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锋刃》第一章

第一章
清理瑞克瓦尔德森林
瑞克领边境,威廉三世亲王领地
距阿尔道夫185英里。
艾伯(Eber)蹲伏在一颗盘根错节的橡树下,第五次调整自己的轻盔。不像他身上瑞克领制服的其他部分,它太大了。它不断滑落到他的眼睛前,挡住他投向瑞克瓦尔德阴影密布的枝叶的视线。他那灰白色的外衣和红色开缝的长筒袜被身体撑得鼓鼓的,纽扣孔也被肌肉撑开着。
艾伯是他的姓。他的名字叫布鲁坦(Brutan),是他的父亲给他起的。事实证明这是个残酷的笑话。甚至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它就充分总结了他令人生畏的体格。他父亲在心情不佳或是没钱泡酒馆时更倾向于称他为“哑巴牛”、“蠢东西”、“死肥猪”。
那些夜晚对布鲁坦和他那瘦弱的母亲来说是最难熬的。暴力、烂醉、血红的夜晚。它们充斥着指责、嘲笑和怨恨。布鲁坦是坚韧的,如同屠夫案前的肉般,于是他的父亲在他沉默的抗拒前受挫后就转向妻子。布鲁坦仍记得她的恳求,她的尖叫。年复一年,有时甚至持续整夜。布鲁坦攥紧了他那粗大的,像火腿一样的拳头,但什么也没做。当他长大成人的时候,体型是父亲的两倍,但是多年灌输的恐惧让他害怕那个男人。不像一个父亲,更像只怪物,就像他此时于森林中猎杀的那些。
不,布鲁坦当时缺乏行动的勇气。他只是在身侧无力地握紧拳头,盯着自己的脚,那双又大又笨拙的脚,什么也没做。
“嘘!”
从左侧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他不愉快的回忆。“艾伯,前进!”
那是老瓦维特,他正用好的那只眼睛盯着艾伯,发出他那像羊皮纸被撕破似的声音。另一只眼睛因白内障而蒙上一层薄雾,但老瓦维特经常声称那只眼睛是在和中部山脉的兽人打仗时失去视力的。
老兵看上去已青葱不再。他的胡须又细又短,灰白更多于棕色。套在胸甲下的那件皮甲看上去和皮肤类似,只是没那么好,而且是黑色而非棕褐色。但他很强壮,摆着一副老兵做派,手握着戟柄。
当队伍开始移动时,瓦维特点点头:希伯、里切茨、伦克曼和瓦维特环绕着卡尔利克中士,维持着阵型的分散和稳定。马斯布莱克特和凯勒位于最左和最右侧,守护者侧翼。
侦察兵位于前面大约五十步的位置,是沃尔克和布兰德,他们安静地矮身前进。海因里希·沃尔克迈着猎人的步伐,姿态如同捕兽者。他没有戴头盔,黑色的短发用一根红色的布条扎起。他带路朝野兽人营地走去。在侦察时,沃尔克把戟换成了长匕首。马库斯·布兰德并非偷猎者,但他的行动隐秘而悄无声息。他头戴一顶褐色的皮帽上面插着一根短羽毛。他左臂的长臂甲上插着三把小刀。布兰德是个杀手,沉静但渴求着战场厮杀。他手握一把长匕首,它的锋刃上带着锯齿,匕身因过去的使用而呈黑色。
他们一行人是也被称为“无情锋刃”的瑞克领第16戟兵团前锋。兵团的其余人马在几百英尺外的一片空地等待着。据卡尔利克中士的说法,突袭最好少点人。
在过去的一小时里,吹过森林的微风带来淡淡的臭味,现在,恶臭突然变强了,沃尔克举起一只手让戟兵们停下。
卡尔利克无需向部下们下令。沃尔克发出警告后,金属护胸甲和腿甲的碰撞声短促地响起。短短几秒钟后,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安静而警惕起来。
佝偻的身影在前方的黑暗中跃动。卡尔利克看到了它们形似人类但却有着带角的头和蓬乱毛发的身体。嘶鸣和吼叫打破了无情锋刃周围的安静。木头的烟和其他东西……如燃烧的肉,加剧了野兽人的恶臭。在瑞克瓦尔德深处的某个地方,一团篝火劈啪作响。这里没有动物,没有鹿,也没有鸟。野兽人是非自然的生物,它们的存在会使森林的原住民感到厌恶。
沃尔克又开始行动。卡尔利克只能通过蕨类或被小心拨开的树枝发出的最细微的颤动来辨识出他穿越灌木丛的轨迹。布兰德与侦察兵步调一致。卡尔利克看到他从自己的臂甲上拔出一把刀,随后就消失了。他命令前锋其余的士兵继续前进。
马斯布莱克特和凯勒向侧翼靠近。里切茨和伦克曼紧靠着他们的中士。瓦维特勉强才能跟上脚步,他在盔甲与岁月的重压下汗流浃背。艾伯紧挨着老兵。他们只有五十步远,近到足够闻到野兽们发出的腐败气息,此时,艾伯的戟柄触发了一个狩猎的陷阱。陷阱随着一声砰响合上,惊起了一群丑陋的食腐乌鸦。这些野兽人可憎的近亲嘎嘎叫着从树冠中冲天而起。
狂欢突然停下,野兽人对营地的其他同类嘶吼与咆哮起来。沃尔克确定野兽人可能出没的地点后,卡尔拉克就选择了从它的下风方向靠近。像不论是自然还是非自然的大部分动物一样,野兽人也有很强的嗅觉,卡尔利克觉得从它们嗅不到戟兵的方向接近才是明智之举。现在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野兽人发现了他们,吼叫着要品尝人肉的滋味。它们抓起粗糙的长矛和骨棒,朝无情锋刃直冲过来。
沃尔克和布兰德是最先被发现的。瑞克领猎人从树丛中起身,刺伤看一头野兽人的手臂。这只怪物嚎叫着试图反击,他反手一下将其开膛破肚,腐臭的内脏从中漏下。它们是劣角兽(ungor),野兽人种群中最小的一类,但同样凶狠残忍,嗜血成性。布兰德用匕首插进一只劣角兽的喉咙,径直没入到刀柄,转而猛地拔出匕首,带起一大股血浆。劣角兽嘶哑着倒下。他随后用一记飞刀解决了另一只,它没入劣角兽的左眼眶,让它的头猛地一甩。
突袭只持续了瞬息。在最初的杀戮后,沃尔克和布兰德转入守势,被劣角兽们撵着跑。
卡尔利克咒骂起来。他放弃了原定计划,转向里切茨和伦克曼。
“给兵团的其他人发进攻信号!”他拔出剑。“无情锋刃!前进!”
雷切次用挂在肩上的小鼓敲出战斗的节奏,呼唤战友们前来。伦克曼找到个显眼的位置,展开了背负的旗帜。他前后挥舞它,向其他的无情锋刃们示意他们的位置。
艾伯诅咒着自己的愚蠢,用脚猛地踢断戟柄,把武器从陷阱夹中拽出,猛冲向野兽人。
两侧传来猎犬的吠叫,它们是劣角兽驯养的生物,肌肉发达,毛发浓密,看着已不太像狗。艾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马斯布莱克特和凯勒正准备阻截猎犬。一大片浓密的灌木和蕨类植物挡在他和其他戟兵之间。
沃尔克现在已经放弃了战斗。他只顾着逃命。布兰德偶尔停下,掏出一只劣角兽的内脏。其中一只抢在逃跑戟兵的前面,挥舞棍棒砸向沃尔克的脑袋,布兰德用最后一把飞刀解决了它。当刀锋掠过猎人的脸时,他畏缩了一下,但还是为这帮助向布兰德点了点头。
“行动,无情锋刃,行动!”卡尔利克中士怒吼。他维持着和伦克曼的并肩,但可能超过了发现自己跟不太上的瓦维特。在内疚的驱使下,艾伯比老兵快了许多。
艾伯并不避让枝叶,他直接撞了过去。他先是遭遇了沃尔克,随后以公牛般的力量猛地撞上了一只正追击的劣角兽。艾伯将自己的肩膀作为攻城锤。当撞上这只野兽时,他感觉到一声骨裂的脆响,它被撞倒在地。另一只从阴影中向他扑来,如同只突变的猪猡般尖叫着。艾伯用戟划出一条大大的弧线,砍下了怪物的头。他又刺中了第三只。一根棍棒打在他的护肩上,把金属撞出了凹痕,他叫了起来。麻木感像冰一样蔓延到整只手臂,他的武器几乎脱手而出。失去武器等同于死亡,所以艾伯忍住了。
一道血光从劣角兽脖颈上洒落,瓦维特的戟紧随其后。
“渴望杀戮,嗯,艾伯?”瓦维特在两次喘息间说道。
森林深处传来更深沉的吼叫,艾伯点点头。劣角兽的尸体散落在地方,但更多的又来了,还有某些更大只的。
一只肌肉发达的戈尔(gor),野兽人种群中大得多的存在,从黑暗中出现。一条破烂的皮带上系在它的腰间,上面挂着卷曲的羊角,它粗壮的手里抓着一把生锈的切肉刀。
戈尔仰起头,发出一声咆哮回荡在瑞克瓦尔德中,卡尔利克感到一个激灵。剩余的劣角兽聚集在最强壮的野兽中,承认它的地位。更多小型猎犬在战群的外围逡巡。
“等等,孩子,”瓦维特气喘吁吁道。“我们得等其他人,组成队列。”
但艾伯已经冲向前迎接戈尔的挑战。
“等等!”
艾伯没有听。他决心弥补之前的错误,如果这意味着要对抗戈尔,那便如此吧。
即使是最强壮的瑞克领人在这头强壮野兽人的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戈尔起码比他高一英尺。较小的怪物们似乎明白了人类与它们头领之间的决斗,并未加以干涉。它们用反曲的四肢冲向前,与其他人类搏斗。
“艾伯!”当看到戈尔迎向自己的瑞克领兄弟时,瓦维特大喊道。但他很快就无暇他顾了,因为劣角兽们向他袭来。他用戟柄挡住一道刀刃,然后一拳打得那只怪物头晕眼花。瓦维特不顾拳头的疼痛,挥戟砍断另一只怪物像羊的腿,第一只还在踉踉跄跄。向腹部的一戳解决了它。
“艾伯!”他又叫了起来,只走了几步,另一个劣角兽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它刺出的长矛被瓦维特用戟挡住,但它撞得他腿发麻,他半倒在地上。为了抓住优势,野兽人丢下武器,打算把瓦维特的喉咙撕开。老兵及时地转过身来,把戴甲的前臂塞进那怪物的嘴里。当劣角兽咬在他前臂甲的皮革上时,他叫了一声。它的喉咙虽小,但却有一个像铁匠钳那样有力的下颚,不断地用力。
它的恶臭向瓦维特袭来,散发着腐肉和粪便的味道。就在他以为自己会疼昏过去时,劣角兽突然瞪大眼睛,松开了嘴。
布兰德用外衣擦拭着刀刃的身影从它身后浮现。他用冰冷、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瓦维特看了片刻,然后向老兵伸出一只手。
“谢谢你,孩子。”他在被拉起来时说道。
布兰德简略地点了点头。
“你受伤了吗,西根?”这声音如从鞘中拔出的剑刃般冷冽,但却带着一股家人般的关心。布兰德不是瓦维特的儿子,但这个杀手将他视作父亲,他也是无情锋刃中唯一会直呼其名的人。
“我还好。去帮艾伯。”
粗野的瑞克领人正与戈尔对决。艾伯在格伦堡军营中接受过长柄武器的训练,现在他充分利用了那些课上学到的,用戟的锋刃指向野兽人。但这种战术还有另一个目的。戈尔变得越来越沮丧,越来越鲁莽。它跺着脚,喷着鼻息,野蛮的挥击次次落空,或是撞向艾伯的戟锋上。一次攻击使它的动作变形,头部前伸。艾伯瞅准了机会,猛力砍下,砍断了它的一支羊角。戈尔咆哮着后退,但帝国士兵向前冲来。艾伯将戟刺入野兽人的大腿,鲜血四溅。但这还不足以让它慢下来,更不用说杀死它了。
瓦维特看着布兰德在艾伯之后冲入森林。他的腿疼得厉害,几乎没法动弹。青
肿的皮肉顶在腿甲内侧,让老兵的大腿上火辣辣地刺痛。尽管很危险,但他还是弯下腰去松开皮带。一道黑影投来,他抬起头,与一只咆哮着的劣角兽面对面。他摸索着拿起戟,把柄尖像防御的木桩一样插在地上。冲锋的戈尔被刺穿,像野猪似的流着涎水,但当两只小型猎犬从灌木丛中爬出来冲向他时,瓦维特已手无寸铁。
老兵舔了舔嘴唇,然后握紧拳头。
“来啊,丑杂种。”
其中一只猎犬直冲向他,另一只绕向瓦维特的侧面,扑向他不设防的身侧。
他做了个鬼脸,但预期的结局并未出现。卡尔利克中士将他的盾牌横曳于瓦维特和猎犬之间,肉体撞击在金属上发出一声巨响。凯勒将戟尖刺了进去,引起第二声狗吠。马斯布莱克特也敲碎了那只怪物的头骨,从侧翼折回。
“西格玛的呼吸啊,它们可真臭!”他啐了一口。
“不会比艾伯更臭,”凯勒说道,鹰隼般的面容上露出残忍的微笑。
“得了,他要是死了还会更糟,”卡尔利克说。“现在闭上你们的狗嘴,跟我来。”
中士带领他们走完剩下的路,逼退了劣角兽和剩下的猎犬,来到艾伯身边。但更多怪物被兽群垂死的呼号与血腥味吸引而来。
“列队!”在里切茨和伦克曼加入行列后,卡尔利克喊道。
“兵团的其他人就在我们后面,”伦克曼插好旗帜,拔出他的剑,报告道。
里切茨敲出列队的鼓点。其余人按照鼓点列队。
当看到人类聚集在一起时,戈尔意识到了威胁,开始后退。艾伯便放任它离开。他的肌肉因激烈的战斗而酸痛,但他依然加入了战斗队列。
“它们正在重新组织又一次冲锋,”他放松戟柄,使它倾到和其他人一样的角度。沃尔克和布兰德也有了自己熟悉的武器,都是从交战前一直背着它们的里切茨那儿拿到了。
“维持防线!”卡尔利克中士喊道。野兽人数量比他们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先锋士兵们只需要把它们留住,直到兵团的其他人抵达。他几乎已经能听到士兵们在身后灌木丛中穿行的响动。
戈尔领袖咆哮着,怒吼着抽打在林中汇聚的劣角兽,让它们冲向人类。
“准备迎敌!”卡尔利克也吼道。作为回应,戟的角度又压低了一些。每个人把脚抵在戟柄后。劣角兽与猎犬们在嗜血欲望的驱使下,散乱地一头扎进钢铁之林中。有些被劈碎,有些被刺穿。所有最终穿过来的家伙也都倒在卡尔利克的剑和马斯布莱克特的战锤之下。
“推!”中士下达了下一道命令,每个人都挥戟向面前的劣角兽发起第二轮打击。一把生锈的刀砍在里切茨的肩上,他痛呼起来。卡尔利克用他的盾牌猛击这只怪物,打得它晕头转向,然后趁它倒下将剑刺进它的喉咙。
“保持队形。”
至少十几只或死或伤的劣角兽倒在地上,但身后的戈尔让它们不敢退缩。
“塔尔在上,这帮猪猡还有多少只?”沃尔克问道。
“来吧,来吧......”卡尔利克低声咕哝着。援军的声音很近了,但足够近了吗?
战况很激烈,卡尔利克一刻也不敢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最后,是劣角兽们给了他答案。活力像猪膀胱里的空气一样从它们身上泄走,它们撤退了。就连野蛮的戈尔也失去了勇气。如此多的人肉和帝国锻造的钢铁的气息没有让它变得更有胆量,反而吓到了它。它把卷曲的号角放到牛嘴里,吹出一长串刺耳的音调。
就像害怕牧人鞭子的牛一样,野兽人逃跑了。有些又恢复了四肢着地的姿势,笨拙地跟在猎犬后面飞奔;其他的则用两条腿跨步而行。
卡尔利克感觉到兵团的其他人到了自己的背后,他又充满了信心。
“所有无情锋刃,”他振奋道。“前进!”
伦克曼举起战旗,里切茨敲起鼓点。森林正在变得稀疏,野兽人们朝一片空地逃去。
破坏了它们良好的秩序和迟钝的防御后,四十个人类驱逐着将近七十头野兽人。
在距离森林边缘大约20英尺的地方,卡尔利克叫停了。他可以透过树丛看到远处的广阔空地。野兽人狂乱地奔逃,毫不停歇地冲向另一边。
列奥里希·施塔勒上尉在此恭候多时,他领着五十名伯根哈根长矛兵和排成二十人为一排的两排格伦堡手枪队。
本是平静的空地上硝烟四起,所有的四十名手枪队用他们的步枪和手枪开火。滚滚浓烟笼罩大地,散发出黑火药的刺鼻恶臭。那些在枪火中幸存下来的野兽人从灰色的烟雾中晃荡而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施塔勒简短地命令长矛手上前清扫。某些落在后面的劣角兽试图转身奔逃,但都被卡尔利克的无情锋刃清理。
几分钟的血腥杀戮后,一切都宣告结束,最后共有七十六具野兽人尸体被清点出来。两颗镶在戈尔胸部没能阻止住它,于是施塔勒解决了它。他极具效率的一剑闪过,就让兽群首领的脑袋搬了家。
“不留战利品,”当卡尔利克的戟兵们从树林中出来时,上尉平静地警告道。“把它们都烧了,一个不留。”
施塔勒高大而健壮,留着浓密而乌黑的胡须。他的漆面胸甲是黑色的,上面刻有包括燃烧彗星与凶猛狮鹫在内的帝国标志。他长剑的剑柄上方有一个月桂徽章,柄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帽子和头盔舒适地托在他的臂弯里,他摘下帽子后,黑发上满是汗珠。
“很高兴见到你,费德,”施塔勒紧紧抓住卡尔利克的手,热情地叫着他的名字。“伤亡如何?”
“万幸没有,虽然差点儿就有了。”施塔勒扬起眉毛,但中士摇了摇头。
“不用自寻烦恼,长官。”
“很好。我们正在下一个空地扎营。等我们准备好柴火,这里就要臭气冲天了。”施塔勒皱了皱鼻,就好像他已经能闻到它似的。“我们今晚在瑞克瓦尔德过夜。明天,我们穿过瑞克领边界进入艾维领。”
卡尔利克点点头。
“长官,要我的人来帮忙准备柴堆吗?”
施塔勒靠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已经干得够多了,费德。去空地的营地那儿吧。你的人该休息了。”
“谢谢你,长官。”
“肃清行动结束了,费德,”施塔勒的目光投向远处,继续说。“威廉亲王正在进军,所有人都得在施泰尼格大道上集合,距离艾维海姆要走四天。”
几天前,关于东方从黑火隘口到来的入侵的消息传到了西部诸省。虽然无法确定任何报告的真实性,但据护路人和先驱侍骑传来的消息,一支庞大的绿皮军队正在穿越艾维领和斯提尔领边界,洗劫城镇,毁灭村庄。皇帝对这一威胁的反应,至少在施塔勒和卡尔利克这样的人看来,尚属未知。相较之下,瑞克领的威廉三世亲王已经从他的行省城镇和村庄中召集了自己拥有兵团和相当数量的民兵,并命令他们东进去包围东方的手足们。
“有其他行省的消息吗?”卡尔利克问道。“我们要在边境上和他们的盟军或是什么强援会师吗?”
施塔勒笑了。这是空洞的笑,并无欢乐,也并非针对卡尔利克的信心。
“你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但你觉得兽人和地精穿过黑火隘口入侵能得到些关注,对吗?”
“对。但我惊讶的是我们为何不是直接去往黑火隘口。难道矮人守不住它吗?”
施塔勒眯起眼,他又看向卡尔利克。
“大家都说,矮人们让路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施塔勒郁郁地承认道。“我们服从命令,费德,你我都是。作为士兵,我们只能如此。威廉亲王要出征,所以我们出征。”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在考虑这些话对自己是否有意义,然后补充道。“西格玛在上。”
“西格玛在上,长官。”
施塔勒离开时艾伯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负责监督集结的其他士兵,确保每只野兽人都被拖到村里民兵搭建的柴堆上,然后点火焚烧。
卡尔利克中士从他身边走过,但一开始没和他对上眼。
“你的焚烧任务取消,”卡尔利克毫无笑意地说。“沃尔克,我们要在下一片空地上集合。出发为我们领路。”
瑞克领猎人点点头,走进了森林。越靠近瑞克瓦尔德的边缘,危险也就越小。无情锋刃最后把野兽人们赶出了很远,下一片空地又把他们带到了离森林深处更远的地方。可以听到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林间的声音。附近还有一个村庄,名叫霍布斯克林。有些民兵就是从这儿来的。和其他村子的居民一样,他们也很感激帝国士兵们赶走并消灭了野兽人,并乐于向他们分享村庄附近的一块空地。
“其他人,保持队形,直到你们到目的地,”中士继续说。“然后你们就可以解散了。”
卡尔利克让他们独自前行,转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粗短的烟斗。村里的一个民兵拿着火把经过,卡尔利克拦住他,让他在烟斗里加个火,点燃自己的烟斗。
民兵走后,他长长地吸了一口,以放松自己的神经。比他透露给施塔勒的更接近。事实上,在森林里无人阵亡是个血腥的奇迹。他们差点就变成了散落在野兽人肮脏营地周围的骨头。
“你有你的命令,”他对着开阔的天空道。
艾伯慢吞吞地走进中士的视线中。
“长官......”
卡尔利克的脸色刚开始很僵硬。他们很幸运,并非由于艾伯的马虎,但这个戟兵最后战斗得很出色。
“没关系,艾伯。我们任何人都有可能中那个陷阱。”
瑞克领大块头的表情显示他有不同看法。
卡尔利克叹了口气,面色也柔和了下来。“去吧,和其他人一起。”
艾伯点点头,急忙跟上其他人,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看到你怎么对付那只戈尔了,艾伯,”里切茨抚着他的红胡子说道。
“他砍掉了它那根该死的角!”沃尔克在他身边补充道。
艾伯感觉轻松了点,但他仍没忘记自己差点害死所有人。
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下一个空地——在空地和上一个空地之间只有相对较短的一片稀疏树林——接着,里切茨就敲起鼓来,让他们解散。随营的辎重队在夜幕降临前就已开始搭帐篷和点火。可以看到几百英尺外霍布斯克林的眺望台上的火把。大家开始分散成小团体,一些无情锋刃成员互相握手、拍拍背,或是做出其他一些友好的手势。
空地很宽阔,主要是平坦的草地和肥沃的土壤。即使村民敢于在距森林如此近的地方播种,没有一支部队的话也很难控制这里。
无情锋刃的前锋聚在一起,朝运动场走去。兵团的其他部队缓慢而零散地前进。沃尔克很快就会回来,希望能赶得上比赛,但其他人都愿意等他。
艾伯正要跟上,凯勒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倾身贴近他的耳朵。
“蠢猪,”他低吼。“下次再蠢到连累所有人,你就自己去死吧。”
凯勒如同阳光下的阴影般飘然而去,大声与其他人说笑。
艾伯停了下来。痛苦在他心中滋生。他恨凯勒,恨凯勒刚刚说的那些话;恨他让自己恨自己。他真想破口大骂,揍凯勒一顿,把他那得意的傻笑打飞。但他只是握紧拳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