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纪洲际对话——世纪焦点的系统关照

第一部分 哲学问题
1.2 在“这一个”关口,哲学怎样行动
乌杰:
我们都同意,世界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口”。那么在如此重要的“关口”,哲学应该,而且也必然要发生重大的变革。我认为,朝着“系统辩证”方向发展,将是世纪之交哲学变革的主要行动。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论证一下。
先说第一点。当代科学证明世界就是一个系统的世界,一切存在都是系统整体的存在,一切的发展都是系统整体的发展。从宇宙客体开始,像太阳、银河系到微观客体,如分子、原子、基本粒子等等,都是系统存在。在有机界,从细胞到生态系统、生物圈等,也都是系统存在。社会科学证明,生产力、生产关系、阶级、国家、民族、城市、家庭、企业都是系统存在。思维科学表明,思维活动也是由客体、主体、实践三个基本因素构成的一个统一体。简言之,世界就是一个系统世界,系统无处不在。世界的联系都是系统的联系,是系统整体的统一,是统一于系统整体。
在化学方面,目前根据光谱分析已经发现太阳上的70多种化学元素,在地球上都可以找到,从而证明太阳与地球的化学元素是有联系的,并且是一种系统的联系和统一。近30年来人们已经对太阳系以外的天体进行了光谱分析(如各种恒星、银河系、星系、星系总体等等),分析结果表明,这些天体的化学元素组成的同一性(表明了天体之间的系统联系及其整体性和统一性)。我们知道二氧化碳每300年循环一次,氧每2000年循环一次,水每200年循环一次。这说明了地球上的一些物质和元素是一个循环的系统,它们的联系时系统的联系,是一个系统整体。
在数学方面,现在数学已经分化出100多个分支,看起来是各不相同,但也有内在的联系,数字的统一就是数学本身的固有性质。20世纪出版的罗素和怀特海合著的数学原理和布尔巴基学派都试图把现代的纯数字统一起来,做出了一定成果。
在物理学方面,1916年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把时间、空间、运动和物体的质量统一起来。这是继牛顿经典力学之后物理学上的第二个大飞跃。从本世纪30年代开始,把自然界的最基本的四种力(引力、电磁力、弱力、强力)统一起来的研究,以取得初步的成果。数学与物理学的统一,大大推动了整个自然科学的统一及一体化进程。
在生物学界,过去人们似乎把非生命世界与生命世界分裂开来,认为它们的运动规律是相反的,是不统一的。直到20世纪60年代耗散结构理论的出现才把它们最终统一起来。普里高津认为,生命过程与物理过程有着同一的自然基础,是一个非平衡的开放系统。通过与外界的物质、能量、信息交换,就可能实现从无序到有序的自组织化过程,形成新的稳定的有序结构。并且通过对生命的物质基础——原生质中化学元素的分析,也证明了生物界与非生物界的物质统一性和存在上述的系统整体性。核酸是一切生物共同的核酸键结构(DNA是双键,RNA是单键),有着共同的碱基互排规律,有共同的三联体密码遗传表,也就是全体生物种类有一套遗传密码,因而有着共同的复制、转录、翻译的遗传机制。这就证明了生物运动与物理、化学运动的内在联系,以及他们彼此之间的统一性、系统性、整体性。
世界的统一性还表现为不同运动形式的同一。时间、空间、物质与运动都是不可分开的,各种运动之间都是相互转化、相互联系的,如实物与场的互相转化,互相联系;基本粒子的互相转化、互相联系等。因而任何两者的联系都是对整体性、系统性的一种证明,也就是证明一般规律与特殊规律的普遍联系及其结果。统一性的观点,对于理解专业科学之间的互相联系、互相关系是很重要的。从统一的物质系统中理解物质世界,科学家们就能够自觉地,比较容易地找出具体科学之间的必然联系,这种必然联系又反过来更加真实地说明物质世界系统的统一性以及整体性和系统性。因此,正像恩格斯所说的,世界表现为一个统一的体系,一个有联系的整体,即系统性。物质系统为一个统一的体系,一个有联系的整体,即系统性。物质系统的统一性就是世界物质系统的互相联系、互相转化、互相依存的整体性。
哈肯教授是世界著名的物理学家,对本世纪科学的发展的系统倾向,会指出更多这方面的例子。
哈肯:
我十分赞成您对本世纪科学基本脉络的判断。的确,我也曾从协同学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比如我在协同论研究中最关心的结构问题。自然界,尤其是动物界和植物界,常以其形态的繁多,结构的精致,以及结构中各组成部分及其巧妙的协作,而使我们惊叹不止。以往,世世代代的人们认为这些结构出自上帝所赐。如今,科学则日益关注这些结构究竟是怎样产生的,是什么力量在起作用的问题。我们发现:甚至在无生命物质中,新的、井然有序的结构也会从混沌中产生出来,并随着恒定的能量供应而得以维持。物理学和化学方面,提供了有关这种发现的极富启发性的实例,诸如激光束的有序排列,液体的蜂窝模式和化学的螺线形波。由此可见,结构的形成是以普遍适用的规律为基础的。具此认识,就能研究较为复杂的问题,如动物细胞模式形成的受控,商业公司集体行为方式对经济事态的左右,以及社会舆论的形成所取决的法则。在所有这些过程中,许许多多的个别部分几乎总以一种富有意义的方式协同运动。
确如人们所说,我们面临着“复杂系统”。对此可从各种角度加以观察:可以考察个别部分的功能,也可以对该系统作整体性研究。第一种方法有如竞技,按照参加各方据以依次行动的规则开始,由此最终得出一种“模式”。还有第二种途径。这里很少探讨个别的基本规则,而旨在发现结构赖以形成的普遍规律。我采取的就是这种方式,可以说就是一种系统的方式,尽管所有比喻都有不足之处,但不妨用下国际象棋作比,对协同学略加说明。我们可以不时地举棋落子,并跟踪观察每一步棋的走法。但也可以究问:一盘棋的终局如何?显然,众所周知,不是白王被擒,就是黑王被缚,或者握手言和。虽然整个对局中一着着棋非常复杂,但最终结局寥寥数语即可说明。协同学研究结构形成时的情况与此相仿佛,探讨的是最终形成的总体模式。我们由此认识到,存在着普遍的更高层次的必然性,它们导致新的结构和新的模式。在科学领域里所获得的关于集体行为的知识,确定无疑也与我们的个人事务有关,无论是在经济领域中,还是在社会领域里。然而我的研究并不能提供这方面的现成解答。我只希望有助于激发思考,但不为我们自己的行为开具万应良方。我们甚至将提出并证明这样的命题:要找到准确无误的解答,往往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也就为认识矛盾的本质和怎样解决矛盾提供了新的思路。
在世纪转换的“关口”,我认为哲学思考应该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我想乌杰教授的“系统辩证论”就是在这方面做出的一个成功的探索。
乌杰:
谢谢!我现在说第二点。
当代科学进一步证明事物发展都是系统辩证的发展。
事物的发展表现为过程,表现为转化,而过程本身、转化本身都是一定的系统。这一点恩格斯老早就讲到过。他写道:“关于自然界所有过程都处在一种系统联系中的认识,推动科学从个别部分和整体上到处去证明这种联系。”当代科学证明,在太阳和地球的历史中,物质运动经历了一个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发展过程。太阳系形成后,在一定的演化阶段上,地球上的化学运动开始成为主要的运动之一。由此化学进化,从无机物中产生了有机物质,进而出现了生命,产生了生命运动形式。这就证明物质运动形式既是多样的,又是统一的,是一个系统发展的整体。列宁指出:“多样性不但不会破坏在主要的、根本的、本质的问题上的统一,反而会保护它的统一”。当代新出现的一系列重大科学理论,如控制论、信息论、系统论、耗散结构理论、协同学、突变论等等,多种多样,但本质上都是关于系统的产生,特别是关于系统发展的理论,并且证明系统之间的统一。而系统辩证论正是对它们在哲学上进行的抽象与总结,具有普遍意义。
以往人们已经揭示了世界的物质性,由此形成了唯物论哲学,进而又揭示了它的辩证性,形成了辩证唯物论哲学。当代,人们对系统的研究又证实它也是世界的一个本质的属性。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人们认识的发展和深化,即由从前的“实物中心论”到“过程中心论”或“矛盾中心论”,进而又到“系统中心论”的发展线索以及认识重心的深化和转移。由“物质世界”“联系世界”转向“系统世界”。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系统辩证论原则为世界的普遍联系提供了又一说明,并丰富了它的具体形式与内容。
物质世界的联系是普遍的,物质世界的发展运动是永恒的。系统普遍联系的原则与系统普遍发展的原则是分不开的,因为正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构成物质的运动、发展。
恩格斯曾说过:“我们面临着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这些物体是互相联系的,这就是说它们是相互作用着的,并且正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了运动。”列宁也有同样的思想,他指出:“必须把发展的普遍原则和世界、自然界、运动物质等等的统一的普遍原则联结、联系、结合起来”。因为物质系统世界的发展运动、变化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规律的。规律是客观存在的,并且有普遍性、重复性、稳定性。它是事物必然的本质的联系的反映。因而物质系统世界是一个不断运动的统一体。从本质上看物质世界是一个差异协同体。是一个差异协同的、其中包含着对立统一的大系统。系统发展的原则与联系的原则(统一的原则)在事物内部矛盾斗争协调发展的基础上联结起来。自然界的运动形式从低级向高级发展,人类社会通过运动的积累,不断从有序化、自组织化向更高的系统化发展。从整体看去,物质世界就是普遍联系与普遍运动、普遍发展的统一的系统整体。在这里相对的静止与绝对的运动在变化发展中统一起来。
我们以对太阳系的认识为例。从矛盾观理解,太阳系的矛盾是吸引与排斥、吸引力与排斥力的矛盾。九大行星与太阳彼此间的万有引力和九大行星自己的热动力、自转离心力、固体弹性,构成了矛盾的双方,其彼此力量相等而方向相反。从系统辩证论理解,太阳系是一个有中心体的大系统,其中中心系统就是太阳本身,九大行星有条不紊[wěn]地围绕太阳旋转。整个系统的结构除了太阳的质量外,九大行星都有自己的量与质的规定性,还有各个行星以太阳为中心的空间中的位置,即空间秩序问题,而这个空间秩序是矛盾观没有明确表示出来的一个“空间结构信息量”,如共面性、近圆性、同向性、偏心角、倾斜度等等。而系统辩证论的结构质变律则明确了这一点,显然这是对矛盾观的一个发展。系统辩证论与矛盾观的统一表现在对“统一”、“整体”认识上的一致性。仍然以太阳系为例,太阳同九大行星及众多的小行星构成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整体,孤立的运动在太阳系中是不存在的,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运动规律、轨道与速度,都保持着太阳系的有序结构,这种奇妙的布局是一种最佳、最优化的状态,这是长期系统进化的结果。同时各星球都还有一些连锁变化的规律,如太阳上的黑子变化周期为11年。由此而引起地球上的气候变化周期为5~6年,欧洲的雨量曲线在11年中就出现2次高峰和两次低谷。地震多少,植物生长的快慢等都与太阳黑子周期有关,都表现出自己的规律来。这些都是太阳系中整体性的内在联系,都反映系统本身的一致性。另一方面我们从矛盾观看对立统一中的“统一”。“统一”正反映了太阳系是一个有联系的整体,因此“统一”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方面太阳系九大行星互相依存、互相联系,另一方面,由于太阳与九大行星的有机联系也产生了该系统的整体性,由此得出整体性寓于统一性之中,统一性包含了整体性,这是统一性与整体性融合的依据。这样就清楚了矛盾对立统一中的“统一”正是表述了系统辩证论中的整体性。对系统观与矛盾观的这种统一,贝塔朗菲本人也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写道:“还应提出一点在哲学上有意义的结果,当我们谈到系统的时候,我们是指‘整体’或‘统一体’,那么,引进同整体相对的,它的部分之间的竞争概念看来是相悖的了,但实际上这些显然矛盾的说法都是系统的实质。每个整体都以它的元素的竞争为基础,并以部分之间的斗争为前提。后者是简单的物理······化学系统和生物······社会单位的组织的一般原理。而且最后是实际表现出来的对立物统一的表示。”贝塔朗菲明确指出了整体与部分、部分与部分的斗争(或竞争)是系统的基础,是系统的实质,“系统”就是对立物的“统一”,整体就是统一体。
拉兹洛: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但是,当代西方科学仍局限于一种思维模式,即把谨严精细的知识看成是所有知识当中最重要的。这种思维模式的基础,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人的头脑储存和处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你全面透彻地认识了一些事物,你就不可能认识各类繁多的其他事物。如果你对许多事物都有了解,那你就不可能对它们了解得很透彻。但是,各有专长的人们可以协力合作,一个人的知识可由其他人的知识补充完全。这样一来,知识就可以在向深度进军的同时并不失广度。这就是专业化的思想。这种思想一直引导我们在科学技术领域取得巨大的进步,而这些进步正影响着我们大家的生活。
可是,专业化带来了一个困难。这种知识型式的发展趋势是在各自小范围的周围造成一种无形的屏障。同意个领域内的专家,如果他们的专业相同,那是可以进行交流的,但如果他们各人钻研的东西对不上口径,就感到很难进行交流,但如果他们各人钻研的东西对不上口径,就感到很难进行交流。据说,一位专门研究松质岩石的地质学家,发现自己在坚质岩石地质学专业会议上跟别人搭不上话。这可能言过其实了。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位地质学家和一位生物学家,是很难互相理解对方的研究工作的,即使他们研究的东西实际上是密切相关的。在专门化学科之间出现的状况,也同样出现在同一学科内各个工作者之间,在他们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在那个把他们同其余的人(或其余人当中除一小部分之外的所有人)分隔开来的专业范围内,从事这个专业的那些人能够,也的确推进了自己的钻研,但同时也在自己的周围造成一种无形的专业屏障。这种状况不仅确实存在于自然科学领域,而且也同样存在于艺术和人文科学领域。一位专门研究伊丽莎白时代初期戏剧的文学史专家,跟一位专门研究王政复辟时代戏剧艺术的同事,可能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等他同一位当代戏剧专家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更难同对方多寒暄几句。
这种专业屏障造成了不幸的后果。我们的知识是在相对孤立的情况下向纵深发展,而不是一面纵向发展,一面又横向沟通。我们正在得到的不是一幅紧密相连的完整画面,而是许多碎片——细部异常清晰,但整体是支离破碎的。在我们称为自热和现实的神秘之墙的许多地方,我们正在进行钻探,可我们只对每个钻探点进行了初步分析。只是到了现在,我们才开始认识到,需要把一处一处的探查结果联系起来,从而获得对现实奥秘的全面地认识。
尽管那种追求谨严精细知识的理想,使我们对现实的理解认识完全破碎了(原子化,或雾化了),但它的确使我们极大的尊重检验过的知识。用纯粹是信仰或想象的成分来填补知识的空白,这样拼补连缀出来的理论,再不会得到我们的承认。但是,谁要是认为,我们现在要获得一种对世界的缜密的、完整的看法,唯一可用的方法就是这种拼补连缀的方式,那他就错了。我们所谈论的系统论,作为一种自然哲学,它是一种新的范型(paradingm),几十年来,它已经有了许多新发展,您的系统辩证论,可以说是它的一个新的分支吧。
乌杰:
可以这样说,但是,我更想说明系统辩证论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种继承发展。恩格斯多次谈到系统问题。他在《反杜林论》的准备材料中曾明确说过:“世界表现为一个统一的体系(在德语中体系与系统是一个词,这里最好翻译为系统),即一个联系的整体,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要认识这个体系(系统)必须先认识整个自然界的历史”。他还说过:“我们所面临着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而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物体,是指所有的物质存在,从星球到原子,甚至直到以太粒子,如果我们承认以太粒子存在的话。这些物体时互相联系的,这就是说它们是互相作用的,并且正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了运动。”
列宁也是有着关于系统的思想。他说过:“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精神,它的整体体系,要求对每一个原理(一)都要历史地,(二)都要联系其他原理,(三)都要联系具体的历史经验加以考察。”又说:“要真正地认识事物,就必须把握、研究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联系和‘中介’。”这都强调了系统地研究问题的重要性。
由上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等人不仅明确表达了系统思想,而且肯定了物质世界的系统性、整体性、统一性,肯定了三者之间的一致性。
恩格斯在谈到思维的统一时曾讲过一段很深刻的话。他说:“思维,如果它不做蠢事的话,只能把这种意识的要素综合为一个统一体,在这种意识的要素或它们的现实原型中,这个统一体以前就已经存在了。”他还风趣地说:“如果我把鞋刷子综合在哺乳动物的统一体中,那它决不会因此就长出乳腺来。”我们所说的两者的统一也是它们本身的统一。恩格斯在谈到统一性或系统性的时候,曾经指出:“虽然世界的存在是它的统一性的前提,因为世界必须先存在,然后才能统一的,但是世界的统一性并不在于它的存在。在我们视野的范围之外,存在甚至完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世界的真正统一性是在于它的物质性,“而这种物质性不是魔术师的三两句话所能证明的,而是由哲学和自然科学的长期的持续发展来证明的。”这里所说的世界的统一性或系统性来源于世界的物质性。马克思主义哲学所说的辩证法来源于客观世界的,也即辩证性根源于世界的物质性。既然如此,系统性和辩证法由于都是世界的属性,都以世界的物质性为基础,并且都是物质性的表现形式,因此它们之间当然就存在着统一性。这是系统辩证论和唯物辩证论哲学可以统一的最根本的依据。
辩证法是关于联系的科学,系统辩证论哲学也是关于联系的哲学,辩证法是发展的学说,系统辩证论哲学也是关于发展的学说;辩证法强调全面、整体、统一,系统辩证论也重视全面、整体、统一。所不同的只是对联系、发展、全面、整体、统一在理解角度、侧重、层次、程度上不同而已。因此,从总的特征上来看,它们是统一的。它们都反对孤立地、片面地、单独地看问题,反对机械论和形而上学,所不同的是各自有其不同的方式。例如,我们把太阳系可以看成一个系统,也可看作是一个过程。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们知道,时间与空间是一对对立的统一体,时间加空间和物质又构成一对统一体。系统是从空间角度展开看世界,过程是从时间的角度展开看宇宙。时间与空间互相依存、互相联系、互相转换。系统与过程也是互相依存、互相联系、互相转换的。因此不难看出系统与过程也构成有机联系的统一的范畴。因此,系统辩证论与矛盾观既是有机的统一,又有继承和发展。
人们在讲到辩证法,特别是讲到比较科学的时候,必然就会涉及到系统的问题。这说明二者在内容上是相通的。例如,马克思的《资本论》是应用辩证方法的典范,但是其中的系统思想又是极为丰富的。恩格斯在讲到辩证法时,也强调它“以近乎系统的形式,描绘出一幅自然界联系的图画。”又例如,人们在讲到系统思想时,也要谈及辩证法。贝塔朗菲在谈到“系统的历史”时,即指出“这一历史中包含着许多杰出人物的名字”,其中就有“马克思与黑格尔的辩证法。”
拉兹洛:
您说得对。
乌杰:
请允许我再用一点时间,把我的观点表述清楚。
我曾经说过,在某种意义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是一种探讨“系统”的哲学。
我认为系统辩证思想与唯物辨证思想的统一性是系统辩证论的理论依据。
我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蕴藏着丰富的系统思想。马克思在谈到社会历史问题时曾多次使用了系统概念。我刚才说我曾经编辑过一本书,书名就叫《马列主义的系统思想》,其中收集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等马列主义经典著作中关于“系统”的言论。那里相当丰富(乌杰从小几上拿起此书,翻到一些章节给拉兹洛和哈肯看),请看这里他在谈到国家问题时说:“最新哲学持有更加理想和更加深刻的观点,它是根据整体的思想而构成自己对国家的看法。”他在谈到资本主义世界市场时写道:“各个民族卷入世界市场系统,从而使资本主义制度具有国际性质的过程,也愈加发展。”在谈到生产关系时认为:“每一个社会中生产关系都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他还在论及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时强调了它们是相互作用的诸要素组成的有机体。他写道:“我们得到的结论并不是说,生产、分配、交换、消费是同一的东西,而是说,它们构成一个总体的各个环节,一个统一体内部的差别。生产既支配着生产的对立规定上的自身,也支配着其他要素。过程总是从生产重新开始。交换和消费不能使起支配作用的东西,那是自明之理。分配,作为产品的分配,也是这样。而作为生产要素的分配,它本身就是生产的一个要素。因此,一定的生产决定一定的消费、分配、交换和这些不同要素相互间的一定关系。当然,生产就其片面形式来说也决定于其他要素。不同要素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每个有机体都是这样。”谈到资本的循环,他说:“各个单个资本的循环是相互交错的,是互为前提、互为条件的,而且正是在这种交错中形成社会总资本的运动。在简单商品流通中,一个商品的总形态变化表现为商品世界形态变化系统的一个环节,同样,单个资本的形态变化现在则表现为社会资本形态变化系统的一个环节。虽然简单商品流通决没有必要包括资本的流通,——因为它可以在非资本主义生产的基础上进行,——但如上所述,社会总资本的循环却包括那种不属于单个资本循环范围内的商品流通,即包括那些不形成资本的商品的流通(马克思:《资本论》第2卷第392页)”。说到历史的时候,恩格斯说“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最终的结果总是从许多单个的意志的相互冲突中产生出来的,而其中每一个意志,又是由于许多特殊的生活条件,才成为它所成为的那样。这样就有无数互相交错的力量,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而由此就产生出了一个总的结果,即历史事变。这个结果又可以看作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愿望都会受到任何另一个人的妨碍,而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希望过的事物。所以以往的历史总是像一种自然过程一样地进行,而且实质上也是服从于同一运动规律的。但是,各个人的意志——其中的每一个都希望得到他的体质和外部的、终归的经济的情况(或是他个人的,或是一般社会性的)使他向往的东西——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而是融合为一个总的平均数,一个总的合力,然而从这一事实中决不应做出结论说,这些意志等于零。相反地,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所贡献,因而是包括在这个合力里面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478-479页)”这里的许多提法同当代系统论思想的观点是一致的。可见系统思想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拉兹洛先生、哈肯先生,两位一定对贝塔朗菲以及其他一些学者的观点都很熟悉,他们都认为马克思是一般系统论的先驱,赞扬马克思“理论工作的主要部分都可以看作是富有成果的现代系统方法研究的先声”。
拉兹洛:
对。
哈肯:
是的。
对话时间:1997年4月28日
对话地点:深圳银湖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