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切的真相与你的真意
大雨——连绵着，洗刷着，从黄昏下到黑夜，再经由黑夜下到拂晓。
不停歇的雨，好像在抱怨，在谴责，在高呼所有的痛苦。
所有人共同承受着它的痛苦。当它发泄出来后，似乎卓有成效，好像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痛苦了，所以最后雨才会停下吧。
——<她>——
当意识逐渐恢复，首先感觉到的便是窗外呼啸的风雨，以及冬天刺骨的寒意。
当我爬出被窝，冷得直打哆嗦。
吃完早饭，换好校服，整理完所有东西后打着雨伞出门上学。
早上，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来到学校，趴在自己熟悉的课桌上，班上的大家与我的关系还不错，先到的同学来到我面前向我问好。
结果我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回着话。
好像对她们太失礼了，不过大家人的很好，没有跟我计较这些。笑着又重新找到自己的小圈子聊了起来。
百无聊赖的看着黑屏的手机，结果一上午，他也没有跟我发消息。
中午，带着便当满怀期待来到了空教室。
一个人在空教室中，等待。
没关系的，他会来的。
今天是周一，记得吗？他会来的。
耐不住饥饿的我打开了自己那份稍小的便当。
慢慢吃着便当，反复抬头确认。
直到我的便当已经吃完。
直到他的便当不知不觉间变得冰凉。
直到上课铃声匆匆敲响。
“第二次了啊。”好像听见他的饭盒如此低语。
我收拾好冷清的饭局，踱步回了教室。
结果一中午，他依旧没有传来消息。
一下午的我，感觉时间格外的漫长，就像时间被胶水紧紧粘牢了一般，似乎停止了流动，凝结成了块。
似乎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时光。
终于，最后让我熬到了放学。
在离校前拿出手机向他发出今天不知发过多少次的消息。
然而，依旧没有回复。
雨滴打在雨伞之上，雨幕隔绝开周围的一切，留给我一个寂静的空间。
手上依旧捏着手机，但果然无论再看多少次，手机也终究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会不会是没接收到？”我也曾如此安慰自己。然而看着自己成功发出的消息，心中有的只是失落与彷徨。
“会不会只是太忙了没看到？”我尝试说服自己，然而忆起每一次他都会给我发消息，让我不必担心。如今反常的他，反常的一切。
想要大步跑起来，碍于雨天只能快步行走。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雨天。
终于到达了家门口。下着雨，想必父母也会早早回来吧，现在可能就在家里等着我呢。
于是我扭过头继续走着。
走向笔直的前方——那是有他的方向吗？
站在他家门口。
不会错的，就是这里，他曾经在我强烈的好奇心之下给我看过照片。
想要摁响门铃。
一出手却愣住了——才发现我的手竟抖得如此之厉害，回顾神来，原来双腿也在哆嗦。
但这不是寒冷的缘故，我能知晓，因为此时我的内心早已被担忧填满。
原来我一直在担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早上没有与他互道早安；
或许是上午没能和他轻聊趣事；
或许是中午没能和他分享便当；
或许是放学没能和他一同回家......
可能的原因还有很多，但我无暇细究。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担心他担心到了极点，这就够了。
用另一只发抖的手紧紧握住想按门铃的手，反复尝试后，终于听见门铃被摁响所发出的声响了。
“谁啊？”粗犷的男声传来，随着门被打开，酒气扑面而来，害得我连忙用手捂住鼻子。
面前的男人穿着邋遢，看上去已经醉醺醺的了，不耐烦地看着我。
“有什么事吗？有事赶紧说，额~”
“那个，请问您有见到您的儿子吗？”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
结果他一听见“儿子”这个名词，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更加不耐烦了。
“啊？那小子又给老子惹事了？”他用着大嗓门不客气的喊叫着。
我被他吓了一跳：“不，不，不是，只是他今天没有来学校，我很担心所以想来问问。”
“切，没惹事就好。那小子啊，鬼知道在哪？又给老子逃学了。”
没有得到希望的答案，心中反而积聚了怒火，这样的父母——
但是，这是唯一能找到他的机会，我不能错失。
他见我不想放弃、仍想追问的样子，烦躁的挥挥手：“够了，那小子估计就在医院吧。知道了就赶紧走开，别烦老子了。”
说罢，不等我回话，他重重的摔门拒人了。
尽管有很多不满，但是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
我也抓紧向着目的地赶去。
站在医院外，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才说过一辈子都不想来这里啊。”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打脸自己了。
找前台咨询后，我忐忑去找他。
去找他——的病房。
站在门外，房间里非常寂静，一度让我怀疑有没有人。
但是......
我轻轻敲敲有些年代的木门，传出的声响向着双方耳朵里传播。
“——”
没有回话，没有声响。
他在害怕。我不知为何得出了这样的想法。
所以——再次敲响门，这一次力气比上一次稍大，希望他能察觉我不放弃的内心。
敲完后，我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果然，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过比往常虚弱太多了，沙哑太多了。
“进来吧。”
我安静地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一身病服躺在洁白病床上的他。
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可明明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
说起来，昨天：他的状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最后与我在医院相遇的样子。
一瞬间，一切似乎都串了起来，一切似乎都说的通了。
察觉到这些，眼眶一瞬间湿润了。说着什么了解他，最后都没能发现这些细节吗？
我的天真，我的粗枝大叶，我......我......
“你终究还是来了啊。”他及时出言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将目光重新在他身上聚焦。他努力地挤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是我见过的最不像微笑的微笑。
“为什么？”我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他听后，为难的环顾四周。
“总之，你先坐下吧。”他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我将椅子挪到床旁边，然后慢慢坐了上去。
就这样近距离看着他，盯着他。
寂静随即降临，他说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我依旧问着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与刚才敲门一样的相似。
我甩下书包和雨伞，当我一直捏紧的手松开，然后放在他粗糙的手上。
“为什么？”眼眶中带泪，但我努力地盯着他，借此表达我的坚定。
他动摇了，叹出一口气。
但他还想做着最后的挣扎：“你，真的想知道吗？很无聊，又没有意义哦。”
我没了话语，只是直直盯着他。
他从我的表情中看到了回答。
“好吧，我会告诉你的。”他任命似的点点头。
——<他>——
我自幼身体就虚弱，带着严重的病症。父母因此不再关注我。
经常去到医院治疗，花费也很大。父母逐渐对我失去耐心。
再加上上学的时间相对较少，加上我孤僻的性格，所以我根本没有朋友友人。
最后收到类似于死亡宣告是在两个月前吧。当时去往医院，医院开给我一份报告，看着上面写着我大概还能活的时间——三个月。我陷入了极度的绝望。
在这之后，我选择放弃了长时间的住院治疗，选择吃药。虽然这一切早就已经没什么用了，甚至延缓寿命也无法做到，最多就是缓解一点点病症罢了。
算算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我的情况也迅速恶化，昨天来医院拿了比以往计量更足的药物。
剩下的时间......就一个月左右了吧。我大概能活到新年吧。
“如何，你现在知道了吗？这就是我所有的秘密了，现在你已经全部了解了。”看着呆住的她，我能做的只有苦笑。
——本来放弃的我，想要在那一天就自杀。
结果被她所救，虽然已经忘却她当时对我说的话了，但我确实，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
在之后与她的奇妙缘分，一起出去游玩的美好回忆。
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她的拯救，都是因为有她，我才能体会到。
所以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她。
快乐填满了我的心，温暖将我紧紧包裹，我从未体会过如此的幸福。结果我忘却了那三个月的期限。
直到昨天——
本来是与她开心的出游时间，结果早上一起来身体就极度的疲惫，我并未在意。
一上午下来，身体并未好转，反而是疲惫越积越多，几乎要压垮我。
吃饭没有胃口，说话没有精力，动作没有力气。
但是，每当我见到身边的她那温柔无比的笑容，我告诉自己：我得撑下去，我必须撑下去。
天不如愿。
下午的时候，我的身体剧烈疼痛，几乎要让我站不起来。
我咬牙坚持，想要多陪陪她，再多看看她，这只是相当单纯的愿望，但我无论如何也想要实现。
终于，一天的行程结束了。
随着电话中医院的通知，我来到了这里。
虽然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好在她并未察觉我的谎言。
对不起，很抱歉对你说了谎。但是，你不必知道这些，你不必为了我而徒增烦恼。
凭你的性格，想必一定会很担心我吧。你就是如此的善良美丽啊。
在之后，我没有离开医院。
我住院了，接受了医生的建议。
虽然住院并不能让我活久一点，仅仅是能缓解疼痛罢了。
我并不在意疼痛，但我在意的是她。
我料想到了她会因为我而担心。
一大早在疼痛中苏醒后，我也想着给她传一条假消息来让她安心。
但是，手指僵在了屏幕前，始终按不下发送键。
——我不能再这样了。
不想骗她，同时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
在过去的两个月，我好不容易拯救了她，她也很满意自己的变化，我经常能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所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一定是。
不需要有我这个随时会死去的累赘。
她变得受欢迎，她的前方尽是光明，她可以活得更加快乐、更加安稳，她理应去接受世界的温柔，这是她应得的！
所以，我必须与她撇开关系。
我一天都没有回她的消息，也努力控制着不与她联络。
为的就是远离她。
我一个人在这里迎来自己的终点，而她，忘却这一切开朗向前，去迎接自己美好的明天。
这是我想好的剧本——这是最优的剧本。
但是——
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计划被打乱，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我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她>——
了解完事情的真相，完完全全了解他后......
我感觉到脸上泪水止不住的滚落。
庆幸吧，我终于不再被蒙在鼓里了；痛苦吧，知晓了如此悲惨的真相。
“看吧，我就说很无聊吧。”他无所谓的摆摆手。
才不是！才不无聊，一点都不！
“你不用为我流泪，我也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没事的。”
凭什么？凭什么剥夺我为你流泪的权力？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屈服？如此不公的命运！
“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么，回去吧，你不是说过会答应我的请求吗？现在我求你回家去，忘记这一切，忘记我，别再来了。真的，别再来了。”
我猛地扑入他的怀抱，用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背，誓不松手。我不会，再像昨天一样天真的松开手了，我知道，如果又松开手，我将再也无法回头，再也无法见到他。
“我请求你了啊。所以回去吧。”
我不！我绝不！
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如果你真的如此希望，那为什么你会这么悲伤？流这么多泪水？”我在他温暖的怀中如此说。
“诶？”他急忙用手擦脸。
“你依旧在撒谎，你在欺骗自己，你在一直害自己受伤......”
“别......”
“你一直在帮助我，到头来却根本不让我帮助你，你怎么如此倔强又自私？”
“别、别说了。”
“别骗自己了！”
“别再说了啊！”我第一次听见他大声吼了出来。
他自暴自弃似的驼着背，双手无力垂在洁白的床单上。
但是，我丝毫不害怕。
“呐，听我说好吗？”
他没有回应我，应该是默认了吧。
“就像我说的，你一直在伤害自己来帮助我，你是如此善良，总是想着我。但是，即使我再怎么想帮助你，你总是会竖起一层可悲的薄障壁，隐藏起自己，你是这么的自私。”
我缓缓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将空出的手轻轻放在他头上抚摸。
“但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啊！我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勇敢，喜欢你默默又无私的帮助我，但是，我讨厌你不肯向我坦白的自私，讨厌你拒绝我帮助、想独自承担的自私，讨厌你伤及自身而带给我微笑时的自私。”
我表扬着他，数落着他。他没有言语。
“但是，综上所有，我果然还是：超级喜欢你。”
他终于看向了我。
“今天，知道了你的全部。我开心，开心终于不是局外人了。我悲伤，悲伤你有如此可怜的命运。我痛苦，痛苦无法拯救你。我愤怒，愤怒你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你？”我终于说话了。
“你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喜欢，你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关心，你不愿意相信我对你的爱。”
“为什么？”他不解。
“你想要我幸福，你自认为你是个累赘，只会拖累我奔向幸福的生活。但是！你错了。这样的话，我绝对无法获得任何幸福。”
“？”
“我的幸福——就是你啊。是你，成为我心中温暖的一束光，照亮我的前方。没有你的帮助，我无法获得现在的一切，正因有你，我才会拥有以前没有过的幸福。所以，你就是我的幸福啊！”
“我无法忘却你，我无法放弃你，我无法对着自己的心说我不爱你。你早就，成为我心中重要的一部分了，失去你，我又如何能获得快乐呢？”
他身体颤了颤。
“还记得那个誓言吗？我会一直陪着你，帮助你，拯救你。所以，就算知道了你仅剩一个月，那也仅仅只能告诉我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要努力陪你，与你一起获得快乐与幸福。不要伤心，不要害怕，不必担忧，我不会离你而去。”
我重新紧紧抱住他：“所以，你想好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了吗？”
——<他>——
我内心的想法吗？
我真正的想法吗？
我对她的感情吗？
一瞬间，脑海中充斥满了与她的甜蜜回忆。
漫展、游乐园、水族馆、商场、游戏厅......她，她的微笑，她的言语，她的关心，她的一切......
原来短短两个月，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这么多事啊。
原来，在我发现不了的地方，我已经如此沉迷于她了啊。
一想到她，不自觉就会嘴角上扬；一想到她，脸总是会变得红扑扑的；一想到她，心总是会被温暖甜蜜所包裹。只是她，只要她，只有她。
这样啊。我的心——我真正的感情，我真正想要表达的事情，我最想说出的话。
是我所想的那样吧，不，一定就是吧，不会错的。
该怎么传达给她呢？
我看向怀中的她，随后轻轻笑了。
没错，要用言语好好传达给她呢。我对她很有自信，毕竟她才说过先前那些话。
——<她>——
“我喜欢你哦，不对，我也爱你哦。”
我听见他真挚的声音，绵软，但又带着无穷的美妙。
那是我很久前就想听的话，那是我最期待的话。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他亦如此。
我们就这样对视，含情脉脉。
两人间的距离在慢慢缩小。
最后，我们的嘴唇相合。
我们，接吻了！
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感觉自己的心意好好地通过接吻而传递给对方，感觉是如此的幸福。
我们吻着，我们抱着，我们在一起承受可悲的命运，然后嘲笑着命运。
接完吻后，他主动抱着我，然后反过来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想必，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吧。没事的，哭出来就好了，发泄出来就好了。
我抱着他，顺着他的背。
待他哭完后——
“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呢。”我微笑着对他说着。
“是呢，也该让伯父伯母知道呢。”
“嗯，我今晚回去跟他们说，别担心，他们很喜欢你哦，一定没问题的。”
“嗯。我决定了，我不住院了。还要去烟火大会呢。”
我微笑着看着他，决定不说什么了。
在之后，他去找医院取消了住院，随后，他在我的搀扶下，我们准备一起回家。
来到医院外，虽然雨已经明显变小了，但是不能让他着凉，所以我打开了伞。
“这么小的伞，能容纳我们两个人吗？”他向我问道。
“一定可以的，只要我们紧紧相拥。”我微笑着，坚定地答道。
（其实如果写到这里就完结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可悲的是，我还有大概5章要写......哎，一步步来吧。写之前作者的心态be like：(*^▽^*) 写完后作者的心态be like：(灬ꈍ ꈍ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