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公谈苑》宋 杨亿口述 黄鉴记录（七）

陈抟 谯郡真源人陈抟与老聃是同一乡里，年轻时曾经因为考不中进士，于是到武当山九室岩辟谷练气隐居。他写了八十一章道诗，书名为《指玄篇》，书中说的都是修养指导。后来陈抟到华山云台观居住，他在云台观整天关上门然后在屋里睡觉，可以睡一个月甚至一百多天不起床。 周世宗召他到自己所居的宫殿，下令禁中关紧陈抟居住的殿门，试试是不是传说的那样神，一个月后开启殿门，看见陈抟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周世宗感觉特别惊异。于是问陈抟如何修神仙黄白、飞升之道这类事，陈抟说“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应当把苍生放在第一念，怎么合适在黄白这些事上留意呢？”世宗不理会陈抟这通责备，发现也问不出什么便让陈抟回山，然后派长吏每新年代他去关照下陈抟。 太祖登基时，没有召陈抟进朝。到太宗即位，再次召陈抟进朝。雍熙初，太宗赐号希夷先生，还特意派人装修他所居住的观，陈抟在皇宫的那几个月，皇上经常召他入宫殿书房内谈话，二人在一起就是写诗、和诗。太宗对宰相宋琪等人说“陈抟这人不关心世上权势、利益，他独善其身，是个真正的方外之士。他在华山住了四十年，算一下也快一百岁了，他来见我，是专程教导我天下治安，这份心真让我感动。”说完派中使送至中书。 宋琪有回问陈抟说“先生已经证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教教我吗？”陈抟说“陈抟是个遁迹山野的人，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没有用的人，您说的神养之事，我都不知道，我也没有修炼吐纳化形之术，所以没什么可传授给你。你这样整天想着要白日飞升，怎么管理国家大事呢？当今的圣上，看他的容颜就可以知道是个极为优秀的人，因为长得与天人一模一样，他能洞察并了解古今，有阻止动乱能力，是位有道德的仁圣天子，目前是君臣通力合作以德治理天下的大好时机，为什么你希望勤行修练，绝对不可如此。”宋琪将陈抟讲的这番话汇报给皇上，皇上知道后非常高兴，过了几天便放陈抟归山。 端拱二年夏天，陈抟命他徒弟贾德到张超谷凿个石室，石室完成后，写了份遗书给皇上说“臣陈抟大限差不多到了，没办法再贪恋圣朝，我将于七月二十九日在莲花峯下张超谷中化形。”陈抟进入石室，如法缄封，七月二十九日这天，人们启封查看，发现陈抟卒于石室中，大家感叹陈抟预知死日。陈抟死后七天，身体依然有体温，并且石室前有五色云闭塞洞口，一个月不散。 江直木 隐居在庐山的江直木，有很好的德行。 一天晚上，有个盗贼潜入家中，直木假装睡觉不动，盗贼见此家清贫没有什么东西可偷，便将一个药鼎拿走，但是没拿走盖子。直木等他出门，随后起床将药鼎盖丢去给盗贼。 隔天，知道这事的人问“为什么？”直木说“那药鼎没盖子，怎么用？” 直木家的报晓公鸡被狸猫吃了，他很怅然，准备为公鸡报寃。第二天，直木拿着一百文钱坐在路边等候，有过路人拿着只死兔子，直木便用钱将死兔子买来，回家割下兔肉祭鸡。 人见了，对直木说“这是兔子，不是狸猫。”直木说“它们是同类。” 种放 杨文公说：从雍熙初开始到现在有三十年了，我听说、见过的文人不少，但是能写诗的没几个。如侍读兵部，因擅长写诗出名。 徐铉、梁周翰、黄夷简、范杲，这几位也是前辈级人物。 郑文宝、薛映、王禹偁、吴淑、刘师道、李宗谔、李建中、利瓦伊、姚铉、陈尧佐，是当时的晚辈。 后学比较有名声的，如路振、钱熙、丁谓、钱易、梅询、李拱、苏为、朱严、陈越、王曾、李堪、陈诂、吕夷简、宋绶、邵焕、晏殊、江任、焦宗古。 平民写诗厉害的有钱塘林逋、缙云周启明。 钱氏诸子有封守惟济，以及供奉官钱昭度。 乡曲有现在的南郑殿丞故兄黎州家君，以及高安簿觉宗人字牧之子，这些人都有佳句。 而钱惟演，刘筠二人特别精通写诗，其中含义深刻并富有哲理性的辞格更是不可遽数。 从兵部开始往下，文公曾经举了些例句，现在简略记录下： 兵部的《春望》说“杳杳烟芜何处尽，摇摇风柳不胜垂。”《江行》说“新霜染枫叶，皓月借芦花。”《嘉阳川》说“青帝已教春不老，素娥何惜月长圆。”《元夜》说“云归万年树，月满九重城。” 徐铉的《游木兰亭》说“兰烟破浪城阴直，玉勒穿花苑树深。”《观习水战》说“千帆日助阴山势，万里风驰下濑声。”《病中》题说“向空咄咄频书字，举世滔滔莫问津。”《谪居》说“野日苍茫悲鹏舍，水风阴湿弊貂裘。”《陈秘监归泉州》说“三朝恩泽冯唐老，万里江关贺监归。”《宿山寺》说“落宿依楼角，归云拥殿廊。” 梁周翰的《应制》说“百花将尽牡丹拆，十雨初晴太液春。” 黄夷简《题人山居》说“宿雨一番蔬甲拆，春山几焙茗旗香。” 范杲的《讲圣》说“千里版图来浙右，一声金鼓下河东。” 郑文宝的《春郊》说“百草千花路，华风细雨天。”《重经贬所》说“过关已跃樗蒲马，误喘犹惊顾兔屏。”《洛城》说“星沈会节歌锺早，天半上阳烟树微。”《张灵州》说“越绝晓残蝴蝶梦，单于秋引画龙声。”《长安送别》说“杜曲花光浓似酒，灞陵春色老于人。”《送人归湘中》说“满帆西日催行客，一夜东风落楚梅。”《南行》说“失意惯中迁客酒，多年不见侍臣花。”《凄灵》说“旧井霜封仙界橘，双溪晴落海边鸥。”《送人知韶州》说“人辞碧落春风晚，花老朱陵古渡头。”《永熙陵》说“承露气清驹送日，觚棱人静鸟呼风。”《边上》说“鬓间相似雪，峯外寂寒烟。” 薛映的《送人鄂州》说“黄鹄晨霞傍楼起，头陀秋草绕碑荒。” 吴淑的《送朱致政》说“浴殿夜凉初阁笔，渚宫岁晚得悬车。” 刘师道的《寄别》说“南浦未伤春草碧，北山仍愧晓猿惊。”《与张泌》说“久师金马客，勍敌玉溪生。”《荷花》说“有路期奔月，无媒与嫁春。”《残花》说“金谷路尘埋国艳，武陵溪水泛天馨。”《寄陈龙图》说“城瞻北斗天何远，梦断南柯日未沉。”《叹世》说“野马飞窗日，酰鸡舞瓮天。”《春雪》说“青帝翠华沈物外，素娥孀影吊云端。”《雪》说“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湘中》说“逝波帝子魂何在？芳草王孙怨未归。” 李宗谔的《春郊》说“一溪晚绿浮鸂鶒，万树春红叫杜鹃。”《苏承旨》说“金鸾后记人争写，玉署新牌帝自书。” 李建中的《送人》说“山程授馆闻鸿夜，水国还家欲雪天。” 利瓦伊的《渚宫亭》说“故宫芳草在，往事暮江流。”《朱致政》说“清朝纳禄犹强健，白首还乡正太平。”《和人赠马太保》说“转眄回岩电，分须磔猬毛。”《寄洪湛》说“谪去贾生身健否？秋来潘岳鬓斑无？” 姚铉的《钱塘郡》说“疏钟天竺晓，一鴈海门秋。” 陈尧佐的《潮州征还》说“君恩来万里，客路出千山。”《送种放》说“风樵若邪路，霜橘洞庭秋。”《送朱荆南》说“部吏百亟通爵里，从兵千骑属鞬橐。” 钱熙的《送人金陵拜扫》说“鹤归已改新城郭，牛卧重寻旧墓田。” 丁谓的《和钱易》说“珊瑚新笔架，云母旧屏风。”《送章南安》说“梅花过岭路，桃叶渡江舡。”《章明州》说“泣珠泉客通关市，种玉仙翁寄版图。”《陈荆南》说“楚呼梦云铃阁密，郢人歌雪射堂开。” 钱易的《画景》说“双蜂上帘额，独鹊袅庭柯。”《芭蕉》说“绿章封奏缄初启，青凤求皇尾乍开。”梅询的《阴陵》说“千重汉围合，一夜楚歌声。” 李拱的《春题村舍》说“犬眠花影地，牛牧雨声坡。” 苏为的《湖亭》说“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刘端州》说“夜浪珠还浦，春泥象印踪。” 朱严的《赠徐常侍》说“寓直有谁同骑省？立班独自戴貂冠。” 陈越的《侍宴》说“十锺人既醉，九奏凤来仪。”《与刘从》说“谁哀城下酌？不废洛中吟。”《李秦州》说“拥路东方骑，悬腰左顾龟。” 王曾的《李驸马拜陵》说“人畏轩台久，春归雨泽多。” 李堪的《哭黎州家君》说“桐乡留语葬，丝路在生悲。”《周建州》说“海月随帆落，溪花绕驿流。”《送人》说“雷风有约春虬振，霜雪无情紫蕙枯。”《退居》说“雨密丝桐润，潮平钓石沈。” 陈诂的《闲居》说“笼鸡对窗语，三雀遶门飞。” 吕夷简的《早春》说“梅无驿使飘零尽，草怨王孙取次生。”《九日呈梅集仙》说“人归北阙知何日？菊映东篱似去年。”《寒食》说“人为子推初禁火，花愁青女再飞霜。” 宋绶的《送人知江陵》说“奇才剑客当前队，丽赋骚人托后车。”《送人洪州》说“江涵帝子翚飞阁，山际真君鹤驭天。”《周贤良》说“楚泽伤春悲鹖鵊，长安索米愧侏儒。” 邵焕的《送晏集贤南归》说“舡官风破浪，关吏鼓通晨。” 晏殊的《与张临川》说“篱边菊秀先生醉，桑下鶵娇稚子仕。”又“东阳诗骨瘦，南浦别魂消。”《章明州》说“骚客江山知有助，秦源鸡犬更相闻。” 江任的《送人》说“珠盘临路泣，斗印入乡提。” 焦宗古的《送人游蜀》说“芳树高低啼蜀魄，朝云浓淡极巴天。”《赠周贤良》说“南阳客自称龙卧，东鲁人应叹凤衰。” 林逋的《湖山》说“片月通萝径，幽云在石床。” 周启明的《近臣疾愈》说“一丸童子药，五返使人车。”《皇甫提刑》说“鸱夷江上畬田稔，牛斗星边贯索空。” 钱惟济的《太一宫醮》说“庭下焚香连宿雾，林间鸣佩起栖鸾。”《从驾西巡》说“晓陌壶浆满，春风骑吹长。”《故王第》说“凤箫通碧落，星石辨灵源。” 钱昭度的《村居》说“黄蜂衙退海潮上，白蚁战酣山雨来。”《大寒》说“雨被北风须作雪，水愁东海亦成冰。”《金陵》说“西北高楼在，东南王气销。”《梅花》说“东北风吹大庾岭，西南日映小寒天。”《雁》说“三年别馆风吹入，万里长沙月照来。”《秋日华山》说“人间路到三峯尽，天下秋随一叶来。”又《郑殿丞》说“青鸟几传王母信，白鹅曾换右军书。”《将至京》说“近阙已瞻龙虎气，思乡犹望斗牛星。” 家君的《黎州赦至》说“山川百蛮国，雨露九天书。”《寄远》说“胡越自为迢递国，参商元是别离星。”《自遣》说“天上羲轮都易失，人间尧历自难逢。”《哭储屯田》说“部中军雨春无润，天上郎星夜殒光。”《感悟》说“顿缨狂走鹿，喣沫倦游鳞。”《心知》说“远别苦惊云聚散，相逢多倍月亏盈。”《自咏》说“刚肠欺竹叶，衰鬓怯菱花。”《泪》说“一斑早寄湘川竹，万点空遗岘首碑。”《春昼》说“人归汉后黄金屋，燕在卢家白玉堂。”《寄人》说“世味嫌为枳，时光怨落蓂。”《闲居》说“歌怀饭牛起，书愤抱麟成。”《蝉》说“二子自不食，三闾何独清？”《登楼》说“远水净林色，微云生夕阳。”《咏尘》说“已伤花榻满，休妬画梁飞。” 其实杨文公还能说出很多，但近几天文公生病，人有些烦，不喜欢和人说话，现在就把以前说过的记录下来，这些大概也就是文公所了知的十分之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