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写的小说《白衣誓》连载(5-8章)
前情提要
以前写的小说《白衣誓》连载(目录+绪论)
以前写的小说《白衣誓》连载(1-4章)

第五章 鱼逝兔脱
“朱姑娘”,谷大超盎然起立,“姑娘一席话,韩某数十年心结,了然冰释。请受韩某一拜。”
“免!”若兰笑靥如漪,单手扶起谷大超。
“兰黛公主,韩某今生,愿抛开一家一姓之荣辱,为公主效犬马之劳,振我朝纲,以利社稷苍生。”
“难得谷统领深明大义,”朱若兰略一欠身,“统领效法豫让,心怀韩宋,虽囿于一己之见,然亦为情为义,此心此举,非常人能及。若兰佩服!”
谷大超有些激动,一不小心袖子碰到了棋盘角,哗啦一声,全局打翻。若兰莞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谷大超如沐春风,湛然回座,击掌三声,两个狱卒进来收好了棋盘,送上一壶醇酒,四个精致的小菜,道:“兰黛公主若不嫌弃,今晚可与谷某一醉,煮酒论英雄?”
若兰笑道:“一醉不敢。不过,能与阁下煮酒,堪为快事。谷统领勿拘礼数,一切随意。”
谷大超斟好酒,开门见山:“兰黛公主,你可知那刘瑾势力,老树盘根?一二人要想扳倒刘贼,难于登天。须得从长计议。”
“刘瑾庙堂之上,八虎作伥,江湖之下,四犬匍匐,公卿将相,犹重金巴结,否则当年我娘,也不会冤死深宫”,朱若兰顿了顿,“要除掉刘贼,庙堂、江湖、边疆,三重机关,缺一不可。”
“庙堂八虎,交给在下。”谷大超心中有数,“江湖四犬,在下以为,公主已经铲除了。”
“哦?”若兰稍稍偏头,肯定地说,“谷统领此言差矣。江湖四犬,莫非当日悦来客栈那四名怪人?其实,那只是个障眼法。”
谷大超失色道:“公主,难道说江湖四犬,另有其人?”
“庙堂八虎,皆为明枪,江湖四犬,暗箭难防。至于边疆,我还要一探究竟。谷统领,请”,若兰倾了倾酒樽,“毫无疑问,那江湖四犬,早已深藏九大门派,手掌枢要。只是,证据未凿,恐伤及无辜、打草惊蛇,我一直装糊涂罢了。”看到谷大超一脸讶异,若兰抿笑,“好比那刘瑾在我寝帷上涂满迷药,我也是近日才想通,当天分明没有用膳。但虑及此事由谷统领亲手布置,方才一直不提。”
谷大超酒杯停在半空,半晌道:“看来公主心智,谷某百不及一。惭愧!”一饮而尽,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公主尽管吩咐!”
若兰感激道:“有劳谷统领捎入笔墨,我修书一封,给昆仑掌门杨梦寰。”
谷大超一拍脑袋,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赭布,道:“公主恕罪,谷某差点误了大事。公主请放心,那灵鹤只遇了我一人。”若兰接过,便知是梦寰的一角深衣,上有斑斑血迹。若兰抬头看了看谷大超,谷大超低头告退。
原来,杨梦寰从灵鹤玄玉那接到信后,当夜便通宵达旦,刺血回函:“若兰,若兰:我不会说话,我只想说,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现在怎么样,是生是死,我都要来找你,一定要找到你。若兰,你放心,我会谨记,以武林,以苍生为重。明天我就来找你……不,可能后天,总之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要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让我帮你解决。梦寰”字迹潦草,语无伦次,显然是方寸大乱,若兰却觉得这地牢之中,一霎尽是蜜色。若兰捧信心口,沉思良久,蓦地眉上愁云。峰回路转,事不宜迟,急需笔墨,遂传谷统领。
笔墨疾至,若兰胸中丘壑,腕底波澜,沛然一气呵成:“梦寰如晤:前日呈函,山重水复,岂料今日,柳暗花明。余毒早愈,然焦将军力擒刘瑾,乃请君入瓮之计,吾思虑不周,以致身陷囹圄。疑与君相见无日,不忍君以身犯险,故托词膏肓,寄情千山万水,相约来世三生。今谷大超肺腑相告,竭诚助我,一时无忧。虽在地牢,得君之信如逢甘霖,吾自有计脱身,君稍安勿躁。江湖险恶,概有起兵除逆、救我危难云云,莫要受蛊。血情切切,书不尽言,来日方长,保重。若兰问安。”
昆仑山,聚义厅。至善大师侃侃而谈:“老衲以为,不务虚言,与公与私,有两件大事为紧。”众人肃立。至善横杖而立,“昔日江湖,昆仑派、天龙帮、幽灵迷宫三足鼎立,今迷宫解散,三去其一,昆仑派和天龙帮双峰并峙,今杨梦寰掌门、李瑶红帮主,更为武林奇葩,须诸位竭力护佑,效齐桓、晋文之尊王攘夷。”“然!”众口一词。
“据我所知,朱若兰回宫日久,杳无音讯,而李沧澜尸骨无存,白发深机。此势于昆仑、于天龙、于整个武林,颇为不利。为今之计,找回朱若兰、李沧澜,是关乎武林安危的头等大事。因此,武决高下,于今不合,应择一雄才大略之人,运筹帷幄,任盟主以救倒悬。”至善言毕,手拂苍髯,徐徐入座。
“如此甚好,非杨梦寰莫属!”“史天灏,你凭什么做盟主,先说你怎么找朱姑娘、李帮主吧!”八帮十六会一干人等,龇牙跳脚。
“寰哥哥!”霞琳气喘吁吁跑进聚义厅,“信,兰姐姐的信!”梦寰陡然变色,不顾会场礼数,飞驰抢来,一把兜住,却见一纸残片,墨迹成灰。霞琳回头看看,慧真子手执拂尘,缓缓步入。
“师叔,”梦寰纳闷,“徒儿正在议事,师叔在三厢后园,可遇急事?”
“寰儿”,慧真子道,“还是让霞琳告诉你吧。”梦寰睁大眼睛望着霞琳。
“寰哥哥”,霞琳又看看慧真子,“我在后厢收衣服,只听一声鹤鸣,想是前日那白鹤送信来了。我赶紧过去,发现娘在烧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就是这封信。我问娘为什么要烧掉兰姐姐的信,娘说,这封信千万不能让寰哥哥看见,不要给寰哥哥带来危险!”
梦寰急问慧真子:“师叔好意,梦寰感念,但这封信不论写的什么,我都要看看,若兰很危险,我岂能坐视不理?”慧真子轻叹一声,摇头出去。梦寰再看看信,碎屑翻飞,烬中犹有墨迹。梦寰小心铺开,惟剩八字——
“起兵除逆、救我危难”。

第六章 魑魅魍魉
杨梦寰见那八个字,心急如焚,霞琳安慰道:“寰哥哥,不要着急,这里想想办法,大家会有办法的。”瑶红也说:“对,杨大哥,群策群力,其利断金。”
至善大师思忖片刻,朗声道:“既然如此,依老衲之见,兵贵神速,我们何不速速起兵,救朱姑娘的危难?”一片沉寂,众人也想不到,为什么一向谨慎的至善大师,在这个节骨眼上,竟那样草率。梦寰道:“我看这件事还要再弄清楚,再说,起兵等于谋反,没有退路,等于置若兰于死地。”“杨掌门不可迟疑,迟疑就晚了!朱姑娘危在旦夕!”至善罕见地咆哮起来,引得那万年火龟又是一吼,直震三清宫。
史天灏不紧不慢,背过身去,阴郁地嗤笑。聚义厅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杨梦寰见众口难调,便起身举手示意,大家静下来。“不可鲁莽行事,梦寰以为,我们要两手准备,兵马悄悄集结,情况也要赶紧查清楚。”众人带着疑惑的目光点头。“我看这样,”梦寰又道,“我去京城调查,集结的事,不知哪位挑此重担?”平日里虚怀若谷的至善大师,此时咄咄逼人:“杨掌门,各路好汉,老衲不才,与安化王乃刎颈之交,深知安化王素有靖难之志。老衲敢以性命名节担保,七日之内,二十万雄兵枕戈待旦,奇袭京城,清君侧!”
一席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投来复杂的目光,有疑惑,有纳闷,有信任,也有警惕。梦寰见状,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善大师不言,言必有中,我相信大师。这样吧,武林盟主一位,就有劳至善大师担起了,梦寰即刻进京,查明真相。”说完也不等大家回应,拱了拱手,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木已成舟,看着至善大师作了盟主,史天灏阴云满面,趁大伙不注意,拍了拍龟壳,悄然遁去。
此时的朱若兰,正焦急地等待回音,忽然吱嘎一响,来了三人。为首是刘瑾,哈哈大笑,斜目聛睨。谷大超尾随其后,一脸无奈。最后那人一袭黑纱,面罩之下一双碧眼盯着朱若兰,闪着刺人的冷光,走近了一身狐膻,若兰以扇掩鼻,细细打量,像在哪儿见过。
“老奴给兰黛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刘瑾仰面施礼。若兰不答。
“朱若兰,还认得我是谁吗?”那黑衣人讨债似的盯着若兰,抬起左手,露出三寸长的指甲,慢慢揭开了面纱。
“是你,玉箫仙子?”朱若兰微微抬头,“你不是已经……”
“嗬嗬嗬,”玉箫仙子干笑两声,“朱若兰,就凭李沧澜那点本事,想毒死我还嫩了点。何况,凌天彪又怎么会真的对我下毒呢?”
朱若兰啐道:“枉我为你惋惜一阵,没想到,你们狼狈为奸。”
“说话和气点,朱若兰,”玉箫仙子切齿道,“因为你,杨梦寰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也幸亏你夺去了他的魂,不然他喜欢上我了,我岂不误入歧途?”一番得意。
“呵,”朱若兰冷笑道,“玉箫仙子,你痴心妄想。”
“朱若兰,”玉箫仙子每句话都要重复这个名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抹去,“事到如今,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听说过刘公公的四犬吗?”
“不敢,不敢,”刘瑾弯腰道。
“刘公公不必过谦。朱若兰,”玉箫仙子道,“听闻你学富五车,应该知道我大元成吉思汗,当年纵横大漠,身边的四犬吧?”
“你是胡人?”若兰警觉道。
“不错,”玉箫仙子道,“我差点被杨梦寰那个娃娃迷住了,可他宁愿我被毒死,也不愿和我成婚,从那以后,我就清醒了。”走近几步,口里散出淡淡麝香,“朱若兰,我大元成吉思汗座下四犬,哲别、速不台、者勒蔑、忽必来,当年何等威风!还有那崖山一战,十万浮尸,灭汝衣冠之国、礼仪之邦,汝犹记否?恨失腾格里庇佑,先有韩宋,后有你家朱明,挨个把我们逐回瀚海。告诉你,失去的,我们就要拿回来!我们不会忘记大元成吉思汗的话:让青天覆盖的地方,都成为蒙古人的牧场!”
“不愧四犬后裔,狼子野心,”若兰嗤之以鼻,“你们更应该记得,那铁木真的豪言:人生乐事,莫如战胜强敌,尽掠其财物,悉夺其骏马,睹其亲人以泪洗面,搂其妻女伴吾寝室。难怪胡无百年之运,你们不会懂得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文明!”
“人性?文明?哈哈哈……告诉你朱若兰,你马上就会忘掉人性,忘掉文明,我要让你尝尝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尝尝一个女人最痛的苦!”玉箫仙子发出刻毒的呻吟,“不过,先让你明白点,我们四犬是怎么回事。我们犬狼,你们龙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可惜你偏要抢走杨梦寰,公仇私恨一起算!”
“呵呵,我没猜错的话,凌天彪也是四犬之一吧,”若兰寒眸逼视。玉箫仙子一下有些惶恐,厉声道:“不错,大元回到漠北,虽裂为瓦剌、鞑靼两部,但四犬后裔,绝不善罢甘休!四弟凌天彪,也是死在你们武林,这笔账,我会加在一起算。”
若兰想问,还有两犬呢,可知道问不出结果,遂坦然道:“你想怎么发泄你那可怜的嫉妒,就来吧,我朱若兰虽已手无缚鸡之力,但有梦寰。”说到此,似乎眼前那黑漆漆的铁壁,突然变作了幽灵迷宫的冰窖,昔日那温暖的画面又浮了上来。若兰看也不看玉箫仙子,背对着刘瑾幽幽地问,“刘贼,你想做刘豫、张邦昌,他们已和你许诺,事成之后,平分天下对吧?奉劝你一句,钓竿已在阎君手,切莫从前又上钩。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刘瑾使个眼色,玉箫仙子从左右腋下掏出两个锦囊,左手打开是几缕白发:“朱若兰,你知道这是谁的头发吗?”
若兰一眨眼:“李沧澜还活着?在你们手上?”
玉箫仙子仰天尖笑:“不错!接下来,大明江湖,将要发生哪些腥风血雨,你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可惜你猜不到了,因为,”说着右手打开另一个锦囊,这是一根长针,寒光凛冽,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我们瓦剌特制的‘忘情针’,今日才淬好。朱若兰,你想想,这根针长九寸,如果从你的风池穴一点一点钉进去,九天以后,会是什么下场?每一天,它都会融掉一寸,每一寸,都会让你忘情江湖。九寸融入你的骨髓,你所有和杨梦寰的感情息息相关的一切,都会坠入忘川。那时的你,就是刘公公的一颗棋子,一颗美丽的、聪慧的、杀人于无形的大棋子……啊哈哈哈哈!……”玉箫仙子纵声狂笑,麝香味混着狐膻,冲天刺鼻,连刘瑾都掏出手帕,碰了碰鼻子。谷大超束手无策,一脸的愧疚,不敢直视朱若兰的眼睛。
是的,那双时而春澜涌动、时而如履冬霜的眼睛,头一次写满了恐惧。朱若兰恐惧的,不是肉体上的痛楚,那对她来说仅是一抹影子。她真正恐惧的,是‘坠入忘川’,那是怎样一幅画面?没有梦寰,没有梦寰,从此不再有梦寰,那是怎样一幅人间炼狱!
忘情针在眼前晃动,从眼睫毛上掠过,又贴过脸颊,有如严冬的冰寒。针身顺着雪花一样洁净的脖子,游到脑后的风池穴,忒地变成了针尖,停在那里。一,二,三……一动不动。
“朱若兰,想我当年在卧虎山,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采药,可以说救过你一命,今天我还可以救你第二次。你只要亲口告诉我,你不再要杨梦寰,从此和他形同陌路,这一针,我就不会钉下去。我只要你这句话。”玉箫仙子狞笑道,半晌,却是一片沉默。
突然,她看到了一对皓玉般纯洁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柔情,但眸光不再停留在这地牢里,而是指向遥远的天际,似乎在橙色的天际,有人张开双臂,正等着她徐徐飞去。玉箫仙子惊呆了,一时不知是否人间,她镇静下来,喘着粗气挥手:“钉,给我狠狠地钉!”
忘情针,一寸,两寸,三寸……从若兰的风池穴钉入。若兰咬紧牙关,冷汗涔涔,眼波两脉晶莹,好像那晚月下焦尾哄睡的河水,凝在唇边,映着地牢的烛火,又似那跨向天际的虹桥。“梦寰,你多保重……”若兰微微翕然,第九寸终也钉入,她昏了过去。

第七章 跨马出郊
日薄西山,已是第七天了,蛇走鹰翻均不见,一枕岩穴冬眠。雪锋扑面,呼啸耳边,茫茫茕茕,举步维艰。自离开昆仑后,杨梦寰三日一下鞍,路上只吃了两顿,睡得两宿,朝着京城,在那崎岖山峦上策马狂奔。唐人杜甫一阕《野望》,单道那雪: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梦寰驰至一山坳,听得咕噜声,抬眼望去,原是飞鸽传书。梦寰勒马欲收,乍见一猿,抢先得之,蹦进客栈。梦寰定睛一看,“桃花客栈”,心想离京城也不远了,尾随那猿进去。
那猿坐定,却是个人。“空空空前辈?”梦寰又惊又喜。“哎呀呀,你这呆子,来来来!”空空空说着耸了耸肩,“嘘……且到房里说话。”
梦寰也顾不得饥肠辘辘,慌忙坐下问道:“前辈在皇宫,怎么出来了?若兰被那刘瑾关起来了,前辈可知?我真该和她一起回去,太大意了,我真没用!”说着沮丧地敲着额头。空空空赶紧拉住,“哎哎哎,这脑子敲坏了,难道要我外甥女下半辈子伺候你拉屎撒尿啊?”梦寰不好意思笑笑,镇定下来。
原来空空空闲云野鹤,不愿受那宫廷拘束,就钻进御膳房柴门睡了两日,想过几天若兰安顿了,便在御膳房偷几只上好肥鸡,到丐帮弄成叫花鸡吃。岂料若兰没了音讯,空空空急了,四处打探,才知道全是刘瑾的人,而且刘瑾下了追杀令,说空空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空空空一合计,三更出宫,东躲西藏。
梦寰明白了,忙问道:“刚才那信,前辈快看看,应该是至善大师寄过来的。”空空空跳起来:“哎呀,老头子差点忘了。咦,在哪在哪?”摸了半天,塞在屁股后面了,便取来看,确是至善大师亲笔:“杨掌门亲启:老衲近日,已和九门八帮十六会齐聚安化王府,兵多粮足,安化王志在靖难,随时可开拔。待杨掌门探得消息,谋定后动。峨眉至善顶礼”。空空空看了搔搔头皮,杨梦寰便把来龙去脉讲了一番。
“乖乖,这女娃子危险了!”空空空又是一跳,“呆子,你现在去哪?”“当然是去京城,探个究竟。”梦寰道。“说你呆子,你真够呆!京城全是那刘瑾的人,你去不是羊入虎口?再说了,又怎能探得女娃子的消息?”空空空叫道。梦寰被说得一愣,低下头去,手足无措。
空空空抠了抠脚,沉思一会儿,道:“呆子,白云峡离这不远,咱们先去找兰儿她师父,赵海萍是大内侍卫,熟悉京师,磨刀不误砍柴工。”梦寰开窍道:“对,我们赶紧去!”话音未落,就匆匆跑开,空空空喊着“诶诶诶,你那么猴急干吗?”却只有一匹马,马鞍坐得一人,梦寰面露难色。空空空拍了拍胸脯:“这有何难?你坐马上,我步行尾随便是。”梦寰一惊,空空空撇了撇嘴:“怎么,你这呆子怕我跑丢啊?”梦寰只得点头,驾马而去,空空空紧随其后,竟不落五步之外。
“哼哼,赶紧告诉刘公公”,桃花客栈传来一阵奸笑,几人幕后佝偻而出,原来是黑白双煞、冷面无常、麻衣吊客、笑姥姥。
话说赵海萍三人到了白云峡后,终日尽享天伦,此时小蝶却愁眉不展,一遍遍拨弄着琵琶。忽听得马蹄声,掀开珠帘,见是杨梦寰和空空空。小蝶脸上一烫,迎上前去:“杨大哥,前辈,你们怎么来了?”二人便把前因后果叙了一番。正巧,赵海萍和翠姨刚练武回来,也听了个究竟,寒暄几句,五人坐定。
赵海萍道:“看来这事紧迫。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寰儿,老夫前日听得一事,也想和你说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梦寰道:“若兰情况如何?请前辈示下!”
海萍道:“说来和若兰无干,倒是和你别有一番渊源,不过为救若兰,此事正好派上用场。”梦寰点头。
海萍拂须笑笑,翠姨接着道:“海萍出身侍卫,内情尽知。当朝重臣杨一清,现为绥、宁、甘三镇总制,手握兵马,与刘瑾分庭抗礼。若得此人相助,刘贼必倒,若兰或可得救。”梦寰道:“只是我一介布衣,又如何结识杨一清?”翠姨笑道:“寰儿,此人便是你父亲杨璋的胞兄。”
原来那杨璋官居御史,与胞兄杨一清同朝为臣,后被刘瑾陷害,卸甲归田。但杨一清执掌川陕马政多年,树大根深,刘瑾奈何不得。后来,杨璋死于幽灵迷宫之手,这段往事,就慢慢被人遗忘了。直到赵海萍近日出游,才闻此一说,本想告知梦寰,怎料梦寰自己来了。
梦寰听了,心下酸楚,杨璋、周宫主、迷宫往事,又一一浮上心头。他看了看亲生父亲周宫主留给自己的宝剑,又想起那日断桥徘徊,若兰相拥,告诉自己会一直陪在身边,而今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不禁泪水连连。
“这呆子,哭什么鼻子啊!”空空空捏着梦寰耳朵,“叫你认伯伯,认了伯伯,也好救兰儿啊,这可是个机会,你你你……”梦寰如梦初醒,赶紧道:“前辈,我们现在就去拜访杨一清吧!”赵海萍道:“事不宜迟,只是寰儿,你面容憔悴,路上一定是亏了食宿,在这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睡上一个时辰,我们就出发。”梦寰点点头,小蝶送上酒菜,吃饱喝足,梦寰靠在石椅上睡着了。赵海萍便回书至善大师,敬候佳音云云。
一个时辰后,备马出发,空空空道:“老头子我不惯骑马,要饭多了,还是走路吧”,于是四骏齐发,一人随后,去见杨一清。翠姨路上叮嘱梦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到了杨府,只说杨璋收养梦寰一段。
三日后到了杨府。杨一清与老侍卫赵海萍寒暄几番,闻得梦寰是杨璋养子,谱牒信物丝丝入扣,便道:“寰儿受苦了,今后跟在我身边,做点杂役吧,历练几年,再去博个功名。”赵海萍称善,一清道:“正巧本官明日要进京,上奏三边马政之事,赵大人可让寰儿随本官同去?”海萍、翠姨、空空空皆道:“甚好甚好,寰儿阅历尚浅,也好见见世面,还请杨大人多多照应。”又对梦寰道,“寰儿,我们就不便去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此去保重,等你好消息。”梦寰忐忑不安,又怦怦欲跃,次日遂一一拜别,与杨一清进京。
自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城后,大兴土木,北征蒙古,南定交趾,编修巨典,遣郑和七下西洋,遂使大明鼎盛,万邦来朝。后承平日久,弊政渐积,土木堡之变后,祸起肘腋,朝政日靡。故皇城根下,一派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又有数不尽的忧虑,写在一张张交错奔波的脸上。
杨梦寰却无心于此,一路上虽与杨一清以礼相待,可也沉默寡言。进府后,梦寰暂做文书,日复一日,已去一旬之久。梦寰心如蛇啮,又不敢浮于外表,只好忙于应景,帮伯父打点日常杂务。
一日,梦寰正拟文案,听得太监传旨。杨一清正在外,梦寰代为接旨,却心神不宁。听得“着陕西巡抚朱白衣,与兵部尚书暨三边总制杨一清,即日赴宁夏整饬马政,钦此”,梦寰猛一抬头,竟忘了接旨。那太监满脸横肉,又把圣旨慢慢读了一遍,梦寰才回过神来,恭敬接旨。
杨一清回府后,看了圣旨,便道:“寰儿,此番去宁,任重道远,关乎内廷、边疆,你不可不再三留意。”梦寰点头。一清又道:“我们这趟,和陕西巡抚同去。这新上任的朱白衣,与老夫曾有一面之缘,老夫便知此人虽小荷初露,却内蕴大才,你要和他好好相处。”梦寰听罢,目瞪口呆,脸色苍白,又刷地一热,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清笑了笑,拍拍梦寰肩膀:“明日在邸,老夫将宴请朱白衣,你来应酬。”梦寰不觉间,唇角微颤。
次日天朗气清,府邸大开,众侍一字排开,两列恭迎。梦寰代杨一清出迎,行至府前百米,翘首以待。梦寰吃不准现在到底怎么个局面,心下打鼓,甚是焦躁,便忘了礼仪,四处走来走去。忽地撞上什么,只觉幽香扑鼻,心头一震,猛抬头看去,不禁一怔。
迎面之人略一停顿,英风飒雪,白扇护身,微摇无语,目似秋星,却看也不看自己。“若兰!”梦寰正想脱口而出,忽地一滞,“蹊跷未明,莫非若兰有难言之隐?且做官场态。”便拱手施礼,“卑职杨梦寰,代兵部尚书暨三边总制杨一清杨大人,敬候巡抚大人多时。”朱白衣身边侍卫手按剑柄,怒道:“你这下人好不讲礼,径直撞来,找打!”朱白衣纸扇轻斜,那人即欠身退下。梦寰盯着他满目含春,一动不动,朱白衣柳眉微蹙,淡然道:“有劳大人。”却不待梦寰答话,纸扇盈盈,步若莲花,走入杨一清府邸。

第八章 雕弓北望
杨梦寰愣了半天,觉得不对,赶紧冲到门前,堵着朱白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寰儿,你失礼了。”杨一清道。朱白衣目如冷电,直射得杨梦寰噤若寒蝉,转眼看杨一清,又浅浅一笑,信步踱入。
客套几句后,杨一清道:“今天不谈国事,朱大人,前次我们偶遇和诗,诗兴未尽,今日惠风和畅,不如蒸酒继续。”朱白衣拱手道:“早闻杨大人新开茶陵诗派,上宗杜少陵,七子之间独领风骚,今日大人有兴,白衣就奉陪到底。”一清爽朗大笑,待酒菜上齐,便单刀直入,他想着每况愈下的大明江山,怀古思今,七步成诗:
暮日幽林取檀弓,弦响箭折落木红。
三窟狡兔伫耳语,狼烟走狗吠枯荣。
猎猎旌旗无影踪,名灭生前几曾恸。
恰似鱼肉涸辙里,几度挣扎唤悲鸿?
梦寰闻此,振声道:“有诗有酒,尚缺舞剑,梦寰粗通剑术,愿一舞助兴。”杨一清圆场道:“小侄鲁莽,朱公子莫见怪。”朱白衣赞许地笑道:“无妨,令侄如此说,看来也不是那轻薄之辈。”梦寰按捺不住,将周宫主遗留的宝剑刷地拔出,脑海里浮现着破庙里的笛声,疗伤后的握手,混为一套归元剑法,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朱白衣忍不住凝神观看,此剑招招熟络,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杨梦寰,便举樽向一清、梦寰二人微微一笑,轻声唱道:
关羽不得张飞梦,五车长亭望星冢。
铁索缘江东注水,四海谁人夕阳送?
尚有马鸣秋雨潼,紫电清宵冬潮涌。
漫道雄关挥手饯,壮士断腕晓晨风!
“好气魄!”杨一清一饮而尽,慷慨和之:
玄武血祭好河山,轮台罪己去焉还?
欲说还休凭栏尽,青峰袅袅散尘缘。
余生且把杯酒笑,十里晴空过忘川?
往返不知身是客,霜冷长河几枯泉。
梦寰听到此,悄然垂泪,想起朱白衣撑着竹筏,跃上木屋,羞涩飞起,缕缕白缎飘下,半空中嫣然回眸的那刻,未饮先醉,将五行迷踪步腾挪了一番。朱白衣谈笑顿止,缓缓站起,凝睇须臾,似乎忘了一清上阕。待梦寰归静,回过神来,向一清笑笑,和道:
青山磊落险峰行,峰回路转寸草心?
乍看湖光篙影里,且听碧浪水龙吟!
诗书源起前生幸,铁血野廓后人鼎。
乱红飞过千秋去,我自凝眸天地瞑。
梦寰闻之泪如泉涌,似乎若兰坠崖,自己跟着跳下,相扶到草菇阵中,又被陶玉击伤,醒来后,若兰就在身边,那缕笑容照耀自己,像凝视着婴孩一般,记忆犹新。梦寰于是弃剑挥拳,提神运气,竟然将玄阳掌推了出去。推到半途,又惊觉这不是在练武,赶紧收住。杨一清虚惊一场,赶紧自罚赔礼,高歌道:
广陵琴上寞徘徊,黄花岗下兵戈再。
任侠雪域丈夫肩,青心赤手东方白。
寥落晨星何日起,长缨莽原跃马开。
血花沃土今朝后,众鸿孤灯铜雀台。
这番高歌,沧桑无匹,梦寰亦感命运无常,若兰在少室峰顶款款深情,萦回耳际。他剑也不舞,拳也不打,径直走向朱白衣,眼里诉说着什么。朱白衣也像换了个人,倚在那里,两眼闪着萤火,不由自主,歌声曼起:
一瓣障目雪盈洲,九曲皓腕枕寒流。
苍水逐萍笙筏远,同辙异驿古今稠。
待到瘠土春泥后,娓道衷肠月如钩:
尘事未除人自苦,江山无恙我重游。
杨一清五体投地,大干三杯道:“痛快,痛快!”话音未落,只见杨梦寰哇地一口鲜血,即而满口白沫,倒地抽搐。一清赶紧上前,却无计可施。朱白衣一扇隔开他,肃穆道:“我来。”纤指翩翩,在梦寰合谷、内关、足三里上点了几点,梦寰遂沉沉睡去。
“杨大人,今番尽兴,可令侄要紧,恕我失陪了。告辞。”朱白衣收起笑容,拱手离去,杨一清也不好挽留,于是吩咐下人把梦寰扶上床,照顾了一夜。
第二天,三人同行宁夏。一路上,朱白衣与杨一清谈经论史,纵横时事,杨梦寰却终日沉默。到了宁夏,朱白衣淡淡问杨梦寰:“杨公子昨日无大碍吧?”梦寰不应。朱白衣重复问,梦寰“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面有愧色:“谢朱大人挂念,已无大碍,从前行走江湖偶染小恙,听前辈说,只要用卧虎山上的草药,便可痊愈。昨日失态,请朱大人不要介意。”朱白衣噗嗤一笑,道:“一口一个朱大人,杨公子以后叫我朱兄便是”,见梦寰脸上一红,自己也不知为何一热,忙岔开道,“杨公子说的药,我已牢记了,改日遣人去取,公子不要担心。”梦寰听了‘朱兄’两字,口不能答,僵在马上,一路抵宁。
宁夏马政一团乱麻,杨一清大刀阔斧整治了三天。三天内,朱白衣出谋划策,一清受益匪浅,二人英雄相惜,颇有忘年莫逆之感。杨梦寰不懂马政,终日自己练武,三天内几乎没说话。整饬后,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杨一清便起身去拜访安化王。梦寰想,恰好大伙也在,是个机会。白衣也同行。
安化王王府恢弘,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室内琳琅满目,室外檐牙高啄。梦寰、一清住东厢,若兰睡西厢,南北两厢全是九派八帮十六会。安化王安排盛大筵席,愿与众好汉一醉方休。武林盟主至善大师不能饮酒,避席去山顶,席前已仔细交代,梦寰情况尚未探明,只可认朱白衣,不可称朱若兰。众人牢记,便不敢吃醉。
暮色降临,众好汉分居四方。月黑风高,鼾声如雷。梦寰、一清房门忽动,一袭白衣,袅娜蹑入,寒铁冻壁,逼近杨一清。一清终日思忖马政问题,本来没睡着,感到剑气,陡然翻身,朱白衣一剑刺空,梦寰也惊醒了。
“朱兄住手!”梦寰剑鞘一挡,“伯父小心!”几声咣当,火星四溅,惹得四房皆起,扭作一团。朱白衣剑似挑花,几十人无法近身,杨一清且战且退。窗门骤动,跳进一人,苍髯抖擞,皓首雪狮,掌掌生风。杨梦寰定神一看:“是你,李沧澜?”李沧澜哈哈大笑,也不答话,径自去取朱白衣。
梦寰急了,顾不得那么多,连连大喊“若兰,若兰!”朱白衣听他这几声,似曾相识,渐分心神,和李沧澜转战至客房,猛地看见一张焦尾,琴身如玉,却有一根断弦,好不凄然。朱白衣定在那里,剑竟脱手,全然忘了战况,走上前去想抚摸那琴。忽感后背一凉,暗叫不好,纤腰一侧,却没能躲过。李沧澜的剑已从他右肩穿入,锁骨穿出,朱白衣被这一剑钉在那焦尾贴着的墙上,血流如注。
众人惊呆了,梦寰一个箭步上前:“若兰,若兰你怎么样,若兰!”却听一声狮吼,回头看,一把长剑直穿李沧澜脊背,锋透前胸,正中心房。李沧澜崩倒如山,那刺出一剑的,是慧真子。
“师叔,你……若兰她……”梦寰慌了。“寰儿别急,朱姑娘没有大碍,止血要紧。”慧真子说着,一个随意的动作,把那钉着朱白衣的剑大力拔出,朱白衣惨叫一声,来不及回望,晕厥在地。
“不!”梦寰大汗淋漓,抱着朱白衣,“朱兄……若兰……朱兄……”朱白衣面如死灰,唇角如霜,动也不动。这时杨一清大步走来:“寰儿,打斗之时,我接到飞鸽传书,说有紧急军情,需马上回去。寰儿,你和我同去,朱公子依我看来,或有些误会,现在救伤要紧。”九大门派道:“杨一清,你一定是那刘贼派来的奸细,竟然和李沧澜联手伤了朱姑娘,我们要和你拼命!”八帮十六会跟着鼓噪:“把他碎尸万段!”
杨梦寰双臂展翼,拦在一清面前,道:“大家息怒,梦寰以项上人头担保,杨大人是忠厚之人,决不会伤害若兰。当务之急,于公,是军情要紧,于私,是若兰救伤要紧。各位看,若兰是我们带回京城去,还是留在这里?”“当然留下,好容易逃出来,难道还回去送死?”至善大师不知何时从山顶下来了,一反常态,粗粗吼道。
梦寰迟疑片刻,心想都是江湖同道,若兰留这里,一定比京师安全,便拱手道:“各位拜托了,若兰拜托给大家了!”即随杨一清上马,驾驾飞驰而去。
一袭红衣,分开众人,戚戚蹲下,轻唤了几声“爹,爹”,便抱着李沧澜尸身,头也不回,向屋外走去。慧真子上前,想做番解释。瑶红不理,只是喃喃自语:“爹,你不是想出家吗?红儿这就带你去,”又回头看着齐元同,斩钉截铁道,“齐坛主,天龙帮从此解散,各奔东西吧。”便一步步消失在远方。
是夜,茂林修竹,流水淙淙,这大好景致,朱白衣若是醒着,必来一曲深笛。沈霞琳这样想着,摇了摇头,起身去看朱白衣,却发现慧真子不在房,便四处找:“娘,娘你在哪里?”
慧真子站在石桥下,石桥挡住了月光,洒下来盖了她半张脸,显得有些恐怖。对面也是个女人,蒙着黑纱,得意洋洋说道:“二师姐,你在昆仑潜伏数十年,苦心孤诣啊。”慧真子笑道:“二桃杀三士,已使一阳子、玉灵子貌合神离;凌天彪区区一人,就搞垮了偌大的幽灵迷宫;今番刘公公借李沧澜之手,伤了朱若兰,我又黄雀在后,做了好人,果然李瑶红心如死灰,天龙帮跟着倒了。现在,就看三师妹你的忘情针了。”
“只要有情,”玉箫仙子幽幽地说,又顿然岔开,“李沧澜爱女尤切,用在他身上,收到了奇效,朱若兰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师姐心细如发,那琴从昆仑带来,可有用了。”“哈哈哈哈,中华武林,齐聚一堂,今天为了救一个朱若兰,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日与朝廷鹬蚌相争之日,就是我们瓦剌鞑靼渔翁得利之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着,此刻,笑声比平日多了一份妄念。“可惜四师弟不在了,否则我们大漠四犬,今日可以好好庆功了。大师兄,你洞若观火,竟然趁那至善秃驴落下山崖的机会杀了他,靠凌天彪的人皮面具取而代之,大隐于市,在山崖下那么久,峨眉这么多年,你才是最辛苦的。”玉箫仙子敬佩地说。“嗬嗬嗬……”洪钟声变成了狼嗥一般,月光下,那张和蔼矍铄的脸,随着一张画皮揭开,居然变成了一张光秃秃的罗刹面!
“那朱若兰怎么办?”玉箫仙子请示道。
“或杀或留,因时而异。咱们去看看她伤势如何,加点料。”那大师兄威严地说,“小王子刚才来信了,要我们动作快点,明日我就去和那地头蛇上点油。”玉箫仙子听了,心领神会,五根三寸长的指甲横在脖子上,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不好,朱若兰呢?”慧真子掀开那床血染的锦被,人不见了,“朱若兰不见了,大师兄,朱若兰到哪里去了?”她一转身,竟是霞琳。“娘,大师叔今天根本没来嘛,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早些睡吧。”霞琳娇憨地说。
大概,魑魅魍魉向朱若兰下手的机会,已转瞬即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