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战神》第十三章 南风攻势
六八一八年三月七日，这天桂林象郡正处在大灾变后的恢复期中，瘟疫的伤痛被埋藏在泥土之下，而《黄皮奴隶阉割草案》的取消则调起了岭南都护府所有奴隶主的热情来，原本向群山中逃去的奴隶们正在陆续地回到种植园和工场中。现在正是水果和茶叶的销售旺季，象郡港中舳舻并舷，帆帷弥天，大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每个人都认为战争的阴云已经散去，黄皮肤的奴隶们将在枷锁中传宗接代，延续主人们为之奋斗的“美好生活”。那天，客人们在华丽的都护府大厅中，品尝着玉盘里精致的美食，他们认为幸福就像脚下的金镂玉砖一样，稳固地镶嵌在整块铁板上，将永世不变。可现在我们知道，天下没有不㪚的宴席，一切都有个尽头。
音乐戛然而止，人们都在耐心等待着舞蹈的继续，然而朱门外传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在傍晚时发现了一颗明亮的彗星，客人们争先恐后地从门窗中爬到院中。只见彗尾连接在猎户座腰间的三颗星星上，那三颗星星自古便是猎户座腰间的刀柄，但现在彗星成了猎户座的刀刃，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天象了，然而当太阳下山后，人们才又注意到天狼星左上方出现了格外明亮的光芒，那正好是大犬座中狗眼应在的位置，那是960年前爆发的一颗超新星，那远星已耗尽了生命，却用亡灵的余辉照亮今日的夜空，让震慑天狼星的长弓隐去光芒。
“天狼张目，猎户开刀。”末日的预言忽然应验，所有人都惶恐异常。
这时，在象郡的北门、东门、西门，岭南都护府的三个辅助军团，即蜜獾军团、海燕军团和夜莺军团已经成功进城并迅速展开，在南方海面上，以“海狼”号为首的海盗军团也已经完成了整队，他们约定以天象为号发起进攻。率先出击的，是早已潜伏在城中的响蜜鴷斥候，他们打开蒸汽号角的阀门，释放铜罐中酝酿已久的压力，众多号角一起合奏出一首震耳欲聋的死亡之歌。而在广阔的岭南大地上，更多的叛军揭竿而起，欢呼着迎接期盼已久的黑铁时代。
巨响让本就惊慌的市民和守军更加混乱，但辅助军团的士兵们一听到号角，便迸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勇气，他们一股作气攻下并封死所有城门，凌厉地向都护府方向扑来，与此同时象郡港中的海盗点燃了商船和海岸仓库，使得交通完全瘫痪。蜜獾军团谨慎地一步步蚕食沿途兵站哨所，而海燕和夜莺则直接从主干道杀进岭南都护府，他们从预先挖好的坑道中一下杀进后花园内，向手无寸铁的达官贵人展开疯狂的复仇，这不是一次仓促进行的奴隶起义，而是蓄谋已久的全面战争。叛军们准备充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很快攻下了海岸灯塔和中央灯塔，海燕与夜莺的旗帜迎着南风奋力舞动，他们以自己的利刃向世人骄傲地发问:谁才是岭南之灾？
这样的攻击，好比磨砺十年的利剑遇上了一坨早已朽烂的碎豆腐，岭南都护府的守军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悉数溃散，溃兵在逃亡的人群中被淹没裹挟，不约而同地涌到已经瘫痪的象郡港中。人们疯狂地争夺出海的船只，试图从同伴们口中扣出一点生的希望，无数人落水淹死，侥幸逃出的船只也被海盗尽数击沉。最后象郡港战斗最为艰难，在海盗船弩砲和飞龙牵引的滑翔机的轮番轰炸中，绝望的人群向尚未起火的海面涌去，溺死者不计其数。
深夜，象郡港中的战斗还未结束，但绝大多数象郡的居民和守军已经死亡，蒸汽号角早就沉默，天上的超新星和彗星依然明亮。被解放的奴隶们将主人们的尸体投入港口，叛军的士兵们则进入预先设好的营地中，准备应对未来的战斗。在这短暂的休整期间，中央广场上的处刑台前堆满了缴获的士兵号牌、勋章和军旗，蜜獾军团的指挥官 防风氏 至 吾夷将自己从天国获得的骑士勋章和号牌也丢在了其中，象征着与过往一刀两断。
“天国虽然养育了我，但我的忠诚永远属于炎族。”
“你不必强迫自己留下，你原本可以在渤海国里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的国王，大魔国主神农氏 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我不想成为那样懦弱的奴隶，也不想凭借别人赐予的美貌生活，我只是想要在你的手下完成理想。”
“你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可要想好了。”
“正因我的一生无法长久，所以更不能再隐忍下去，能够参加这样伟大的战争，我真的太幸运了。”吾夷小心地观察着国王的神色，生怕她有什么猜疑。
“你知道这处刑台上来过谁吗？”魔王看向那台子问。
“有你的母亲，可能还有其他亲人吧。”
“我的母亲被俘后，被斩去右臂，听说是死于士兵的轮奸，上处刑台时就成了一具尸体，身体赤裸着在这挂了一个月，首级和右臂送去了周天城里碾碎喂了龙。”魔王毫无感情地诉说着那段悲惨往事，眼中却流不出一丝泪光。
“她也是岭南之灾，当她战死后，天国送葬的船只挤满了银河，孩子们一听到你的母亲就吓得不敢啼哭，这样的功绩实在令我们男人汗颜。”
“神灵畏惧死亡，如同他们畏惧我的母亲一样。”
在简洁的祭奠之后，魔王和这位白皮肤的魔将又匆忙返回指挥部里，象郡大捷仅仅只是整个南风攻势的精彩序幕。在三月八日夜里，蜜獾军团在吾夷率领下快速东进，海燕军团在魔王的率领下西行，夜莺军团和众多被解放的奴隶则固守象郡等待支援，海燕军团进展十分顺利，兵不血刃占领海西关，而蜜獾军团则在三月九日早遭遇了五个完好的岭南都护府军团，被迫在丛林中同敌人周旋。只装备了纸甲的蜜獾军团不敢同重甲的天国军团接战，天国的地龙骑兵在飞龙指引下死死拖住后卫部队，逼迫蜜獾军团迎战，无奈之下蜜獾军团以轻步兵交替掩护向北撤退，在一处小溪旁佯装溃散引诱三百名地龙骑兵与天国步兵脱节，蜜獾游袭兵撒下长钉包围地龙，并以短矛、标枪和弓箭向被包围的地龙骑兵发起进攻，在天国军团兵赶来时地龙骑兵无一幸存。飞龙对蜜獾军团的轰炸也被叛军伪造的烟幕化解，天国军团兵艰难地跨过叛军设下的陷阱障碍推进，形成了一条单纵队。到傍晚时蜜獾军团已经在森林中转战八十余里，伤亡七百余人，而天国士兵伤亡才不到四百，但是一到了黄昏局势就完全逆转，在响蜜鴷斥候的指引下，蜜獾军团从北东西三个方向突袭岭南军先锋，疲惫的天国步兵便试图原路返回，这引起了严重的混乱，五万天国兵在单纵阵型下无法相互照应，疲惫不堪的士兵被抛下，这导致两百多天国步兵被追上击杀。蜜獾军团趁着敌人混乱迅速收兵拉开距离，彻底甩开了敌人的追击，此役蜜獾军团阵亡三百二十七人，受伤六百一十二人，敌军死亡八百七十三人，受伤四百三十二人，这其中只有不到六百人是被蜜獾军团直接打死的。
与之相比，海燕军团则更加幸运，三月九日早，他们先是兵不血刃夺下海西关，俘获三千名守军并将其处死，随后又依托关口伏击歼灭了两支从大越撤回的残编军团，共斩获九千三百一十一人，并缴获大量装备物资。三月十日海燕军团同山魈军团、黄鹂军团和布谷军团胜利会师，彻底封死了从大越前线通往象郡的道路，提前完成了预定计划。而在洵香商路上，天狼子从洵香堡亲领天狼军团和大魔军团以及百越山民扑向象郡，三月十五日前锋便抵达了象郡外围。而蜜獾军团在与前来接应的褐鼠军团会合后，自觉难以完成封锁任务，便转而向天国殖民者的村镇发起攻击，这些家伙对天国军团唯唯喏喏，却对村镇民兵重拳出击，到了三月十七日，两军团共屠杀了十七处村镇的两万三千多人，并解放了四万多名奴隶，拆毀了桂林栈道上十二座桥梁，伏击了三支运输队，但二十余万天国军团兵已经从栈道上奔向象郡方向，吾夷为了将功补过试图伏击天国后续部队，但他却不知从这里到桂林再也不会有敌人了。
等到了三月二十三日吾夷也决定返回象郡，二十四日中午急于行进的蜜獾军团在平原上遭遇了天国八千多地龙骑兵和两万军团兵，吾夷和部下虽然以反骑阵型全力应战，但地龙骑兵只用了一波骑墙冲锋便将蜜獾军团两翼击溃，这是整个南风攻势中叛军唯一的败仗，也是吾夷一生的耻辱。若不是象郡方向爆发了大战需要调动地龙骑兵，整个蜜獾军团就要全军覆没，吾夷指挥着伙伴亲卫营紧急构筑反骑工事，却被一阵投石兵的铅弹击倒，铅弹打断了他左手小臂和和左腿，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此役蜜獾军团阵亡两千七百人，伤四千九百一十二，已经伤亡过半失去战斗能力。
而在另一边，近二十万云集象郡的天兵被海燕、夜莺、山魈、天狼、大魔、黄鹂、布谷，连同从东线支援的褐鼠，从海上支援的海盗，甚至是从大越渗透过来的鼠王军团一起牢牢封锁。三月二十二日夜天国军团试图向西突围，但前锋刚一到海西关就放弃努力了，叛军全线反击，将敌人分割成了五块，就是在这一片大好形势下吾夷打了一个大败仗。
三月二十七日，吾夷才在担架上和残兵一起艰难地返回象郡，可那时所有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吾夷只得跪在魔王面前请罪，那天他被罚跪在辕门外上看着大家庆祝胜利。
胜利不属于他，欢乐也不属于他，荣誉更不属于他。
“鞭笞二十。”魔王命令道，士兵只得用鞭子抽打他，因为体弱，仅仅才二十鞭吾夷就晕过去了三次。
“每人都给他敬酒，庆祝他干的好事！”魔王举起铜酒杯，将烈酒泼向吾夷后背上的伤口，吾夷痛得蜷缩起来。还好因为大家都知道吾夷的地位，也没人敢再向他身上泼酒，天狼子又替他说了几句好话，吾夷便被带到卫生所里治疗，包扎过后吾夷喝了迷药，总算是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当军营还在狂欢后的沉寂时，吾夷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向蜜獾军团的驻地挪去，天空中超新星“狼眼”和大彗星依旧明亮，那是唯一还在帮助他的东西。他的步伐一直很坚定，直到蜜獾军团军营门口才停下，因为有四个哨兵向他行平手礼。
“将军好。”哨兵们说。
“你们辛苦了！”吾夷感到无地自容，只能默默走进大门，在心中暗暗对士兵们道歉，因为他的失误导致了近三千名士兵的死亡。
当他趴在床上吃了一顿早饭准备睡个回笼觉时，魔王才赶来探望他。
“吾夷，本王昨天正在气头上，你不要记恨我，本王还会给你赏赐的。”魔王摸了摸吾夷的银发安慰道。
“若是他人问起赏赐来源，我难道要说是因为我第一个打了败仗？”吾夷苦笑道。
“我明白，当时你只有轻步兵，没有骑兵和重弩，而对方却有八千重甲地龙骑兵，你根本没办法撤掉，这仗换成是谁也赢不了。”
“当时我们的响蜜鴷斥候已经在五十里外发现了他们，我想逃跑，却发现他们已经开始冲锋了。当时是白天，天上还有敌人的飞龙，我却居然敢在平原上行军，这个责任肯定是我的。”
“没办法，其他方向上的部队从没遇见过八千多头地龙，说实话直到我见到那支军团才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你的运气真差，打了大魔国的第一次败仗，本王只能惩罚你。”
四月三日，蜜獾军团带着疲惫与失落回到了洵香堡，准备着再次从群山中出击，而在此时，从大越到淮河已不再有天国据点，接下来的战局就取决于天国从哪里发起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