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谁见幽人独往来-Chapter 21
写到现在一个相当大的问题是开始感到不耐烦了。而且本来自以为已经很精细的大纲总会在不久之后被突然间冒出来的自己感觉更好的点子替代……我本人是很喜欢群像剧的，但是真到自己提起笔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写。
估计30章之内完结，但是期中临近，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忙……
“海燕？海燕？你没事吧？”
“嗯？”海燕从沉思中惊醒，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菲特离得极近的脸。墨绿色短发的小少年弯下腰担忧地看着抱膝坐在操场角落的她，后面还有一张同款担忧脸，是尤特的。
“我没事。”海燕勉强笑了笑。距离她死而复生从禁闭室出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星期，加上她复活所用的一周（这在所有气旋中都是相当快的速度了），她已经差不多一个月左右没有见到自己的朋友们了。这段时间她被监视得很紧，但她的朋友们还是尽量围着她嘘寒问暖，就连天天忙着跑腿的清松都时不时抽空来慰问她。看来他们都认为死亡会带给她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歪头瞅了一下菲特和其他人比憔悴了不少的面颊，在对方再次表示担忧之前抢先提问：“比起关心我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看起来瘦了不少啊？他们对你特别不好吗？”
“……！没有的事！”菲特果然自乱阵脚，慌忙摇了摇头。海燕呼了口气，推开面前的菲特，从地上站起身。她轻巧地绕过了还打算凑上来安慰一下她的尤特，径自朝某个方向走去。她一直以来都有些疑问，决定今天把它解决掉。
03和09组（其实是同期）在一起坐着。海燕走到伊布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布都，介意我占用几分钟吗？”
注意到她的来访，有些人发出轻轻的惊呼声。伊布都显然也很意外，他想不出海燕来专门找他的目的。
“当然不介意，不过你要说什么？”伊布都皱着眉头问。
海燕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伊布都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他匆匆地站起身，对朋友们道了声“失陪”就带着海燕走开了。
走到一个同伴们听不到的地方，伊布都才站住脚步。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你怎么猜到是鸣蝉的？”
“太明显了。”海燕想起彩蝶的碎碎念，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座监狱里除了我，还有哪个是年度风王啊？”
“行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伊布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你猜对了，你的那个前车之鉴，就是鸣蝉。”
“然后呢，他的下场是什么？”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精神不太正常。”伊布都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表情，“那都是因为那次处刑。我们从头说起吧。当年他刚进监狱的时候也不服从狱警的管教，包括我们这些他的同期，而他是我们当中反抗最激烈的一个。和你一样，他总是保护我们、照顾我们，帮我们干活、替我们受罚。当时的狱警也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毕竟只需要看管我们几个。不过有一点他和你不一样。他从来没说过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之类的话，他明确地说过，他是为了我们才这么做的。”
海燕咽了口口水，预感到接下来的故事不会这么简单。
“之后我们和狱警的冲突愈演愈烈。说实话，之前那段时间的情况就让我联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伊布都努了努嘴，“之后，在某一天晚上，他偷偷地把我们召集起来，希望我们可以联合起义。”
海燕小声抽了口气。不用想她也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结果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失败了。本来我们已经占据了上风，曾经有那么几个小时我们真的满怀希望，觉得苦难的日子就要到头了……”伊布都苦笑一声，然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是在鸣蝉第一个冲进典狱长的办公室与他进行最后决斗的时候，他输了，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他失去意识被典狱长拖了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转折，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我们在泥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又跪着爬过铺满玻璃渣的操场，脱掉外衣被狱警拿鞭子不停地抽……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在我们接受完惩罚之后，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把鸣蝉处死了……一共八千多刀。”
听到这里的一瞬间，海燕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这个数字一出来，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鸣蝉到底为什么会精神失常了。而显然在那之后他还在一直被狱警针对。
难怪他们都拼命阻止自己，她想。
“那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当时血腥味在操场上盘旋了好几周才彻底散去，流下来的血把操场周围的杂草都染红了。你没见过的话是绝对体会不到那种绝望和痛苦的心情的，一个你平时那么熟悉的人，当着你的面被一下一下切割得血肉模糊……”他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想起鸣蝉真的如秋蝉般在寒风中颤抖、一点一点变得破碎的场景，只觉得难以抑制的感情又要在一瞬间吞噬他，“那一滩……我真的不想说是他……就那样在那里摊了三个月之久，他们是故意不去处理让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好提醒我们别忘了恐惧……直到他的身体一点点自行拼接，慢慢恢复成原样。”
他仰起头抽了一下鼻子，想挤出一个笑容但失败了，海燕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泪花：“他以前虽然不算开朗，但其实很温和，很喜欢微笑……在那之后他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他像失去了情感一样，对什么都冷眼相待，身体也肉眼可见地消瘦……我们都不希望你变成那样。”他突然转向海燕，表情严肃起来，“他们已经敢对你下手了，不是吗？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再这样下去，他们把你拆解成一片片碎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说真的，就算是为我们的心情考虑，停下吧。”
海燕低下了头，伊布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她低着头站在那里，内心纠结万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听完伊布都所讲述的故事之后，她心里确确实实开始有些动摇了。她明白伊布都和其他人在担心些什么，她自己此前也有同样的担心，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让她内心感到这么沉重过。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能承受吗？就算她能，她身边的那些同伴们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吗？她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坚持自己的道路？如果她真的变成了鸣蝉那样精神失常的样子……这样真的好吗？
“你在想什么？”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她感到身后有人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过身，是彩蝶。
“彩蝶……？”海燕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好久不见”。这是她们从那件事情发生以来第一次见面，彩蝶这段时间就像是有意躲着她一样，甚至几乎不在其他人面前出现了。海燕总觉得彩蝶可能瞒着她些什么，因为此前她的眼睛中总带着些愧疚的神色。而现在，她从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疲惫与焦虑。
“听他的，别再这样一意孤行了。”彩蝶说，声音几乎是在恳求了，“你可能觉得我没有资格说这些……但我已经见过太多了。你所做的，就是他们做的。停手吧，就算是为了你身边的人们。”
“可是我根本不是为别人做这些的。”海燕有些难以置信，“我所有行动的根本原因都是我自己。”
“你以为只是你自己的事？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你的反抗、叛逆，还有你因此得到的惩罚，你觉得这些都和别人无关？！”
彩蝶突然像爆发似的大喊了出来，她瞪着海燕，那双金色的眸子里燃烧的火焰似要溢出来：“从你第一次跟狱警斗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觉得尤特的腿是怎么断的？你觉得芭玛为什么宁可失去茉莉的笔迹也要给狱警那一脚？你觉得你被关禁闭那么多次时间却没有延长的原因是什么？你现在还觉得能把自己干干净净地从这里摘出去吗？我告诉你，你在最初的设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独来独往——永远也不可能！”
海燕根本无法反驳。彩蝶的熊熊怒火逼得她不断退缩，直到再也退无可退。一股惭愧开始啃噬她的心。她知道彩蝶说的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假如彩蝶没有对她发这一通火，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在监狱里造成的影响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她在固执地不肯随监狱的环境改变自己的同时，也使得监狱里的一些人开始改变了。她早该注意到的。可是为什么她只顾低头走自己的路，却不愿意抬头看周围一眼？
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了眼前的道路无比清晰，她已经站在了森林里的两条小径口，不是向左，就是向右。伊布都严肃的警告还在她脑海中回响，但彩蝶充满愤怒的语调却让她觉得自己被推往了另一个方向。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她再也不能、也不应该像以往那样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了。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她很快就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该做的另一件事。和彩蝶说的一样，她早该注意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