统中少数没有拿西塞罗赞助的人，当然就算没有拿钱，她也不会真的和西塞罗作对，否则她早就被同僚联合起来蒸发掉了。
更何况，她一直以来不遗余力进行的调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帮助西塞罗。
总而言之，就是菲奥娜某种意义上并不缺钱，就算是全款购买了这栋公寓和楼下的那辆跑车，并且经常因为各种过激行为被投诉扣工资，菲奥娜也有大量的存款肯定能衣食无忧地过完一辈子。
但没人知道，那些钱的来由：她的新婚丈夫和丈夫的妹妹，也就是小姑的死亡抚恤金和人身意外保险。
“结果出来了？”
打开大门的菲奥娜穿着一件很随便的睡衣，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自己的搭档，后者有点紧张地点点头，菲奥娜伸出手，接过后者递过来的存储盘，关上了房门。
就在门口的助手犹豫着要不要再敲门以拿到自己的报酬的时候，门又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是你的报酬。”
“加西亚警监。”中年搭档接过加西亚递过来的一捆现金，上前半步推住了公寓门。
“还有什么事情吗？”菲奥娜同样伸出手，扒住门框，右手小拇指上的婚戒反射着走廊的光芒，显得异常刺眼。
“技术科的玛琳说局长好像知道她在帮你做这些事儿，提醒我说——”
“是局长还是西塞罗？”菲奥娜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直入主题。
“是局长，按你说的，我问过她了，确定是局长，不是西塞罗。”助理刑警挠了挠头。
“这算屁事。”菲奥娜伸出手拍了一把助理刑警的脑袋，把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拍得退了半步，棕色头发的女子顺势关上门，隔着门，传出声音，“说了多少遍了，搞清楚光幕市谁说了算！”
“好……好的——”
中年男人无奈地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现金捆——虽然做这个病态，张扬又孤僻的警监的助手会有些额外的工作，但她出手却非常大方。
习惯就好了。
靠在门上，等助手离开的脚步声从走廊中消失，菲奥娜掏出烟盒，用那个海军陆战队标志的老打火机点上烟，然后才默默地走入房间。
原本应该因为采光极好而阳光明媚的公寓因为被拉上了所有的窗帘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几台电脑显示器发出的光芒。
在满地的外卖盒，空啤酒罐，生活垃圾和废纸团，甚至还有一些电子零件边，是一张钉在墙上的线索板，粗糙的墙钉毫不怜惜地刺穿昂贵的墙布，将一张张照片和打印剪报固定在墙上。
菲奥娜将存储盘插进电脑里，内容很快被解锁出来，那是一份来自光幕市警局技术科的人工智能分析报告，分析报告多达三十几页，但最值得注意的是第一页，关于分析和对比对象的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是雷娅的，画质还算过得去，是之前雷娅险些冲撞警戒线时候被执法记录仪拍到的。
另一张图则非常模糊，应该是路边商店的低清摄像头所拍摄的照片，明显因为过度放大而非常模糊的图片中，依稀好像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端着枪，冲着路的另一侧开火，而爆炸的烟尘和燃烧的烟幕更让对方的面容难以辨认。
菲奥娜略过中间大段的专业术语，直接将滚动条拖到底，看到了那个结论。
不能确信两者为同一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棕色头发的中年女性还是重重地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不是吗……但应该不会错，一定就是，一定就是“她们”……
但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什么都没有。
菲奥娜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她左手的食指用力地摩挲着小拇指上的那枚银色的婚戒，若有所思。
已经过去一年了，事情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她已经想尽了一切的办法，但关于一年前的那场袭击，那些和西塞罗的佣兵，和光幕市的警察部队交战的少女们，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调查局和西塞罗联手，不惜一切代价，疯狂地掩盖着各种线索，对于那些一般的民众来说，在巨额赔偿和那些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面前，也许能够假装放下一切，重新回归生活，但对菲奥娜来说，她只想知道真相。
起初，还有几名和菲奥娜一样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挚爱的同僚们想尽办法维持着调查，但随着他们一个个下落不明，菲奥娜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对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活动收敛到最小，因为她明白，如果自己死了，那么有些真相，就永远无法重见天日了。
有些人也就永远死得不明不白了。
“就是你……我的直觉不会有错，就是你。”菲奥娜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笑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还有你背后的所有真相。”
“叮咚——”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的提示音，菲奥娜愣了一下，拿起鼠标，操作起了电脑。
这并不是门铃，而是菲奥娜特别设置的一个提示音，它的作用是提醒菲奥娜，一名很重要的同伴正在联络她。
是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一起和她寻找真相的“同伴”。
菲奥娜没有马上回应这声提示，而是熟练地打开周围的几个设备，然后是一系列用来掩藏自己身份和网络地址的软件，在做好所有的“防护措施”后，菲奥娜启动了某个暗网专用的聊天软件。
必须足够谨慎，如果菲奥娜不想像自己的同僚一样背后身中八枪自杀的话。
茉莉花：我要采取行动了。
署名为“茉莉花”的人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菲奥娜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文字消息，手放上键盘，但又收回来，女青年用手肘撑着桌子，咬了咬自己的食指指甲，看了一眼正在疯狂减少的倒计时——每次沟通时间都会被严格控制，以免遭到可能的追踪与溯源——飞快地给出了回应。
陆战队员：莫林计算机中心？
“陆战队员”是菲奥娜的化名。
茉莉花：给我建筑布局图纸，和安保人员的交班表，发到这里。
茉莉花给出了一个电子邮箱的地址，不用徒劳地去调查，一定是层层伪装过的。
陆战队员：我能得到什么？
茉莉花：所有我找到的东西，都会发你一份。
陆战队员：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茉莉花：你退缩了？
陆战队员：我只是怀疑还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会在那里。
茉莉花：把东西发给我，或者再也不见。
陆战队员：……你会得到它的。
菲奥娜按下发送键后三秒钟，伴随着倒计时的结束，联络中断了。
菲奥娜出神地盯着聊天记录里茉莉花留下的那个邮箱，抬起手握住鼠标，却又停住了。
这个她对这个“茉莉花”并不熟悉，她和对方搭上线，是因为她之前把一部分调查结果，匿名发在了网上，内容没什么新奇的，无非就是一年前事件的一些身为警方人员才知道的细节和内容，如果说硬要有什么额外的信息，就是她曾听说在“恐怖分子”身上发现的一些损坏的关键电子设备被运往了莫林计算机中心进行复原。
在那之后，“茉莉花”就和其他很多相信阴谋论的人一样找到了自己，过去的一年中，两人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菲奥娜敏锐地意识到这个“茉莉花”很有可能有军警方面的背景。
因为“茉莉花”明确地表达过，自己打算袭击一些西塞罗的设施来进行调查。
菲奥娜不是没有怀疑过“茉莉花”的身份，但其中有一个关键的逻辑她没法厘清：对于一年前的那场袭击事件，这个“茉莉花”知之甚少，甚至不如自己这个警察多。
但不论如何，“茉莉花”开出的报酬很诱人，虽然对方不一定会如同承诺一样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发给自己，但只要“茉莉花”袭击那里，自己身为警察就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很快，菲奥娜通过伪装线路，将资料发了过去。
只不过，在发送完消息后，菲奥娜略微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通讯软件，在经过了长达十多分钟的加密和伪装后，她打开了一个名为“风筝”的人的聊天窗。
陆战队员：有人要对莫林计算机中心动手了。
发完消息，她关掉了聊天窗，微微勾起嘴角。
对于所有和她一样的人来说，没有朋友或者敌人这个说法，只要有利于真相，一切都是合理的。
就像茉莉花不会询问她是不是就在莫林计算机中心工作，有没有可能死于袭击一样，菲奥娜也没有为茉莉花保密的义务。
这样想着，菲奥娜点了点头，石子已经丢出，就看湖面的水波会怎么荡漾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城市另一头，堇青石们所在的花店里，尤莉尔坐在柜台前，看着在小小的前厅中跟着雷娅温习战术动作的露易莎，平静地摘掉挂在手机背后的电子设备，用力捏碎，自然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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