たかなほ//我们之间
*给叶星的生贺
温柔、坚强、可靠又出色的前神庭首席军团队长兼司令塔，大抵是许多外人对今叶星的印象。关于这点宫川高岭向来是赞同的，也从不吝啬人前人后对搭档的肯定及夸奖。
但作为私下里最亲密无间的人，高岭眼中的叶星自然不止是这样。
就比如此刻，叶星正以一个微妙的姿势把高岭摁在沙发上。如果真要用力她十有八九能挣脱，但高岭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倒是饶有兴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罪魁祸首。
叶星红扑扑的脸颊微微鼓起，眉毛都绞成了八字，用大概自以为很凶的表情、但在高岭看来就像一只炸毛小猫一般可爱地瞪着她。
时间回到一小时之前。
由于有事耽搁，高岭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到达老友们的聚会地点。哪知道就这三十几分钟的功夫，等她姗姗来迟，小小的包厢里清醒着的人已经只剩月冈椛和船田初了。
看见推门而入的高岭，被一群醉鬼包围的椛和初如释重负，连忙指了指包厢一角。高岭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过去，熟悉的身影似乎乖乖地坐在角落，没有吵没有闹。等她真的走近，才发现原来叶星已经醉迷糊了，甚至连自己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叶星？”高岭捧起她的脸，手心触到异常的热，眉头微皱。四目相对，叶星眨了眨眼睛，咧开嘴角笑了：“小高岭！”
还好，还认得出我。高岭为自己不必要的担忧感到哭笑不得，又用手背去探叶星的额头：“抱歉我来晚了，难受吗？”
叶星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像是回应，紧接着便搂住高岭的腰，一反常态地直往她怀里钻，饶是一贯处变不惊的高岭也被贴在颈间的炽热灼得怔了一瞬。
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去半年多，叶星只在成人礼当天出于某种执念一般的仪式感尝过一小口酒，并且当场皱着眉头表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又苦又辣的东西，后来剩下的小半杯都是高岭喝掉的。
所以哪怕自幼形影不离，叶星喝醉酒的样子高岭也是第一次见。目前看来她的酒品似乎还可以，除了比平时更放肆地当着众人的面抱住高岭不撒手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异常举动。
初换了个位置坐到她们旁边，高岭便和她攀谈起来，同时手也没停地轻顺着怀里人的背做安抚，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遗憾。
不过这份遗憾在回到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的家里后，便很快烟消云散了。
“小高岭是……笨蛋！”
眼看叶星鼓着腮帮子蓄力半天就输出这么一句，高岭实在忍俊不禁，惹得小猫嗷嗷叫着凶她：“不许笑！”
“好，好。”高岭连声答应着，顺便揽紧了叶星，以防她失去重心往后仰倒。此时的叶星大概领会不到此举的用意，唯一明白的就是小高岭抱她了，于是咧开嘴傻乎乎地笑，原本按在高岭肩膀上的手也转而搂住她的脖颈。
“诶嘿嘿……小高岭、喜欢我吗？”
“当然啦。”
无需思考便已脱口而出的答案并没能让叶星满意，她伸出手指往高岭脸颊上戳了两下：“卟卟——答、错、啦！”
“嗯？”
“应该说‘我最喜欢叶星了’。”
酒精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理智，任由以往不会出口的话语挣脱了看不见的束缚。高岭挑了挑眉，忽地想起自己上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要求大概还是幼儿园时期。
自小魅力四射还专门吸引同性的高岭小朋友，那时候就常常被女同学包围，夸她裙子好看鞋子好看——最重要的是脸好看，更有甚者还大胆提问可不可以亲她一下。
彼时对付女人还没有那么游刃有余的小不点高岭，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拉着同为小不点的叶星转身就跑。这么跑了几次后叶星受不了了，蹲在地上嚷嚷着太累。
“那怎么办呢？”高岭也蹲下去，有些笨拙地拍拍叶星的背，“我不想被亲，我又不喜欢她们。”
真的好苦恼啊，女人真麻烦——嗯，除了小叶星。
叶星听了倒是笑眯眯的，小高岭不愿意被那些人亲，小高岭不喜欢她们，可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
“小高岭告诉她们，你最喜欢我啦，不给我以外的人亲。”
说完就在高岭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小孩子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宣示主权，只知道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写上名字或者做个记号，那属于自己的人也是一样吧？可她总不能用笔在小高岭的脸上画呀。
高岭愣愣地摸了摸被叶星亲过的地方，随即绽开笑容，用力点头。
结果隔天，天赋异禀的高岭小同学擅自把发小给的提议“稍作变通”——当着一群小女生的面，猝不及防地亲在叶星仔仔细细涂过润唇膏的嘴巴上。把叶星都亲懵了。
是草莓味呢。
高岭舔舔唇，得意地牵住叶星肉肉的小手掌，在她变得粉粉的耳朵边上悄悄说：“妈妈说这个叫吻哦，对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
“小高岭？”叶星伸手在高岭眼前一阵乱挥，“怎么啦？”
高岭回过神来，面前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和记忆里双颊泛红的小娃娃模样渐渐重合在一起。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她最喜欢的一双眼睛，笑起来会弯成小小的月牙。
“快说呀。”叶星只当高岭不专心，抓着她肩膀晃，“看着我，不许想别的事啦！”
没怎么变呢，还是那么可爱。
“是，遵命。”
但当年五岁的高岭就懂得把口头宣示主权改成亲嘴，十九岁的高岭又怎么会满足于只用“喜欢”来形容她对叶星的感情呢。
高岭拨开叶星额前的碎发，在心上人希冀的目光里郑重地说：“我爱你，叶星。”
“……诶？”
与预想不符的回应让叶星短暂地宕机了，她好像试图用自己那当下不太灵光的脑瓜去分辨“爱”和“喜欢”的区别。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左右摇晃两下脑袋：“不管，答错了要惩罚！”
高岭抬手摸她脸颊，叶星喝酒上脸，早就烧得又红又热，也判断不出她是听懂了害羞还是单纯想耍赖。
也不怕她闹自己，高岭便答应道：“都听公主殿下的。”
“亲我。”
叶星微微偏过头，颇有些得意地指指自己的左脸。高岭顺从地把唇印上去，心里想着世界上哪有这么甜蜜的惩罚，也就眼前这个可爱的小醉鬼想得出来。
小醉鬼很满意，又把右脸凑过来：“还有这里。”
之后又是额头、眼睛、鼻梁——
“叶星。”
正惬意享受着的人困惑地睁开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照计划进行中的“惩罚”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被推开了一些。
“你真的想要我吻你吗？”
“要！”
上扬的语调沾染了一丝稚气，比起索吻更像是馋嘴的小朋友要糖吃。
高岭却冷静得出奇，耐着性子继续问：“你知道吻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小高岭是我的，我是小高岭的！谁都不可以来抢！”叶星挺直了身板，努力地想要表现出自己的严肃认真，但一对上高岭笔直的目光，她又瞬间没了气势，“小高岭……不愿意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
高岭果断否认，怕不太清醒的人过于敏感还特意放柔了声音，但叶星显然已经独自沉浸在了被拒绝的悲伤中，没在听她说话。
“小高岭不肯亲我……”
不是喜欢我的吗？为什么连亲我都不肯了？小时候都会直接亲的……
越想越委屈，叶星小朋友嘴巴一撇眉毛一耷拉，眼睛里甚至瞬间噙了些水光，再不给糖小珍珠就要掉下来了。
……好吧，跟喝醉的人也确实没法正常沟通的。
到了嘴边的话被咽回肚子里，高岭干脆利落地捧住叶星的脸，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不仅是触碰而已的、真正的吻。
唇齿交融间，高岭又一次用行动力证自己天赋异禀。明明两个人都是初吻，分开后叶星急促地喘着气，甚至酒都醒了几分，盯着高岭直发愣。反观高岭依旧泰然自若，目光在叶星脸上游移一番后，又回到了她湿润的唇瓣。
其实感情上很想继续，但理智告诉她今晚到这里就可以了。
反正来日方长。
“呃……好痛。”
一觉醒来，叶星第一时间感到头疼得厉害，坐在床上敲了半天脑袋，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
昨天好像和船田预备队的大家一起喝酒……喝到几点来着？
“早安，叶星。”“哇！”
正在努力回忆中的叶星被突然推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好在进来的不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
“小高岭？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啦，都快中午了。”高岭把温热的蜂蜜水递到叶星手里，转身把窗帘拉开一道缝，“你看。”
果真，外面的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没等叶星说话，高岭又问：“头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要。”
由于困意尚未消散，加上头确实疼得难受，叶星不自觉地撒起娇来。高岭应声到她身后坐下，用指腹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叶星双手捧着杯子喝水，身体惬意地向后仰，整个人都靠在了高岭怀里。
耳边的轻笑声让叶星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挣扎着想要坐直身子，却被高岭一只手拦腰搂住：“先别动。”
太近了，连她说话间的吐息都打在耳廓，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叶星的脸已经迅速涨红到了耳朵根。高岭却好似浑然不觉，继续在她耳边说着话：“我帮你按会儿，稍微缓一下再起来，不然今天一天都要难受了。”
很体贴周到的关心，叶星应该高兴的，可是。
“那个……小高岭，痒……”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嗯，是会有点。”
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样稀松平常。
……小高岭好坏！
叶星忿忿地咬着玻璃杯，完全忘记昨晚自己贴在高岭的颈窝对着她领口处裸露的肌肤呼吸了多久——久到一旁的初都因为注意到高岭快要失去控制的表情绷不住笑了出来。
当然高岭也不全是为了捉弄她。
“叶星。”
“嗯？”
“我有事情想问你。”
身后的人忽然不给她按穴位了，转而搂住她的腰并收紧双臂。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彼此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叶星紧张得捏紧杯子，还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她的僵硬，高岭顿了顿，“你不想我离你这么近吗？”
若是平常，高岭说这种话多半是玩笑，但今天，叶星听不出她的声音里有哪怕一丝揶揄。
“不是的！我……”
叶星急切地否认，可当她试图再补充些什么让自己的话变得更有说服力时，又发觉难以启齿。
她确实有意识地躲着高岭好几天了。
高岭在学校受欢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使已经从莉莉退役变回普通人，迈入了相对陌生的新环境，她与生俱来的魅力也不减反增。
叶星一向对高岭的爱慕者们持理解态度，毕竟就连她这个与其朝夕相伴数千个日日夜夜的发小，也没少为高岭的一举一动心跳加速呢。
但理解是一回事，心里吃味又是另一回事。
那天叶星无意间撞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向高岭告白的场景，隔着一段距离，她顿住了脚步，想着自己的事晚上回去再说也没关系，就悄悄离开了。
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天里，“请和我交往”这句话不时地在她脑海盘旋。
叶星没道理去阻止旁人喜欢高岭。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能够勇敢地向对方诉说心意更是了不起。可一旦那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被告白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高岭，叶星才发现她根本不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善解人意。她也有好重的私心、好强烈的独占欲，她的潜意识里早就把高岭当成自己的专属。一种被冒犯到的不适感像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了她的心头，她恨不能昭告全世界高岭是她一个人的，不许任何人觊觎。
对于自己的阴暗想法，就算只是一瞬间闪过，叶星也感到些许的抵触甚至厌恶。
明明从前类似的情况她都可以很好地消化，这一次却怎样也平复不了心情，干脆做了缩头乌龟。
“原来是这样啊……”
“对不起哦，小高岭。我不是存心让你难过，只是……心里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叶星心下懊悔又自责，本就是不想让负面情绪影响到高岭才选择暂时逃避的，结果现在不单是影响，甚至还伤害到了她。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高岭忽然轻轻地笑了。
“我很开心。”
叶星微微一怔，撇了撇嘴：“……真是的，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烦恼哦？”
“嗯，我知道的，对不起。”高岭又把双臂收紧了些，“可我还是好开心，叶星这么在意我。”
“那是当然的吧？我一直、一直都最在意小高岭了。”
脸又微微烧红了，但叶星想，就算此时她们是面对面的状态，她也一定不会再躲开高岭的目光。
“叶星，你不必为此太过苛责自己了，会有那样的心情和想法是很正常的事，不仅你会，我也会的。”
“是吗？小高岭也会吃醋吗？”
“嗯，当然会了。”
这让叶星有点小意外。在她的认知里，高岭一直是她们之间的主导者，从小就常常由于过分的成熟妥帖被误以为是年长的一方，也鲜少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不过叶星转念一想，高岭仅有的几次失控似乎都是因为自己。
“叶星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吗？刚刚入学那段时间，好多人想通过我认识你。虽说我这边的都被我搪塞过去了，但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吧？”
“啊……”
情书她同样是收过不少的，当面告白也不是没有。
“可是好像没有人跟我说过‘请和我交往’哦？”
呃……
叶星严重怀疑自己还没醒，要么酒没醒，要么梦没醒。
不然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酸得要命又带有明显暗示性的话！
就在叶星以为高岭一定又会趁机捉弄她的时候，高岭却意外地没有出声，反而松开了她，绕到她身前蹲下来，使自己处于一个需要仰视叶星的位置，然后伸出了手。
“今叶星小姐，我对你一见倾心、仰慕已久，有幸陪你度过年少岁月，今后的人生仍然希望能常伴你左右。请和我交往。”
……好狡猾。
叶星很想捂住快要熟透的脸或者干脆躲回被窝里，高岭一旦正经起来，她可是完全招架不住的。
不过害羞归害羞，叶星还是立刻回握住高岭的手，小声道：“这种话，不可以对别人说……”
“当然不会。我只爱叶星一个。”
“小、小高岭？！”
落在嘴角的亲吻只有一瞬，等叶星反应过来，高岭的脸已经在眼前放大了好几倍，而且她好像还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太……太近了啦！”
“哎呀？可是叶星昨天晚上还闹着让我只许看你，不许走神哦？”
叶星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诶？我说了那种话吗？没有吧？没……没有吧！”
“有哦，还把我压在沙发上，让我说‘我最喜欢叶星了’，说得不对还要罚哦？”
“……”
“罚我亲你，不亲就闹，还差点哭了呢。”
“哇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叶星惨叫一声，迅速掀开被子躲了进去。高岭克制着笑，赶忙去拍床上那一团小小的拢起。
“出来啦，别闷坏了。”
“不要……”
“起来吃饭吧，你快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不要……”
“那我走咯？”
“呃、不要！”
手腕几乎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被敏捷地握住，压根就没打算动的高岭满意地看着叶星从被窝里探头，露出两只哀怨的眼睛。
“小高岭太坏了！”
高岭笑着把叶星凌乱的发丝理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嗯，我稍微反思一下。”
你会反思才见鬼了吧！
叶星用眼神无声地反驳。
“好了不闹了。快换衣服去洗漱吧，你昨天喝得太多，要赶紧吃点东西，不能再饿着了。”
“嗯……”
叶星接过高岭拿来的衣服，没好意思解释说她只喝了一杯多一点，真不知道居然会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还在高岭面前口无遮拦，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无遗。
见高岭出去了，叶星悄悄地摸了摸刚才被她偷袭的唇，突然好羡慕昨天喝到断片的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呢，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不过醉这一次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一直很在意又羞于启齿的问题解决了。
往后，再有人问起她和高岭的关系，叶星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的恋人。
高岭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饭好了哦，叶星。”
“嗯，来了。”
叶星推开窗户，初夏的风迎面拂过，午间明媚的阳光洒进屋里，温度正好。
今天，想必会是很棒的一天吧。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