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天台旧游

七夕之夜，余复览徐弘祖之游记。念往昔，凡游一胜，家父属我记之，盖效徐老也。算而今，余所至之地非少于弘祖，所见风物非鲜于弘祖，读书游行之感颇丰，试以叙之。且仿篇一，忆天台之游。

徐老尝数登天台，通览其文，记行程、录物志特清，条贯尤顺。至于小子，亦三登华顶，极目东海，吟赏牡丹，诚拜古寺，深有共鸣。然余不从弘祖旧时登临之径：初登天台，由国清而上；他日重游，缘山坳石矶攀峰逾岭；及至三临，会与弘祖途径相反，自赤城逆向石梁。虽道不相同，叠巘之景有所共适。

弘祖独踏山间幽径，涉清水微流，探无人之所，寻虫鸟之踪以为乐。吾与其志趣相若也。但见石梁横卧，束流为瀑，三千里直泻，水声轰然，隐有蛟龙盘踞于帘洞中。惊于鬼神之行踪，天地之造物哉！后登华顶以瞰群山，匿于云雾之下，白霜掩不住那红花，青溪映荡那蓝天。惟近旁难生花草，只矮松点点墨绿，怪哉！此高处之寒，而华顶之危也。

弘祖至天台在初春，未赏得冬日雾凇。雾凇者，枝叶冻而成晶也，多见于东北寒土。是以天台之雾凇乃奇观也。远望之，群山之翠如被白雪，然松柏愈青；近视之，六棱冰晶倒垂针叶，更觉剔透。惜哉！鄙人自知无弘祖之文采，不能尽摹美景胜状。

旧弘祖之叹天地造物为僧人所掩，今蝶影惜人间烟火由“官吏”所破。天台山今存信仰之所，以十数记之；然古时之盛，多达百千；悬殊之距，始于今朝。所谓“开发利用”，无非说辞。质朴庶民外迁城市，世俗之徒入主寺庙，佛者道人再无清闲之所。此非改人之本性，趋世之向利耶？

况自然之景亦伤，引种家花，漫山斗艳，清幽为喧闹所替；游客纷至，丝带弯折松枝，污秽塞于溪流。岂不痛哉？

异日重游天台时，盼尤能“归去凤池夸”。

2022.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