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界:女巫/牧羊人
在一片黑暗之中,白乐天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桌子前,而自己的周围什么也没有,除了桌子和椅子之外的一切都看不清。 很明显,又是梦。 “还没完了是吧……我*!” 他今天已经昏过去三次了,说实话,他受够了。 “***,有完没完了!” “别激动。” 闻声白乐天立刻扭过头,刚刚空无一物的桌子对面突然多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人,把白乐天吓了一跳。 “***,你是谁,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冷静点,孩子,我的身份对你而言没那么重要。” 那是个女声,音色深而不沉,不知为何白乐天感觉她带着几分笑意。 “别**孩子了,*,这两天我遇到的所有人都管我叫孩子,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成熟吗?” 在梦里白乐天的话明显比现实里多了很多,这也正常,就算白乐天现实里性格和心理再扭曲,也不至于连心里都设那么深的防。 “可是你们比起我们来讲就是孩子啊,是可爱的可怜的……像婴儿一样的小孩子。” 因为对方上半张脸用兜帽遮盖住了,所以白乐天没法看见,但只看她那没遮挡起来的下半张脸,能看出她应该是相貌不错。 “你看着也不比我大多少。” “是吗,谢谢。”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在夸你看起来年轻……” “好了,闲话休提,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不管你相信与否,你都得知道,现在你已经被许多你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盯上了。而如果你想逃脱死亡的命运,就仔细地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 “什么跟什么,我被盯上了,谁会盯上我啊?” “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仔细讲讲,但有祂在那里,我不能直接揭示这些伟大存在的名字……所以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你听好,你要记住它们,然后通过这些去自己判断它们的真名。” 简直莫名其妙,白乐天听的一头雾水。 “不是,你可以稍微解释一下的吧,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些什么,什么伟大存在啊?” 可对方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在坐了他对面,紧接着像变魔术一样,她的右手中突然多了一叠奇怪的牌,她把它们一张又一张抽了出来,摆在了白乐天面前。 “这是啥,塔罗?” “不是,塔罗牌的星命可指示不出这些存在,我给你的是更具体的东西。” 她首先把一张牌摆在了白乐天面前,牌上画着一张抽象的人脸,写着诡异的文字。 “这一张牌是你——「祭品」。” “「祭品」?我?” “对,在这场欢宴中,你是献给诸神的羔羊。” “啥意思,啥欢宴,什么诸神?”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是众神猎场里的一只野兽,有些神会帮助你,另一些神会想尽方法杀了你。” “你解释的跟没解释一样,大姐,咱能不当谜语人吗?” 她指着白乐天的额头。 “我也不想跟你在这打谜,但亲爱的,我没办法告诉你祂们具体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想从祂们手上活下去,你就要听好我给你的占卜,它能揭露祂们的一部分特质。” “那至少,你先告诉我你所说的神到底是什吧,说的没那么具体也行。” “嗯……祂们是从人类这种族诞生前就存在于宇宙之中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东西,你可以直接把祂们都当成某种具有知性的怪物。” “那既然是怪物……为什么要叫神?” “哈,好问题。” 她露出了笑容。 “那我问你,在你心中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神是受人崇拜,尊敬,和爱的存在。” “那这些崇拜,尊敬和爱是从何而来的呢?” “人们希望得到神的祝福呗。” “没错,那得到了神的祝福会怎样?” “力大无穷,刀枪不入,长命百岁,家财万贯……之类之类的喽。” “那这些力量又是什么?” “啥意思?” “力大无穷,是相对于谁而言的?刀枪不入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想要长命百岁呢?又为什么要家财万贯呢?” “啊这……” “是为了胜人啊,所有的这一切,神明给予人的力量,都是为了让他们胜于别人而做的……不是吗?” “呃,好像确实是。” “那么,为什么人们会向神明祈祷呢?他们是怎么知道神明拥有那给予他们祝福的力量的呢?” “因为他们觉得神创造了他们,恩泽了他们,或者保护着他们?” “不,恰好相反。” “啊?” “人们对神的崇拜并非来自于尊敬,而是来自于恐惧。 上帝创造人类这点本身不会让人信教,那为什么基督教以前还能征集那么多财富?教皇还能获得那么大的权力?是因为给他们钱会得到上帝的赐福吗?不是吧,是因为知道不赎罪就会在末日审判结束之后下地狱,所以人们才会买赎罪券的吧。 河伯娶亲你以前语文课学过吧?为什么百姓明明爱自己的女儿,却还是不得不把女儿奉献给河伯做新娘?是因为这样河伯会给他们赐福吗?不是,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河伯便会降下惩罚。 纵观任何一个神话,你都能从里面看见神明残暴凶狠,无情冷酷的举动……这是为什么?因为人类对神的理解就来自灾难,在古代人类无法理解台风,海啸,地震,雷暴时,人们就会想象出一个掌管着这一切的伟大存在,借由对它祈祷来换取宽恕,祝福……之类之类的东西。” 说这话时,白乐天注意到她的语气变得极之严肃,或许这是真的不容许开一点玩笑的话题。 “所以,你称之为神的存在,它们每一个都会给予人们惩罚?” “不不不,祂们大多都没有这种意识,祂们只是单纯的灾难而已。” 黑袍人顿了顿。 “当然,是最糟糕的,灾难。” 那张被兜帽阴影遮盖住的上半张脸上,她的瞳孔放着诡异的蓝色光芒。 她那眼神,仿佛一只狐狸在盯着可怜的小兔子一样,说实话白乐天真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 严肃只持续了几秒,然后黑袍人就换了个轻松且有点诙谐的语调。 “好了,解释也解释完了,到了我最喜欢的开卡环节了。” 白乐天看着黑袍人的微笑,他感到一阵不适。 这人一开始说的那么郑重其事,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实际上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她似乎只是想看点乐子。 乐子,白乐天想到这笑了笑,自己给别人当乐子的次数已经数都数不过来了。 不爽肯定会不爽,可不爽又能有什么用呢?要是他哪怕有一次能改变,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黑袍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笑,她把笑容收起了些许,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我们先看看处于你对位的卡……哦,真遗憾。” 她把一张卡放在了「羔羊」的对面。 那张卡上画着黑色巨石雕成的王座,一个巨大的臃肿的黑色巨影蹲坐在上面,闪着青色雷光的云雾裹住祂,所以白乐天看不清祂的形迹。 在王座之下似乎是大片大片的深水,虽然看起来平静,但那些水中白乐天感受到了无数的海兽的眼睛。 它们蠢蠢欲动,似乎在等待王座上的存在发号施令。 “「沉睡之王」。” 黑袍人摇了摇头。 “祂极端地仇视所有生命,祂会想方设法让你坠入祂的宫殿,然后在噩梦中,把你变成祂子嗣的食物。” “啊?啥意思?” “我没办法细说,不过你会理解的。” “你说都不说我怎么理解啊?什么宫殿啊,噩梦啊,你到底想说啥?” 黑袍人摊了摊手。 “只要说出祂的名讳,祂就能撕裂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你将无路可逃。” “呃……” 白乐天无语了。 问了也是白问,按对方的说法,这些怪物是只要张嘴说几个不该说的字就能把他直接抓走的存在……那还打个屁啊。 “没事,你应该还是有帮手的,让我再帮你看看你的顺位牌。” 似乎意识到了白乐天在想些什么,黑袍人又抽出了一张牌。 她把它摆在了「羔羊」的旁边,然后把它翻开。 “你的运气不错啊,这可是一张好牌——「牧羊人之神」” 白乐天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牌,在青翠的草原上,群羊吃着鲜嫩的青草,牧羊人们将最新鲜的浆果和最美味的食物放在神龛前,而在天空之上,一个黄色的巨影隔着云层,透过祂的面具注视着一切。 “虽然知道祂们彼此对立……但我还是很难相信祂居然会选择帮你。” 黑袍人看着白乐天,即使抬起头,她的上半张脸依然被阴影笼罩,白乐天还是看不清她具体的容貌。 “还是得给你一个忠告:虽然你可以相信祂,但除非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我劝你最好别寻求祂的帮助……毕竟祂那样伟大的存在,是理解不了你的脆弱的。” 黑袍人又掏出一张牌。 “接下来的这张牌处于你的对位和顺位之间——也就是你不招惹祂,祂也不会来干涉你的位置。” 她翻开了那张卡。 “「守墓人」” 卡牌上画着黑紫色的神殿,在腐尸和诡异犬头人身的怪物中间,一扇通向黑暗的门扉敞开着,祂端立于门扉之后,如一根石柱一样始终矗立。 “祂从不休眠,永远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但只要你不掠夺属于死者的东西,他就不会对你降下惩罚……你应该也没有关于尸体的特殊癖好吧?” “你在说**呢,怎么可能有啊。” 黑袍人看到白乐天着急的样子微微一笑。 “那就好,接下来这张卡是你的……诶等等,这是?” “怎么了?” 她把牌展示在白乐天面前。 那种牌与其他的卡牌都不一样,它上面像是裹了一层灰色的膜,但隐隐约约地能看清那图画的是一团火。 “嗯,这张牌曾经应该是「烈焰」,可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熄灭了。” 她抚摸着那张牌的卡面。 “通过我的占卜,这张牌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但由于祂现在已经熄灭……所以我也不确 定祂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让我再看看别的。” 翻来下一张牌时,她愣了一下。 “「红衣女王」,奇怪,祂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那张卡画面内容非常简单,一个红衣女子手握金色的权杖,权杖的顶端一个复杂的发光体在闪烁。 她把牌单独抽出来放在了一边。 “这个先不管吧,看下一张……哦,该死。”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白乐天这种感觉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的厌恶。 “不得不说,在所有的牌里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张。” 她翻开牌,在牌面上,一个肥硕臃肿的黄绿色无头裸体站立在满是蚊蝇飞舞,蛆虫爬行的肮脏泥地上,他伸出的手的手心上长着一张长满建立牙齿,流淌着恶心黏液的巨口。 “确实挺恶心。” 白乐天最讨厌蛆虫,那些蠕动的白色虫子总是能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污染者」,位于你的对位……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千万不要呼喊出祂的真名,这点千万记住。” 带着厌恶把那张卡摆在逆位后,她又拿出了另一张牌,很显然,这一张牌也没让她脸色好看多少。 “也是个这种恶心的家伙……你的对位第三张卡「溺亡者」” 牌面画着一摊粘稠透明的液体,在液体中白乐天看见了数不尽的不断开合的嘴,它们不断吞吐着的黏液里无数的眼球在里面流动着,注视着周围的事物。 “呃,这一张可能有点太形象了,你没事吧?” 看到白乐天的样子黑袍人似乎反应过来他状态不对劲。 对,当黑袍人的声音传入白乐天耳朵时,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握紧桌子边缘,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恐惧,作为生物的最原始的恐惧,让他的双眼紧闭,可是耳中仍然能听到声响,爆鸣声混着异域的歌声卷着疯狂进入他的脑海,诡异的曲调让他的大脑中不断涌现出可怕的画面。 啪。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白乐天也睁开了眼睛。 仍然是在梦里,但是他的恐惧已被消失了,而原因,就是面前的女人给他来了一巴掌。 靠北啦,疼爬去,这娘们下手咋怎么重啊? 脸上火辣辣的痛让白乐天刚想发烂,可眼前所见却让他愣住了。 “冷静一点,孩子,如果这样你的精神就被摧毁了的话,那人类就完蛋了。” 可能是因为情急,黑袍人在出手打白乐天的时候把黑袍给抖落了,白乐天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以单纯的美很难形容她的外貌——两道细眉压着她那一双湛蓝色的凤目,挺拔的鼻梁下涂着淡蓝色唇彩的薄唇保持着迷人的弧度。 青蓝色的长发,清丽的面容,纤细的腰肢,挺拔的双峰……这副身体无一处不释放着非凡的魅力。 而这一切美好都被裹在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紧身织物完美地衬了出来,一时间白乐天竟看得有些呆了。 铛。 “唔!” 在白乐天看的入神的时候,一记爆栗敲在了他的额头上,白乐天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位美丽的女性正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看够了没?” “哦……不好意思。” 短短一分钟之内白乐天挨了两次打,可他却没有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对方是美女之后,白乐天说话都客气了很多……大概他本身就是这么的“贱”吧。 可这“贱”,它是人类共有的一种特性吧,怎也不该只怪责我呀,白乐天如此自我安慰道。 “又是个恶心人的家伙,孩子,你运气是真不太好啊。” 没理会这小插曲,美丽的女子又翻开了新的一张卡,翻开那张卡的时候,她叹了口气。 “「湖中恶魔」,这家伙可真不是盖的,祂应该是这几张与你对位的卡最有可能接触到你的存在……毕竟祂的不死使徒如今都依旧行走在人类的社会中。” 那张卡上画着一片黑绿色的大湖,三根触手一样的东西从湖中伸出来,搅动着浓雾弥漫的湖面,在湖周围,跪伏着许多皮肤苍白的人,他们的身上都长着一根连接着巨卵的刺,它似乎在不断地往他们身体里输送某种邪恶的液体。 “唔。” 白乐天点了点头。 “还剩下三张卡,一种顺位,一张同位,一张逆位。” 她翻开了那张顺位牌,紧接着又合上了。 “怎么了?” “怪了,我的占卜居然出错了。” 她把那张牌又翻开了一次,然后又合上了。 “不,不可能是祂。” “到底发生啥了?” 看着面前女子变得极之难看的脸色,白乐天忍不住问道。 “我的占卜是不可能出错的,但是,这个结果也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祂是绝对不会帮助人类的。” “哈?为啥?” “你看过剑风传奇没?” “啊?” 白乐天呆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哦,他现在就是在做梦,反正他怎么都没想到梦里出现的神秘美女会突然和他讨论剑风传奇。 “听说有ntr就没看,大概了解过一点,这跟我们刚刚说的话题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格斯一生最大的转折点是什么?” “是什么?” “是「蚀之刻」,我觉得漫画里三浦已经画的足够形象了,在蚀之刻的时候恶魔如浪涛一般不断涌现,带给人类冰冷的绝望。” 她指着那张卡跟白乐天说。 “而这张卡所代表的存在本身就是蚀之刻的时候才会降临人世的恶魔——「太古之夜」” 那张卡上画着一团巨大的黑色风暴,其形状像龙,像巨人,像恶魔,它不断地用自身的黑暗侵袭着一切外物。 “祂象征着生命的终结,光明的消逝,无尽的黑暗……能带给这世界上所有生物痛苦死亡的祂甚至连一个人类信徒都没有,而如今这样的存在要协助你,你信吗?” “呃,老实说祂只要不攻击我应该就已经算是一种协助了。” “所以比起祂是你的友军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占卜错了,祂哪怕不出现都是好事……我最害怕的就是祂因为这种原因出现在你面前。要知道,你可不是格斯,而祂,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祂比剑风里蚀之刻中出现的恶魔全加在一起再加上转生了的格里菲斯都还要恐怖的多。” 白乐天点了点头,除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算了,先不谈「太古之夜」,看看你的同位卡吧,按照占卜的结果,祂会化为你最直接的力量。” 她翻开那张卡,摆在白乐天面前。 色彩斑斓的画面上,一个昂首阔步的男人牵着一匹白马走向悬崖……很普通的画面,而且这次在卡牌底端的文字白乐天也看懂了,英语,写的“Empress”。 “终于有塔罗了吗?” 白乐天心说塔罗我懂啊,是时候该秀一秀我的理解了,于是他笑着抬头,刚想开口,但看到对方的脸色时,他吓得赶紧把笑容收了起来。 愤怒,一看便知是极度的愤怒让她的脸整张都扭曲了起来,她的长发居然在无风的情况下飘了起来,连材质不明的桌子都给她抓出了裂纹。 “居然有人有胆子敢动我的牌……” 她的愤怒只持续了几秒,然后又像没事一样换回了笑容,并且在白乐天面前把那张塔罗牌撕了个粉碎。 “没关系,反正你是一定有机会看到祂的,孩子,无论祂是谁,孩子,你只管告诉祂,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会让祂付出代价……一定。” 她虽然是笑着对白乐天说出的话,但白乐天能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好,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张了,逆位牌……也可以叫镜像牌,与你表里相对,如同镜中自我的存在……” 她揭开最后一张牌。 “「囚徒」,呃,这还真是……连我都没猜出来这是什么存在。” 在卡面上,一个形迹难辨的模糊白色影子被无数铁链困锁着,祂似乎在挣扎,但却无法对抗那束缚。 “对!就是这个!” 白乐天激动地大喊了出来。 “我要找的就是她!” 女子一脸惊讶地看着白乐天。 “她?你要找祂?” “对。” 白乐天见对方不理解,就原封不动地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和梦的具体内容都告诉了对方。 蓝发女子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听好了乐天,这是给你的忠告,你可千万不要跟祂扯上关系。” “为什么?我就是为了她来的啊。” 白乐天的表情第一次真正地冷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根本就没见过他所追寻的那个人,可他此刻的表情,就好像那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一样。 “跟塔罗可不一样,在我的占卜里,逆位卡直接代表了这是你的反面,与其接触,你一定会遭遇不幸的命运……就像正反物质接触会湮灭一样。” 女子极严肃地看着白乐天。 “哦。” 白乐天冷冷地回了句。 “可那又如何?” “你可想清楚,如果你真有去找她的话,你做好了为她而死的准备没有?” “做好了,那是打从我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的。” 看白乐天脸上那坚定表情,女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你做好了让她为你而死的准备了吗?” 这一句话一下把白乐天说懵了,他还从没想到这一层。 “怎么了?这就犹豫了?” 她把手指指向白乐天的心口。 “作为一个人类,你既不够自私,又不够自信,还不够自尊……这让你显得很弱啊,孩子。” 虽然很不爽,但这一次,白乐天很清楚,她说的是事实。 那就是,他的本质。 发愣了有一会儿,在白乐天终于想起,自己还想问她关于她的事时,她已把黑袍重新穿起,连桌面也收拾干净,看样子准备要离开了。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你该回到现实中了。” “等等,你到底是……” 话还未说完,白乐天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上盖着的被子,枕着的枕头和柔软的床,全都有一股陌生的香气。 “你醒啦?睡的还好吗?” 当耳边那温柔女声响起,白乐天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躺着另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双如同碧波春水荡漾的温柔眼眸,白乐天一时慌了神。 他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想起来了,自己低头走路自己撞到了这位女士,先是晕倒了,然后又醒过来了,然后又睡着了,而且还倒在了人家怀里,最后居然还在人家的床上睡了一整晚…… 该怎么赔礼道歉会比较好呢?白乐天拼命地在脑子里寻找着能用在这种场合的词汇……可现实实在太过离谱,他那匮乏的词汇量根本无法应对。 “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最后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这还是他从多年观看的日漫里找出来的应对方法,不过一般日漫的角色说这种话的时候都要土下座的,他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这么做。 “没有,没有的事。” 那位女士笑着对他说道。 “遇到病人而不帮助的话,可是违反希波克拉底誓词的。” 其实到底违没违反,白乐天也不知道,毕竟他也不知道那玩意儿的具体内容。 “哦……那真是……谢谢您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纯粹的治疗行为,但白乐天现在能说的似乎也只有谢谢了。 “说起来,有一件最关键的事我还没问。” 那位女士站起了身,她穿着一身金色的丝绒睡衣,前胸的上半部分除了一层蕾丝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布料,所以仅仅只是起身时衣物内那硕果的摇晃,就让白乐天难以自抑地起了生理反应。 “孩子,你的名字是?” “啊,我的名字叫白乐天。” 她点了点头。 “嗯,那么请允许我向你正式自我介绍,乐天。” 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极之认真。 “我的名字是薇薇安·海斯特,是你在这场混乱中的友军——「牧羊人之神」。” ———————————————— 杭州,柏林武立私人医院,一个形如槁木的老人,在等待着他的客人。 而这老人的名字,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他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巨贾,大名鼎鼎的巨富李明生。 可现在,曾经在商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他的身体早已经如同枯木一样,浑身上下的各种器官都在艰难地维持着运作。 当年如云中龙一样的他,如今只是一具一息尚存的冢中枯骨而已。 李明生的房间里有着很多来自国外的最好的医疗仪器,这些东西全力地工作着,吊着他的命。 但,还不足够,这些东西只能延缓他的死亡,却不足以给予他新的生命。 李明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的双眼没有丝毫神采,他的脸如今单薄的只剩了一层皮裹在骨头上,看起来跟活骷髅一样。 他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年,这期间,每次医生前来为他做检查,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他已经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 比起死亡更可悲的,是他将死之时,身边却连个亲人也没有。 这很奇怪,对于他这样的巨富来说,在他死前应该被各种亲戚簇拥,每个人都为了他那份巨额的遗产而向他献上最后的殷勤。 可,在他身上这件事没有发生。 因为他的儿子和女儿,宁可舍弃掉那份足以买下几个国家过几十辈子也花不完的巨额遗产,也不愿意呆在他床前。 原因他知道,当他当年抛妻弃子选择入赘豪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可能一生都无法得到孩子们的原谅。 但他当时选择了忍耐,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到了最后,总能得到胜利,而那胜利能换取他们的原谅。 可当他终于夺取了再婚妻子家族的掌控权时,当他终于取得巨大的财富和名利之后,他的前妻却将他拒于门外。 一拒,就拒到了死。 “拿着你的钱滚出这里,李明生,别逼我打电话叫警察。” 女儿把他挡在葬礼的入口,连一眼前妻的棺材都不让他瞻仰。 “你根本不配去见她最后一面,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儿子愤怒的声音从那天起就一直在他脑海回响,就是因为那回响,所以一切感觉都麻木了的现在,他才始终感觉疼痛。 他的孩子们选择了尊严,选择了他当年弃若敝履的尊严,他把灵魂卖给了恶魔,所以他的妻子和孩子到死都嫌弃他灵魂中的铜臭味。 他很想一死了之,可是,那疼痛回响在灵魂深处,那负罪感逼迫着他活着,去做些能赎罪的事。 可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救赎他的灵魂了,他的儿子已经去世五年之久了,他唯一的孙女也去了美国读书,这些年,从未回来看过他。 他的女儿在法国独自生活,已经离婚的她在巴黎经营着自己的服装店,她的两个儿子也各自成家了。 没人记得可恨的李明生……没人。 是该死了,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可偏偏,李明生就不能踏实地去死,因为当有能力延续生命时,人就会本能的拒绝死亡。 他用了一生换来的财富和地位,他舍弃了那么多才得来的东西,他一生中仅剩下的东西……他还没享受够,他还不想死。 所以,当他听那些与他同样富有,同样舍不得死亡的富豪朋友们说,有人能让他生命延续时,他就邀请了对方前来此地。 已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李明生看了看病房上的钟,还差两分钟。 先传入耳朵的是男士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 虽然周围的医疗仪器都响着,但是李明生依然能将那脚步声却仍极清晰地捕捉到。 门口的保镖打开了李明生私人病房的门,让一个一个男人进入了病房。 这男人长了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上半张脸,剑似的眉毛压着一对狭长的丹凤眼,看起来有几分凌厉,但笔挺的鼻梁之下,他极薄的唇却勾起一个令人不悦的笑,再加上他眼窝上涂抹的灰紫色眼影和唇上涂的黑色唇彩……更让他看起来邪异了不少。 “Hi,mister,はじめまして(初次见面)。” 一张嘴,他的第一句问候语居然是英语和日语……这男人毫无尊重的问候是否会令李明生愤怒了? 答案是,否。 因为李明生此刻已没有愤怒的理由了,他已是将死之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看淡了很多东西……包括他人对自己伪装出的尊敬。 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到底有什么好让人尊敬的?说白了只是畏惧他的权势,他的财富,渴望从他这里得到些好处故意作出的扭捏姿态罢了……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肮脏的蛀虫。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给人的感觉就和那些带着虚伪笑容的人完全不同。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而如此高兴,但李明生能感觉他的笑中带着真正的愉悦——不为了奉承任何人而表露出来的纯粹喜悦。 “……多余的废话可以省略了,我只希望从阁下口中知道一件事——了不起的……大物主·拉维尤先生,你能不能救我?” 李明生舍弃了一贯使用的繁文缛节,直接向 这位来客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不用叫的那么正式,mister,叫我大国(okuni)或者大物(omono)就行了。” 笑容没有改变,西装男子摊开了手,看起来还颇为诚恳。 “至于你的愿望,负责任的告诉你吧,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 “什么办法。” “饮我的血。” 名为大国主的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如同水银一样的闪着光的液体,然而很奇怪地是,明明没有人为的搅动,那液体却仍在翻滚,在运动,好像有生命一般。 “你的……血?就那瓶东西?” 李明生看着那男人。 “对,喝下我的血,为我而服务,您就能获得……至少再有个七八十年的寿命吧。” “呵,喝那玩意儿,然后为你服务?” 李明生挤出了个难看的笑。 “我还道是什么高人……看来这些年来,连那些家伙说的话都不靠谱了。” 李明生咳了两声。 “给这位说话莫名其妙的先生请出去吧……什么延续生命的奇人,那些人是都老年痴呆了吗?居然会信这家伙的鬼话。” 按了按左手边的按钮,他准备将保镖叫进来了。 可,明明就在门口的保镖,在按下按钮足足一分钟之后,都没有进来。 而名叫大国主的男人,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这些**在干什么? 手指不断地按着按钮,不知为何,李明生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与之相对的还有不断增长的恐惧。 “怎么了,李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李明生刚刚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微笑着的脸。 恐惧涌上心头,他的心率一下子突破了本来该有正常水平,伴随着胸口的剧痛和愈发艰难的呼吸,李明生已知道自己的心脏病发作了。 病房外的楼道开始闪着血红色的光,那是一旦李明生这位VIP患者出现状况就会出现的警报。 可没有飞奔而至的医护人员,没有任何人进入房间,连门外的保镖都没有进来。 李明生的意识已经模糊,双眼开始失焦,而眼前那男子的笑容,在他眼中也变的可恶。 最后传到耳边的声音,是极简单的一句。 “要喝吗?” 在死亡临近之时,李明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 在杭州余杭区的一处酒吧,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光头男子顶着大雨走了进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可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先生,您需要把身体擦干才能进来的。” 酒吧的侍应生把他拦了下来,可不能让这么一个浑身淌着水的人若无其事地走到客人们中间。 “哦,行行好,朋友,你看看,在这种状况下我要怎么把身体弄干啊?” “这……” 侍应生一时也没办法回答。 “不如这样,你借你们的厕所给我用一下,我想办法把衣服弄干,好吗?” “行吧。” 就这样这男人走进了厕所,而侍应生则继续他的工作。 过去了十分钟,侍应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没理由的疲惫,而这疲惫随着时间还在不断加剧。 侍应生倒地昏迷了大约两分钟时,那秃头男子穿着一身全新的西装走了出来。 没有理会倒地的侍应生,这男人径直走向了吧台。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正满脸微笑地跟吧台的调酒师聊天。 而让光头男子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 “哦,真见鬼,我好好的一天被你给打搅了。” 灰色西装男子,也名为大国主的男人充满怨恨地看着那个神秘的秃头男子。 “我一直以为咱们是朋友呢,怎么一离开河谷你整个人都变了。” 秃头男子拍了下吧台。 “两杯罗布罗伊。” 他朝着调酒师微笑。 “那河谷就是个牢笼。他妈的,如果我的力量能恢复我早就从那里面出来了!浑浊的湖水,四处疯长的植物,一下雨还会有大量的泥流进来……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恶心。” 大国主的表情没有之前会见李明生时的淡定从容,他的脸上此刻流露出的只有厌恶,真切的厌恶。 “哦,是这样,可我看你在里面玩人偶戏玩的挺开心的啊。” “那是因为这是唯一一种能让我看点跟一成不变的破湖和令人烦闷的植物的方法……你以为我喜欢用那种手段?如果不是受了致命伤,我早就已经把那附近夷为平地了,还哪需要费心让那帮**在那建房子。” 轻品着这酒中的甜与涩,大国主的表情也从厌恶舒缓成了无奈。 “这么说你应该还挺感激「她」的决定的。” “这不是废话。” 一提到这里突然大国主眉飞色舞了起来。 “看看这里周围,全是活生生的人类和他们建起来的城邦……霓虹灯闪烁,物欲横流,几乎就是天堂。”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跟见李明生时一样的笑容,那自信微笑中,有种说不出的可恶和邪恶。 “哈,我亲爱的朋友,这才多久,你就被人类侵蚀成了这样……跟乡下人进城似的。” “我现在就是乡下人啊,如果不是「她」这次的决定,我估计还得在那破地方呆上一千年。” “那还真是恭喜你重获自由。” 秃头男人举起了杯子。 “庆祝一下吧,为老友重逢。” “为老友重逢!” “为重获新生。” “为重获新生!” 刚举杯要喝时,秃头男子的手被大国主压了下来。 “欸——” “怎么了?” “咱还有一位没致敬呢,现在喝,老罗,这可不太讲究啊。” 秃头男子愣了愣,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跟对方一样的可恶笑容。 “哦,对,还要致敬「母亲」呐!” “对啦,敬我们最爱的「母亲」啊!” 二人高声笑着举起了杯子。 “敬黑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