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涧微雨*明歌》 上
夏日炎炎,杨怜幽香汗淋漓地走进道路旁的酒馆里,取了遮面的幕篱放在桌上,叫小二上了壶冰镇乌梅,又点了一碟子牛肉和素面。
路上风沙太大,哪怕做了遮挡,身上也染满沙尘,杨怜幽边喝酸汤边估摸着夜间得进镇子里寻个客栈好生洗漱一番。
一餐便饭很快吃完,杨怜幽结了帐提起包裹正准备离开,忽见路边一位挺着肚子的大姐脚下踉跄摔倒在地,连忙走上前将其扶起。
这一跤摔得不轻,大姐被扶起来后一脸痛色,腿脚打颤,杨怜幽担心地问她身边可有家人,她却只会摇头,竟是口不能言。
无奈,杨怜幽只能扶她去附近的医馆,往桌子上一望,却见自己的包裹已然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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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怜幽有些茫然地张望了一番,酒馆里的客人却目光闪躲无人应声。
耳边大姐呼吸急促丝毫耽误不得,杨怜幽左右回顾无果,只能先扶了人离开。
将人送到药铺,大夫一番诊治下来断定是动了胎气,开了药细细调养即可。
杨怜幽此时身无分文,好在那大夫却是认识这位大姐的,自己派了药童送了人回家。
离开药铺,杨怜幽再次回到酒馆,只见就座的客人已经换了一波,无从问起,去寻那小二,却说自己一直在忙没有注意,不然报官吧?
杨怜幽却知道这种情况报官根本没有指望,只能回到镇里寻了家当铺将自己身上的首饰都当了,虽然被压了价,好歹不至于露宿街头。
出师未捷,杨怜幽变得谨慎一些,好在她如今也没有行李拖累,行动起来松快许多。只是盘缠略少,眼见着刚到洞庭附近就只剩几个铜板,不由得想寻个活计来做。
只是她身为女子,许多店家怕招惹是非不敢请她,想请她的又是些与风月有关的场所,她自是不能答应。如此一番折腾,待到钱袋空空竟也未曾寻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就大雨倾盆,杨怜幽瑟缩着躲在屋檐下,望着瓢泼的雨线出神。
她倒不曾后悔自己一个人出来,只恨自己缺少江湖阅历,先是拱手将马匹送人,而今又失了盘缠。
也不知道哥哥如今怎么样了?和霸刀山庄的婚事取消了吗?爹娘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会否生气?
一阵风过,被溅湿的衣衫贴在身上有些冷了,杨怜幽双臂环抱跺了跺脚,忽见眼前停了个人。
是个女子,穿着中原不曾多见的衣衫,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发上缠着许多小巧的坠饰,眉心一点红翡,衬着浅绿色的眸子显得分外风情。
那女子将手中纸伞微斜,对她道:“前面有家客栈,可要随我同去?”
大约是同为女子令人心生好感,又或者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称得上英姿飒爽,杨怜幽想也没想便点头同意了。
杨怜幽在客栈里沐浴一番换了身衣裳,出来见到陆简溪坐在一旁擦拭手中弯刀,便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道:“陆姐姐,今日真是多谢你。”
“举手之劳。”陆简溪弯刀入鞘,瞧了她一眼,眼里浮上些许笑意:“玲珑玉致,江南女子果真秀丽婉约。”
杨怜幽脸上一红,“手无缚鸡之力,我倒愿如陆姐姐一般,双刀在手,天下何处不得去?”
“并非每个人都甘愿如此,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谁又喜欢刀口舔血?”
“陆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怜幽道歉。
“我知道,”陆简溪微微一笑,“我观你孤身一人,也不曾投身客栈,想来已见识过江湖险恶,如此,还想要游历江湖?”
“正因我已见识过江湖险恶,才更要多加游历。”杨怜幽眼中放光,“我如今阅历尚浅才会上当受骗,待我走的地方多了,见的人多了,他们若再要欺我骗我,便是不可能了。”
陆简溪有些欣赏地看着她,“你这想法倒也不错,”又转而道:“既如此,不若与我一道?”
“可以吗?”杨怜幽眼前一亮。
“你若不怕吃苦,不惧血腥,只管跟着我。”陆简溪傲然一笑:“我虽不济,却也能护你周全。”
“好!”杨怜幽喜不自胜,忍不住绕过桌子凑上去抱了她一下。
陆简溪浑身一僵,正想伸手时对方却已然后退,她悬在半空的手一握,默默放下。
陆简溪当真带着杨怜幽随同,与她一道去接取任务。因为是两人同行,所接任务便自做斟酌,尽量要那些危险性低的。虽说她自信能护得对方周全,到底不敢拿着一条无辜性命冒险,自该稳妥些。
杨怜幽自此,见识到她一直想要了解的江湖。
却与她想象中不一样。
她以为的江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诗酒棋茶,论剑观花。然而她看到的,只有你争我夺,生生死死,血水长流。
第一次见到陆简溪杀人,猩红的血水自那人胸腔流出,杨怜幽立时愣在了当场,随后便吐了。
见到陆简溪走过来,她甚至后退了一步。
陆简溪脸色一沉,站在原地看她,没有言语。
杨怜幽擦干净嘴,看见她的脸色不由一愣,随后慌忙解释道:“陆姐姐,我不是对你不满!”她走过去抱住她的手,“只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受了刺激,被血腥气给激到了。”
陆简溪扯开嘴角一笑:“我知道。”到底不再多说,转身去目标身上摸索,搜出来一封书信。后在那尸身上撒上些许粉末,瞬息过后尸体便化作水浸入了地底。
杨怜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大长见识。
那日投宿客栈两人仍旧同屋,杨怜幽夜间深陷噩梦,哭喊着爹娘哥哥,眼泪将姣好的面庞打湿,显得楚楚可怜。
陆简溪被她惊醒,听她嘶声哭泣,虽则心内被她白日里的举动戳中,到底还是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轻拍后背,温声安慰。
杨怜幽呜咽几声,在她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