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Chapter 2
“你现在看上去很悠闲。”副高说。
“环流太大了,水汽不够。”莫拉克头也不回,“整合是需要时间的。”
“这还不够?西南季风都给你搭上了。”副高的语气带上了些许鄙视。
“拜托,你这个局外人能不能闭嘴?除了把我们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你还为我们做过什么吗?”
“嘿这我可就不认同了啊。”副高一秒暴起,开始絮絮叨叨,“老子在北半球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给你们带来过什么好处,比如说balabala……”
莫拉克不理会他的长篇大论,他眺望着远处的南海,此时的天鹅已经不是刚生成时大而散乱的模样,多余的对流被甩开,她变成了一个很小的热带气旋,跟巨无霸一般的他相比简直像蚂蚁和大象。
天鹅还在努力地把自己的LLCC遮盖上。看着她渺小的样子,莫拉克只觉得同情。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行为又有什么用呢,只要风切稍微强一点,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生在南海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所以说你不要知恩不图报……嗯?你有没有在听?”副高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唠叨,这才注意到莫拉克正在望着南海。他顺着莫拉克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了天鹅的存在。
“一直盯着人家看什么呢?”副高捅了捅莫拉克,嬉皮笑脸,“喜欢上人姑娘了?”
“……瞎说什么。”莫拉克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你觉得她可怜,她可未必这么觉得。”副高换上一副深沉的语气,“她也不需要你来同情她。”
莫拉克惊讶地看了副高一眼,对方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哎哟喂,你现在又在看着我,难道是看上我了?那我还真是不好意思……”
“你就闭嘴一秒钟会死吗?”
太阳懒洋洋地自西向东移动,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每一寸海洋。
“你在害怕吗?”
莫拉克轻声细语地喊她,他现在正在持续加强,在舒适的摇篮中的他几乎要忘记天鹅的存在了。但是刚才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小云团,他忍不住又去和她打了声招呼。
“不,我只是……”
天鹅下意识反驳,话到一半却沉默了。
机遇与风险并存是永恒的真理,对台风亦如此。在岸边风切会变小,但也面临着海温降低和地形破坏等危险。能否在走钢丝般的险境中抓住机会,决定了他们在最后时刻能否一举爆发。
即使移动速度再慢,也总会有到岸边的一天,抉择的时刻即将到来,天鹅当然会焦虑。但是她没想到这份焦虑被莫拉克看出来了。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莫拉克尽量把语气放温柔,怕自己吓到她。不知怎的那个小小的环流就这么让他产生了怜惜的感觉,似乎天鹅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安抚她一下,便说:“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即使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他似乎已经认定天鹅不会再发展了。
天鹅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看看自己前方的路。
她的声音很轻:“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怎样呢?莫拉克,难道你知道吗?”
莫拉克一怔,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脸上火烧火燎。
天鹅不再说话,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加强上。引导气流趋于稳定,她的路线转变为持续西北行。8月4日下午她离岸边只有不到200公里。她紧张而小心地持续爆出合适的对流,覆盖住不剩多少裸露的LLCC,同时进一步缩紧环流,整理结构。似乎是老天有眼,风切变减小了,几天来一直持续的那种刀割般的痛逐渐消失。她感到全身似乎都随之舒展开来,畅快肆意地在海面上旋舞,不断甩开螺旋雨带。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寻找的那种感觉!
“你们快看!”莫拉菲激动地指着电脑屏幕,上面不断地回放天鹅过去几个小时的发展过程。她的结构明显转好,螺旋性提升,强度有了肉眼可见的升高。
环高举起双臂欢呼一声:“我就说她绝对不止TS的水平!干得漂亮天鹅!”
“你说过吗?”莲花白了他一眼。
此时的天鹅终于从丑小鸭开始蜕变,起初丑陋的绒毛已经褪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足尖踏在海面上,轻盈地跳起热带气旋特有的舞蹈,仿佛真正的白天鹅在舒展双翅。
天鹅的风圈接触到了陆地,沿海开始吹起她所带来的风。友谊大桥的持续风超过70km/h,长洲录得994百帕的气压。人类的仪器清清楚楚地记录下天鹅的实力,HKO率先将她升格为STS。天鹅从高空俯视着一切,奇异的感觉开始在她心中蔓延——虽然此时不是人形,她却清楚地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
即使成为超强台风,又能比现在激动多少呢!
但是,爆发完成后,登陆就不可避免了。多少近岸爆发的台风都是一现的昙花,或者刚刚盛放,或者仍在含苞,却都被刀刃般的高山切割得支离破碎。虽然在大陆高压和副高的共同作用下她的移速减慢了,但她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利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发展。当然她并不是想继续升级,在这样的情况下TY简直是痴人说梦。她只是并不想空转几个小时而无所事事,对于他们来说,在地球上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绝不会毫无意义。
她的半只脚已经踏上了陆地。就在此刻她最后一次回头凝望这片生她养她的大海。原本宁静的海面在她的影响下搅起几米高的巨浪,冲刷着已空无一人的海滩。海水在涌动中凝聚出靛蓝、深蓝、蓝黑的渐变,浪尖翻涌着灰白的泡沫。
她突然不想就这么死在陆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