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鹰社Ospery汉化】中途岛海战，1942（前篇）

中途岛海战 1942

战役背景

1942年6月旧日本海军与美国海军在中途岛海域展开了一场以航母部队为核心的海空对决，很少有哪场战役会像中途岛海战这样广为人知。美军由此取得的胜利被誉为是整场太平洋战争中最具决定性的海战，也是在面对日军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取得的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事实上，这两种说法皆失之偏颇，尽管关于这场海战已有诸多文字和影视作品，但就在这场海战八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诸多的谬见与流言萦绕在我们周围，于是鲜有哪场战斗会像中途岛海战这样为人津津乐道。

1942年4月对日军来说是一个关键的决策时刻。从太平洋战争伊始起，日军就已经取得了一系列空前的胜利。于是日军为下一阶段作战大体上制定了两个作战行动方案。一个是旧日本海军军令部主张的，提倡占领南太平洋的关键岛屿，切断美国和澳大利亚之间的海上交通运输线。另一个战略抉择则是进军太平洋中部，最终目标是占领夏威夷。后者是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首选的方案，主要是因为他考虑到迫使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剩余部队参战有更多的有利之处。山本五十六坚信，当这场决战最终打响时，联合舰队的军舰数量和人员的训练素养一定会占据上风。

然而，旧日本海军军令部和联合舰队之间的战略分歧，彼此在争论中生成了一个致命的折中方案。1942年5月，日军将在南太平洋地区展开有限的军事作战行动，目标是夺取位于新几内亚岛莫尔兹比港上的战略机场，作为进一步破坏澳大利亚和美国之间海上运输的基础。随后在接下来的6月，日军对中太平洋地区处于美军控制下的中途岛环礁——距离夏威夷约1300英里，以及对阿留申群岛岛链中的部分重要岛屿采取大规模的军事作战行动。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将被迫保卫中途岛，而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则可以集中力量与之展开决战。

不幸的是，对日军而言，美太平洋战区总司令兼美海军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切斯特·尼米兹海军上将并不会理会山本五十六的剧本。山本五十六有十足的把握确信美军会为保卫中途岛而奋起抗击，然而这本就是在尼米兹的军事管辖范围之内。最重要的是，一旦出现有利的条件，尼米兹就会立刻下定决心积极与日军展开交战。对尼米兹而言，有利的时机包括，如果能够出其不意实施突袭作战，即使在日军面前显得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也要投入他仅有的数艘珍贵的航母部队展开作战。

尼米兹力图与日军展开作战行动的策略产生了第一个效果，即1942年5月7日至8日爆发了珊瑚海海战。这是由航母部队为核心，航母之间的第一次海空较量。日军集结了两支作战部队：一支专门进攻莫尔兹比港，另一支则对所罗门群岛的图拉吉岛实行占领任务。攻击部队由一支重型巡洋舰战队和一艘轻型航母组成，从联合舰队中调派而来的两艘舰队航母则组成了一支航空战队提供战略机动掩护，以抗击美海军航母部队的袭扰。5月3日，日军在迅速占领图拉吉岛后，与之紧密同步协调的日军作战计划开始走样。日军航母部队主力从东部进入珊瑚海海域，与出现在附近海域的任何美海军部队进行交战，但尽管这支航母部队从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向进入交战海域，但未能搜索发现并摧毁处于该海域的两艘美海军航母。5月7日，双方从各自的航母上放飞舰载机开始发动全面攻击。日军的攻击完全流产了，仅搜索发现并击沉了美海军一艘油轮和一艘驱逐舰。美军的攻击行动的战果更好，尽管他们也没有找到日军的航母主力部队。然而，美海军搜索探明并击沉了企图占领莫尔兹比港日军进攻部队的轻型航母。次日，双方航母部队的海空较量终于打响。日军的航母舰载机成功定位并攻击了两艘美海军航母。美海军一艘航母被一枚航空炸弹命中，舰体仅受到中等程度的损坏。然而，美海军的另一艘航母则遭到日军舰载机的炸弹和鱼雷轮番袭击，最后沉入海底。再看美海军舰载机部队，他们在一次协调不力的作战行动中仅找到一艘日军航母。他们发动袭击并成功将三枚航空炸弹命中目标，然而却未能将其击沉。另一艘日军航母则毫发未损，但是舰载机的损失却极为惨重。

珊瑚海海战让日美海军双方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对日军而言，这样的战果对今后战局有着深远影响，从战略和战术上来说都是灾难性的，并且因此埋下了祸根。从战略层面上而言，这是日军第一次尝到战争的失利。虽然所罗门群岛的图拉吉岛已被日军占领，但军事行动的主要目标莫尔兹比港仍在盟军手中。最重要的是，对于即将打响的中途岛战役，珊瑚海海战导致所有参与这场海战的三艘日军航母将无法参与对中途岛的作战行动。日军“祥凤”号轻型航母被美海军航母舰载机击沉。从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中调派而来的两艘舰队航母则基本情况良好，但也无法投入到6月初的中途岛作战行动中。日军“翔鹤”号航母被三枚航空炸弹命中，直到1942年7月才能修复完毕。姊妹舰“瑞鹤”号航母虽然毫发未损，但舰载机队却损失惨重，也需要经过数周时间的整训才能重新投入战斗。这些损失最终加大了日军在战略上的灾难程度。于是，在对莫尔兹比港进行第二阶段的作战行动中，其影响是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11艘可参与作战的航母有三艘无法使用。最重要的是，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麾下的六艘舰队航母有两艘无法正常参战。作为一个作战整体，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六艘舰队航母比任何一支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的舰队作战都具有明显优势。如今这一优势因此消失，日军第1机动部队将面临迄今为止最严畯的考验，因为只有四艘舰队航母能参与中途岛作战行动。

美海军的损失主要体现在“列克星敦”号航母的沉没上，而“约克城”号航母也遭受到了中等程度的破坏。珊瑚海海战之后的美海军在太平洋海域只有两艘完好无损的航母可以参与作战行动。美海军“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航母由于参与了四月份杜立特空袭日本本土的作战行动，因而未能参与珊瑚海海战。随后这两艘航母很快被尼米兹海军上将派往珊瑚海海域，然而战斗早已结束。1942年1月，美海军“萨拉托加”号航母被日军潜艇的鱼雷击伤，目前仍在美国西海岸进行修复，预计也要到5月底才能重返战场服役。因此，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能否重新参与行动是即将到来的这场战役的关键。即便这艘航母无法参与作战，尼米兹海军上将也下定决心动用“企业”号和“大黄蜂”号于中途岛迎击日军。然而，这样的战场情势就会让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航母数量处于1:2的绝对劣势之下。如果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能够及时修复并能参与作战行动，那么战局情势就会大为改观。

按照日军的计划，占领中途岛并且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剩余部队进行交战将是整个旧日本海军最根本的作战行动方案。旧日本海军动用8艘航母以及联合舰队的11艘战列舰参与此次军事作战行动。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全部18艘重型巡洋舰中有14艘参与其中，大部分的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同样如是。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作战行动，共有28位海军将级指挥官执行这次作战方案。这也是旧日本海军历次军事行动以来最大规模的作战，因而消耗的燃油也比一整年的常规作战行动还要多。如此规模的军事作战行动显示旧日本海军势在必得。一旦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在此打击下一蹶不振，那么日军将会再次把目标转向南太平洋地区，切断美国与澳大利亚之间的海上交通运输线。从更长远的目标来看，缺少美海军防卫的夏威夷也将会是潜在的战略目标。

对于尼米兹而言，他拥有不可估量的情报优势，关于对手的军事实力和战略意图皆可获得宝贵的信息。这些情报远非我们所认为的无所不知，但是，一旦结合尼米兹与生俱来的积极进攻性和战略洞察力，这就保证了美国剩余的海军力量可以处于最佳位置上对日军造成最大的潜在破坏。尼米兹将他所有剩余的作战力量都投入到防卫中途岛的作战中，包括美海军的三艘航母。珍珠港事件并没有消除美海军在太平洋的战列舰实力，尽管这个谬见一直在大众之间流传，其实到1942年6月，美海军有7艘战列舰在太平洋参与作战行动。考虑到珍珠港事件给他自己带来的惨痛教训，尼米兹对要求他派遣战列舰积极作战的请求一再拒绝，并且将这些战列舰调派至美国西海岸。与山本五十六截然不同，对即将到来的海战，尼米兹的计划几乎完全取决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航母部队。山本五十六将旧日本海军的全部力量投入到中途岛作战行动，尼米兹则准备动用剩余的全部实力防卫中途岛，太平洋战争中最重要且最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海战就此拉开序幕。                                             

作战计划的制定

日军的作战计划：山本五十六自以为得计

日军为占领中途岛而制定的作战行动方案堪称是教科书级的反面战例典范，告知我们应该如何制定一次重大的军事作战行动。首先，这个看似宏伟的作战行动方案其战略方针上却是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和旧日本海军军令部之间妥协的结果。比在战略规划上缺乏明确性更糟糕的是，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参谋们却制定出了一个马虎草率又有着纰漏瑕疵的作战计划，这就让美军能在行动细节上抓住战机从而击败更具有优势且强大的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总而言之，一切皆反映出日军在整个作战计划的制定过程中表现都极其糟糕。

太平洋战争初期，日军以极小的损失实现了他们所有的战略目标。到1942年4月，日军的第一阶段作战的所有战略目标都已达成或者接近成功。正是在这点上，日军开始对未来战略作战计划的区域产生分歧。日军第二阶段作战将进一步扩大战略深度，计划向东占领新几内亚岛、新不列颠岛、阿留申群岛、中途岛、斐济群岛、萨摩亚群岛和“澳大利亚区域的各战略要点”。然而，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和以永野修身海军大将为首的旧日本海军军令部对日军第二阶段作战的分阶段划分目标有不同的想法。旧日本海军军令部提倡向南推进，夺取澳大利亚的部分战略地区。但这一计划方案很快被旧日本陆军否决了，因为日本已经缺少足够的兵力来完成这一野心勃勃的战略任务。即使无法实现这一战略目标，旧日本海军军令部仍然主张切断澳大利亚和美国之间的海上交通运输线。这可以通过占领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和萨摩亚来实现。这项野心不大且只需派遣极少的陆军部队就可达成的战略方案受到了旧日本陆军的青睐。到3月13日，旧日本海军军令部和旧日本陆军皆已同意展开军事作战行动，目标是夺取斐济和萨摩亚。

与此同时，日军在太平洋战争初期对南太平洋地区的军事行动也促使美军进行了回击。3月10日，日军在攻占新几内亚岛海岸城市莱城和萨拉莫阿之后，遭到美海军两艘航母派出的舰载机的袭击。美军的猛烈回击让日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停止了对南太平洋地区的进攻行动，直到日军航母为保障制空权而被派遣至该地区。

尽管发生在南太平洋地区的一连串战事似乎引起了日军的注意，而且在东京的会议上，旧日本海军和旧日本陆军也于表面上达成了进一步向南推进的共识，但山本五十六和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参谋们在制定关于旧日本海军战略方针上拒绝置身事外。在山本五十六看来，胜利必不可少的要点就在于彻底摧毁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山本五十六需要进攻一个美海军太平洋舰队无法放弃的战略目标。显而易见这个目标就是夏威夷，但是庞大的驻军和岸基航空队让这座岛屿固若金汤。山本五十六的想法是，中途岛的战略地位也是极佳的。这座岛屿如此靠近夏威夷，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不得不为之一战，但对于美军岸基航空队来说距离又太远，无法投入战斗。

4月2日至5日，在东京以旧日本海军军令部和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代表会议上，这个议题成为了焦点。旧日本海军军令部指出，中途岛作为一个威胁夏威夷的基地效用极为有限，并且对一个离珍珠港美军重要基地如此近的岛屿进行补给运输存在巨大困难。

面对旧日本海军军令部可能提出的任何逻辑问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都拒绝做出让步，到4月5日他终于如愿以偿。正如他在珍珠港事件之前所做的那样，他以辞职相威胁，操纵了旧日本海军的海军战略制定。然而，他的胜利也是残缺的。为了换取他所希望的对中途岛的作战行动计划，山本五十六不得不同意旧日本海军军令部的两项要求。这两个因素都直接影响了中途岛行动计划的成功，证明了旧日本海军战略方案的破产。为了让进攻南太平洋地区的进程回到正轨，山本五十六同意派遣日本第5航空战队的两艘航母，以协助预计在5月初攻占莫尔兹比港的作战行动。山本五十六还同意在发起中途岛作战行动的同时，对阿留申群岛发起进攻，这就进一步消耗了旧日本海军宝贵的作战资本。此时的山本五十六已是居功自满，他相信自己的舰队有足够的实力同时进行两项海上作战行动。

MI作战行动计划的详细介绍

日军的MI作战行动计划存在着严重缺陷。然而，一旦勾勒出山本五十六制定这项行动方案的假想构思，那么我们就不难理解这些缺陷存在的原因。不幸的是，对于日军而言，这些假想构思几乎完全没有对美军会如何制定作战计划有着深刻了解。尽管他在战争的开头数月时间里革命性地运用了海军舰载航空队进行作战，但对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展开决战的预想里，又让他重回到之前的知识思维背景，就宛如多年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一样，在西太平洋上，旧日本海军与美海军展开大规模水面舰队对决。

日军的MI作战行动计划预定在6月3日清晨开始发起袭击，由南云忠一海军中将指挥的日军航母部队对中途岛进行毁灭性空袭。日军这支航母部队由6艘航母、2艘战列舰、2艘重型巡洋舰、1艘轻型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组成将从西北方接近中途岛，并一举摧毁岛上的空中力量。当然，就像当初制定对珍珠港的作战计划一样，战略和战术上的突袭都是假定的。6月4日，计划对中途岛发动进一步空袭，并准备执行登岛作战。6月5日，日军水上飞机母舰部队（司令官藤田类太郎海军少将）将在中途岛以西60英里的库雷岛环礁建立一个水上飞机基地。

上述这些行动都是6月6日日军发起登陆中途岛环礁的前奏。一支由12艘运输船和3艘巡逻艇组成的运输船队，并在1艘轻型巡洋舰和10艘驱逐舰的护航下（司令官田中赖三海军少将），将运送总共5000名日军官兵。日军第2联合特别陆战队的1500名官兵登陆沙岛（指挥官大田实海军大佐），而旧日本陆军的一木支队则由一木清直陆军大佐率领1000名官兵登陆东岛。这两支登陆部队都将通过发动艇在攻击目标的南岸登陆，因为那里的暗礁较少，不会妨碍两栖登陆作战。另外还有几支日军舰队将支援登陆作战，包括4艘重型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组成的近距攻击支援部队（司令官栗田健男海军少将），一支扫雷舰部队（指挥官宫本定知海军大佐），以及拥有2艘战列舰、4艘重型巡洋舰、8艘驱逐舰和1艘轻型航母的中途岛海军攻击部队主力舰队（司令官近藤信竹海军中将）。

在预计迅速占领该岛后，两个日军建设队将迅速恢复该岛的军用设施并投入正常运作。为了在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预期发起作战之前完成登岛作战任务，他们只有一天时间。拥有来自南云忠一航母部队的舰载战斗机，以及运输船上搭载的6艘A式微型潜艇、5艘鱼雷快艇、94门火炮和40挺机枪，让该岛基地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日军要塞。

日军占领中途岛仅仅是该作战目标的序曲。山本五十六作战计划的整个前提是，对中途岛的进攻将迫使美海军太平洋舰队投入战斗，山本五十六将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编织一个陷阱，在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从珍珠港事件中恢复元气之前，彻底击垮他们。另一个重要的假设是，这次作战行动将获得战略上的突然性，因为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从珍珠港出发到中途岛投入作战需要三天航程。然而，山本五十六担心，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压倒性优势将会让美军对决战顾虑重重。这种担心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山本五十六进行分兵的原因。这是一种欺诈手段，将会让美军误判日军舰队的真正实力，从而让美军相信，这是最佳的舰队决战时机。当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出现时，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各部兵力将会重新聚集在一起，一举粉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

在日军占领中途岛之后，南云忠一率领日军第1机动部队到达该岛东北约500英里处。登岛海军作战部队将仍留在中途岛附近海域，作为一个诱饵引诱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从珍珠港出发前来支援。其余旧日本海军的大型作战军舰将部署在北部海域，并且远离美海军舰载侦察机的搜索范围。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本队将部署在南云忠一的日军第1机动部队以西约300英里处，而日军的战列舰舰队作为警戒部队位于本队以北约500英里处。与此同时，日军第2机动部队也将从阿留申群岛向南航行，部署在警戒部队以东约300英里处。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美海军得知日军舰队的具体位置，那么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必将出现，并开始攻击中途岛附近的登岛海军作战部队。也许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日军似乎认为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不仅会出动剩余的航母进行参战，还包括剩余的战列舰也会参与行动。在精心制定的日军战前决战计划方案中，日军潜艇和作战飞机将袭击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并对其造成巨大损失。最后的决战打击将由集结在一起的日军战列舰完成，集中力量一举消灭美海军太平洋舰队。

日军行动方案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是要求动用大量的潜艇。当我们对这一部分的计划进行详细审视时，便可进一步验证了日军这项行动方案的草率思考以及彻头彻尾的轻慢。日军坚信，只要部署两条潜艇警戒线在美海军从珍珠港海军基地向中途岛进发的航线上，就可以监视到美海军舰队的动向。在这条美海军舰队的必经之路上，每条潜艇警戒线部署了7艘潜艇，并且划分了固定的巡逻区域。这样的部署是完全错误的，因为每个固定的巡逻区域之间都有足够的间隙，足以让美海军舰队顺利通过而不被发现。最糟糕的是，由于日军潜艇驶离海军基地的时间延误，潜艇部队直到6月3日才到达指定海域，此时美海军舰队早已通过该处。日军另一项涉及到潜艇的侦察计划也没有获得成功。为了获得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在珍珠港海军基地内的详细情报，日军计划在5月31日派遣一架川西H8K二式飞行艇从贾卢伊特岛和沃特杰岛上起飞对珍珠港进行侦察。为了到达珍珠港，该飞行艇不得不在途中加油，于是计划是在位于中途岛和夏威夷之间的法舰环礁部署一艘补给潜艇，以提供燃油补充。整个行动代号命名为K行动。由于这一行动任务之前执行过两次，并且泄露的密码也已被美军破译，因此所有预先计划的侦察方案全部破产。

中途岛作战计划中最会容易让人误解的一方面就是AL行动计划，即夺取阿留申群岛的登岛作战。人们普遍认为，阿留申群岛战役是为了分散美军对中途岛的注意力；然而，在日军的战史记载和作战计划中，从未提及阿留申群岛的作战行动有任何牵制引诱目的。这些作战行动都将与中途岛登岛作战同时进行。认为阿留申群岛作战行动是为了分散美军注意力的想法，在山本五十六想要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整体背景下，甚至都无法自圆其说。即使尼米兹觉得必须投入相当大的一部分兵力守卫阿留申群岛，但山本五十六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会进行分兵作战，那么中途岛附近精心设计的陷阱就毫无意义了。

AL行动计划是在6月3日对位于阿留申群岛的荷兰港内的美海军基地发动航母舰载机空袭，这与原定对中途岛进行空袭是同一天。预定在6月6日日军登陆基斯卡岛和埃达克岛。埃达克岛登陆作战实际上是一项临时计划，目的是摧毁该岛的美军设施。另一项作战计划是于6月12日对阿图岛进行登岛作战。

山本五十六在执行AL作战行动上投入了相当多的兵力。最大的一支作战力量就是日军第2机动部队的两艘日军航母“隼鹰”号和“龙骧”号，由2艘重型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担任护航，并有一艘油轮提供燃油补给（司令官角田觉治海军少将）。虽然参与AL作战行动的两艘日军航母显然是属于二线部队，但他们也总共有63架舰载作战机，实力也是相当可观。整个作战行动由细萱戊子郎海军中将指挥，他还有一支直属的北方部队主力舰队，包括一艘重型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攻岛部队分为两个部分，共有3艘运输船，由3艘轻型巡洋舰、7艘驱逐舰和其他辅助舰船提供护航。旧日本陆军的作战任务是夺取埃达克岛和阿图岛，旧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和一支建设队攻占基斯卡岛。

为了顺利执行AL作战行动，还有一支阿留申群岛警戒部队可以提供远距离掩护任务，如果有必要，这支舰队也可以介入参战。这支警戒部队拥有4艘战列舰、2艘轻型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有2艘邮轮提供燃油补给（司令官高须四郎海军中将）。

综上所述，日军的AL作战行动是山本五十六这项有缺陷的行动方案最好的证明，混乱的优先级顺序和错误的兵力分配让这项看似野心勃勃的行动方案变得千疮百孔。阿留申群岛的作战行动显然是一个次要目标，不值得派遣如此规模的舰队去执行登岛作战。如果MI作战行动是决定性的战役，那么任何分散兵力的做法都违反了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这是极为不明智的。如果中途岛作战行动成功，美海军太平洋舰队被摧毁，那么山本五十六完全可以在其他作战阶段的时间点上进行夺取。如果中途岛作战行动失败，那么阿留申群岛的作战行动所取得的任何成果最终都毫无立足之根本，这在1943年的下半年得到了有力验证。任何被派往北方执行AL作战行动的日军舰队都无法支援MI作战行动，因此对于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展开决战的任何打击来说都是毫无价值的。

日军的整个MI作战计划的行动过程充满了有缺陷的假设，完全无视美军的反应，并且明显透露出轻视和傲慢。旧日本海军在制定行动计划时常常是复杂的，在中途岛作战行动中，山本五十六出动了12支不同的作战编队分散在太平洋上的大片海域。这违反了集中优势兵力的作战原则，并且让各个作战编队之间极难进行协调打击。每一个主力部队都被部署在相隔很远的海域，彼此之间基本无法进行支援。

该作战计划最致命的方面是日军决心分散他们相对于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巨大数量优势。这一进程始于一个月之前的珊瑚海海战，到1942年6月到达顶点。山本五十六将舰队的大部分兵力部署在了后方，结果完全无法直接参与作战。山本五十六的拥护者会辩解道，他最关心的不是美海军太平洋舰队能否被击溃，而是这支舰队是否会从珍珠港海军基地驶出参战。他的作战部署必须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分散舰队兵力可以诠释为避免让美海军太平洋舰队龟缩在珍珠港海军基地。然而，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不可能具有欺骗性，而且必须能够协调作战；当然如果有选择的话，山本五十六却没有选择后者。结果中途岛海战的较量，实际上日军是以寡击众，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20艘舰船面对的是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26艘舰船，美海军作战飞机的数量为233架，但如果包括中途岛上的守备力量，则是348架，而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舰载机数量仅为248架。

山本五十六的作战计划是由一系列有缺陷的假设推动进行的，而不是为美军准备出最致命的行动方案。他最大的假设前提是正确的：美军准备为中途岛而战。但他对美军将如何进行这场战役的设想是完全错误的。他认为这次作战行动将在战略和战术上出奇制胜的假设是灾难性的错误。在日军的作战行动计划中，过度的自信也不容忽视。开战以来的频频告捷，导致所谓的“胜利病”在行动计划中显露无疑。这让日军忽视了中途岛作战行动的许多缺陷，珊瑚海海战之后，日军第5航空战队从旧日本海军的作战命令中移除，他们认为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剩余四艘航母仍被视为绰绰有余。于是日军第2机动部队的2艘航母参与了阿留申群岛的作战行动。这种心理以及情报上的误差也影响了战前的侦察搜索任务。即使由于日军第1机动部队不得不推迟一天出发，山本五十六也不认为有必要对此次行动计划做出任何调整。

 

美军的作战计划

尽管流言众说纷纭，但尼米兹决定在中途岛与日军交战并不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而是一场精心谋算的筹划，极有可能对日军造成重创。这场战役显然是尼米兹的杰作；他将维持对夏威夷的“大战术控制”。

尼米兹对中途岛战役的作战计划是基于他对日军的意图和实力的高度洞察。然而，尼米兹对日军具体的行动计划并没有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洞若观火。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密码学者们已经对旧日本海军的意图有了相当准确的了解。旧日本海军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确定为中途岛，预计将有4至5艘大型航母、2至4艘快速战列舰、7至9艘重型巡洋舰，在相当数量的驱逐舰护航下，同时多达24艘潜艇和一支登陆部队展开对中途岛的攻势。还有另一支也包括航母在内的日军舰队，将专门对阿留申群岛发起攻击。这次作战行动将在6月的第一周进行，但具体时间尚不明朗。尼米兹认为，6月5日是日军计划同时登陆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的日子。在登陆之前，日军航母将于6月3日或4日展开空袭，而日军的水面舰队将在夜间对岛上的设施进行猛烈炮击。日军潜艇将配合这次行动，试图攻击从珍珠港向中途岛运输和支援的船只，日军川西H8K二式飞行艇将再次执行3月夜间对珍珠港的轰炸。总而言之，如此的情报分析已经相当接近日军的计划内容，但是具体的一些细节信息依然缺失。

为了与日军进行交战，尼米兹谨慎地列出美海军目前可投入作战的舰船。美海军总司令欧内斯特·金海军上将不断提议尽可能积极使用战列舰参战，但尼米兹对此斩钉截铁，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剩下的七艘战列舰毫无用武之地。他不希望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被慢航速的战列舰搞得束手束脚，并且美海军太平洋舰队也没有多余的海空力量对这些战列舰保驾护航。这些美海军战列舰停泊在了旧金山，暂时远离战场。

目前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打击力量在于其航母特混部队。美海军航母“企业”号和“大黄蜂”号由斯普鲁恩斯指挥，隶属于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将在6月1日到达中途岛附近海域。美海军航母“约克城”号仍隶属于美海军第17特混部队，且仍是弗莱彻的旗舰，并将于6月2日到达中途岛附近指定作战位置。弗莱彻将全面指挥这两个航母特混部队。

尼米兹的主要优势在于，这场战役会得到友军的作战飞机配合，彼此在作战半径之内对日军舰队发起攻击。于是中途岛部署了尽可能多的作战飞机，其中包括大量的远程侦察机、战斗机以及由海军陆战队、海军和陆军组成的混成航空队攻击部队。美海军若干潜艇也将卫戍该岛，还有约2000名海军陆战队官兵成为驻岛守军。

中途岛上115架作战飞机的合理使用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最重要的是如何使用远程的PBY。尼米兹认为，日军舰队可能会从西北方对中途岛展开近距离空袭。于是在这样的作战思维框架内，尼米兹对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的部署进行了再三斟酌，并且分析舰队最佳的作战位置，以使风险降至最低，同时又能在日军航母的舰载机队对中途岛发起攻击时，能够出其不意地对其进行毁灭性打击。关键就在于中途岛提供了可靠的侦察援助，其搜索任务是半径700英里范围海域，这样就能大大降低日军对该岛发动袭击的突然性。尼米兹赞同参谋们的作战意见，认为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的最佳位置在中途岛东北部。由于距离中途岛相当近，美海军航母的舰载机队可以对日军航母编队迅速发起突袭。

最重要的是美海军航母所承担的风险问题。尼米兹从未将这场战役视为争夺对中途岛控制权的殊死搏斗。他的命令给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提供了一个作战指导，要求他们“应遵循风险规避原则，即在无法予以日军舰队重创的情况下，应避免自己的舰队暴露给日军”。在这些书面命令之上，尼米兹还亲自指示斯普鲁恩斯无论如何都不要失去珍贵的美海军航母力量。如果有必要，可放弃中途岛，让日军进行登岛作战。即使该岛被日军占领，今后我们也必将重新夺回。当然，我们也作肯定假设，尼米兹向弗莱彻也下达了同样的指示。

最终，尼米兹选定中途岛东北325英里处作为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的待命点——即所谓的“幸运点”。尼米兹向他的航母舰队司令官们提供了最后一份情报，几乎准确估计到了南云忠一的航母编队——4艘航母、2艘战列舰、2艘重型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尼米兹认为，这些航母将分为两个独立的航空战队，每个航空战队有两艘日军航母，一队可能会对中途岛发动空袭，一队会提供空中掩护。尼米兹对他的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能够伏击进攻中途岛的日军航母舰队给予厚望，一旦成功，那么在接下来的阶段作战中，美海军三艘航母就只需要面对两艘日军航母。

中途岛海战的打响

行动开始

5月27日，日军第1机动部队驶离濑户内海广岛湾的柱岛锚地。这比行动计划晚了一天。但是，由于中途岛登陆日取决于当地的潮汐情况，因此总体计划方案没有修改。这就意味着在执行中途岛登陆的作战行动之前，旧日本海军仅有一天的时间摧毁中途岛上的军用设施。

日军此次紧锣密鼓环环相扣的行动计划，其另一环也落后脱节。5月26至30日，担任侦察警戒任务的潜艇战队才驶离夸贾林环礁锚地。这些潜艇到达指定位置已是6月3日，而不是行动计划中原定的6月1日。此时，美海军的航母部队早已通过了该警戒海域。更匪夷所思且极为致命的是，旧日本海军先遣部队（第6舰队）的司令官小松辉久海军中将甚至认为，这件事无足轻重，根本没有必要告知山本五十六。5月31日，当日军“伊-121”号潜艇接近法舰环礁并发现美海军船只停泊在港内时，K行动计划也因此取消了。

与此同时，其他种种迹象也表明，美军越发意识到某些战事正在策划酝酿之中。6月2日，日军“伊-168”号潜艇对中途岛进行了一次侦察，其报告中提到，白天岛上有大量的空中侦察巡逻活动，即使在夜间这种空中活动也未中断。日军的通信情报分析也已经注意到美海军的无线电通信联络更为频繁，许多通信内容标注为“急电”。基于这些情报信息，不难分析得出美海军太平洋舰队并非在珍珠港海军基地内无所事事。然而，即使事态如此发展也并未导致日军就此改变行动计划。

美海军“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母在南太平洋海域作短暂部署后于5月26日返航抵达珍珠港。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于5月27日抵达珍珠港，该舰在珊瑚海海战中受创并于次日早上进入干船坞进行修复。美海军“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母于5月28日驶离珍珠港海军基地朝中途岛进发。5月29日，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驶出干船坞，于次日启航，加入中途岛作战序列。

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驶离珍珠港后，调转航向朝西北驶去，到达位于中途岛东北350英里处的指定位置。6月2日16:00时，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与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于中途岛东北325英里处会合。此时，弗莱彻海军少将可以指挥整个航母特混部队。美海军太平洋舰队的3艘航母、8艘巡洋舰和15艘驱逐舰目前正集结待命，现在他们就等待着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到来，然后与之展开对决。

6月3日早晨，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起飞了20架道格拉斯SBD"无畏"舰载侦察俯冲轰炸机（后文简称SBD）执行搜索任务。弗莱彻将其麾下的航母特混部队行驶到新的待命攻击位置，即“幸运点”（北纬32度，西经173度）以西175英里处，这样就可以更好地防备日军对中途岛发起的攻击。与此同时，第1机动部队正从北部驶向中途岛，然而6月2日至3日的天气相当糟糕。

尽管日军的行动计划是强调以突袭的方式展开作战，即先对中途岛实行空袭，让守岛美军猝不及防，然而南云忠一的日军第1机动部队晚于原定计划启航，这就意味着旧日本海军中途岛进攻部队将会是第一支被美军侦察发现的舰队，随着该舰队按照行动计划逐渐向中途岛行进，就早已进入了美军空中搜索的范围之内。6月3日上午8:43时，从中途岛起飞的美军联合PBY“卡特琳娜”水上飞机（后文简称PBY）发现了宫本定知海军大佐的扫雷舰部队。不到一小时后，美军的PBY在中途岛以西大约700英里处发现了田中赖三海军少将的运输船队。这支舰队被美军误认为是“主力舰队”。中午12:00时后，来自美陆军航空队第431轰炸机中队的9架波音B-17“飞行堡垒”重型轰炸机（后文简称B-17）飞离中途岛，对日军运输船队发起第一轮攻击。虽然无一命中目标，但日军在作战策略上抱着出其不意的幻梦就此破灭。

在美军B-17机群执行完攻击任务之后，6月4日凌晨，美军航空队对该日军运输船队进行了另一轮空袭。4架配备了雷达的美军PBY通过信号引导准备执行夜间鱼雷攻击。然而由于恶劣的天气影响，其中一架美军水上飞机放弃攻击并中途返航，其余三架美军水上飞机继续向目标飞去，于凌晨1:30时到达日军运输船队的目标海域。前两架美军水上飞机没有命中目标，但第3架美军水上飞机发射的一枚鱼雷命中了日军“曙丸”号油轮，船上的23名船员战死。但这艘油轮仍能继续保持着编队航行。

日军攻击中途岛

6月4日4:30时，南云忠一的日军四艘航母起飞了108架舰载作战飞机对中途岛发动空袭。日军第1航空战队的“赤城”号和“加贺”号航母分别出动18架爱知99式舰载俯冲轰炸机，日军第2航空战队的“苍龙”号和“飞龙”号航母则分别出动18架中岛97式舰载攻击机，携带航空炸弹进行水平轰炸。日军四艘航母又分别派出9架三菱零式舰载战斗机（后文简称零战）担任护航。南云忠一海军中将不会知道他的这次对中途岛的空袭并不会达到奇袭的效果。中途岛美海军航空队西里尔·西马德海军上校谨慎行事。他于3:50时放飞了一组黎明空中战斗巡逻机群，随后于4:15时起飞了22架美军PBY担任搜索任务。岛上起飞的15架美军B-17准备再次对日军运输船队发动袭击，但如果发现日军航母部队，他们就会奉命向北飞行。中途岛上的其余作战飞机也都已经挂弹完毕且满载燃油，等待联络信号随时准备起飞。

为了迎击日军的来犯，中途岛的海军陆战队从美海军第211海军陆战队战斗机中队里紧急调集了所有可用的战斗机。6架格鲁曼F4F“野猫”战斗机（后文简称F4F）和18架布鲁斯特F2A“水牛”战斗机在距中途岛30英里处对日军舰载机队发起拦截。随后于6:20时爆发的空战，对于英勇无畏的美海军陆战队来说是毁灭性的。13架F2A战斗机和2架F4F被击落，而日军仅损失了1至2架舰载战斗机和3架舰载鱼雷攻击机。仅有2架美海军陆战队战斗机完好无损地返航，其余战斗机皆受损而归。

在成功摆脱美海军陆战队战斗机机群的拦截后，日军舰载机攻击机队开始对中途岛环礁的东岛和沙岛发动袭击，重点攻击目标是岛上的美军支援设施，并须予以重创。令日军意外的是，中途岛上的美军防空火力异常猛烈并且没有一架美军飞机被摧毁于地面上。在对中途岛进行空中轰炸后，日军“飞龙”号航母的飞行队长友永丈市海军大尉向南云忠一发出报告，“需要对中途岛实行第二轮空袭”。这次空袭不仅没能达到预期目的，而且日军舰载机也付出了极大的损失代价。在美军战斗机和防空火力的拦截之下，11架日军航母舰载机被击落或执行了水上迫降，其中包括8架日军舰载攻击机、2架日军舰载战斗机和1架日军舰载俯冲轰炸机。此外，另有14架日军舰载机严重受损，无法继续投入作战，还有29架日军舰载机轻微受损。参与此轮对中途岛空袭的日军“飞龙”号航母舰载攻击机机队损失尤为惨重，仅剩8架舰载攻击机仍能完整投入作战，这对于当天后来的作战攻击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日美航母对战开始

一整天，海上都刮着柔和的东南微风。这就迫使日美双方的航母必须以高速航行获得足够的风力来提供飞行升力，从而让航母舰载机更容易从甲板上起飞。这就意味着美军航母进行放飞舰载机的机动航行会逐渐拉开与日军航母部队的距离，从而增加了美军航母作战舰载机前往攻击目标的航程。从另一方面来说，日军则有着潜在的优势，当他们执行舰载机作战行动时，航母通常都会朝作战目标航行，这样放飞舰载机的效率就会大大提升，而且也拉近了作战行程。

4:30时，美海军的航母特混部队位于中途岛东北偏北约200英里处。为防患于未然，弗莱彻从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放飞了10架SBD，向100英里外的北翼进行搜索侦察。弗莱彻这一天的主要优势在于，他可以大部分依靠中途岛的作战飞机进行搜索侦察。在放飞完航母舰载侦察机之后，弗莱彻的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向东北方航行。

在中途岛海战的美日航母对决中，双方在作战上存在的任何疏漏和过失，没有哪方面会像关于6月4日清晨日军的侦察搜索计划那样受到如此众多且严厉的抨击。尽管南云忠一推测该海域不会出现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但6月4日清晨，弗莱彻的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就位于南云忠一的日军第1机动部队以东约215英里处，完全在日军舰载作战飞机的航程之内。如果当时日军能够率先成功搜索到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那么美海军所有一切情报上的优势都将化为乌有。

为了执行搜索侦察任务，南云忠一总共派遣了7架飞机。这其中有6架飞机的侦察航程是300英里，最后一架飞机的侦察航程是150英里。往好的方面来说，日军的这次搜索任务只是敷衍了事；往坏的方面来讲，日军的这次侦察行动纯粹是失职行为。源田实海军中佐甚至在战后也如是说道，“中途岛海战的空中搜索计划是草率的。”由于只出动了7架飞机，即使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侦察的覆盖范围也有较大的差距，况且当天的天气状况并不理想，尤其是北部、东北部和东部海域。日军搜索侦察计划的乏善可陈也恰恰反映了日军的情报收集，坚信中途岛海域不会出现美海军的航母特混部队。除此之外，更令夜半临深池的南云忠一海军中将处境雪上加霜的是，几架搜索侦察飞机未能在4:30时准时起飞执行任务。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两架搜索侦察飞机分别晚了12分钟和30分钟才起飞。因此，本已漏洞百出的搜索计划因侦察飞机放飞延误晚点而变得愈发危机四伏。

与南云忠一的搜索侦察计划截然不同的是，美军在搜索侦察方面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日美双方都认为航母之间的海空对战，获胜的关键取决于哪一方能够率先发起进攻，因此优秀的搜索侦察作业是至关重要的。6月4日，美军在搜索侦察计划行动方面上更加重视，于是率先掌握了战局的主动权。5:30时，弗莱彻收到了令人振奋的侦察报告信息“发现日军航母”，发自从中途岛起飞的美军PBY。随后，5:52时，另一架美军PBY发来一份搜索报告，“发现大量日军飞机正朝中途岛进发，方位310度，距离150英里”。

最初关于发现日军航母的模糊侦察报告被美军PBY进行了详细补充，但美海军的航母特混部队并未接收到该信息。中途岛对空中的美军B-17机群转播了这则侦察报告，弗莱彻于6:03时抄录了这则信息，“发现日军舰队的两艘航母和两艘战列舰，方位320度，距离180英里，航向135度，航速25节”。根据弗莱彻的参谋们绘制出的海图分析，日军舰队位于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方位为247度，距离为180英里处。这就恰好在美海军航母舰载机的作战半径之内；然而，这份侦察报告的信息内容有些偏差。美军搜索到的日军航母位置实际上距离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有200英里，而距离美海军第17特混部队足有220英里，都超出了美海军航母舰载机的作战半径。此外，目前侦察到的信息是发现两艘日军航母，与尼米兹提供的日军情报对比，弗莱彻此时脑海里和内心深处都在盘问着一个问题，另外两艘日军航母到底身处何方？

在经过快速地斟酌之后，弗莱彻于6:07时命令斯普鲁恩斯将航母特混部队转向南航行，并且下达指令派出舰载作战机攻击侦察报告中的日军目标。在清晨放飞执行搜索侦察任务的美海军舰载机顺利返航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后，弗莱彻也将会命令自己的航母特混部队的舰载作战机随之一起参加攻击行动。斯普鲁恩斯和他的参谋们决定在7:00时执行作战行动。根据距离测算，到7:00时，日军舰队将距离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大约155英里，这样就足够在美海军舰载战斗机和舰载鱼雷攻击机的作战半径之内。6:38时，斯普鲁恩斯的旗舰通过闪烁信号灯向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发出指示，于7:00时准时起飞舰载作战机发动攻击。此时，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长马克·米切尔海军少将和舰载机飞行大队指挥官林海军中校以及各舰载机飞行中队指挥官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们决定率领这支美海军航母“大黄蜂”号舰载机攻击群沿265度方向飞行，对日军舰队目标发起袭击，该方位恰好位于侦察报告中提到日军舰队的北面，出于无法充分解释的原因可能暂且归因于搜索并攻击日军的另外两艘航母。因为仅发现日军两艘航母让弗莱彻之后的作战判断变得极为棘手。他认为日军另外两艘航母应该是南云忠一统帅的第1机动部队下的另外一支航空战队，大概由于相距较远并没有被侦察到。在情势明朗之前，弗莱彻决定将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舰载机群作为预备队。6:30时左右，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10架侦察机顺利返航，弗莱彻率领航母特混部队向西南方向高速航行，跟随着斯普鲁恩斯的舰队。

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于7:00时按照命令开始放飞舰载作战机。7:42时，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载攻击机机队已经升空，7:55时，这支航母舰载机队已经离开本舰队向攻击目标飞去。美海军“企业”号航母上，舰载机队的放飞工作就并不那么顺利了。到7:45时，该航母第二层飞行甲板的舰载机还未放飞，于是斯普鲁恩斯命令美海军航母“企业”号的飞行大队指挥官小克拉伦斯·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率领舰载俯冲轰炸机队先前往目标地点对日军舰队发动袭击。在最后一架舰载机完成升空任务之后，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舰载战斗机发现了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载鱼雷攻击机队并担任护航任务。斯普鲁恩斯总共派出了116架舰载作战机对日军舰队发起攻击，包括20架舰载战斗机、67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和29架舰载鱼雷攻击机。然而，美海军舰载机群的攻击连贯性已然出现了问题。美军的舰载机攻击机队现在已分为三个作战机组发动袭击，而不是两个舰载机大队准备一起发动协同攻击。最庞大的编队是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载机群，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第6战斗机中队（后文简称VF-6）紧随其后。然而，由于美海军“企业”号航母放飞舰载机作业的时间延误，致使该航母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和舰载鱼雷攻击机队分成了两个作战中队单位。更为致命的是，这三个美军舰载机队都在执行各自的飞行路线向日军目标发起攻击。

 

中途岛美军攻击日军第一机动部队

中途岛美海军航空队西马德海军上校一收到发现日军航母的侦察联络报告，就立刻出动了所有可投入战斗的作战飞机发起袭击。中途岛上的所有战斗机留了下来保卫着岛上的军事基地，因此，来自美海军航空队、美海军陆战队航空队以及美陆军航空队的51架作战飞机在没有任何战斗机的护航下向日军舰队发起了攻击。

7:00时刚过，第一架美军作战飞机到达南云忠一舰队的海域。日军“赤城”号航母的瞭望员发现了这架美军飞机。日军第1机动部队有29架零战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美军第一波攻击包括6架首次参战服役的格鲁曼TBF“复仇者”鱼雷攻击机和4架作为鱼雷攻击机使用的美军陆军航空队马丁B-26“劫掠者”中型轰炸机。由于没有护航战斗机，日军舰载战斗机蜂拥而至肆意进行猎杀。两架TBF向日军“飞龙”号航母发射了鱼雷，一架B-26向日军“赤城”号航母发射了鱼雷，但均未命中。此轮空战，仅有一架TBF和B-26幸免于难返回中途岛。日军则有两架舰载战斗机被击落。

8:00时许，美海军陆战队第241侦察轰炸机中队的16架SBD抵达目标海域。洛夫顿·亨德森陆军少校是这支飞行中队的指挥官，由于他不确信这些经验不足的飞行员能够胜任全俯冲投弹攻击，因此他作出抉择让他们从9500英尺高度对最近的日军航母进行幅度不大且难度不高的滑翔投弹攻击。日军“飞龙”号航母成为这次集中打击的目标，日军13架担任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零战开始对这支美军侦察轰炸机中队展开攻击，很快又有6架日军舰载战斗机加入了猎杀。此轮空战，美海军陆战队损失了8架作战飞机，其中包括亨德森陆军少校的座机，他本人也在这轮空战中战死；他们虽然英勇，但却并未命中任何目标，日军“飞龙”号航母的1架舰载战斗机被击落。

美军的第三波攻击是14架B-17，这支美军攻击机群从20000多英尺的高度对日军“苍龙”号、“飞龙”号和“赤城”号航母进行了高空投弹轰炸。日军“苍龙”号航母的9架舰载战斗机和日军“加贺”号航母的3架舰载战斗机对美军重型轰炸机发起拦截进攻，但双方均未有损失。8:20时，美军B-17攻击任务完成，但也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中途岛美军的最后一波攻击是美海军陆战队第241侦察轰炸机中队的11架沃特SB2U-3“维护者”俯冲轰炸机。这些美军飞行员操控着过时的老式作战飞机，并不愿意尝试穿过日军舰载战斗机的拦截对日军航母展开攻击，于是这些作战飞机对日军“榛名”号战列舰发起滑翔投弹攻击。当然美军的这轮攻击依然没有命中目标，并且还损失了3架作战飞机。

 

南云忠一进退维谷

日军舰载机群向中途岛发起攻击之后，南云忠一仍有一支庞大的舰载机队作为预备部队随时待命。根据山本五十六在5月举行的军事演习中向南云忠一海军中将下达的指示，你必须保留一半的舰载机队，以便攻击美海军舰队或者攻击出现的任何美军舰船。在日军航母“赤城”号和“加贺”号上，有43架携带鱼雷的舰载鱼雷攻击机随时待命；在日军航母“飞龙”号和“苍龙”号上，有34架舰载俯冲轰炸机（这些舰载俯冲轰炸机尚未挂弹，需要在准备放飞前在飞行甲板上完成挂弹）。

7:15时，根据友永丈市提出需要对中途岛发动第二轮攻击的建议，南云忠一决定不遵循山本五十六的命令：将一半数量的舰载作战机作为预备部队，准备随时攻击美军舰船，他下令所有的预备舰载机队准备发起对中途岛的第二轮攻击。这就意味着日军航母上的舰载鱼雷攻击机需要将鱼雷换装成800公斤的航空炸弹，并且舰载俯冲轰炸机需要换上不适合攻击舰船的高爆炸弹。对于南云忠一来说，这是合理的，因为搜索飞机已经按计划达到最远的侦察范围，但依旧没有任何报告发回。

就在这个重新换弹挂弹的程序开始进行时，南云忠一收到了一则非常令人惴惴不安的消息。7:40时，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4号侦察机从舰队沿100度的搜索路线飞行，看到了一支美海军特混部队，“发现10艘美海军水面舰艇，距中途岛250英里，方位010度，航向150度，航速超过20节”。尽管在舰船的类型上如此含糊不清的侦察报告令人沮丧，但这份侦察报告实际上是南云忠一的运气。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4号侦察机起飞晚了30分钟，但由于某些原因，这架侦察机缩短了搜索航线，按原计划提前向北飞行，这才促成了这架水上侦察机发现了美海军舰队并报告了位置。本应发现美海军舰队的日军“筑摩”号巡洋舰的1号侦察机，其搜索航线为77度，如果这架侦察机飞行路线正确，飞行高度正确，理应能够在散落的云层中发现美海军舰队，并且会在距离美军航母编队的20英里范围内飞过。由于糟糕的导航或云层覆盖，抑或两者兼而有之，这架飞机从未发出类似侦察报告。

虽然这份最初的侦察报告中没有提到美海军航母，但这显然意味着这支美海军舰队的实力雄厚。7:45时，南云忠一海军中将下令暂停其预备舰载机队重新换弹的程序。他指示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4号侦察机“继续保持跟踪并确认美海军舰队类型”。最后，在8:30时，该侦察机发出了一份令人担忧的报告“舰队中似乎伴随着一艘美海军航母。”

此时南云忠一仍然保留着一支庞大的舰载机队，包括43架舰载鱼雷攻击机，其中部分挂载着航空炸弹，34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其中部分挂载着高爆炸弹。南云忠一海军中将面临的真正问题是，可用于执行护航任务的只有6架零战。其余的舰载战斗机都已经派去执行对中途岛作战的护航任务。更加让南云忠一陷入困境的是，执行对中途岛空袭的舰载机队许多作战飞机已经燃油不足或遭到损坏。不出所料，此时山口多闻建议南云忠一应立即对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发动攻击，即便没有足够的舰载战斗机护航。

在这个紧要关头，南云忠一的处境真的可以说是进退维谷。日军的作战情报分析和他的基本假设都是，在占领中途岛之前，美海军舰队并不会出现，然而这一切从目前来看都是不正确的。他的搜索侦察计划也是不充分的，但至少侦察到了美海军舰队。现在中途岛仍然是一个威胁，并且需要立即作出应对决策，对中途岛执行空袭任务的日军舰载机队将于8:15时返回日军第1机动部队。现在，没有遵循山本五十六的命令：保留住攻击美海军舰船的预备舰载机队，这就意味着南云忠一麾下的预备舰载机队还没有准备好对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发起攻击。事后看来，即使4号侦察机在最初的侦查报告中没有确定舰船类型，那它的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支由10艘舰船组成的美海军舰队位于中途岛东北偏北240英里（位于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侧翼）航向150度（处于逆风航行），这是在做什么呢？如果此时南云忠一能够立即放飞他的舰载机队，几乎所有舰载作战机仍将挂载着适合用于攻击舰船的鱼雷和航空炸弹，在对中途岛执行空袭任务的舰载机队耗尽燃油之前，这支舰载机队就可以起飞并且发动攻击，还能有足够的舰载战斗机提供护航。然而，由于南云忠一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战役的主动权再次落到了美海军手中。7:53时，日军“雾岛”号战列舰发现了另一支正在接近的美军作战机群。在接下来的40分钟内，日军第1机动部队又遭到了三批美军作战机群的攻击。由于日军的所有四艘航母都在忙于处理日军舰载战斗机的放飞和降落，这就意味着预备舰载机队依然停放在航母机库内，无法进行放飞作业。

在权衡了所有抉择的利弊之后，南云忠一决定谨慎行事。他必须先让中途岛的舰载机队顺利返回，然后率领日军第1机动部队向东北航行，准备于10:30时对美海军舰队发起攻击，彻底消除这个隐患。这支舰载机群将包括34架舰载俯冲轰炸机、43架舰载鱼雷攻击机和12架舰载战斗机担任护航。在发起空中打击之前，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日军舰载战斗机将会抗击来犯的美海军舰载机队。8:37时，日军第1机动部队开始转向逆风航行，以便让舰载机顺利降落。9:18时，舰载机降落作业完成，南云忠一命令舰队转向东北航行，并将航速提高至30节，以便更加接近美海军舰队。如果他能获得充足的时间为他计划10:30时发起攻击做好准备，那么他麾下老练的舰载机飞行员将可以很快完成对美海军航母打击的任务。然而事实上，无论南云忠一海军中将选择哪种方案，都可能为时已晚。因为美海军航母特混部队早在7:00时就已经开始执行放飞舰载机任务，并正向日军第1机动部队扑来。

弗莱彻的处境

8:15时，美海军“企业”号航母上的雷达侦测到在舰队的南部大约30英里有一架身份不明的飞机。虽然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美海军舰载战斗机前往拦截，但却一无所获。这便是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的4号侦察机，他很快向日军舰队报告了美海军第17特混部队的搜索信息。由于美军截获了这则联络报告，弗莱彻目前知道了他的航母特混部队已经被日军发现了。他现在仍然担心，清晨的搜索情报只提到了两艘日军航母，而另外两艘未发现的日军航母可能正在准备发起袭击。整个清晨他一直等待着，等待战局逐渐明朗化，因此他推迟了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发起袭击的作战计划。现在，弗莱彻假设自己的航母特混部队已经被发现，他不想让日军抓住时机，不想让这些装满燃油且挂弹完毕的美海军舰载机一直停在航母的飞行甲板上等待日军的轰炸，于是他决定放飞一部分的舰载作战机前去执行空袭任务。8:30时至9:05时，美海军第3轰炸机中队（后文简称VB-3）的17架舰载俯冲轰炸机，美海军第3鱼雷攻击机中队（后文简称VT-3）的12架舰载鱼雷攻击机和6架担任护航任务的舰载战斗机起飞升空。弗莱彻判断日军舰队距美海军第17特混部队应为150英里，航向240度，于是这支舰载作战机队便朝这个目标位置发起袭击。此时，弗莱彻仍然保留着一支由隶属于美海军第5侦察机中队（后文简称VS-5）的17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和6架舰载战斗机组成的舰载作战机机队。

决定性阶段

美海军三艘航母上的舰载作战机机队现在正朝着南云忠一的日军第1机动部队飞去。除了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仍留有一支舰载机中队，这相当于弗莱彻将每艘航母所能放飞的舰载机队都投入到了战斗。直到此时，日军第1机动部队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舰载战斗机在空中防卫方面都做得相当出色。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面对的对手也只是一直临时拼凑而出的作战机队，并没有受过良好的攻击舰船的训练。如果美海军航母舰载机队能够找到攻击目标，那么日军的防空能力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从9:15时到最后一架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离开日军舰队的10:40时，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决定了整场海战的胜负。在这段时间内，日军第1机动部队将从一支看似战无不胜的舰队变成一支支离破碎的舰队。美海军舰载机队在协调打击方面的无能以及飞行员在技术和勇气上的表现都得到了充分展示。尽管这轮空中打击缺乏协调性，但是战争的风云变幻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三艘日军航母在毫无防备且最脆弱的时刻，遭到了美海军最精准且最强大的武器打击。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载鱼雷攻击机中队。约翰·沃尔德伦海军少校率领着15架道格拉斯TBD“蹂躏者”舰载鱼雷攻击机（后文简称TBD）在265度方向上飞行，飞行高度为1500英尺。8:25时，他脱离了林海军中校的飞行编队，他率领着这支舰载鱼雷攻击机中队向西南飞行，他确信日军舰队会在那里出现，他的判断完全正确。9:15时，他发现了一团烟雾，随后是庞大的日军航母部队。日军“筑摩”号重型巡洋舰发现一支正在接近的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队位于东北方大约20英里。沃尔德伦率领机队立刻展开攻击，日军第1机动部队正好朝着他们驶来，他们贴着浪尖进入到攻击位置。沃尔德伦选中了一艘离自己最近的日军航母，恰好是日军“苍龙”号航母。此时，日军有18架舰载战斗机正在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随着攻击展开，日军航母“加贺”号和“赤城”号上又起飞了11架舰载战斗机。TBD唯一的防御方式便是尽可能的低空飞行。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这些航速缓慢的舰载机被蜂拥而至的零战机群无情地猎杀。9:20时至9:37时，15架TBD悉数被摧毁（约翰·沃尔德伦海军少校阵亡），但其中有一架舰载鱼雷攻击机在800码处向日军“苍龙”号航母的右舷投射了鱼雷，但没有命中。美海军第8鱼雷攻击机中队（后文简称VT-8）的牺牲对战局有着重要影响，不是因为他们将日军舰载战斗机机队引到了低空，而是成功分散了日军的注意力。

接下来出现的是来自于美海军“企业”号航母上隶属于美海军第6鱼雷攻击机中队（后文简称VT-6）的14架TBD，他们起飞后，在飞行中队指挥官尤金·林德赛海军少校的率领下朝240度方向飞行，9:30时，他发现西北方30英里处有一团烟雾。此时日军第1机动部队正朝东北方高速航行。他于是命令舰载机队分散队形，决定前往攻击最近的日军“加贺”号航母。此时日军有27架舰载战斗机正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9:38时，日舰瞭望员发现南方有一支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队正在接近。9:40时，日军“利根”号重型巡洋舰开始用主炮射击，指明来犯之敌的位置。9:45时，日军航母“赤城”和“苍龙”号上又起飞了7架舰载战斗机。14架TBD在猛烈的防空火力拦截下发起了攻击，这次至少有5枚鱼雷射向日军“加贺”号航母，但投射鱼雷的射程和角度问题，又再次无一命中。幸存的5架TBD向东返航，其中有一架在途中执行了水上迫降。

在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遭到日军舰载战斗机猎杀之时，VF-6的飞行中队指挥官詹姆斯·格雷海军少校率领10架F4F在22000英尺的上空盘旋。到9:50时，他们已经在日军第1机动部队的上空徘徊了30分钟，日军一直没有发现他们。在VT-6遭到攻击时，他没有收到任何请求帮助的救援信号，因此，该舰载战斗机中队在作出联络报告之后返回了美海军“企业”号航母。

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舰载机队的命运是这场海战中最具争议的地方之一。尽管收到在美军PBY的侦察报告时，日军舰队距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的方位是240度，但该航母的舰载机队却被命令朝265度方向飞行，攻击日军目标。VT-8以265度方向飞行，但在8:25时左右他们改变了航线，朝西南方向飞去，根据前文所述，他们毫无疑问发现了日军舰队。舰载机飞行大队指挥官林海军中校率领隶属于美海军第8轰炸机中队（后文简称VB-8）和美海军第8侦察机中队（后文简称VS-8）的34架SBD，在10架隶属于美海军第8战斗机中队（后文简称VF-8）的舰载战斗机护航下，在19000英尺的高空以265度方向飞行，并在日军第1机动部队以北海域飞过。他们飞行了150-160英里，VF-8由于燃油不足开始返航，然而该舰载机队没有找到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具体位置，10架舰载战斗机执行水上迫降，最终，除两名飞行员牺牲外，其余全部获救。在飞行了225英里，整个该航母的舰载机编队完全支离破碎，林海军中校和14架隶属于VS-8的舰载俯冲轰炸机向东返航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结果再次从日军第1机动部队以北海域飞过。其余18架隶属于VB-8的舰载俯冲轰炸机继续向南飞行，试图搜索到日军舰队。当他们最终打算折转向东飞行时，他们此时已在日军第1机动部队以南的海域，其中4架舰载机继续向东北方向飞行，在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上顺利降落，其余舰载机继续向东南飞行，他们在中途岛上着陆。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的最大一支舰载机编队甚至没有发现日军舰队的一丝踪迹。

对美海军来说，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就极为幸运了。麦克拉斯基率领着隶属于美海军第6轰炸机中队（后文简称VB-6）和美海军第6侦察机中队（后文简称VS-6）的舰载机队沿231度方向起飞，根据作战计划会在140英里处发现日军舰队。然而，他们达到指定海域却未发现任何目标，麦克拉斯基断定日军舰队应该在北面，9:35时，他决定率领舰载机队向西北飞去。9:55时，他发现一艘日军驱逐舰正以高速状态朝东北偏北方向航行。麦克拉斯基作出了个合乎逻辑的推测，这艘日军驱逐舰正急于与日军第1机动部队会合。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这艘日军驱逐舰正是“岚”号，在对美海军“鹦鹉螺”号潜艇执行深水炸弹攻击后，正朝南云忠一的舰队疾驰。10:20时，麦克拉斯基发出报告在东北35英里处发现了日军舰队。

麦克拉斯基率领麾下舰载机队绕了一个弯路才发现日军第1机动部队，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舰载机队则直接沿着制定作战路线就发现了目标。6月4日，美海军舰载机队在对日军第1机动部队展开混乱的空中打击中，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舰载机队是当天表现最好的，很少人注意到他们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和舰载鱼雷攻击机队执行了一次全面的协调攻击。碰巧的是，这次攻击是和麦克拉斯基的舰载机队抵达目标海域同时展开的。

当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舰载机队和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率领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接近日军舰队时，41架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日军零战正从空中俯冲进行拦截或正在仓促起飞。日军14架舰载战斗机在日军航母附近徘徊，11架舰载战斗机正在追击残存的VT-6，另外10架舰载战斗机在东南方向警戒，其余日军各三架舰载战斗机正分别从日军航母“飞龙”号和“苍龙”号上起飞。日军所有的舰载战斗机都处于低空位置警戒，这是由于他们刚刚结束完对美海军航母“企业”号和“大黄蜂”号的舰载鱼雷攻击机中队的拦截攻击。

10:10时，日军“筑摩”号重型巡洋舰发出了一则警报，将有另一场攻击即将到来。当VT-3的TBD距离最近的日军航母还有14英里时，日军“筑摩”号重型巡洋舰发现了他们，并用主炮射击这支迎面而来的美海军舰载机群，同时向执行空中战斗巡逻的任务的舰载战斗机发出警报。VT-3的到来，让日军舰载战斗机停止了追击残存的VT-6，转而向他们发起攻击。然而，与之前的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中队不同，这支VT-3有6架F4F护航的优势；其中有两架在3000英尺执行近距离护航任务，另外四架在约翰·萨奇海军少校的指挥下，在5500英尺的高度保持警戒。大批日军零战开始攻击这支小型的护航舰载战斗机编队。该编队遭到多达20架日军舰载战斗机的拦截攻击，其中的一架美海军舰载战斗机被击落。剩下的三架美海军舰载战斗机开始执行“萨奇剪”战术，成功阻挡了日军舰载战斗机的攻击并成功击落了三架日军舰载战斗机。

为VT-3提供近距离护航的两架F4F成功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并在此过程中击落了两架日军舰载战斗机。美海军第3战斗机中队（后文简称VF-3）的6架舰载战斗机与日军舰载战斗机展开角斗的结果是，几乎所有执行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日军舰载战斗机被吸引到了低空作战。只有一架隶属于VT-3的舰载鱼雷攻击机被击落，剩余的舰载鱼雷攻击机在150英尺的低空开始发起最后的攻击。

为了摆脱接近的VT-3，南云忠一决定将舰队转向西北航行，美海军飞行中队指挥官兰斯·马西海军少校决定放弃这个糟糕的攻击角度，转而向北攻击视野中的最后一艘日军“飞龙”号航母。于是，VT-3被迫与日军第1机动部队保持平行，这就给日军舰载战斗机创造了更多的攻击机会。

当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舰载鱼雷攻击机队接近日军舰队时，没有一名日舰瞭望员注意到15000英尺的上空，VB-3的舰载俯冲轰炸机正在俯冲下降。同时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率领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也没有引起日军的注意。VB-3的17架舰载俯冲轰炸机选择了日军“苍龙”号航母作为攻击目标。然而此时，只有13架舰载俯冲轰炸机仍然携带着航空炸弹，由于挂弹装置的电气故障，致使舰载机飞行中队指挥官的座机和另外三架舰载俯冲轰炸机的航空炸弹丢失。10:25时，VB-3开始发起攻击，日军“苍龙”号航母被命中3枚航空炸弹。美海军舰载俯冲轰炸机未受任何损失。

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舰载机飞行大队指挥官小克拉伦斯·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率领的32架舰载俯冲轰炸机有30架到达目标海域上空。按照攻击规定，两个舰载机中队分别瞄准一个目标打击。麦克拉斯基命令领头的VS-6攻击最近的日军“加贺”号航母， VB-6攻击较远的日军“赤城”号航母。然而，这完全违背了常规的作战理念，于是，舰载机中队的打击产生了混乱，两个舰载机中队都准备向日军“加贺”号航母俯冲投弹。10:22时，麦克拉斯基和两架僚机、VS-6的舰载俯冲轰炸机以及大部分隶属于VB-6的舰载俯冲轰炸机开始向日军“加贺”号航母俯冲投弹。由于缺少舰载战斗机和防空炮火的掩护，日军“加贺”号航母遭受到毁灭性打击，共被命中四枚航空炸弹，该航母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由于日军“苍龙”号和“加贺”号航母遭受重创，“赤城”号航母似乎可以逃过一劫。然而，这也是海战中最为关键的时刻之一，VB-6的舰载机飞行中队指挥官理查德·贝斯特海军上尉认识到，两个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舰载机中队都在攻击日军“加贺”号航母，日军“赤城”号航母可能不会遭受到打击。于是贝斯特和另外两架隶属于VB-6的舰载俯冲轰炸机放弃对日军“加贺”号航母的攻击，向北攻击日军“赤城”号航母。他们从日军“赤城”号航母的左舷发起俯冲投弹，这是一场完美的突袭。一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对日军“赤城”号航母的舰艉投掷了一枚近失弹，贝斯特海军上尉将一枚1000磅的航空炸弹投向了该航母中央的升降机末端处。随后这枚航空炸弹穿透了上层机库甲板，炸弹的爆炸瞬间引爆了机库内停放着的装满燃油和挂弹的舰载机群。美海军“企业”号航母只损失了两架隶属于VB-6的舰载俯冲轰炸机，这些飞机是在撤离时被低空的日军舰载战斗机或防空炮火击毁的。

10:35时至10:40时，这是美海军舰载机队在上午时分对日军第1机动部队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击。美海军飞行中队指挥官兰斯·马西海军少校找到了一个更适合的攻击位置，于是他率领TBD机队开始分散队形试图向日军“飞龙”号航母发起攻击。5架TBD在600到800码处对日军“飞龙”号航母的右舷投射了鱼雷，但却无一命中。12架TBD有10架被击落，美海军飞行中队指挥官马西海军少校也在此次战斗中战死。

至此，美海军舰载机队的进攻结束了。日军三艘航母总共被直接命中8枚航空炸弹。日军“飞龙”号航母没有受到美海军舰载俯冲轰炸机和美海军舰载鱼雷攻击机的致命打击，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坏。与日军三艘航母遭受重创相比，日军舰载战斗机的损失微不足道。然而，从全局来看，双方都损失惨重。41架担任空中战斗巡逻任务的日军舰载战斗机有11架被击落，另有3架进行了水上迫降。然而，在初期的空中角斗中他们虽然粉碎了美海军舰载机队的攻势，但却已经无法拦截美海军舰载俯冲轰炸机对日军航母的俯冲投弹。

美海军航母“企业”号和“大黄蜂”号返航的舰载机队很难找到美海军第16特混部队的位置，因为他们根据获得的简报内容飞行，并没有发现航母。斯普鲁恩斯的参谋们都未能充分履行参谋的基本职能。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的舰载机航空队的损失最大。VF-8完全迷失了航母的位置，10架舰载战斗机全部损失。VB-8的大部分舰载机决定飞往中途岛，3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在中途执行水上迫降，另外3架在接近中途岛时被友军的高射炮火击毁。飞行大队指挥官林海军中校率领VS-8顺利返回美海军“大黄蜂”号航母。该航母的舰载航空队没有对日军舰队造成任何破坏。但在此战斗过程中，他们损失了15架舰载鱼雷攻击机、10架舰载战斗机，34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只有20架顺利返航。美海军“企业”号航母的舰载作战机机队情况要好一些，但仍然损失巨大。该航母的舰载俯冲轰炸机队重创了两艘日军航母。VF-6的10架舰载战斗机全部顺利返航，但14架舰载鱼雷攻击机只有4架返航，派出的33架舰载俯冲轰炸机只有15架顺利返航。

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的VB-3于11:15时顺利返航，但奉命暂时维持在高空盘旋，等待该航母放飞舰载机清空飞行甲板。最终，随着美海军“约克城”号航母遭受到日军舰载机攻击，VB-3的15架舰载俯冲轰炸机降落在美海军“企业”号航母上。弗莱彻一直担心仍有未被搜索发现的日军航母，于是他决定派出VS-5的10架舰载机执行搜索任务，覆盖舰队西北方向半径200英里的海域。最后7架SBD加满燃油以及挂弹，作为预备队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