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上）
我们对于善恶的定义太过于清晰了——秦阅仁
我是谁？我在哪？迷雾之中，我似乎飘在半空，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不对，并不是完全没有声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小女孩儿的呼救声。
好熟悉，那是谁？怀揣这个念想，我不由自主靠近了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当我看清声音来源的时候，浑身的毛孔骤然收缩，血管里的血液陡然加速，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后悔一生的画面：我的姐姐被滚下山崖的私家车压住了双脚，怀中紧紧抱着还是昏迷的我，不停地哭泣。而父母则是被断裂的树干贯穿了胸膛，双手无力地悬浮在半空中。
这是我小时候一家四口外出郊游时发生的事故。我都以为自己快要忘掉了，为什么还会在梦中出现，而且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得真实，真实到我的胸口仍在隐隐作痛。
接下来一幕，是我最绝望的。一只看不清面容的恶鬼缓缓飘了过来，黑雾覆盖了恶鬼的身体。
“你是什么东西？”姐姐警惕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带着绝望的哭腔，下意识把我抱得更紧了，“别靠近我弟弟！”
哪怕我靠得再近，我也听不清那只恶鬼说了什么，只知道在姐姐与恶鬼对话的时候，怀中的我渐渐醒过来。看到恶鬼的身影，年幼的我哭了，引起了姐姐的关注。
但是，没等到姐姐有下一步动作，那只恶鬼突然张开身躯，将她包围、吞噬，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我在破碎的私家车里，哭得更大声。
而这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我眼前上演，我无法触摸，更无法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又一次看到父母在我眼前遇难，而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姐姐被恶鬼吞噬。
我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不停咆哮，可现实就是如此。回过头，我已是孤身一人。
不久，我再次昏迷过去……
……
“阅寒姐！”我猛然睁眼。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面对熟悉的天花板，我仍旧喘着粗气。刚刚那不过是一个梦，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摸枕头，已然浸湿一大片。
等候在一旁的女仆见我醒来，立马端上一杯茶水，而另一个则是慢慢将我扶起，靠在床头。我接过茶水，小小抿一口，缓解一下刚才的梦境。
“主……主人……”有个女仆小心开口。
“怎么了？”
她一边呈上手帕，一边小声说：“您……哭了。”
是吗？我拿着手帕，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脸上是两道清晰的泪痕。我赶紧擦干泪水，将手帕递给女仆。
我有多久没哭过了？记得上次哭还是在父母和姐姐的葬礼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我回想着，大概有七八年了吧。七八年，我竟然再一次想起了这件事。
如果当时不是我闹着要外出旅游，就不会出那场车祸，父母和姐姐也不至于丧命。我在心里骂着自己。
良久，我整理好情绪，投入到一天的生活中。
正在吃早餐时，我听着秘书汇报我今天的日程安排。
“秦先生，今早S区又来了许多鬼，会长希望您能去处理一下。”秘书翻看着手中那本厚厚的日程安排表，说道。
“其他的一级斩鬼人哪去了？为什么又是我出动？”我有些不满，虽然一级斩鬼人放眼整个人界都不多，但总该还有一些空闲战力吧。
“……这是会长大人的安排，我无权过问。”秘书仍旧是那种冷冰冰的语气，“对了，还有会长希望你处理完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敷衍地答应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应对李浩宁那只老狐狸。
饭后，我走向了书房，在柜子的最深处，取出一块金属光泽方块。在这个人与鬼不共戴天的时代，我们斩鬼人最强大的武器就是“殇”。每位斩鬼人的“殇”的形态都不一样，而我的“殇”就是眼前这块方块。
说起来，我关于“殇”的知识还是从母亲那里了解到的。也正是因为那次车祸，我得知了父母一直都在从事斩鬼人的工作。虽然他们都只是二级斩鬼人，但联手也能在S级鬼手下过几招。
“我出门了。”出门前，我回头看向了那张照片，“我一定会将所有恶鬼斩灭。”
照片上，是父亲母亲，还有亲昵地抱着我的姐姐……
……
车上，秘书向我介绍着那只鬼的基本状况：“这只鬼哪怕在S级之中也不算弱的，他的‘离’是改变一定范围内生物的生命流逝速度。抱歉秦先生，我们知道的暂时就这么多。”
“没事，足够了。”我喃喃自语，“操控生命啊，这种‘离’真是棘手。”
汽车逐渐深入S区。
与其他几片区域不同，S区出现的鬼基本上都是一些智力极高的鬼，他们可以混入人群，再伺机发动进攻。一旦破坏起来，程度远超过A区几倍，所以这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搬离S区。平时这里也不会有许多人。
看着一栋栋残破不堪的楼房，我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话说专门负责S区的斩鬼人呢？虽然我是可以在各个区域之间游走，帮他们清理掉他们无法处理的恶鬼，但每一片区域可都是安排了对应战力的斩鬼人在镇守。
平时应该不会通知到我，莫非这次……
一想到此，我赶紧让司机停车，自己则是走下车，将精神力注入“殇”中，方块漂浮在我身边。我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突然，一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死亡气息向我袭来。
回头看了看还没有开远的汽车，我抬起左臂，张开手掌，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挡了那股气息。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股气息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强烈。几秒后，空中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缝，那是墙壁撑不住而即将崩坏的前兆。
我有些震惊。我对自己的“殇”还是很有自信的，在得知父母的真实身份后，我就觉醒了自己的“殇”。经过长期的学习、修炼，我了解到自己的“殇”的能力是修改现实。这个能力极其考验斩鬼人的意念力，念力越强，可以修改的范围越大。
从我踏入斩鬼人这个领域以来，一步一步从五级斩鬼人、四级斩鬼人……一直到现在的一级斩鬼人，其中的艰辛只有我一人知道。好在目前遇到的所有恶鬼都可以被我轻松处理，成为了公会里最年轻的最强斩鬼人。但是我的目标远不在此，我要斩灭所有的恶鬼，还人界一个太平。
今天的状况着实让我微微震惊。虽然只是我随手布下的防御，但哪怕是A级巅峰鬼出全力都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出裂痕。我不信一只普普通通的S级鬼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就在我准备加大输出的时候，那股死亡气息忽然弱了下来。愣神之时，一道身影迅速出现，撞在了透明墙壁上。
裂缝更大了，但好在没有完全破裂。我加大了念力输出，一只无形的手将那只恶鬼包围起来。撤离了防护，全力将恶鬼控制起来。
直到对方狂暴的身躯渐渐平息，我才看清了他的样貌：额头长着双角，背后是长长的尾巴，锋利到可以瞬间将人贯穿的手指与脚趾，其他部位则是非常接近于人类。
看到这种恶鬼，我先是惊讶，随后便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恶鬼的强弱，取决于他们的智力，而智力可以先天遗传，也可以通过后天吞食人类进化。智力越高的恶鬼，不仅战力越高，外貌上也越接近于人类。而我今天遇见的，则是目前为止我所知的恶鬼中最像人类的，可见其已经吞食过多少人了。
不能留下这只恶鬼，我要为父母和姐姐报仇！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这时，被困住的恶鬼竟然开口了，虽然能明显感觉到说话并不熟练：“哈……没想到……不……我还不能……杀你……”
震惊之余，我也准备将他像以往的恶鬼一样，右手虚空抓握，进行着最后的斩灭。可是我突然感觉到对方体内的能量在聚集，但不像是发动“离”。心想：不好，是对方要回鬼界了。
一旦让他跑回鬼界，除了那位传说中的斩鬼人——零榆，也是历史上唯一的神级斩鬼人，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再追上。只能将其在人界斩灭。
可是，在我右手抓握的一瞬间，恶鬼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唯一留下的，只是一只断手。
我死死握着这只断手，后悔地捶打地面，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秦大人……”一阵痛苦的声音传来。
我回过神，看到几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向我蹒跚走来。他们脸上除了淤青，多了几道新鲜的血印。
顺着血印的方向，我看到地面上也出现了龟裂，而裂纹的正中心，延伸到了我的脚下。发现是自己造成的，我赶紧收回了“殇”中的精神力，将其收进了口袋。
“你们这是……”我认出来了，他们正是这段时间负责镇守S区的几位一级斩鬼人。
听了他们的汇报，我才明白，他们原本正在巡查，一听说恶鬼来袭，立马动身前往。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今天现身的恶鬼异常强大，一时竟然有些犹豫。而就在他们犹豫之时，那只恶鬼突然暴起，迅速出拳将他们打晕，随后便在S区大肆破坏。
以往的恶鬼现身都是要吞食几个人才肯离开，所以也方便我们斩鬼人斩灭，但是今天这个……
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替几位老人疗好伤后，我收好断手，立马前往了公会本部。
由于我的特殊权限，在进入本部时，面对重重卡口，我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刷了指纹后，我进入电梯，不一会儿，便下到了地底最深层。
一开门，一袭白色连衣裙映入眼帘。正当一缕黑色秀发即将倒入我的怀里时，我想也没想闪身躲开。只听“咚”的一声，有人额头跟电梯内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呀！好痛。”一个甜美的女声嗔怪道，“你这根木头什么时候才会懂得怜香惜玉？”
我微微鞠躬：“李小姐好，我此次前来是找会长的，还请不要拿我打趣。”
“你……哼！”女生捂着额头，一跺脚，“我不管，是你把我脑袋撞疼了，你要负责！”
“……”
我迅速靠近她。这一举动惹得她一阵脸红，急忙闭上眼。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将左手轻轻覆盖住被撞红的地方。随后调动精神力，额头的红印易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好了，这下可以带我去会长那儿了吧。”
“你个木头！”说着，她便要捶我肩膀。
“嫣然，不要闹了。”一阵威严却带着慈祥的声音传来，李嫣然立马停手，“阅仁，这次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辛苦你了。”
远处，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坐着轮椅缓缓靠近。他左眼被眼罩盖住，脸上有一道伤疤，皮肤的皱纹已无法掩盖，但唯一露出的右眼仍旧是坚定的目光。他就是斩鬼人公会会长李浩宁，一位为斩灭恶鬼奋斗了一生的人，身体上的伤痕也都是在斩鬼过程中留下的，包括那一双残疾的腿。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殇”，但是公会里所有人都很敬佩他，有些人甚至将他视作神明。而他也不摆架子，平时在本部里遇到下属，哪怕对方只是五级斩鬼人，他也会微微点头打招呼。
而眼前的女生，就是他唯一的女儿——李嫣然。
他的妻子曾在与恶鬼对抗的过程中被同化为鬼，正是会长亲手斩灭的。那个时候，他消沉了很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出阴霾，继续当好这个公会会长，带领人类对抗恶鬼。
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我得知自己的父亲与他是老相好，同时也凭借我的实力，在斩鬼人公会中混得风生水起。
与李嫣然告别，我跟随会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窗帘自动关闭，门也反锁起来，而会长则是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带来了吗？”会长问道。
“此次未能将恶鬼消灭，只是……”我拿出那只断手，“带回了对方的一只手。”
能看到会长脸上面露不悦，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罢，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有你解决不了的恶鬼。对方的‘离’是什么？”
“操控生命。”
这回，会长愣神了很久，目光里闪过一丝渴望，最后还是经过我的提醒才回过神来。
“你先走吧，下次再遇到鬼，务必将其体内的鬼丹带回！”
“了解。”说完我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会长突然叫住我，“我这段时间要在本部加班工作，你就现在我家住一段时间，保护嫣然的安全。”
我点了点头。嘴上说对女儿不在意，实际还是挺关心的嘛。其实会长他们家有几位二级巅峰斩鬼人做保镖，并且李嫣然自己也是准一级斩鬼人，她的“殇”连我都需要认真对待，不然很容易阴沟里翻船。尽管如此，出现了这么强的恶鬼，会长还是不放心女儿的安危。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念及此，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与姐姐。尤其是姐姐，在父母不在家时，姐姐一手把我拉扯大，最后却被恶鬼吞噬。其他人都劝我节哀，但是不知怎的，冥冥之中我总有种感觉，姐姐并没有离开我，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拉开门，李嫣然因为没有防备，一头栽倒在我怀里。
我双臂平举，没有丝毫动作，一脸平静地低头看向她：“看来有人想要偷听却被发现了。”
李嫣然双颊绯红，下意识给了我一巴掌：“啊！你个木头没资格说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我捂着脸回头：“那我先走了。”
“嗯。”在我离开之后，会长用复杂的目光望着我远去的方向。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察觉到这复杂的目光。
……
没办法，因为是会长亲自下的命令，我只能暂时搬到他家住一段时间。好在由于我的“殇”的特殊性，整理行李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当天晚上，我便来到了会长家里。
可能是因为住惯了几百平米的大别墅，一时竟感觉会长家有些小。
跟庭院里的几位保镖打了声招呼，我推开门，下意识抬平双臂，等待女仆为我更衣。直到看见嫣然穿着睡裙，啃着苹果走出来，我才回过神，原来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了。
看见我这个样子，嫣然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果然是根木头，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这么看好你。”
“可能是因为我的实力？”
“自信是好事，不过，”嫣然白了一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心哪天有人让你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我懒得跟李嫣然贫嘴，赶紧将行李放在了那间空余的客房，随后问了一下洗手间的位置。却没有注意到她在我转身时，嘴角露出的玩笑得逞的微笑。
洗漱完毕，脖子搭着毛巾，我准备回房睡觉。检查了一遍整栋房子后，发现并没有异常，我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我愣在原地，当时大脑直接宕机：只见嫣然正撅着屁股，好奇地在我的行李箱里翻来翻去。而周围已是一片狼藉，如同鬼子进村一般。
我能听到自己牙关咯咯作响，拳头不由自主握紧。
感觉到背后的冰凉，李嫣然僵硬的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惊慌，随后冲我讪笑。她乖乖地从我的行李箱上下来，默默退到一旁。
我有些抓狂，之前跟她讲过很多道理，可是看样子是一点没听进去。她这种情况，好好说听不进，又不能来硬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能委屈一下我自己了。
在我整理生活用品时，嫣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不主动，我也不好意思说，毕竟我这些天还是要住在她家里的。
但是，等到我整理完的时候，她还没有离开。我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一个转身：“我说就算你是会长的女儿也别得寸……”
话还没说完，我的嘴唇就被堵住了，而我因为重心不稳，向后倒在了床上。随后，胸口处传来一阵柔软的触觉，双手也无处安放。
“我靠，”我有些震惊，双手将她推到一旁，“嫣然你在干嘛？”
谁知李嫣然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跨坐在我身上，将我压在下面：“你个木头，我都很明显地表达了，你总是不回应我。这次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我可要好好享受。”
“你……不怕……会长发现吗？”
“发现了正好。”说着，李嫣然开始褪去睡裙，露出不算丰腴却很诱人的身材，“其实，我爸早就认可你了，你可是他内定的女婿啊。”
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来不及多想，我赶紧召唤出“殇”，并向其注入精神力。下一秒，一阵恐怖的威压扩散开来。
整个空间受到这股威压，渐渐开始崩塌。原本压在我身上的嫣然逐渐消失，在衣柜旁边现身。
“你真行啊，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什么时候用的‘殇’。”
“嘿！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李嫣然反手将头发盘起，插上一支梅花形状的发簪，“告诉你，我今天刚刚晋升为一级了！”
“哦，好厉害。”我敷衍着，手上动作却不停，整理着床铺。
“怎么样，我现在跟你是同一级斩鬼人了。这下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
我沉默了，面对这个提了三年的问题，我还是没办法给出答案。
……
三年前，那个时候李嫣然刚刚晋升为二级斩鬼人。当天晚上，我和嫣然还有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宵夜。正当我们酩酊大醉的时候，李嫣然忽然大声叫住了我。
“阅仁，不……秦阅仁！”她走得有些晃晃悠悠，“你……愿意……嗝……嫁入……我们李家……吗？”
我明白，由于我和她“殇”的特殊性，我们想要醒酒其实很容易，这点酒根本不可能让我们喝醉。现在她故意装醉，为的就是想在朋友面前让我们成为男女朋友关系。但是第二天谁会记得这件事呢？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但既然你要演，我就陪你把戏做足。
“我可是……大老爷们……你这‘嫁’字……用得不对。“
“我喜欢你！”谁知李嫣然一下子换上严肃的面容，并且提高了音量，“从你加入斩鬼人公会我就开始在注意你，不只是你的实力，还有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担当。那个时候，我就想接近你。当我得知你我的父亲是战友时，我越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愿意包容你的不足，也希望我们能相互理解，共同进步。所以，你可以做我的老公吗？”
我微微一愣，然后说着我并不擅长的谎言：“你只是个二级斩鬼人，连自己没办法照顾好。还是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再说吧。”
我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心动了，但是，闭上眼就是姐姐被恶鬼吞噬的画面。一瞬间，我又回到现实。我知道，我还不能答应她，斩灭恶鬼才是我一辈子的任务。
那天，是我第一次对人类使用“殇”。我修改了朋友们的记忆，然后狼狈地逃离现场，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过，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那个夜晚，嫣然哭得有多么伤心。
……
“拒绝什么？”我仍旧选择了逃避。
这一次，李嫣然没有再纠缠，而是沉默地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搞得庭院里的保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冲进屋里查看，却在她那里吃了个闭门羹。
我对几位保镖赔着笑：“刚李大小姐生气呢，没什么其他的事。”
他们回我了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是姐姐被吞噬的画面，以及她嘴里发出的微弱声音：“阅仁……快跑……”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李嫣然也同样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见到我跟她对视，她直接扭过头进了卫生间。
哎，我暗自叹口气。偷偷用“殇”给她修改了“我很困”这一现实。
才刚洗漱完毕，我就听见客厅传来嫣然的声音：“木头，快点出来，又有任务了！”
我刚到客厅，还没坐下，就见李嫣然将手机开了免提，递到我手边。我一看，原来是会长。
“会长。”
“阅仁，我也不说废话了，你现在立马单独动身前往C区，那边出现了一只S级鬼，能力不详。”
“是！”
挂了电话，我将手机还给嫣然，马上穿好外套准备出门，却发现她堵在大门口。
“这次事态有些紧急，我们的私人恩怨回来再解决，可以吗？”
“把我也带去，”她的语气很冷静，不像是在无理取闹，“我想锻炼自己。”
“刚刚会长也说了让我一个人去，而且C区出现S级恶鬼，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不能让你去冒险。”
“我也是一级了。”李嫣然的眼神很坚定。
我犹豫了很久：“到时候如果有危险了记得马上撤离，我来拖住对方，明白了吗？”
嫣然点点头，和我一起上了私家车。
奇怪的是，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伤亡，或者是建筑大面积的摧毁。百姓们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有恶鬼入侵，还在正常地生活。
见到我来了，他们认出我后，迅速掏出手机拍照。
“您就是秦大人吗？”
“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旁边那位难道就是会长的女儿吗？好漂亮！”
“你们是在交往吗？”
“……”
面对这个场景，我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汽车竟然无法前进，我紧握着方向盘，有些着急。这种情况，我也不好用“殇”，但是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有些不理解，会长为什么要将我们斩鬼人的身份公之于众，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下一秒，周围所有人陷入呆滞状态，然后有序地让出了一条道。
我回头看向后排的李嫣然，只见她头上的梅花发簪微微发光。
“这……”对普通人用“殇”真的好吗？这在斩鬼人当中可是严令禁止的。当然我知道自己也没有资格说她。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要灵活变通啊，木头。”
车继续向前开，但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身体一阵扭曲。还没来得及将精神力注入“殇”中，眼前便白光一闪，随后，我和嫣然被一股力量甩出车外。
眼看嫣然就要摔在地上，已经完成了精神力注入的我，立马发动“殇”，让她平稳地落在地上，自己却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等我们站起身后，却发现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这是，一阵鼓掌声响起，在街道的转角处走出来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两只恶鬼。其中一只我还认识。
“好久不见啊，秦大人~”那只鬼挥舞着没有手掌的手臂，阴阳怪气道。
听着他说话明显变流利了许多，我微微震惊。仅仅一天时间过去，语言进步就如此明显，以这样的学习能力，继续放任下去，未来我不敢想象。
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另外一只恶鬼。那只鬼也有部分人类特征，不过可以从外观上看出，她的战力并没有前一只鬼强。她不仅长着鬼角、尾巴，而且满口的獠牙甚至溢出了嘴巴，这也导致她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唔唔”声。
“你们到底想干嘛？”我的“殇”悬浮在身前，保证能够随时出击。
“别这么剑拔弩张嘛，秦大人。”对方笑了笑，随即侧身弯腰，似乎要展示什么东西，“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那只女性恶鬼收到指令，一挥手，地上浮现出几个人影。看到这些人后，我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些人，正是这段时间镇守C区的四级斩鬼人们，其中不乏有几个三级的。他们一个个倒地，昏迷不醒，有些人甚至还挂了彩。
那只新出现的恶鬼的“离”是什么能力我大致清楚了，但我不能白的是，他们明显有能力打败斩鬼人，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斩鬼人，反而要费这么大的劲，搬到这个由“离”构成的虚拟现实空间。
正当我还在思考，本着以和为贵，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李嫣然已经化“殇”为剑，向着那两只恶鬼冲过去了。
“等……”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空间一阵扭曲，巨大的力量压向嫣然。来不及多想，我用“殇”给自己加了个速，冲过去抱着嫣然躲开了那股可以扭曲空间的力量。然后反手给那两只鬼分别划了一道剑气。
由于分了心，我的皮肤又被地面擦了一次，创面更深了一层。
“秦大人，我们也想通过交谈形式和平解决，可是你那小女友似乎不愿意啊。”恶鬼摸了摸下巴，“我们都拿出诚意了，既然你不认在先，就别怪我们不义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这群废物就当做我们的口粮，你和你的小女友可以离开；二，你可以将这群废物救走，不过这样的话你的小女友就要留下来。怎么样，够意思吧。”
不知为何，这句话把我激怒了：“我选择让你们两只鬼亖！”
还没说完，我就冲上前，与两只鬼纠缠在一起。虽说打得难分胜负，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出全力。如果他们全力应战，胜者花落谁家，就连我也不好说。
眼看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我一边迎敌，一边跟李嫣然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带着那些人离开！快！”
“呃……这里怎么出去？”明显听得出来，李嫣然有些尴尬。
“先用你的‘殇’创造一个幻境，把他们放进去，”听到我这边大声密谋，两只鬼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等会我在这个空间开个小口，你看准时机出去就好。”
看着嫣然做完一切，我深吸一口气，一道极强的冲击波逼退两只鬼。来不及喘气，趁着恶鬼被击退的空隙，我猛地扭曲着这个空间最脆弱的地方。还好被拉进来的时候偷偷观察了一番，不然现在就只能一点一点摸索了。
终于，在我的“殇”的强烈外力干扰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黑洞。
“快！”我知道自己维持不了多久这个黑洞。
也就在这时，两只恶鬼也缓过来，迅速向这边冲过来。由于这个空间就是对方创造出来的，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拖住他们了。
李嫣然首先将化成实质的环境扔了进去，然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要留下来帮你。”
“什么？！你这不是帮我，是在害我！我……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腰部像是被撕开一般，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错位，肠子流了一地。而黑洞也因为失去外力而关闭了。
“阅仁！”嫣然顿时慌了，站起身挡在我和恶鬼之间。
“为什么？”我忍着死一般的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修改了我身体断裂的现实，现在连站着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颤抖着握住嫣然的肩膀，“为什么不听我的而留下来，你明明可以走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疯了行了吧！”嫣然甩开我的手，仍旧是背对着我，但是声音当中明显带着些微颤抖，“哪怕跟你死在一起也好，难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如果你不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战斗的时候总是把我放在身后？为什么经常牺牲自己的时间来照顾生病的我？为什么……为什么两次都没有明确拒绝我？”
“我……”这回轮到我沉默了。
一阵缓慢的鼓掌声响起：“真是感人至深的凄美爱情故事啊，我都想哭了呢。看你们这样，我突然改主意了。秦阅仁是吧，如果你留下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的小女朋友会安全地离开这里，并且一辈子不会被鬼伤害。怎么样，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你别想了，我们斩鬼人是不会……”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打断了李嫣然。
“当然，我以自己的智力起誓。不过，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样的话，你们谁能活着走出这个空间就不一定了。”
李嫣然回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愤怒、担心、不安，以及后悔。
我没有理会她：“我答应你留下。”
“明智的选择。”说罢，恶鬼靠近了一脸坦然的我。
“我要你们先把嫣然平安送出去。”我死死盯着那对如细针般的瞳孔。
他点点头，然后示意另外一只恶鬼。
李嫣然的身影渐渐模糊。
我平静地看着着急却无能为力的嫣然：“其实我也喜欢你，但是对不起，在我姐姐被吞食的那一刻，我一生的使命就是斩灭所有的恶鬼。这次只有让你平安回去才能将损失最小化，带领斩鬼人前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替我谢谢会长这么多年的照顾。再见了。”
嫣然已是满脸泪水，崩溃地望着我，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好了，抒情也都抒完了。”恶鬼的身体膨胀成一团黑雾，这是恶鬼吞食人类的形态，“接下来也该干点正事儿了。”
张开双臂，闭上眼。姐姐，我来陪你了……
一个非常长的短篇小说的上篇就是这些了。鄙人不求赞、不求币，如果你看完后觉得还不错的话，麻烦动动小手点个转发。鄙人在此感激不尽！对了，关于文章的不足以及错别字，或者下次想看什么类型的短篇小说，可以直接在评论区留言，鄙人一定会看的。写这么多不容易，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委婉提出，还请不要直接无脑骂起来。再次感谢！——寒来B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