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姆大陆的衰落史（一）

负责探索的先锋队员们还在前进，他们已经穿过了“入”字形的坍塌点，并怀着紧张的心情继续前进。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石壁塌方或是人工设计的陷阱，他们这次行动非常小心。

在摄影机的连续记录下，他们在斑驳的石壁又发现了一个新系列的壁画。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这些壁画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他们的期待，进一步地证明了姆大陆古文明确实一度握着比今日人类文明更加发达的科学技术。壁画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姆大陆古代文明由盛转衰的故事。

正如壁画中所描绘的那样，这一时期姆大陆上的古代人类文明到达了顶峰。从壁画中的描述就可以看出，他们不仅月球与红色火星上建立了巨大穹顶的都市，甚至还制造出了巨大而缓慢的恒星际世代飞船，这些在壁画里被描述为驮着城市的巨型椭球体，拖拽着明黄色的尾焰，跨越了星系间漫长而空虚的宇宙空间，抵达到今人所未及之彼方。

姆大陆的先民们在壁画中还详细地描述了诸多星系的特征与方位，其中的一些显然与今日天文学观测的结果不谋而合，尤其是壁画中距离最近的三星系统，事后被证明很可能是今日为大众所熟知的名为人马座阿尔法星系统，它即是中国古书中记载的星宿南门二。

然而尽管他们拥有如此先进的技术，姆大陆的先民在地球上主要生活的地点依然局限于姆大陆及其周边较为温暖的赤道附近的区域。他们对于那些位于赤道区域以北和以南的被厚实的冰盖和永冻土层所覆盖的广大区域丝毫提不起兴趣，除了出于科学研究的目的，建设了几座不大的科学考察站外，先民们几乎没有那些区域进行或者尝试过环境改造和移民活动。

伴随着姆大陆文明如日中天般的兴盛，骄傲与腐败也在悄然增长。统治者可以建造了无数的巨大的金字塔神殿以供奉那些拯救他们民族于危难的高大巨人，却不肯为治下百姓施舍哪怕一分钱粮。

谦卑良善的美好道德，逐渐被功利主义的无止境的贪欲所替代。享受着山珍海味与美酒佳肴的觥筹交错，穿惯了金丝碧缕的华丽衣着，生活于穷奢极欲之中的姆大陆人逐渐遗忘了祖先们筚路褴褛所经历的艰难困苦，也遗忘了与巨人定下的古老盟约，转而试图用巨人之伟力用于无尽的征服以及更为狂妄自大的目标——通过掌握巨人的力量使其凌驾于巨人之上，并飞升成神。

然而当日渐败坏的姆大陆人将他们的无尽渴求转移到旧神的巨人仆从身上时，巨人们没有回应姆大陆人的无理诉求。因此，他们开始转而悄悄地崇拜那些古老的邪神，包括《死灵之书》中提到的可怖神明——伟大的克苏鲁、蛇神伊格、黑暗母神莎布·尼古拉丝，以及克苏鲁那巨大而可憎的子嗣们——加塔诺索阿、伊索格达和佐斯·奥莫格。在光鲜亮丽的神庙厅堂之下的黑暗囚牢里，残酷而血腥的献祭仪式被举行，痛苦的哀嚎昼夜不息，源源不断的奴隶牺牲将构成祭坛的白色石砖侵染成了黄红褐色的血腥污垢。

于是当旧日支配者乌素姆的眷族，自火星而来的怪异植物（后来对碑文的解读，将之译作齐杰拉花）盛开的时候，姆大陆人对此毫无抵抗之力。齐杰拉散发诡异性质的花粉通过大气环流扩散了整个世界，姆大陆的人们沉醉于花粉带来的无尽愉悦之中。这些怪异的花粉满足了他们一切的欲望，和平、力量、财富、权力以及他们渴望的一切。姆大陆的人们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那就是他们不再需要巨人了——无论是巨人的力量或者庇护。

他们视齐杰拉花粉为珍宝，自然而然的，当齐杰拉花粉供不应求时，他们便为争夺这些宝贵之物而掀起了可怕而且绵延不断的战争。

壁画中没有提及那些殖民月球、火星甚至探索地外世界的先驱者的命运，但可以想象，他们在失去母邦的技术与财政支援之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并在缓慢而痛苦的文明衰败中逐渐退化。

而在地球上，当少数道德与良知、谦卑与克制尚存的人清醒过来时，曾经门庭若市、广受朝圣的金字塔神庙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厚重的灰尘和弯曲的藤蔓充斥了金字塔的内外，只余下重新变回黑色巨岩的暗淡的巨人石像。姆大陆的人们甚至都不知道——当然他们也不在乎——巨人是在什么时候抛弃了石像的躯体，重新化作光与火返回到格琉沃——那个位于星空彼端的绯红燃烧的遥远星辰。

但这些人并非一无所获，巨人曾经用来战斗的石像躯体本身就是最好的馈赠。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拥有驱使巨人石像的能力，当他们化作光与石像融为一体时，新的巨人诞生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巨人从未放弃过他们，只是如果他们自己已经丧失了自救的努力与希望，那么即使强如巨人也无法挽救这个自己走向末路的文明。可力量虽是唾手可得，但如何使用它绝非易事，巨人的力量虽不渴望鲜血与灵魂，但驾驭它却尤胜烈火煅烧。壁画里明确描绘出这批新巨人在战斗后，痛苦地抱头哀嚎，最终在虚弱不堪之时，重新泯于众人。

然而更为不幸的是，还未等这些勇敢的逆行者发出最后抗争的呐喊，自姆大陆文明诞生时就曾肆虐大地的可怕黑雾却再度涌现归来了。随着黑暗力量的增强，这些拥有巨人力量的人类很快也屈服心中的黑暗面——壁画用明显的颜色改变表现这一点——怀疑，不合，还有纷争瓦解了他们牢固的联盟，权力与欲望则假借对人类未来不同的规划路线而使他们彻底撕破脸面，于是内战爆发了，姆大陆的古代文明最后也因此分裂成九个实际上被“巨人”统治的独立王国。

虽然这其中可能本身就存在着某种程度的美化，但穆王国在描绘和形容己方巨人的时候，仍然使用了正常的颜色搭配——它大多是银、红或蓝三种颜色——显然穆王国的巨人并没有对己方子民施展残暴而无情的统治，因为至少穆的子民依然以一种保护神般的目光来看待他们。

但作为相对的，穆王国的巨人虽然保持良善、理智与人性，但他们无疑是九个王国中数量最少也是整体力量最弱小的，这以至于他们完全陷入了守势。

但总体而言，九个王国的力量势均力敌，他们既无法用言词说服对方，也无法彻底击败对手，这场“巨人”之战持续了漫长的时间，直到四个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