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八重神子长篇·捻茉】Part.4 樱雨
雨又要去忙，只有风还留在这里。
好像雨也知道自己并不该属于这稻妻盛开的樱花下，只在突然的来访后，便又给那温和的风让出了位置，使那樱花瓣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在那空中，随风一同流动着，流动在这鲜活的街巷。
我看着这异国的花开，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等到那带着樱的风，将夜的幕布吹到天穹之上时....
神子大人，会在那片樱花前等着我的。
神子大人同意了我的请求，和我一起去赏樱的请求。
但除此之外，神子大人，便也一句有意义的话也没有对我说，只是要我好好准备，之后便去镇守之森的入口等着她，除此之外，便也什么都没有了。
“稻妻的樱花季...我其实还没有看过..您到时候的话...”
我曾这样想过，神子大人执着扇儿，在那樱花树围着的道路上，向前方一步步走着，樱花好像正为她收拾起前方的地域一般，几步之后，便有一片被樱树簇拥着的空地....去教我和神子大人铺上一片宽布，坐在其上，去尝尝这樱花季的味道。
“啊，这样的话，那你就随意准备些点心吧，到那时，我们就去看吧。”
可眼前的神子，说出的话语，却是超出我想象的平淡，好像这也只是她平常消遣的小小环节之一，好像我和她所说着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一般。
“啊..准备吗..？好的...”
“是的吧，酒的话带两壶的好，炸油豆腐，和比如团子那类的和果子，你自己斟酌准备的是，之前和你发的稿费，大抵是够的吧？”
“是够的...”
我心中的那股热切，顿时便烟消云散了，明明眼前的神子大人，嘴里说着的的确是为这赏樱所作的准备，可我好像心中期待的，并非是这样认真的话语。
不，如果是我心中期待着神子大人，也会像那样很激动的对我微笑，和我一同畅想着和彼此一起赏樱的种种....或许那才是奇怪的事吧。
但，就像是要赌气一样，我却没有去买炸油豆腐，而却是买了许多油豆腐胚，在自己的小小屋子里，架起了小小的炉，让那油在其中咕嘟咕嘟的翻腾着。
“啊...”
可到那时，我才方懂了，在我心中那对盛放的樱景的期待，或许并非只是我心中期待的那样不沾片尘，逐渐也变得麻烦无比，在那曾预想的美好之上，平添了许多烦扰。
就像油豆腐，究竟是炸后直接吃的好，还是要和我在璃月吃的炸豆腐相似，撒些配料去吃，吃到嘴中，是要冒出些许滋滋的油，还是吃那口干干的脆劲呢？
一时踌躇的我，对着那翻腾的油锅，和那旁边静等着的豆腐，一时陷入了停滞之中。
“神子大人，也算是...也算是狐狸的吧...”
我将第一块豆腐，在刚刚炸至金黄时，便捞到盘中控油，又将流出的油慢慢倒入了一侧的瓶中。
“如果这样的话...”
第二块豆腐，便在油锅中炸了许久，直到颜色稍有了更多变化，才被我捞出锅外，那豆腐已然硬了不少，好像更贴近了几分固体。
用锅铲翻到盘里，再推门向外看去，天已渐渐暗淡，想来这时，野外的狐狸们，总会耐不住寂寞，对着旷野放声嚎叫吧。
两张放着不同炸度的油豆腐，就这样被平平静静的放在了野外的草儿上，宛若在祭着不知身在何处，名为何许，身姿何种模样的一位狐狸神。
一只白狐迈着宛若马儿抬腿的高步子，一步一步地迈向那盘稍硬的豆腐，正欲下口，可却突然又歪起头来，眨眨眼睛，一直看着那在坐在一旁观察着它的我。
“啊..您请吃...”
“啾！”
那狐狸对我轻鸣，看着我的神情却又没有丝毫的改变，宛若是在诘问我，这两盘豆腐摆在这里，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
“呀...您是狐狸，我听人讲，狐狸是爱吃油豆腐的...”
那狐狸仍是歪头看着我，好像它也正为我的所作而疑惑着。
“所以请吃吧，无论如何，这也是我用来献给狐狸的油豆腐呀...”
我对那狐狸怅然的笑着，不知怎的，也盼望起狐狸可以听懂我的话儿，兴许，它也认识某个，我熟识已久的某位狐狸大人呢？
但那狐狸，在听完这一句话的一瞬，便就又将头摆正，一步一步又走回了那两盘豆腐旁，好像颇要走出一种优雅的气势一般，就连弯下脖子，张口去咬那豆腐的动作都显得轻缓从容
嘎吱，嘎吱。
那是油因为咀嚼，渗出豆腐时发出的声音。
那狐狸并未将那盘油稍多的豆腐吃完，而是只吃了一般，便又踱步向了另一盘稍干的油豆腐，仍是一如既往地缓慢平和，宛若迈着轻步的她。
咔吱，咔吱。
那是稍硬些的豆腐，因为被咬断而发出的清脆声响。
可它仍是只吃了一半，便就又停了嘴，可却没有去再吃下去，只是在那两个盘子中不断转着圈儿，好像在做着抉择，又好像宛若一位油豆腐的大学究，正对着那两盘豆腐不断思索着，究竟那盘才更应当被咽下肚子去。
“不吃了吗？”
那狐狸突然又看向了我，却又一言不发。
“连你也做不好抉择吗？”
“啾！”
它对我这样鸣叫着。
“那就好，这样就好啦。”
我对那狐狸笑着，而那狐狸，突然也好像是明白了我的话一般，却只是先将一块豆腐放到另一盘中，又马上将头低了下去，张开嘴来咬住盘边，像是要将那整盘正规拖回去大快朵颐一番。
“啊..只有那个..请留给我。”
“啾！！”
那狐狸的叫声突然又显得的不满，猛将那盘子放下，狠狠瞪我一眼，只得将那口长的好大，一口将两块豆腐都叼在嘴里，连告别的话语都未说一声，便摇摇摆摆的走到了夜里的不知何方。
就连那盘子的边沿，都被那狐狸的牙，咬出了它的牙印子来。
我决定留下那被狐狸咬过的盘子，将它带到我们赏樱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曾经无比期待的，和神子大人一同赏樱的画面，突然便在我的心中，好像提不起什么兴致了一般。
神子大人，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身旁跟着带着两大箱物什的我，倒突然显得，好像我是那神子大人出行时的随身佣人一般，只是为神子大人的出行带着些东西，便就仅此而已。
但春天那不时吹来的风，却总是轻轻把神子的发梢吹起，又使它轻轻擦过她的侧颜，好像这夹带着樱花瓣的风，也正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要她说些什么，去打破这慢慢步行中的寂寞。
“你...嗯..”
她突然侧过头来，看向正拖着两箱重物，和她一同一步步向前走着的我。
“虽说是教你准备，但这些酒食的数量，对我们二人来说，是不是多了些...？”
“我没有见过神子大人一顿要吃多少，所以就带了很多。”
说着话的我，不知从哪里多了几分自信，就这样喘着粗气，好像颇骄傲一般的对她说道。
“呀..你还是分我一半拿着的吧，虽说是你自己想要去赏樱，但若是让这对稻妻樱花倍感兴趣的外人在赏樱前就累弯了腰...倒也好像成了我的不对呢。”
她将我两手的包裹拿过，左右细细掂量，却又立马拿起了稍轻的那一包，径直便向前走着。
“来吧，我们走吧？”
“啊...好的，神子大人...”
手上的担子好像并没有轻太多，她拿走的那一包里，装满的是酒和食物，自然轻便了许多。
“你可要快些呀...若是再慢了，只怕太阳都要下了呢...”
眼前的她好像是要炫耀一下自己对着包裹拿起的简单一般，装出一副轻快的模样，将那包裹略微凑近了鼻尖，嗅上一嗅，便又催我向前。
我对她笑，提提身上背着的东西，便又快步向前，奔向我的那片樱。
我们终于寻到了，在那镇守之森的樱花林中，被那么多樱树所簇拥着的，宛若舞台般的一个小小圆形空地，只把一块大布铺上，好像便也成了风景之中的人儿。
“这就是赏樱了吗...？”
我坐在那块织着点点樱花的布上，对着另一侧的她问道。
“你会感觉很无趣吗？只是坐在这里，看樱花被风吹拂的样子？”
“嗯..这又和你在璃月所听闻的，那稻妻赏樱的盛状，有几分的相似呢？”
她又突然向我凑近，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日的难以捉摸，可唯独此时，我大抵能猜出，神子大人，定是想要看看我心中的落差，是否达到了可以被她当做乐趣品玩的程度。
“不...也说不定...”
可那青白色的少女，也便是我，一手将那装满了酒食的包裹解开，却又笑着看那眼前的人儿。
“花还没有开完呢...我要赏的那樱花，也还没有赏完呢..”
青白色的少女，对她淡淡的微笑着，微微抿起的嘴儿，分明将那几句话儿，全数藏到了眼神之中，只给她看，却又不讲给她听。
“啊呀...才来稻妻几日，怎么你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可她的手儿却不闲着，反倒是和我一同将那小桌儿折起，又将盘盏放上，油豆腐，各色团子，和两壶新买来的酒，几下便被放的整齐妥当，好像本就是这樱景图的一环。
“毕竟...”
木筷的细部，被轻轻放在了盏边，微微发出一声叮当。
我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和风穿过樱花的叶与花瓣，静静流淌到我们身边，好像我们便是这花与风的河流中，不动的两块礁石。
“您也是明白的吧，哪有人，在赏樱时，会只看着樱呢...”
我将她的那杯倒满了酒，那液体碰撞的波纹，也将她在那杯中的倒影变得荡漾。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你又会不会喝酒呢？小可爱？
好像我们正进行着无声的争夺，她又将我的杯中倒满了酒，直直的推到了我的面前。
“并不是很会，但如果神子大人您想要喝的话，我也可以奉陪的。”
我将那杯举起，对她笑着。
“干杯？”
“干杯。”
饮下的感觉，好像有些辣，使人晕眩，又催着我的嗓子，好像急于再将这杯填满，再一口囫囵的吞下，宛若她那使我心醉的笑颜，怎也使我离不开的留恋。
阳光的碎片，从那樱树被风吹开的花叶空隙中，一点一滴的逃逸到我们身边，可又快步的再向西跑去，宛若一位心中急于看花，却又因这时光飞逝，不得不快步走去的行人。
宛若是换了一副风景一般，暖色的金黄日光，在这夜幕中全然消散，只余下了一轮清辉的月，照在那一树树樱上，好像连那影，都由粉变紫，好像神子大人，也随着这樱色的转变，一同在这夜中，变化了些许颜色。
“我说你呀...你可会什么酒令？”
“不会的...”
“那么，歌牌呢...？或者，稻妻人饮酒时常爱哼的曲儿，你可会两首吗？”
“也不会的...”
“你这家伙，明明没做好什么准备嘛...”
她的坐姿，似乎也因为酒的麻痹而多了几分放荡，可这对于早已把脑袋耷拉下来的我而言，浑浊的视线，宛若几笔粉墨绘画出的她，好像仍还无比风雅。
“下一次..下一次，下...”
脑袋的麻痹似乎都传到了舌头上，好像它也早已厌倦了口内的烦闷，直要冲出嘴巴来，也要呼吸一下外界那混合着樱风的新鲜新鲜空气，我好像那夏天闷热的猫儿狗儿。
“怎么..因为酒的缘故，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也难怪你写的文字里，纵使带着些浪漫，却少了几分醉人的狂劲呢...”
“不想写那样的故事...”
“呀，又是为什么不想呢？”
“醉人，我醉了...您看....”
“您如果！您如果没有醉！就算看了醉的人说的话！就算我说了什么醉的话！”
“会很难理解吧！会觉得，这是醉人才会说出的，是那些不合常理的话.....”
“比如呢？”
在那心情激愤，猛然站起的我面前，她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平静，好像质询一般的对我问道。
“比如..？”
“是呀，你并没有写过，那便从何谈起呢？”
“比如我说...”
我的身躯好像并没有听从我的脑子，好像它正听着那酒精的命令，附身向前，手以那桌边做着支点，将那醉醺醺的脑袋向她凑近。
“我喜欢您，神子大人。”
风轻缓的吹到了我那滚烫的脸上，可我的身躯却一瞬间感觉冰凉，小腿打着哆嗦，颤巍巍的坐回了原位，低下头去，宛若一位做错了事的孩童。
那光光的酒杯，早已被斟满了月光，可在神子大人将那杯中再一次倒满时，酒杯中便就又只剩下了那颤巍巍的我。
“你说....如果有一天下了雨，该如何是好呢...”
神子大人，突然张口向我这样问道。
“下雨...便就要去找一处避雨的地方，或是打开伞来，躲在伞下行走。”
“那如果，风吹的起劲，将那花瓣尽数散开，宛若雨一般....若是这样呢？”
“那就..该要把伞儿收下，去好好淋一场花做的雨...”
听着她话儿的我，不知为何，便又突然获得了些许的勇气，只是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笑颜。
“风要吹起来了..”
眼前的神子大人突然站起，走到我的身边，将手伸出，好像要迎我起身，要我和她一同向着这樱花的深处走去。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混沌，夜空的黑暗，粉紫色的樱花，神子大人那纤细的手，被这迎面的风吹散，又重新聚合在了一处，宛若我的眼前尽是水墨所绘的画儿，可她的笑容却无比清晰。
“您...”
“喜欢我，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文字终于受了赏识？正也因此，好像寻了心里的避风港，是因此而已吗？”
风还在吹着，将那满树的樱花香气，伴着她的语句，尽数吹到了我的脑海中。
可我却仍还是说不出一句话儿，只是那样静静看着眼前的神子，好像唯独只有我，尚还没有沉到这被风吹动的樱花雨中，好像只有此刻的我，成了这浮世樱花中，唯一不合群的一朵。
“你若是不做回应...”
“我便也只能当你只是喝醉的胡话，便也不把你的话儿当一回事，这样如何呢？”
“我不明白...”
“还是不明白呀...”
可她却又露出了微笑，好像对我的反应感到失望一般，顿时便背对向我，向着那片远处的樱林走出几步，直到走到那樱花树下，才又一次转身看我，手上还拿着那半瓶尚未喝完的清酒。
“四月的樱花，即使是稻妻城出名的花匠，也再难将花再留驻几日。”
“即使是醉人，受了大悲的人，总也该做出些什么决断。”
“此景须臾，可若不在这最珍视的片刻光景中，篆刻下些许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才是在这稻妻，最为难过的憾事。”
“你的故事也是亦然。”
眼前的她的身姿，在我眼中，却好比定格的画片一般，她那离我慢慢向远走着的每一步，好像正如月亮的升起一般，全然消去了过程，好像那轮月本应在此一样。
只是，那轮月，尚还不算圆满，却还只是缺了一个小口，好像是被贪吃狐狸所咬出的空隙，想必今夜月亮的滋味，一定也是油滋滋的脆口。
“神子大人，今夜的油豆腐，还合您的口味吗？”
我向着她走去，向着她身后月的方向走去。
她身旁的樱花，正随着风，匆匆流过我的身边，直让我分不清，那樱花究竟是在凋谢，还是只是随着风一同舞动，可我那醉眼唯一看得清的，便只是在那棵樱树下的她。
“是啊，即使是错的，遇见神子大人的我，或许也该做个选择，一直写下去。”
“神子大人，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她只是笑着点头，半瓶还未饮尽的清酒，瓶顶也尚还泛着光，宛若她那吃过油豆腐的嘴角，好像那被狐狸咬过一口的玉盘。
风和樱吸引着早已迷醉了的我，使我步步向她靠近。
好像她也正逐渐靠近我一般，可她的身形，却又突然被一旁风吹过那樱树的影子遮蔽，诱着我步步向前，看清她那最真实的笑颜。
“如果现在下雨了的话...便要找一个遮蔽身躯的地方...”
“如果现在下的雨，反而是樱花做的雨...便要找到一个足以心安之处观赏。
“托您的福，神子大人，我好像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地方。”
“可能这就是我那所谓的刹那。”
她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低头看向那已然醉在樱花中的我。
我停留在了她面前，任由那被风吹拂的樱花模糊了我们的身形。
在那盛放的樱花之下，迎着纷飞的花雨。
我向她踮起了脚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