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谷早苗的消失 三十二章 “早熟”的孩子
又是一天的教师生活结束。我走回公寓,洗了个澡,用电动剃须刀来回摩擦下巴,不断叹气。今天小孩真的能闹腾,是因为最近最高温度又上升了吗?收拾好个人卫生能短暂提高一下肾上腺素,能有益于人的情绪,更好的进行工作。忘了从那个纪录片里看的了。
阿求说今天慧音也要来吃饭,所以要多等一会儿,我没有意见,寄人篱下者有什么意见能提呢?我翻着明天要讲的关于交通工具的教案,进行日常的必做事项。可是没进行太长时间,我的眼睛很疲劳,多看两行字就会流眼泪,肚子还有点空的难受。
所以我多少应该放下书休息一会儿,听听音乐什么的,但等我刚想这么做的时候,阿求来叫我了。不是说要等一会儿吗?我跟着她,慧音还在上次的位置稳定坐好,我现在才想起,当时应该感谢那次大家喝醉酒的夜晚不是月圆之夜。小早苗也在,她在这里也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件了。阿求问她饿不饿,她说不饿,阿求说那么多少吃点点心开开胃,她以吃了点心就更吃不了晚饭为理由拒绝。小早苗表情有些僵硬,看来状态和我比好不到哪里去。
很快,饭菜端上,有鱼有虾,果然发展起来的生活水平就是不一样,伙食一天比一天丰盛。我静静的嚼着米饭,旁边的小早苗也静静的啃着一个鸡腿。在弥生没有把我叫过去使唤的时候,这就我的生活,没有波澜壮阔,也没有精彩纷呈,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一如莫泊桑的《人生》,人就是在这样的轨道上前进,不好不坏,不快乐,不抑郁症,永远介于两者中间。
我一吃完饭放下碗筷,多谢款待还没出口,小早苗就对慧音说:“可以把我转到那个老师的班级里吗?”嘴角的油光刚才已经被擦干净,她眼神认真地看着慧音,没有这个年龄段任何的撒娇和恳求之意,说是单方面通牒也不为过。
慧音倒是很快站住阵脚,她瞥了我一眼,带有怀疑的神色,说:“为什么呢?老师的讲课不喜欢吗?”
“不是,”她摇摇头,“只是想在这个老师的班级里,感觉在哪里自己才舒服。”
“嗯.....”慧音微笑沉默,一个让人无法接上的理由,“我明白了,那么从明天起,你就在这个老师的教导下,认真学习吧。”
“谢谢。”她恭敬的低下头,然后站起身来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听到她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
我认为我差不多也该离开,乘慧音没反应过来前。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下头,快速清空自己的碗,说了句多谢款待。阿求倒是很直白的来回看着我和慧音,嘴里的饭都不嚼了。要是没饭的话她可能会直接问出口。
“您总得解释一句吧。”慧音说,“哪怕是证明你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也可...”
“我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跟我没关系。”
“说得这么快的话,总感觉你在心虚。”终于把饭咽下去的阿求多嘴道。慧音笑了一下,然后拿起小酒壶,拔出瓶盖,往杯里倒上一半的酒,一口气喝下。
“真是好酒啊,阿求。”慧音赞赏道。
“哪里,只是普通的会客酒啦。”
“是吗?那可能是我今天上的课比较多,喉咙太干的缘故吧,喝起来真的令人心旷神怡,好像月圆之夜。”
“这样的玩笑开不得!”我说。我虽没有亲眼见识过满月时的慧音,但耳闻过,那是被工作压力重重压迫下无法摆脱而为了宣泄发出的怒吼,仿佛冲破博丽大结界,那时我离开寺子屋,和慧音的距离就才两三步,冲击,Clash!五脏六腑都差点被共振成了碎片。幸亏孩子们早就早早回家,也真亏慧音能忍到那时候,明明月亮早就出来了。
“放心啦,你该不会认为我吃醋了吧?”慧音终于收起刚才的架势。
“真的这么认为。”我说。
“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是的,没有恶意。”
“您真是诚实啊,只要在这种枝干末节的小事上,几乎从不委屈自己的感情,想到什么就直口相告,让我想到了灵梦,或许你俩能聊得来。”
谢谢赞赏,可惜我转投她的竞争对手去了。
“一直没问你,当了一个多月的教师,可喜欢这份工作?”慧音说。
“实话,并不,但也不讨厌,排斥,因为怎么说呢,工作嘛,讨厌工作的时候只有自己还有另外一条更轻松的路可以走的时候才会抵触,我可没有。”
慧音眼神一沉吟,又转身倒了一杯酒,“好有人生道理的说法。”
“是吗?”
“有文化,有头脑,为人沉着冷静,不抱怨,不耻下问,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共事,我可是非常开心放松啊,哎呀,这就是如鱼得水的感觉吗?”慧音揉了揉鼻梁,却还是把酒喝完。
“哪里,只是表象罢了,”我也有些醉感,状态类似于睡足了觉刚起床,精神些许亢奋,说话容易跟随感性而非理性,“一个人真正的样子哪能随便给别人看到,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也是啊,抱歉,对你妄加评论了呢。”
“可我觉得慧音老师说的也是很有道理呢,”阿求说道,“就算是装出来的,只要他装的成功,那把他认为是那样的人,恐怕也没什么不妥。”
饭吃完了,三人开始喝酒,因为第二天寺子屋要装修所以难得空出两天的空闲时间。时间,学生时期打工的唯一指标。我在阿求和慧音对我的谈论中喝了一口又一口的酒,我看着逐渐模糊的阿求的身影,开始回想起当时在我身下,那个眼脸在唇下的柔软,手,身体,软绵绵的触感,勾引着让人心痒痒的。
可那是幻境,是弥生为了使我靠近她而制造出来的。她生活在自以为创造的幻想世界中,围绕在她身边的幻想和解决物质问题的现实世界双重重叠。但是弥生来源于现实物质世界,其精神和肉体生理都无法活跃于幻想。我一边喝酒一边用自己的理论推导。梦境,弥生想成为电影明星,畅销书作家,公众人物,这是她的渴望,她的梦境,是角色扮演,不是现实,因为八云紫她们也只是跟着她玩玩,好好放松一下就可以。
“早熟的孩子。”我说。
“这孩子一直以来都和你比较亲密,”慧音说,“她是个缺乏父母关爱的孩子,而你总是作为一个前辈在她身边,学习,生活,所以她很有可能在你身上投射了部分家长的影子,这样产生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情也是应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负起这个责任,她在学校的朋友很少,独来独往,这是不好的,这个年纪容易会在她的心理产生一些不可逆的东西——抱歉,我这语气,好像是要胁迫你。”
“没有。”我说。
“她需要身边有个大人陪伴,无论什么形式的,对了,你怎么看那个孩子?”
我叹了口气,一股酒味,明明才刚成年没一个月为什么就要这么喝酒呢?成年人独有的权利不成?“幼稚,简单,但也因此麻烦棘手,家里人没空管她,寂寞,孤独,刚才你说的,在学校里都没人说得上话,这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没有关于家庭爱好的话题,我不知道?漂亮孩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地方特殊,普通孩子,不用担心不用常识思考的问题。”当然,对我而言那绝不是普通孩子。
“你也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吧?”
“是啊。”
阿求已经醉的支撑不住,摇摇晃晃,浑身重量依靠在我的肩膀上,仿佛一具肉体被抽干了骨头,失去支撑软软塌塌。我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了有女孩子倒在我身上的感觉了?真是好不要脸。
“可我是真的喜欢这孩子,”慧音缓缓摇头说,“事实上,我喜欢所有的孩子,哪一个都不想落下,所有的我都想照顾到,所以每天忙得不可开交,陪他们玩,回答问题,解决矛盾,上课,身体累的简直能被人一丢就能丢到外界。可都这样了,还是不可能,我不可能把爱都完全分配给所有孩子,还是有孩子我没法全权照顾到的,比如这个。我能怎么办?撒手不管不成?那怎么能行,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打水漂了,怎么着也要.....没有办法,我不想这孩子就这么样,在孤独和沉默中度过童年,所以我才想向你求救,今天才特意来到这里找你。”
死亡FLAG,通常是指一些情况会将人物引向死亡的标志,通常表现手法为角色说了特定的台词,做了特定的事情或其他角色对将死角色的说了特定的话,许下关于未来和美好愿望的约定等,然后将死角色会在接下来发生的战斗或剧情中死亡。但这只是ACG爱好者们之间的吐槽形式,并非是一个角色必死的必须形式,只是一种种瓜得瓜的过程,但一旦竖起,那确实是难逃厄运。
“你想我做什么?”我说。
“啊,不用特别麻烦的,只是,我想要你多陪陪她,多说说话,周末出去玩玩,就像你们上次一起去游乐园那样,带她多出去走走,多陪她聊聊天就够了,也不用跟个家长一样尽那么多责任,可以吗?”
麻烦。我想直接那么说。“也不是不行,可我不擅长带孩子,要是她提出什么我无法应答的要求,比如见什么买什么,吃零食吃坏肚子,恐怕都是我要负责吧,再说,我这么做,岂不是承担了她家长的位置,那怎么行?孩子需要的是父母,无论是教导还是爱与陪伴,这些都是我这个局外人给不了的,都是父母或决定抚养她的人该做的,我?我连维持现在的现状都要用尽全力,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要照顾别人,可笑。”
我盯着无人空间中的一个点,注视了许久。小早苗,早苗,为什么早苗的童年样貌会来到这里,来到我身边呢?我没有侦探福尔摩斯的脑子,想不通。我,小早苗,弥生,三点一线,三位一体。
慧音的银发一上一下,可见是在点头,已经深夜,冬天那带有刀刃的寒冷安静。没有任何声音。阿求并没有睡着,她还在跟上岸的鱼一样挣扎,使劲在我身上扑棱,搞得我已经没有半点兴致了。我需要思想,新的思想来适应,正如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再到社会主义,更换交替,更加先进。我讨厌教师这份工作,我讨厌所有被别人控制的工作,这些东西正在把我的脑子和神经一滴滴的抽空,最后变成一个庸俗的空壳,自己不再是自己,那曾经独属于自己的浪漫、情绪和幻想逐渐消磨殆尽,平庸,我在和大街上那些目光狭隘的世人浑然一体——什么都好,我这人绝没有什么不正常,绝没有什么匪夷所思之处,为什么?
“可是,我相信你,不光是为了那孩子,也是为了你自己。”
“最好是这样。”我说。

“累。”我简单回答,“尤其还要照顾其他孩子,这已经超脱教师的范畴了。”
“也是。”小早苗似乎并没对我的回答报以感情。
“话说,为什么想在我的班上来?”我问她,“当时你那么突兀的提这么个要求,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慧音报复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她说。
我们回阿求家吃饭,吃完饭后小早苗说今天的功课有算术题,自己很苦恼这类科目,想请我帮忙,她也真会找地方说话,阿求就在旁边,我哪有推脱的空间?只好答应。晚饭后,我和小早苗上楼,小早苗伏案认真计算,我则在她实在束手无策时提供一点提示就好。小学生两天的作业量不多,将近一个小时就全部完成。写完作业的小早苗无聊的躺在床上,不叫我离开,自己反而却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才八点,离睡觉还早。
“我之前,不是问过你,你喜不喜欢阿求姐姐吗?”她躺在床上说。
“是问过这样的问题,不过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帮她检查着作业,转头看着她。
“是回答我了,但现在现在想想也太糊弄人了,什么你有多喜欢我就有多喜欢什么的,想想就别扭.....”
“这么说的话感觉你对我有很大意见啊。”
“本来就对你的答案有意见好吗?说清楚点,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能糊弄!”
“好吧,”我擅自拿小早苗的笔,用她的鼻尖戳了戳下巴,“喜欢。”
“真的?”她撑起身子。
“当然,既然你那么执意追求答案,我又何必糊弄你?”我说,“喜欢,那确实喜欢。”
她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又倒下。
过了五分钟后,她说:“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既然喜欢的话,向她表示不就行了吧?阿求姐姐肯定不讨厌你的,我能感觉她也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
“不可能。”我截住她的话打断,“我对阿求的喜欢是她愿意收留我,帮助我的那种感激的喜欢,更多是感激成分,而不是男人对女人在性欲之上又产生的其他东西,再说,我有女朋友。”
“你有女友!”她听到了自己急于确认,引起极大好奇心的东西。小早苗麻溜的从床上下来,小跑到我身边坐下。“是谁,我认不,不是,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个自己作业都没法搞定的小家伙哪来那么多心思搞八卦?”我把她抓过来,揉搓着她的头,捏着她的脸。
“放开我,放开我啦!脸要被捏扁了~”
我永远适应不了小孩子看什么都新鲜的神采。
小孩子?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