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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愚音:井中世界】数千万人被困在井底九百米之下的世界赎罪

2022-07-12 13:51 作者:OLD-BLOOD  | 我要投稿

《OthersideAftersound:DownholeWorld》为彼岸愚音系列的番外篇,短篇世界观补充。

Chapter I:永昼囚徒


自从我第一次睁开眼睛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灰色的人海,无处不在的四肢与躯壳,构成了这残酷世界的基本要素。


我于茫然无措中环顾四周,各个方向却皆为同样的景色:视线穿过一层又一层如蛆虫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翻涌挣扎的人们,目之所及的尽头,黑色的巨墙从人堆里拔地而起,遮蔽起头顶半边的天空,将同我一样绝望的数千万蜉蝣困于深渊底层的漆黑囚笼。


抬头仰望,井底之蛙们坐井观天,惨白苍穹依旧高悬于头顶那无法触及的遥远彼岸,千百年来未曾有过有一片云彩,宛如上帝忘了给天空涂上颜色,除了无尽的白夜以外什么也没有。


低头俯视,我的脚下踩着不断蠕动着的躯体,至于躯体的下面?还是一层又一层的躯体。实话说,在这里那么久我也从未见过最底下的地板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不确定最底层是否真的存在。


人们无时无刻都在挣扎,妄图爬到人的最上层,我也必须不断保持挣扎,否则就会被人海吞没。赎罪者实在太多了,我们不得不为了争夺最上层能够自由呼吸的空间自相残杀大打出手。


我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女孩,不被吃掉就已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没有余力与他们争夺最上层的空气,便只能随波逐流,和那些老弱妇孺一样。


我姑且将这个世界称之为“井”。更准确来说,这是一个目测水平直径超一千米,纵深垂直高度超过九百米的庞然巨坑,数千万人被困在其中,在吃与被吃中更迭过一代又一代,但从未有一人能够抵达井口看到外边的世界。


人们从未停歇,于是这世界的大地便从未安宁平坦过,就像潮涨潮落,我是数千万赎罪者其中平平无奇的一员,是漆黑之海中一粒沙,有时幸运的被人流冲到水面,但很快便在浪潮翻涌中再次沉入水底,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我们必须保持运动,除非你甘愿被埋在一层又一层的人海下,世界的底下宛如深海那般压抑无光且难以呼吸,你会像被困在雪崩中的人一样,迷失方向不知何处才是上方,相信我,大多数时间,我是在人潮之下度过的,被人群压在底下的感觉我们这些弱者再清楚不过井中世界生存的基本规则就是弱肉强食,而其中第一条,便是在人堆里不断向上爬并保持平衡,否则就会被人海吞噬,下一次再浮出水面可就不是你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举头凝望天空之时,我总会幻想井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是广阔无垠的白夜?亦或天堂?也许天堂就是不用在吃与被吃中仓惶度日吧?广阔无垠就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可以不再是踩与被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很难去想象那样的幸福,毕竟井中之人从来没有去到过悬崖之上,真的能够逃出巨坑的人也从没有一个人回来过,我们终究无从得知外面世界真正的模样,就算“外面的世界拥有广阔无垠”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们也无法验其真伪。

头顶的天空是唯一的救赎

我愿相信目之所及的天空只是上方无垠世界的冰山一角。但“希望”是一个坏东西,因为求而不得会让本就煎熬的心脏宛如刀割。


或许井的外边,还是井。一个又一个巨坑遍布世间每一个角落,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常常自欺欺人似的这样安慰自己,好让自己不至于被自由的欲望推向疯狂。


饥饿是与日常相伴的主旋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上饭,需要靠蛮力争夺,需要先到先得。于是,井中世界生存法则第二条:不要表现的很弱,否则就会被饿昏了头的人们盯上。你明白的,我说过,这个地方除了“人”之外什么也没有。当一个人陷入劣势,或是因为生病,饥饿,颓废,总之那些看上去无力反抗者,周围的人就会看准机会一拥而上,有的人抓住胳膊,有的人抓住头颅,向不同方向施力,无论被被享用的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即便呐喊也无法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总感觉,这个世界是残缺的,缺少了应有的色彩,缺少了名为“声音”的让人与人之间能够沟通的媒介。让人心间的距离再度被隔开一层可悲的薄膜。我不想要看见人们自相残杀,但我们无从诉说。我只是想要拥抱别人,但却换来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被反咬一口。无数个永不停歇的白昼里我朝着头顶上方冷漠俯瞰芸芸众生的惨白苍穹伸出双手,妄图用嘶哑的喉咙发出抗争的呐喊与绝望的悲鸣。但声音到了嘴边,却连最细微的哽咽都无法被他人听见。


这世界是残缺的,而我们也是残缺的,我们失去了名为死亡的祝福。


实际上,我们不会饿死,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传统意义上的死亡并不存在。我们无法病死,饿死,被上方的人海压死,即便被分成两半有头的那部分也能继续活着,讽刺的是即便支离破碎却依然能够感受幻痛。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根断掉的手指是如何在他们的口中被咀嚼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铭刻在恐惧之中,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依然保有那根断指的实感。


想要从井中世界彻底消失,最接近死亡的唯一方法就是被吃掉。至于被吃掉后是什么感觉?肚子里的人还能继续思考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的,我们无法正常的死去。好像“死亡”一词在这个灰白的世界中被人为抹除了一样,无法实现。被压抑击垮陷入疯狂的人是大多数,而同我一样还在保持思考的人,能正常沟通的人已经很少见了,有太多人在无尽的饥饿中放弃了思考化为真正的蜉蝣,只随本能搐动他们的身体,理性被欲望吞噬。而我也只能勉强游走在疯癫的边缘。

遥遥无期



我不知清醒的意义为何,井中世界你越是清醒就越是压抑,或许和大多数人一样放弃思考才是最好的选择。思考只会带来更多痛苦和无解的疑问:我们为何在这?我们为何无法死亡?井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为何失去了过往?我们真的还能被称作“人”吗?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人类,至少在我认知中人类不应该连死亡都做不到。有太多事情无法被解释,我明明从未见过真正的死亡,潜意识却明白何为正常。天空分明永远都是白昼,脑海中却莫名有一个叫做“黑夜”的词语。我只知道,黑是血液的颜色,是困住我们的那悬崖岩壁的颜色,但曾经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天空纯黑的可怖模样,让我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是幻觉亦或臆想?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往下深挖,所有疑惑的尽头终究归为一个问题:


为何我生于此处从未见过真正的井,却能将这深渊巨坑比作“井中世界”?


这个世界分明只有黑白,我却依稀记得有一种颜色叫做“红”,它不同于黑白,即便我们都从未见过。


我们的记忆支离破碎,记不起也不需要名字,名字的意义是用来记住和区分别人的,但井中世界的每个翻滚的人头上都套着染血的麻袋,看上去一模一样。我从未记住任何一个人过,人海之中我们都只是擦肩而过的过客,很多人你一辈子只能见一次,踩或被踩,吃或被吃,数千万人挣扎奋力想要往上爬那拥挤产生的巨大的力量让每个人身不由己,上一个与我交换眼神的人被冲走后如今不知身处何方。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声音,既然大家都戴着头套,名字与自我便不再重要。


也许那些狂信者是对的——我们可能早就已经死了,被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罪人,被神明扔入地狱感受痛苦与惩罚,永世不得超生,唯有一遍又一遍往上爬,再跌回深渊,如此反复,同西西弗斯一样注定徒劳无功。


奇怪,西西弗斯又是什么东西?


再怎么追忆过往也只有一堆好像不属于自己的零散记忆,我并不记得我生前犯下过什么罪,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我们存在于这荒诞世界中的理由,分明会感到饥饿,会有喜怒哀乐,能够思考,却被剥夺了死亡的权利像垃圾蛆虫一样被抛弃在井底,连解脱是奢求。简直———就像是神明的恶趣味,当灾祸巧合的叠加起无数种痛苦在我的身上,你很难不去怀疑这是否是人为的。


我还在人海潮涨潮落中保持思考的唯一原因,就是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努力不一定能带我逃出井中世界,但若同他们一样放弃思考则绝对毫无希望。我们没人知道奇迹是否还会降临在罪人身上,但在奇迹降临之前就被吃掉的话,那是否会抱憾终身呢。


有许多人已经放弃不断向上攀爬逃出井中世界,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刚来这个世界时那个懵懂的孩子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可笑妄想,但在年复一年重复的冲刷下我早已被磨去去了原本的棱角,不再奢望不可能实现之事。遥望远方井中世界尽头的漆黑岩壁,每天都有人踩着人竭力争先恐后的往上爬,人潮构成的“水平面”距离井口边缘大约有九百多米,而攀登唯一的工具只有人。我不确定徒手攀爬在纯九十度垂直黑岩峭壁向上九百米是否是人类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又或者它从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我们这些赎罪者这那瘦如柴的身体的极限?


岩壁之所以是黑的,是否会是历代无数攀登者们在上方留下的血手印,日积月累染黑了整片墙壁呢?


沉睡之前我曾将我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归为几大类。

冲击者参考示意图,电影《World WAR Z》



攀登者。那些还有余力的极少数人,他们与生俱来有一定攀爬的记忆,可以独自攀爬九十度完全垂直的岩壁,但无一例外最后都因体力不支而重新坠回人海。我曾目睹过最高的记录:,目测处于头顶三百余米,从底下看人已经和指甲盖差不多大小,但也还未爬过一半就掉了下来,他们被视为要独自逃跑的叛徒,现在几近灭绝。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家伙。


冲击者。一遍又一遍像丧尸围城一样涌向悬崖峭壁的大多数人,被欲望与疯狂支配,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踩着彼此当做人梯向上爬,朝着井上那苍白天空伸出他们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渴求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自由。实际上,这里的每个人都只会想着踩着别人的身体自己一人逃出生天,要数千万疯狂之人配合是不可能的,不把你拉下水就已是万幸。


思考者。只占少数,曾有人试图用肢体动作来沟通传递信息但最终失败了。与众不同的前卫思维会招致毁灭,思考与理性只会被视为异类,大多数赎罪者只有动物的本能,无法理解彼此 思考者暴露自身后的结局大多只有被麻木者分食,被狂信者处死。思考者唯有沉默,将自己伪装成麻木者其中的一员 。


狂信者。用疯狂的姿态向众生散布无声的真言,坚信我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赎罪,被吃掉即为“被提”。逃出井中世界是对神明的忤逆,这种思想就像可怕的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染,人们选择加入狂信者,也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放弃的理由,也许为了那可悲的心理平衡,所谓的公平就是让每个人都永远待在下面。


麻木者。绝大多数人。我也是其中一员,被埋在下面,逐渐放弃思考,在人海中向下沉沦。直至最后,麻木者一动也不想动,大脑在时间的研磨中一点点萎缩。但那样也好,至少伤口的疼痛就不再那么明显了。


浪潮翻涌从未停歇,因为人们的欲望是无尽的,我们是被希望支配由欲望驱动的囚徒,即便我已经放弃,但逃出这深渊囚笼的星星之火会由他人接过并永远传递下去。


只可惜我已看不到最后的结局,我是浪潮里随波逐流的一粒沙,逐渐习惯被他人压在底下无光的世界。


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的日子不知已过去多久,直到那一天,于朦胧睡意里黑暗的潮水中似乎有谁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以为解脱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便做好了被吃掉的准备。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手一直挽着我。无论人海下我被冲到什么地方,无论被如何一遍又一遍的践踏,那只手都从未松开。就这样,两个人在潮水下一起被掩埋冲刷,彼此却无任何言语,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的概念都快要被忘却。


有什么东西渐渐的被改变了。


再次浮出水面并被唤醒的的时候,他一只手挽着我的那满是血手印的手臂,另一只血手则颤抖着指向井中世界的最高处,他不可置信的凝望着悬崖之上,那黑岩九百米之上的最顶峰,我也顺着他所看的方向眺望,待习惯了漆黑的眼睛逐渐适应那耀眼的白光,一个逆光的人影伫立于悬崖顶点俯视下方我们所有人,如神明一般纹丝未动。



随即我和他不约而同的转回头,目光透过血麻袋凝视彼此。我想,井中世界成千上万的人此时应当都会和我们两人一样,产生同样一个想法:


奇迹降临了。


是神明来拯救我们了?

《DOWNHOLE WORLD》封面设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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