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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棒与石块

2019-04-19 19:38 作者:摸鱼校尉恩斯特  | 我要投稿

棍棒与石块

Jonathan Green

“开火!”

尽管身边充斥着战斗的喧嚣,罗格尔·埃朗(Rutger Erlang)仍清楚地听到了先驱军士粗哑的声音。

在他的同伴们开枪时,断断续续的枪声响起。但罗格尔没有听从中士的命令,而是呆在原地等待。

他左手紧握缰绳,控制着他的马,阿伯拉德(Abelard),它用蹄子刨着地,呜呜叫着,躁动地摇晃着头。罗格尔右手握住的燧发手枪仍然指着那只朝他冲来的绿皮。

兽人俯身骑在一头野猪的背上,这头野猪的肩膀和罗格尔的骏马一样高,尽管它的体重可能是罗格尔的三倍。坐骑和骑手向手枪骑兵的阵地冲来,眼里怒火冲天。

“你在等什么?射它啊!”乌贝尔·赫希中士吼道,拨转马头。

“等到你能看到它们眼里的血光,”罗格尔·埃朗喃喃自语。这是他已故的父亲教给他的。

“什么?”赫希一边叫着,一边靠近手枪手。

“你还在等什么,埃朗?”另一个身穿火枪连队特有的黑银相间板甲的火枪手喊道。“开火!”

“等到......”罗格尔开始重复他的咒语。然后,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兽人充血的眼睛。它们如同加满煤的铁匠的熔炉,在它那迟钝、粗野的脑壳的突出的眉毛下面,凹陷的凹窝里燃烧着。

兽人发出一声怒吼,听起来像“Waaagh!”

遂发手枪的枪管正对着兽人的脸,罗格尔用手指流畅地轻轻按下扳机。手枪发出一声尖锐的爆裂声,喷出一股白烟。

兽人的头向后猛仰,就像被战锤正中眉心一样。当它跌下喷着鼻息的坐骑时,身体的其他部分也随之坠落。

战猪冲势不减。

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缰绳,罗格尔平静而迅速地把开了火的手枪插进皮套,准备从胸甲上绑着的武装带里抽出另一支。

战猪的眼睛泛起黄光。罗格尔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需要做的事情,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枪声响起。那动物发出一声猪叫,前腿弯曲着。它翻滚倒地,乱蓬蓬的皮毛上扬起了一团团灰尘,在离罗格尔坐骑的蹄子不到三码的地方停了下来。

手枪骑兵环顾四周。起起伏伏的战况使他们离开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现在他们位于战场的边缘。突然,他清楚地看到了帝国的军队——以及那些傲慢而愚蠢地声称这些土地属于他们的兽人——在宽阔的、大风肆虐的斜坡上的交战。

由卡斯帕·兰布雷希特——格雷夫斯坦伯爵率领的瑞克领军队,主要由骑兵与步兵组成,几乎没有什么火炮或巨兽的支援。绿皮的乌合之众几乎不能称得上是一支军队——它的战士们的行动是如此混乱,尽管如此它仍然相当致命。因为这帮家伙是由臭名昭著的兽人首领加兹巴·达·克莱瓦(Ghazbag da Cleava)带领的,它因把东西切成两半的爱好而臭名昭著,到目前为止,其中包括矮人国王格罗伯(Grodber)。

“你以为你在玩什么?”赫希厉声说道。

“履行我作为皇帝手枪连队一员的职责,”罗格尔看着一动不动的兽人和它那匹战猪的尸体说。

中士放下自己冒烟的手枪,指着那头死野猪。“要不是我,你已经被那头畜生弄死了。”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罗格尔撒了个谎。

“你也许能那样,如果你在我下命令的时候就开火的话,”

“确实,你到底在搞什么?”另一个手枪骑兵也策马小跑过来加入他们。他那顶羽毛华丽的头盔、染成蓝色的鸵鸟毛和黄色的饰带,让他看起来像个诺德领人。

动了动自己的头盔,欧梯克·赖纳用一只手挠了挠其下金色的毛发。

“你一直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神枪手,”他说,“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士兵像你一样喜欢冒险。这种态度总有一天会让你送命的,或者更糟,让我们——”

赖纳的头在一股闪烁的绿色火焰中爆炸。罗格尔和赫希的身上溅满了血、骨头和脑组织,令人毛骨悚然,两人同时惊叫起来。

“绿皮魔法,”赫希嘶嘶地说,用长满老茧的手抹去脸上的血和脑浆。

罗格尔张大了嘴。

“中士!”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喊叫。

先驱和手枪骑兵同时转身,看见兰布雷希特将军的部下向他们走来,便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向他敬礼。格鲁尔夫伯爵也许只是将军的副官之一,但他仍然是一个拥有大量财产的贵族,地位比赫希和罗格尔都高得多。

格鲁尔夫的盔甲闪着银光,他那浓密的胡须像他自豪地骑着的那匹马一样白。他的左眼被一块眼罩蒙着,那块布被营地的某个追随者——或者是伯爵的爱人——不辞辛劳地绣上了瑞克领的纹章。伯爵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指着一个驼背、戴着兜帽的身影,这时战斗的形势又一次倾向于对绿皮有利。

“那个带着魔杖的绿皮,杀了它!”

“是!长官!马上!长官!”赫希回答道。

用沾满黑火药的手校准好手枪,对准鬼鬼祟祟的兽人萨满,急躁的军士开了枪。

一阵齐射在岩石坡上炸裂,命运决定这里将决定今天的战场,其余的手枪骑兵——不包括罗格尔,以雅各布·恩德林(Jakob Enderlin)为首的三名手枪骑兵——都以先驱军士为榜样。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火药烟雾,模糊了罗格尔的视线,不久之后又在寒风中消散。

兽人仍然站在那里,瞪着他们,粗大的口水从它松弛的嘴里溢出来,绿色的光环在它畸形的头骨周围噼啪作响。

“这是什么妖术?”先驱惊叫道。

罗格尔的眼睛盯着那只被魔法保护的兽人。

萨满的眼睛不是红色的,也不是黄色的。它们散发着绿光。兽人的原始能量甚至现在也在自由地投入到与瑞克领人的战斗中,像鲜血一样流淌在它的血管里,激励着它丑陋的躯体中的每一根纤维。

罗格尔吃了一惊,感觉到萨满恼怒地用祖母绿的眼睛盯着他。但就在那一刹那,那畜生转过身去,跳上了岩石,爬上陡坡,向那片断壁残垣般的峡谷和峭壁逃去。

“中士!”当格鲁尔夫伯爵再次对赫希说话的时候,独特的声音穿过狂风吹拂的草丛。

“是,长官?”头发花白的先驱中士回答,明显没有他在试图射杀萨满之前那么热情。

“那个带着魔杖的兽人还在呼吸,而你的人却已经死了。”

“是的,阁下,我......”

“去追吧,伙计,”格鲁尔夫打断了他的话,“不把那杂种弄死就别回来。你不想惹兰布雷希特将军不高兴吧?”

“是的,长官。”赫希勉强承认道。“我的意思是,不,先生。”然后,声音变大,“你们这些人”,他显然是在对罗格尔和手枪队剩下的成员讲话,“跟我来!”

在这之后,五个人把他们的战马从战场转向布满岩石的斜坡,然后策马小跑着追赶逃跑的兽人萨满。

 

寒风冰冷的手指扫过裸露的斜坡。罗格尔把披风拉得更紧了,想挡住刺骨的寒意,却收效甚微。自从追杀野蛮萨满的狩猎队出发以来,他已经是第100次诅咒绿皮这个种族了。

五个骑马的人在平地上可以毫不费力地弄死一只绿皮,他懊恼地哼了一声。但今天却并非如此,多么痛的领悟。

兽人正把他们领向灰色山脉起伏不定的山麓,在山谷上方,兽人部队和瑞克领军队之间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在这个有利的位置,罗格尔可以轻易地看到战斗的起落,武器的碰撞声、人与兽的嘶喊声随风传到他的耳边。

“小心,”手枪连队越过布满碎石的斜坡时,中士说,这些碎石散落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如果你的马蹄落在裂缝里,它可能会跛到脚。”

“瘸腿的马对骑手来说是没用的。”手枪骑兵的一员,弗兰茨·巴尔德马,替他说完。

手枪骑兵也许都是帝国忠诚的士兵,也是技艺高超的射手,但首先他们是骑兵。他们知道他们的战马的价值:每一匹战马的价值都是一个士兵的好几倍,无论是在金钱上还是在战场上的战略价值上。更重要的是,他们照料自己的马,像对待任何一个手枪连队的成员一样对待它们。

对于这些被征召到皇帝自己的手枪连队的年轻贵族们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荣誉带来的荣耀和尊严。在此职位的磨砺与考验的基础上,他们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被帝国的骑士团所接纳——例如久负盛名的猎豹骑士团或焰阳骑士团,甚至是卡尔·弗兰茨本人的私人卫队,著名的瑞克禁卫骑士团——他们明白,如果没有坐骑,他们也会失去其给予他们在战场等级体系中的高级地位。

“西格玛之牙!”

冈瑟·克里格嘴里漏出的咒骂、石头的弹射声和马蹄的撞击声都证明了赫希的话的真实性,因为罗格尔的另一个伙伴在艰难的攀爬过程中差点失去了对马的控制。

他们离战场并不远。兽人显然认为这些土地是有价值的,他们现在的战斗是为保卫自己的领土,尽管每个头脑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些土地属于皇帝的管辖范围。尽管这是事实,但这并没有让他们现在沿着蜿蜒的峡谷攀登的路变得更容易。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中士用他的熟悉的令人厌恶的语调说。

像乌贝尔·赫希这样的先驱侍骑有责任在战术方面教导加入手枪连队的贵族。也有责任约束他们的放纵的天性,崇尚纪律,而非头脑发热的冲动。然而,对于罗格尔·埃朗和他的同伴们来说,这种严厉的指导则以懒散的乌贝尔·赫希的形式体现。

“现在给我看着点路,快跟上。”

暴躁的赫希领着路继续沿着峡谷前行,他对将军的失望表现出同样程度的顽固和不满。他比手枪连队中最年长的人足足大二十岁,而且是唯一一个注定不会被授予爵士头衔及其相关荣誉的人,无论他在瑞克领的常备军中给他的主人留下的印象如何。因为赫希是他们中间唯一出身低贱的人,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现状的厌倦。

在他做先驱军士时,前前后后指挥过许多人,如今他们都在从事更伟大的事业,并凭借他永远无法实现的荣誉和名望而受到赞誉。一个被轻视和不被赏识的人生——至少在他看来——让他深感痛苦。

一个围绕着军队营火不断流传的谣言还说,在面对兽人及其同类犯下的暴行时,其他人从不喝酒,但他却酗酒。

紧随其后的是沉默寡言的雅各布·恩德林,这位虔诚的贵族脸色苍白,几乎到了可以形容为死一般苍白的地步。他坐骑的毛发,则是与之相对的黑亮而有光泽,其性情与主人相配。这只动物沮丧地喷着响鼻,在满地裂开的石灰石和露出地面的花岗岩上艰难地走着。——像莫尔的牧师一样安静,也如他们般敬畏神明——从他身上佩戴的祈祷符号的数量,以及他每晚睡前阅读祈祷书的方式就能判断出来。

走在恩德林后面的是不那么沉默寡言的弗兰茨·巴尔德马。恩德林有多白,巴尔德马就有多黑。恩德林身材匀称,几乎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而巴尔德马却肩膀很宽,比他高一头。在罗格尔看来,巴尔德马似乎注定要加入米登海姆的狼群中,而不是任何其他的骑士团,尽管他实际上来自塔拉贝海姆,那儿是焰阳骑士们的故乡。除了肤色和体格,他的举止也相当符合嗜酒如命、斗志旺盛的尤里克信者兄弟们。他坦然直率,热情洋溢,随时准备进行富有幽默感的回应,并会发出沙哑的笑声,即使他的指挥官是永远暴躁的赫希。

手枪连队的军事等级制度是贵族优越感和帝国战场生活之间的勉强妥协。赫希因出身低微在社会地位上所缺乏的,完全可以凭经验弥补。毕竟,他为帝国效力的时间,就像现在在他指挥下的一些人的岁数一样。相比之下,加入手枪骑兵的贵族们是大量财产的继承人,他们习惯了大量的随从跑来跑去响应他们的每一个要求。

冈瑟·克里格,跟在巴尔德马与其战马后的人,继承了并非一个,而是两个庄园,还没算上一座荒废的城堡,所有的这些庄园都与瑞克瓦尔德森林相邻。克里格的胡子修剪得很好,下巴的轮廓像是用大理石雕刻的,他看起来完全像个帝国英雄。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他,比庄园领主的角色更适合他。罗格尔从无数次炉边谈话中得知,克里格想成为一名职业军人。毫无疑问,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将军的,只要他那急躁的脾气不先把他置于死地。

从这个点上说,他很像威森伯格的老奥斯特哈格·厄朗的二儿子罗格尔·厄朗,一只手抓着缰绳走在狩猎队的最后面,另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一对燧发手枪的柄。这是他父亲在他被手枪连队录取时送给他的礼物。这对枪支是古老贵族家族的传家宝,有许多关于它们,以及那些在过去几代人时间中它们主人的传说。但这些都比不上罗格尔打算自己开创的新传奇。

于是他们继续前进——热血沸腾的手枪骑兵和他们那冷漠的先驱中士——一直朝那个扭曲、破碎的峡谷前进。

 

“小心脚下,”当手枪骑兵们走出两侧悬崖高耸的蜿蜒山谷时,先驱军士咕哝着说。“我们现在在绿皮领地的中心。”

罗格尔和其他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面前破碎的大地。放眼望去,大片黑色岩石峭壁的阴影笼罩着一片布满卵石的起伏不平的沼地。在相当高的悬崖顶上,垂挂着一条银白色的瀑布,瀑布的轰鸣声和哗啦哗啦的水声于岩石间回荡。

从理论上说,这些土地属于卡尔·弗兰茨皇帝本人的领土,在他的瑞克领选帝侯头衔的法理下。然而,一个不会被承认的事实是,帝国是诸多孤立城邦的集合,对侵袭而来的黑暗的永恒战争——是抵御吸血鬼及其仆从、或是抗击野蛮的诺斯卡人的劫掠、亦或者防卫绿皮时常掀起的Waaaagh狂潮——是唯一迫使他们联合的原因。从永远黑暗的德拉克沃德森林深处,到被诅咒着的希尔凡尼亚省,人们很容易就会明白,帝国既是人类的领土,也是怪物的家园。

没有什么地方比瑞克领的腹地更能体现这一点的,那里破碎的岩石峭壁,像古老大地破碎的牙齿,被无情的、呼啸着的风包围着。

就是在这里,在这样一个地方,兽人萨满正等着他们。

这是一片蛮荒之地,超出了皇帝与他的选帝侯们所重视的城邦法律的管辖范围之内。这里的岩石斜坡上散落着破烂与垃圾,很明显是曾经的一个绿皮营地留下的。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罗格尔可以看到画着骷髅图案的木桩,从破旧的稻草屋的废墟边伸出来。那里有一道简陋的木栅栏,到处都是成堆的腐烂的垃圾和热气腾腾的粪堆。

在栅栏墙的阴影里,已经长出了一簇簇毒菌,绿色的菌丝上爬满了霉菌。

但这里不仅仅只有兽人的痕迹。很明显,帝国的人最近也来过这里,当罗格尔仔细观察悬崖时,他慢慢地开始揣摩那些在翻滚的泥土和破碎的巨石上潦草留下的信息。

在摇摇欲坠的栅栏后,沟里堆满了粪便和兽人的骨头,起伏的草地变得平缓,上面有着大片随风摇曳的绿草和多节的金雀花。罗格可以看到马车的残骸,车轮断裂的裸露辐条,甚至偶尔还能在凹凸不平的山脊间发现一具马尸。

罗格尔的脸蒙上一层阴影。他确信他能从遗留下来的废墟中推测出战斗的结果:被遗弃的炮车和穿着灰白色制服的瑞克领军队士兵的尸体,在自己倒下的地方腐烂。把这些值钱的财物抛弃,而死者又没有准备好进入莫尔的国度,他们的灵魂就这样在枯萎的荒原上游荡,这是不合理的。甚至连战场上的拾荒者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就是盖瑟尔的远征军的结局,”罗格尔喘着气说。

“看来是这样。”巴尔德马在他身后表示同意。

正是盖瑟尔的炮兵部队在该地区的训练演习中的失踪,使瑞克领人第一次意识到集结在加兹巴·达·克莱瓦旗帜下的兽人部落所构成的日益严重的威胁。现在看来,他们直接进入了敌人的领土,并最终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

盖瑟尔的瑞克军输掉了这场战役。不仅如此,他们还被全歼了,攻击者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风在死者的骨头和尸体之间穿过,发出恸哭般的声音,仿佛它也在哀悼这些为保卫他们皇帝的主权领土不受暴虐绿皮的掠夺,而在这里逝去的人。

但有一件事比整个远征军被屠杀更让罗格尔感到不安,那就是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兽人。

萨满的逃跑困扰着他;他从未见过一只绿皮这么轻易地逃跑。这一般发生在它们瘦弱的哥布林亲戚身上,而非更大更野蛮的兽人。然而,那些拥有操纵因部落存在所产生的邪恶力量的能力的兽人——通过某种天生的方式,将其塑造成它们的野蛮神灵愤怒的有形表现——却不同于其他兽人。它们像狼一样狡猾,像疯狗一样捉摸不透。

萨满从兜帽的阴影里望着他们。

为什么会把他们带到这里?为什么它选择现在停下来,而且也正好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呢?就好像它是故意把他们带到这个该死的地方的。

罗格尔焦急地环顾四周,怀疑是否存在埋伏,他竖起耳朵,留心着是否有盾牌碰到刀的劈啪的声音,敌人沉重的脚步声,或是绿皮咕哝着的命令。

但没有埋伏。在场的唯一的兽人就是狡猾的萨满。

它阴沉地看着他们,一颗钝齿——与其说是门牙不如说是粗短的尖牙——从下颚和上唇伸出来。

它那肉乎乎的爪子抓着一根巨大的腿骨法杖,肯定曾经属于某个邪恶的巨人,或是被混沌魔法扭曲变形的怪物。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罗格尔也能看到股骨上刻着的锯齿状的闪电印记和斜视的兽人面孔,眼睛里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也许是血石。手杖上挂着的尖牙和老鼠的头骨嘎嘎作响。

它就站在那里,在阴沉沉的天空下,在一个乱石堆成的石堆上,堆积成山的兽人营地的残骸——从由一个巨大的玄武岩雕刻而成的粗糙的兽人头像,到废弃的生锈的武器和破碎的盾牌——应有尽有地堆积在其底部。兽人的眼睛如同炽热的煤炭,喷出的是火山般的红光。

“你在等什么?”罗格尔咕哝着,眼睛盯着这个焦躁的家伙,它双腿摇来摇去,眼睛一次也没有离开聚集在它下方山脊上的手枪连队。

“它在嘲笑我们,”克里格说,“似乎它知道自己在我们武器射程之外。”

“噢,它知道,好吧,”乌贝尔·赫希咆哮着。“狡猾得像一麻袋蛇,而且比蛇还要恶心两倍。”

“那我们还等什么?”巴尔德马尔快活地喊道,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

手枪骑兵们渴望着战斗。他们渴望为同伴欧梯克·赖纳的死复仇。

“稳住!”先驱中士的声音在荒凉的悬崖上响起,他感觉到其他人正在酝酿着不守纪律的冲动。

巴尔德马的马用蹄子刨着地面,和他一样急切地想要去战斗。“我们可以弄死它!”塔拉贝克领人怒道。他不再有笑容。

“他是对的,”克里格补充道。“地面是平坦的。我们可以进入射程,把那只绿皮杂种打下来!”

“那只绿皮杀了赖纳,”恩德林加入其中。“在西格玛看来,它还在呼吸如此地让人憎恶。”

“不,上面有什么东西。”赫希和罗格尔一样眯起眼睛,盯着在那堆巨石和其他战场残骸上的绿皮。

“那我们更有理由毫不犹豫地迅速采取行动,”罗格尔说。

“以西格玛的名义,必须为赖纳的死报仇。”恩德林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牧师在布道。他举起挂在脖子上的金链子上的铜锤像,吻了一下。“如果我们现在进攻,他的手会指引我们。我们不会失败的。”

赫希向这位虔诚的贵族投去愤怒的一瞥,透过牙齿吸气,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这是个陷阱!你们这些近亲交配的傻瓜难道看不出来吗!”

罗格尔感到自己被侮辱得怒火中烧,但还是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这是先驱军士的风格,他对他们享有特权的地位的怨恨和愤懑,就像沼泽地里冒出的沼气一样,冒了出来。

“为什么要逃到这些山上,让我们有足够的视野,让我们在沿着峡谷走到这个特别的地方的路上一直跟着,现在却停止了逃跑?”

尽管罗格尔不愿承认,但他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然而,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兵的犹豫使他感到不安。

如果他们等着,无疑只会让萨满有时间准备另一个咒语,就像对赖纳施的那个——愿西格玛让他可怜的灵魂得到安息。

罗格尔又看了看萨满。在它那肮脏的斗篷下,祖母绿的闪电噼啪作响。

“我们必须现在动手!”他大喊,惊讶于自己喊叫的力度,“在我们有时间后悔之前。”

罗格尔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原始魔法的恶臭。

这让罗格感到不安。这就像有另一个存在,从兽人的寨子废墟中看着他们,这是一种野蛮的东西,有着直率的意图和粗陋的胃口,一种从战争中诞生的东西,它只想回到战场上,在那里它可能猛击敌人的头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对绿皮激动的waaaagh狂热来说,对象无关紧要。

伴随着四处散落的碎石发出的沙沙声,在他的视野外围闪过一道绿宝石般的闪光,把他的注意力转回到裸露的高原另一边的萨满身上。

当更大的石头滚下山坡,滚过散落在战场上的碎石时,卵石的哗啦声变得更大了。就好像是岩石从沉睡了几个世纪的沉睡中摇醒了一样,随着它们的摇动,泥土和一丛丛的草四处飞扬。

“西格玛庇佑我们!”恩德林深呼吸。

“我们太迟了,”罗格尔沮丧地说。

一堆堆的岩石,包括像牛车那么大的大石头,都不可思议的从地上冒出来。它们被闪烁的绿色能量链绑在一起,升得更高,遮住了萨满——它的双臂在面前伸展着。

在罗格尔看来,这就像是在看着一场反向的岩崩。沉重得没人能举起的大石块垒加起来。这些石头下面聚集了一些较小的石头,突然间,原来只有战场上的残骸和被苔藓覆盖的石灰岩块的地方,形成了粗糙的一只脚的形状。

当萨满将剩余的waaagh能量通过它的身体输送出去时,另一根岩石腿成形了。

随着一声颤抖的呻吟,石堆被撕裂了,但它并没有在巨大的岩崩中倒塌,而是在两根巨大的石柱上重新矗立起来,在那里摇晃了一会儿,巨大的花岗岩板在一起移动和滑动,就像巨大的纪念碑之间的空隙里填满了小石子。

许多岩石上都装饰着粗糙的、涂抹的符号和淫秽的符号,这些符号只对兽人的头脑有意义。其他的雕刻也有类似的粗糙的象征意义,尽管有些标记很可能是由一个绿皮在一块方便的石头上磨刀划出来的。然而,它们都怀着同样不可阻挡的目的,加入到不断增长的岩石堆中,就像坠落的陨石被一个更大的天体吸引一样。

罗格尔喘着粗气,看着巨大的玄武岩头部——覆盖着苔藓和石英石缝的獠牙——移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向后滚动,露出粘在底部的泥浆。泥土、蠕虫、蛞蝓和蜈蚣在每一次的旋转中被甩出来,它身后平坦的草地上留下了一条泥迹。

那座石堆逐渐形成一个有着丑恶外貌的壮观的巨大兽人。到了雕像的脚下,翻滚的头颅加快了速度,卷起凝固的双腿,越过花岗岩板构成的树干。它就停在那里,停在那些石头之间,这些石头已经变成了那个粗犷偶像的宽阔肩膀。它挂在那里,只靠萨满的野蛮意志和持久的waaagh能量来维持,兽人仍然从他的野蛮伙伴那里吸取着力量,他们在下面的战场上的狂怒,吸收着神秘的能量,就像海绵或苔藓吸收了水一样。

当兽人石像把雕刻的眼窝转向那些震惊的人们时,石块破碎着。罗格尔在岩石凹陷处看到了石英的闪光。

拥有着四倍于人的高度,从山坡上拖着它仍然带着根须的左腿,栩栩如生的石像带着活动的山崩般的愤怒,向人们走来。

罗格尔和阿伯拉德都听到并感觉到它沉重的脚步发出的撞击声。坐骑吓得呜呜地叫着,往后退了几步。只因罗格尔紧紧抓住缰绳,才没有跑掉。

然后,这个不可思议的石像朝着骑在马上的手枪骑兵猛冲过来,速度之快,让他们一时措手不及。

“西格玛的骨头啊!”一向沉默寡言的恩德林咒骂着,用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神像之一。

在追捕逃跑的兽人的过程中,手枪骑兵都在马背上清理并重新装填了武器。罗格尔本能地用他的一把燧发枪瞄准了那座笨重的石堆,尽管他听到脑袋里有个小声音告诉他这样做没有什么好处,但还是开了枪。

铅弹击中了巨人的岩石外壳,在上面压扁。仿佛是被罗格尔的攻击所触发,一连串的手枪射击声响彻空旷的山顶。

他瞄准着雕刻粗糙的头颅上的一个凹眼窝,用第二支手枪开火。结果并无二致。

神像继续朝着手枪骑兵的位置狂奔着,这片枯萎的荒地又一次突然变成了战场。

但是,当他拨动阿伯拉德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还应该做些什么呢?他是个战士。他的本能反应总是去战斗。

很明显,石像所表现出来的可怕的力量,只有在把它变成现实的更大的力量的帮助下才有可能实现。那是一个野蛮的兽人使用的魔法,而不是一些受过战争艺术和巫术训练的帝国法师。

巨石雕像就像一座正在移动的山坡,重量可能也一样。曾经没有生命的脑袋上有阴影的眼窝闪着光。当萨满在那堆被遗忘的石头上施展它原始的魔法时,它的眼睛里也充满了同样的光芒。

手枪骑兵和他们的马在怪物笨重的行进面前散开了。当他们最终把萨满逼到绝路的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有一场恶战,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连经验丰富的先驱军士乌贝尔·赫希也没有想到。

当然,罗格尔听说过战场上的谣言,听说过兽人制造的石像复活并加入绿皮的战争。他也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发现这样的雕像,都必须推倒。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目睹这种扭曲的绿皮魔法。

在他的视野的最边缘,罗格尔看到这个怪物巨大的石柱般的手臂开始动作,它们致命的力量就像雪崩一样不可避免和逃脱。

在巨像撞锤般的冲锋中,它的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向了试图逃跑的落在最后的手枪骑兵。

罗格尔听到了骨头嘎吱的做响,片刻后,巴尔德马坐骑的尸体在他眼前轰然倒地。它的肋骨碎片从血淋淋的两翼突出来,而罗格尔的骏马被迫转向躲避它。

巴尔德马在马鞍上无力地坐着。拉特格一眼就看出了塔拉贝克人松弛的脸上呆滞的眼神,以及他那塌陷的头颅边缘迸出的血花,这决定了他朋友的命运。

打击只有一拳。弗兰茨·巴尔德马和他的坐骑都死了。

罗格尔感到一团冰冻结了他的内脏。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呢?

“撤退!撤退!”罗格尔听到赫希在听到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和落石的轰隆声中惊慌地大叫。“撤退,在山口重新集结!重整队形、重新装填!”

幸存下来的手枪骑兵现在非常愿意服从中士的命令。然而,罗格尔对如此轻易地退出这个地方仍感到有些不满,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中有两个人已经死亡,所以现在有两倍的理由去报复兽人萨满。

但没有人能反驳赫希的命令的逻辑。他们的黑火药武器通常对大部分的敌人都很有效,但对如此吨位的敌人却毫无用处。如果手枪骑兵不带上枪,那他还算什么呢?

罗格尔、克里格和恩德林掉转马头,跟着先驱军士逃离了战场。他们惊慌失措地疾驰,很快就把waaagh能量组成的怪物甩在身后,朝着相对安全的峡谷逃去。

 

坐骑躁动中马具发出的叮当声、散乱的蹄声以及它们主人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的谈话声在峡谷的墙壁上隐约回响。

“我们最好的办法是调头原路返回,快点撤回主力部队那儿。”赫希急促地说。“那之后我们就再卷土重来,看看那玩意儿除了能对付手枪之外,怎么吃炮弹的。”

“所以我就明说了,”罗格尔插嘴道。“你是说我们应该逃跑?”

“你没听过那句老话吗,‘战斗后的转进,是为了来日再战’?”赫希反驳道。“还有那句关于谨慎和勇敢的古老格言呢?螳臂当车与自杀无异!”

“不是自杀。这才是应当的做法。我们必须完成兰布雷希特将军下达的任务,”罗格尔坚持道。他看向克里格与恩德林,希望在他们脸上看出不止自己有如此看法。从他们的点头和咕哝中,他得到了自己所希求的赞同。

“逞强!”赫希轻蔑地哼了一声,愤怒地扫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想让自己的光辉事业在还没开始前就结束,那我不会拦着你们。但是,如果你们只带着两支手枪,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族的傲慢,回去面对那只野兽,那你们注定活不到下一个日出,更别说什么加入骑士团的美梦了。”

乌贝尔大声吸了吸鼻子,用毛茸茸的手背抹了抹嘴唇。

“相信我,年轻人的理想主义要么很快为现实主义的经验让路,要么必将灭亡。”

“经验告诉你要选择懦夫的道路,是吗?”罗格尔差点没忍住啐他一口。

“你一个字也没听我说吗,孩子?”先驱反驳道。“那么继续吧!如果必须的话,证明这一点。但如果没有人帮你擦屁股,擦鼻涕,帮你指着最近的绿皮,你就一文不值。”

罗格尔又张开嘴想说话,但又犹豫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又试了一次。

“我只是说,军士,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其余人保持着沉默。

“好吧,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不会让我们中有人被那堆行走的石头压死的——我很想听听!”

现在轮到罗格尔保持沉默了。

“继续啊!”赫希挑衅道。“没有?我也一样。”中士嘟囔着。“那么,就像我刚说的——”

“实际上,我确实有一个建议。”罗格尔打断先驱军士的话,这显然让乌贝尔·赫希很不高兴。不过,他那自信的语调使吃惊的中士安静下来。

从蜿蜒的山口以外的某个地方,在山谷的尽头,风中传来一阵如同山峰崩塌的巨响。

 

随着先驱军士手中连发枪发出的一声枪响,标志着手枪骑兵们对兽人萨满和石巨人复仇的开始,狩猎队的四名幸存成员从山口疾驰而出,子弹在膛。

“为了皇帝!”乌贝尔·赫希刺耳的喊叫声响彻战场。

“以西格玛的名义!”雅克布·恩德林大声回应。

“就是这样。你准备好了吗?”冈瑟·克里格问他的朋友。

“时刻如此,”罗格尔·厄朗咬着牙,急促地吸气,策马前进。“时刻如此。”

“持锤者(Heldenhammer)与我们同在,”恩德林颂念着。

“我们只能祈祷,”罗格尔回答。“试着不要让自己丧命。”他补充道。

他们三个是最后的手枪骑兵。作为先驱侍骑的赫希不算。罗格尔并不完全确定是否能依仗先驱军士在自己策略中扮演的角色。如果自己从战斗中撤退,他会看到埃朗家族继承人的失败,由此证实他对局势的初步评估;这场战斗他们赢不了。

克里格和恩德林催促他们的坐骑向前,策马飞奔穿过荒凉的战场,奔向萨满仍然呆着的岩石堆。它那被笨拙的保镖站在它面前,就像一座堡垒的警卫室。罗格尔不敢肯定,但从那只驼背的绿皮的胸膛里传出的令人不快的叫声听起来很像笑声。

“西格玛啊,降临于此!”随着恩德林与克里格发出的一声急促的战吼,两名手枪骑兵勇敢地策马冲向兽人的阵地。

神像那张刻得乱七八糟的嘴又张开了,发出又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吼声,那怪物笨拙地朝它的挑战者猛扑过来。

从还是马驹开始,手枪骑兵的战马就被训练得习惯于战场上的喧闹声、枪声和大炮的轰鸣。但是,要衡量动物们的忠诚,最真实的衡量标准是,只要它们的主人给它们指明方向,它们就心甘情愿地冲向山坡上活动的泥土和岩石,——在山崩即将发生时。

岩石巨像带着满腔怒火,笨拙地跑起来,去迎接手枪骑兵的复仇。但克里格和恩德林这回有了准备。虽然今天看来,这堆涂抹了花纹的岩石似乎无可阻挡,但只要花点时间冷静地考虑一下情况就会发现,他们与这堆岩石的遭遇与其他任何一场战斗都没有什么不同。

这神像可能相当强壮,足以撕下皇帝威严的狮鹫的一边翅膀,但通常情况下,最终赢得胜利的是战略家敏锐的头脑,而不一定是战士强壮的挥剑的手臂。

如今,在这个战场上,罗格尔·埃朗是精明的战术家,而非乌贝尔·赫希。今天,他那敏锐的头脑将帮助他证明自己的价值,并向其他人显示,如若被帝国某个高贵的骑士团所接纳,他必将大放异彩。

“给我火力掩护!”他回头对着迟疑的赫希喊道。

先驱中士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举起那支沉重的多管火枪。他闭上一只眼睛,沿着武器层叠的枪管看去,把岩石巨人锁定在火枪的望山里。

他根本不需要那个脾气暴躁的老混蛋,罗格尔想。他不需要依靠先驱侍骑的帮助,就能把这项任务完成。除此之外,萨满肯定会专注于将Waaaagh能量传输给笨重的石像,让它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抵抗一个勇猛的手枪骑兵。

罗格尔驾驭着坐骑冲向乱石堆,阿伯拉德的马蹄踏过碎裂的土地。

恩德林和克里格接近那尊笨重的雕像,向雕像开枪。他们知道铅弹无法阻止巨人,但他们希望巨大的爆炸声和火药的闪光能让它分散足够长时间的注意力,让罗格尔完成要做的事情。

当神像朝他们走来的时候,恩德林和克里格排成一列纵队,左右闪避着,避开怪物挥舞的拳头,然后又转过身来,灵巧地将发射过的手枪再度上膛。

然后罗格尔绕过雕像,朝吃惊的兽人逼近。

在萨满与手枪骑兵对视了一瞬后,罗格尔突然察觉神像从他的左边靠近了。愚蠢的怪物不顾其他骑手的干扰,转过头来,踏着沉重的石腿,迎接新的挑战者。

罗格尔一声大叫,促使阿伯拉德向前冲去,最后一次全力试图接近萨满。泡沫从它的嘴角飞溅而出,马冲向那堆乱石,而笨重的巨人正在身后逼近。

那东西跑的很快,比罗格尔料想的快的多。它每迈一步,都能走一个人身体的距离。现在,罗格尔毫不怀疑,在他到达萨满身边之前,冲来的岩石堆就会追上他。所以他来不及再靠近萨满了,如果计划失败,他就死定了。

他手里握住一把燧发手枪,顺着枪管瞄去,当马拉近他和兽人萨满之间的距离时,努力保持武器水平。

当到达萨满所在的乱石堆脚下,石巨人的阴影落在身上时,他开了枪。

罗格尔看到铅弹出膛,带起一串浓烟,穿透了绿皮的头盖骨,迸出一股血花。萨满的脸歪倒在地,脸上带着一种迟钝的震惊,当子弹从另一侧冲出时,血、骨头和脑质从他的后脑勺中涌出。

兽人倒下了——在罗格尔眼里,这一瞬近乎永恒——它那眼睛里闪烁着的绿光消失了,变成了一团模糊的黑色。与此同时,不管是什么力量把石块连在一起形成雕像,使它能够行走,也随之死去。

巨人跨出了最后一步,那些凝聚在一起形成它身体的泥土、岩石和战场残骸像瀑布般崩塌。罗格尔用力拉住阿伯拉德的缰绳,让他的马远离这个即将倒下的神像,萨满的尸体也被埋在数吨碎石和破碎的攻城武器下。

随着手枪骑兵们勒住缰绳,马蹄的轰鸣渐渐平息,滚落的岩石发出的巨响消散在永远吹拂的刺骨寒风中。

“赞美西格玛!”他高兴地宣告,冈瑟·克里格随即松了口气,欢呼起来。手枪骑兵穿过起伏的草地,与罗格尔汇合。罗格尔懒洋洋地坐在马鞍上,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握着那支已击发的手枪。

“你一直是我们中最棒的神枪手,”克里格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握住同伴的手。

“的确,西格玛今天指引了你。”雅各布也异常的高兴。

罗格尔还沉浸在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笑容无可自抑。

在萨满以及它那可怕的巨像沉寂后的寂静中,现在埋葬着死去的兽人的石堆顶上,最后一块石头滚下小山。

罗格尔不安地抬起头,突然又感受到了寒风。风越刮越大,旋转着吹过悬崖。它把兽人营地和废弃战场的残骸抛向空中,形成了一个漩涡,一簇簇的草,破碎的盾牌碎片,以及被打败的帝国军团撕裂的旗帜在其中旋转。

他怔怔的看着旋转的漩涡表演着芭蕾舞般的舞蹈,打着旋穿过山脊,盘旋的和风汇合成更强劲的气流,无情地继续吹拂过山坡。注视的时间越长,罗格尔就越清楚地意识到,不断增强的旋风正朝着倒下的石像和埋在它下面的萨满尸体奔去。

另一块石头从石堆顶滚下。然后又一块。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堆岩石上。旋风继续加速,把碎石从斜坡上掀起来时,手枪骑兵连队的队员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绿色的闪电在这场出乎预料的龙卷风中心闪烁,尽管在广阔的天空中看不到一缕云彩。

弥漫在漩涡中的耀眼光芒和罗格尔见过的萨满眼中发出的光芒别无二致,都是病态的绿色。随着闪电不断地发出火花和闪光,如同装载武器的货车大小般的巨石慢慢地悬浮在痛苦的空气中。它们也被风吹动,开始旋转,加入了在石堆上举行的不可思议的魔法之舞。

“西格玛之骨!”恩德林倒吸了一口气,用这两个简单的词有效地总结了目睹了这一巫术景象的所有人的感受。

看起来尽管手枪骑兵们有坚定的信仰,但绿皮的众神似乎不打算对这些如此傲慢地亵渎他们神圣的部落土地的人罢手。这片土地中似乎浸透着古代兽人Waaaagh的精神残留。

在魔法漩涡中,石像又成形了,风的手指和闪电的噼啪声把石头固定在了合适的位置。不过,这已经不是他们之前面对过的兽人可怕神灵的活化化身。这比那更糟。

萨满召唤出的神像有房子那么高,而现在正在成形的巨像——由成堆的岩石、臭气熏天的兽人粪便和武器车厢的残骸组成——比那又高了一个人的高度。

“这个地方被诅咒了,”恩德林绝望地喊道。“但对兽人和它们同类来说却是神圣的。当兽人选择这里作为他们的营地时,堕落的力量便在这里扎根了。”

“如果不加以净化,就像现在这样,是致命的,”克里格补充道,焦虑的眼睛盯着这个笨重的巨像。

接着,巨像低头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和他们的马,就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他们一样。它粗糙的雕刻的脸隐藏在一个图腾面具后面,面具是用粗糙的木板钉在一起的,就像罗格在越过其他兽人寨子的大门之前看到的那样。

在呼啸的狂风中,可以听到乌贝尔·赫希的谩骂在悬崖上回荡,就像巨像最终成形时石头的碰撞声一样清晰。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得趁着能撤的时候就撤出这里!”军士把愤怒的目光转向罗格尔。“你那自以为是的傲慢会害死我们大家的!那么,我的大人,”——先驱侍骑唾了一口——“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罗格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巨大的神像就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挥舞着巨大的石制手臂,划出致命的弧形。

赫希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把自己的马调转过头,跨上马鞍,催着它向前冲。克里格和恩德林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危险,他们也掉转马头,他们的坐骑已准备好逃离这个不断逼近的庞然大物。

只有罗格犹豫的比他应该的时间长,越来越强烈的罪恶感,以及他自己错了,而赫希自始至终都是对的这个简单的事实,让他惊讶得不知所措。

就在他踢着阿伯拉德的身体两侧的马刺,想要驱使它避开正在前进的巨像之前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先拳击一步到来的风压。

战马的后半身受到了毁灭性打击,痛苦地嘶鸣着。那一击把战马打飞,重重地倒在战场的草丛上。

战马一落地,罗格尔就因攻击的余波从马鞍上摔了下来。他在草地上打着滚停了下来,他的手枪——杀死萨满的那支手枪——仍然紧紧握在手里。

罗格尔猛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以消除摔倒后的晕眩,然后坐了起来。随着一声充满恐惧的嘶鸣,他的马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的心沉了下来,罗格尔意识到自己的坐骑受了致命伤。它的脊椎骨断了,后腿也断了,这一点他能肯定。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的老伙计的头部开一枪,让它摆脱痛苦。

罗格尔挣扎着站起来,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但马上就绊了一跤,臀部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气。

他脚下的地面因巨像的不断前进而震动。它一直在前进,行动不因任何外物而迟疑。

罗格尔的着陆并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毫发无伤。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盔甲是造成他受伤的原因,当他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时,盔甲锋利的边缘刺进了他的身体。

罗格尔恢复了镇静,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可怕困境,于是作了补救,放弃了自己的战马,开始一瘸一拐地追赶其他人。

在身体最健康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有能力跑过那座大跨步而来的巨像,但像这样,臀部严重受伤的话……

他能感觉到巨像走的每一个沉重的脚步,在地面上回荡,在他的脚下回荡。

“嘿!”他对着正在逃离的赫希喊道。“赫希!”他又喊了一声,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那个巨像正用它那沉重的脚步向他逼近。

即使是在马蹄的重击声和惊慌失措的心跳声中,赫希也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赫希!以皇帝的名义,可怜可怜我吧,老兄。”

然后他确信赫希已经听见了,因为那个粗暴的先驱侍骑犯了一个错误,回头看了看。罗格尔从军士的眼睛里看到了轻蔑,这说明他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

先驱侍骑又转过头,继续逃跑。不再回头。

罗格尔跌跌撞撞地试图逃跑,但由于巨像雷鸣般的逼近,他的脚步更加踉跄,回头看了一眼。

兽人的神像如同一座移动的大山般从他的头顶升起,它的身躯挡住了天空,它那凶恶的假面向他倾斜。他继续跑着,仍然回头张望着,尽管他心里有个念头,知道这个巨像无疑是为他准备的,他是逃不掉那迅速而又迫近的死亡的。但他不能简单地屈服,不战而退地面对自己的命运。这根本不是战士的方式,在他认为自己是一名高贵的埃朗家族的后裔之前,他首先认为自己是一个战士。

就在那个时候,当那个巨大的魔法造物向他逼近的时候,罗格尔看到了某种东西,让他的心怦怦直跳,给了他继续奔跑的力量,让他知道也许总有办法摆脱这种困境。

因为在那里,在构成巨像的所有岩石、粪便和栅栏的碎片中,可以看到雕刻着伟大狮鹫的木制马车被压碎的骨架,它破碎的铁轮从巨大的花岗岩石板中间伸出来。

附近突然又响起了马蹄声,另一匹手枪骑兵发的战马疾驰而来,罗格尔转过身来。骑手从马鞍上俯下身来,伸出一只胳膊。罗格判断了一下时机,一边跑一边伸出左手——手枪仍然紧握在他的右手里——抓住了他。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罗格尔被抬了起来,骑手借助冲力把他的同伴拉到身后的马背上。

“谢谢你,我的朋友,”罗格气喘吁吁地说,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冈瑟·克里格盔甲上的护肩。

“别客气。”

罗格尔再次感受到了风压,他猛地转头,盯着巨像的脚步。如果克里格没有介入的话,罗格尔现在已经成了怪物张开的岩石脚下一团模糊的血肉了。

愤怒的祖母绿的光在巨像的面具的眼睛缝里燃烧着,缕缕烟雾从它的双眼里升腾到空中,另一声轰隆的轰鸣像地震一样从里面的什么地方发出来。

“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罗格尔看见赫希在他们前面疾驰。恩德林正跟在他们后面二十码远的地方。

“什么?”罗格尔忽然喘了口气。“我们现在不能走!将军特别指派我们——”

“那你说我们怎么阻止它?”克里格打断他,厉声说,“我们的武器没用。我们甚至不能用你之前用的伎俩。我们需要一辆该死的蒸汽坦克——老不挠号(Indomitable)那种——才能干掉那个鬼东西。”

“一台地狱风暴怎样?”罗格尔说。他的眼睛又盯着那个巨像,他用最后一支未击发的手枪瞄准了那堆笨重的岩石。

“好吧,那可能行得通。”

手枪的射击声让克里格安静下来。

罗格尔屏住了呼吸。这是他的最后一枪。它必须命中。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现在没了。

当听到铅弹与坚硬岩石碰撞的响声时,罗格尔的心沉了下来。他的身体耷拉下来,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怪物毫不为所动。

但是,随着那未命中一枪的回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愤怒的嘶嘶声。

罗格尔把目光迅速转回到那岩石巨怪身上。在那里,在破碎的花岗岩中,一股白色的火花从插在神像肩胛骨里的折断的火箭炮车中猛烈地闪现。

“火石!”罗格尔突然大笑。“当然!”

铅弹打在石头上,确实产生了火花,就像火石打火一样。火花碰到了地狱风暴炮车和其中一个火箭的引信,它现在埋在这位巨像的构造体的核心。

“骑!冈瑟!快骑!”罗格尔在他朋友的耳边尖叫道。

随着一声闷响,火箭爆炸了。紧接着的是第二次爆炸,随着剩余被引燃的火箭的增加,爆炸声如此之大,以至于前面出现了一堵沉默之墙,仿佛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最终到来。

在滚滚白烟中,巨像爆炸了。黑火药的爆炸把丑陋雕像的组成部分炸得粉碎,火焰猛烈地喷发,把破碎的巨石、寨墙的矛尖和炮架上的铁轮都如同火山爆发般向外喷出。

由于雕像被毁,最后一枚火箭从地狱风暴炮台中发射出来,在头顶上呜呜作响——它的管体着火了——爆炸的冲击力追上了逃跑的手枪骑兵。克里格的战马被爆炸掀翻在地,跪倒在地,两个人从马头上摔下来,在一堆荆棘丛中摔得七荤八素。幸运的是,他们的盔甲承受了最大的伤害,挡住了试图紧紧抓住他们肉的荆棘。

罗格尔滚离同伴,仰面躺在草地上,一颗彗星似的东西在头顶呼啸而过,拖着烟雾和火焰。他又抬头看了看偶像破碎的脸。兽人支离破碎的脸回头看了他一瞬间,然后又崩塌了。

把巨像聚合在一起的野蛮咒语与其说被打破了,还不如说是被地狱风暴火箭炸开了。这只横冲直撞的巨像终于死了——如果它一开始能被认为是真正活着的话——而且不是唯一一个。

 

他们在二十码外找到了神像巨大的玄武石头颅。这是被摧毁的巨像的一块碎片,被毁灭性的爆炸带到最远处的一块。如果兽人向兰布雷希特将军的瑞克军扔了一块这么大的石头,他的部队一定会遭到灭顶之灾。

事实上,这块雕刻的巨石只造成两个受害者。

岩石半埋在焦黑的地上,烧焦了草地,就像一颗狂暴的流星坠落在地上。一堆肢体纠结在一起——有些是人的,有些是马的——从下面伸出来。

“以西格玛的名义,”恩德林说着,在胸前打了个锤子的手势,然后静静地鞠了一躬,以示敬意。

“我就不会像你这样浪费时间祈祷。”克里格责备他,没有再看一眼被压在岩石下的尸体。

“到此为止吧,‘他战斗然后逃跑。’”罗格尔插了进来,眼睛仍在审视着这一幕。

“这个背信弃义的杂种活该。他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好话。”

“棍棒和石块,”罗格尔若有所思地说。

“不错。”克里格说着,用手指戳了戳恩德林。“现在你该感谢西格玛了。”

离骑手张开的手不到两英尺远的草地上躺着什么东西。罗格弯下腰捡了起来。

他用手掌称了一下步枪的重量,看了看它光滑的线条和精心上油的部件,细细品味片刻,然后在手枪之间找到了一个可以放枪的地方,预先测量好的火药装量,皮革口袋里的填充物和子弹装在他身上胸甲的子弹袋里。

恩德林审慎地看着他,但什么也没说。

“所以,现在该干啥?有什么好主意吗?”克里格咧嘴笑着问,那样子和先驱侍骑粗暴的姿态有些相近。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罗格尔说。“是我们重新投入战斗的时候了。我们三个毕竟是战士,不是吗?”

克里格和恩德林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与空山分享我们的战斗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让我们的领主可以观察我们的成果,我们可以获得我们的评价,并在帝国的骑士团中为我们未来的伟大作出铺垫。”

罗格尔从克里格身后爬上马,他的朋友把马转向山口,远处仍回荡着激烈的战斗声。

“我们要奔赴战场,”他挥手说。“命运与绿皮的死亡在等待着我们!”

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了一眼由倒下的神像的雕刻头所形成的墓碑,三个手枪骑兵就再一次进入扭曲的峡谷口,准备把好消息和坏消息带给将军的副手,重新加入到争夺瑞克领的战斗中去。

毕竟,罗格尔想,如果他们能杀了一座兽人神像,那一只兽人军阀又算得上什么呢?加兹巴·达·克莱瓦不会获胜,甚至不能活着看到下一个日出。他作为皇帝荣耀的手枪骑兵连队的一员,以西格玛的名义起誓。

“等到你能看到它们眼里的血光。”

 

译者注:

不挠号:帝国历2515年,混沌领主Mortkin对奥斯特领展开了血腥的复仇之战,最终在Volganof城下被帝国以惨痛代价击败,蒸汽坦克不挠号在此役中被巨龙Skulex摧毁。

蒸汽坦克


Sticks and stones:英国谚语,全称是:Sticks and stones may break my bones (but words will never hurt me). 英文解释是:something that you say which means that people cannot hurt you with bad things they say or write about you 也就是棍子和石头也许打断我的骨头(但语言不会)。

 

 

关于作者

乔纳森·格林对战锤40k宇宙的贡献包括黑暗圣堂小说《Crusade for Armageddon》、《Conquest of Armageddon》和小说《钢铁之手(Iron Hands)》。在战锤世界中,他写了《魔法风暴(Magestorm )》和《死亡与诅咒(Dead and the Damned)》。他写过许多短篇小说和《胜利之路 被遗忘的先驱(Path to Victory gamebooks Herald of Oblivion)》,讲述了帝国之拳星际战士和西瓦尼亚的阴影。他在伦敦生活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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