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敬老兵
看到一辆白色私家车靠边了，牌子是北京现代，车虽然很旧，但亦非比亚迪吉利等灰扑扑之流，我便走近问价。
“好的，这样也可以。”
坐到副驾，发现司机是一位面善，又充满精神的老人，头发短而透出白丝，却掩不住眼里的英气，如一棵被秋风反复吹刷的老树，衰朽了外形，内在的铁骨和刚性依然夺目。
“哦，大伯是老兵？越战的吧？”我瞅到副驾前端帖着的“老兵卫国”标志。
“真是惨呀！”再次印证书里描写的并不夸张。
“这还不算惨，最惨的是，有些战友裆部全溃烂了，看着太揪心啦。有的退伍后，彻底失去生育功能。”
“越战战场环境真是太恶劣，它还不像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大部分时间就在空阔的地方，大家痛痛快快地干！”我不禁说些自己的想法。 “但我们也有好的一面，就是军粮有保证，只受冻没挨饿，不像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战友挨饿，我们有压缩饼干，菠萝罐头肉罐头都有。”
“留下些战场后遗症吧？老伯。”
“有的，后颈的膏药早上刚撕去，每天晚上都要贴，不贴就痛，下肢也有严重风湿，膝盖一直要用药。”
“我看过那本书，说猫耳洞不是人呆的，老伯真不容易！对了，现在国家成立了一个老兵管理部门，对你们优待吧？”
“中央政策是好的，但地方不落实，就发给勋章，物质上并没什么改善。”
“唉，地方应该优待老兵的，这都是为国家拼过命的呀。”
“我们也不指望了，也想开了，回忆到身边战友十多岁就牺牲在战场，我们能捡回一条命，算幸运的了。我们战友现在每年都会聚一下，会给牺牲的兄弟们去扫墓，去麻栗坡扫，前年和去年都去的。”
“我去过屏边大龙树烈士墓园，我在那里看到我们这边很多牺牲的烈士。麻栗坡离那里不远吧？”
“不远的，文山下去点就是。”
“地方政府应该给老兵们跑车的，少收点税。不要因为极个别的现象就取缔这个优惠政策呀。”
“确实极个别贪心了点，乱了市场，但不是很多老兵都这样啊！我们从战场上下来的，能有多高的要求？有些战友在地方上确实受了很大的委屈，就去上访，结果被遣回地方，在派出所牙齿都被打落，还被拘留了十几天，七十多岁的老军人呀，为国家拼过命流过血的人呀！让人寒心。我们手机现在都被政府监控着的，很难买火车票，走动不方便。人老了，我们就想去看看还活着的战友，也想去散散心，去给死去的兄弟扫扫墓，这要求不过分吧？”
“啊？还有这事？”我再一次绝望。
“可能是政府担心我们闹事，或者爱管事吧？不让我们多走动。有时，我看到一些社会现象，确实也沉不住气，本能地想去管一管。比如，有一次在南环路那里，看到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可能城管喊过她几次没听见，一个城管过来一脚就把她卖东西的小背箩踢翻，四五十个鸡蛋滚出来就碎了，老奶奶躲在一旁，无助地哭。我真看不下去，下车来就说他们，说他们是流氓。有几个城管看了我几眼。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老百姓不卖东西，你们吃什么？淮海战役不是老百姓用小车车推出来的吗？这么快就忘本？老人要是生计无忧，还会背着东西出来卖？这样对待老人？这样踢人家生存的东西？这是人做的吗？最多让老人背走得了吧。后来，围观的人多了，带头的队长给了老人五十元钱，让她背着东西快走。”
“老伯真军人本色！一身正气！是呀，现在一些不好的社会现象，还得老兵站出来维护公平正义，比如劫匪公然抢劫，比如基层官员对百姓太粗暴，老兵骨子里眼睛里实在容不下这些欺人太甚的事发生，都是同胞嘛。”
“地方政府现在也不喜欢我们了，嫌我们爱管事。…………”
聊着聊着，就到了目的地。我本打算微信支付并多给一倍的，结果绑定的银行卡余额不足，这个月份子钱多了点。还好身上有一百元。
“老伯，我打算付50，多余的部分，是晚辈的一点敬意，请您务必收下。我看过越战的一些书，看过描写越战的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我了解越战老兵的不易，我敬重越战老兵，老伯您就收下这微薄的敬意吧。”
“不行，你给20就行，你们年青人也不容易。”
我执拗地把老人多退的皱巴巴的钱塞回去，然后下车道别。
老兵摇下车窗，再三致谢。
今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我祈望老兵心情如天空一样，舒朗一点。身上的伤，也慢慢愈合一些，至少不要再添新伤！这个社会还需要老兵，老兵是尚存的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