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令喝醉后误打误撞进了博士房间
那是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沉寂的雨夜,罗德岛瞭望台上的探照灯散发出的淡黄色光芒氤氲在雾蒙蒙的水气中,透过玻璃窗看去更是模糊不清。
“唉,这该死的鬼天气。”
站在窗前的黑影间倏地燃起一瞬火光,又转瞬熄灭,烟丝一节节由焦黄燃成灰白,一阵稀薄的烟雾随之升起。一想到因为大雨,送货单可能又会延期,博士就不禁开始为罗德岛的财政状况担忧。
世间忙忙碌碌,不过为这碎银几两,可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般愁苦。博士不禁这般感叹。再这么下去怕不是又得去诗怀雅那求情。
一阵冷风顺着他的衣领钻入,冷得他不禁打个寒颤。
“嘶。。。。。。。”他掐灭香烟,用手搓搓胳膊,“还是回宿舍呆着吧。”
一路穿过过道,一路的应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在他走后转瞬熄灭,身前,黑暗被一节节驱散,身后,黑暗步步紧随。直到他在自己的宿舍门前停下。
刷过门禁,刚打开宿舍的门,博士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愕在了原地。
成卷成卷的宣纸横七竖八地挂在他宿舍里的各个角落,苍劲的楷书横落其间,毛笔散了一地,而横窝在宿舍中央的正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令,原本在床上叠放整齐的被子被她压在身下用手臂和双腿还有尾巴揉成一团,活像揉成棍状的面条。
“唔。。。。。烟熏团子。。。。。”令半梦半醒地咕哝着一口咬在被褥上,流下一团口水后又松开,“呸。。。。。难吃。”
我昨天刚收拾的屋子,好不容易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博士闭上双眼,短短倒吸一口冷气,努力平复好心情后转而无奈又苦涩地淡淡一笑。
算了,算了,忍一时海阔天空,忍一时海阔天空,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令?”他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子用手戳戳她泛着酒晕的脸蛋,“喂,醒醒。”
“哎呀。。。。”令一尾巴轻轻拍在他大腿上,“年妹妹,莫得吵,头还昏着嘞,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在嗦。。。”
看样子是醉的不轻,都把我认成年了。
算了,先去仓库那凑合一晚上,等明天再和她说吧,博士无奈地耸耸肩。
可刚准备起身,他又觉得不对劲。
这么冷的天,被子被令抢走了,仓库又没恒温系统。。。再说,这好像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房间才对吧。
“那个。。。。。。令?”他又伸手戳戳令的脸蛋,“能把被子还我吗?”
“嗯。。。”令咕哝着翻过身,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洒家不要,夕妹妹你自己画床被子去。”
看样子令的两妹妹也没少遭罪。
“这是我房间。。。。。”他解释。
“撒子哟。。。。。烦死,都嗦了脑壳正昏。”
令一把抓住博士的衣领。
“喂,等等,令。。。。。。”
等博士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令拽进了被窝。
迎面扑来的浓郁酒气中参杂着桂花的香气。
好近。。。。。。太近了。。。。
令柔软而温热的身体就在几毫米之远,但对方却浑然不觉,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博士的存在有任何不妥,甚至还迷迷糊糊把头搭在了他肩膀上,温热的鼻息打在他胸口中央,吹的他的脸火烧火燎。
“喂。。。。。”博士试图将令推开,可手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下得去手。
怎么办?要强行叫醒她吗?可这情况我又该怎么解释啊。。。。
“嗯唔。。。。。。妹妹你哪来这么多话,就这一床被子。。。。。”
好吧,还是别继续打扰她为好,博士略带羞耻意味的咽下一口唾沫,弓着腰用胳膊肘一点一点向后挪动身体。可眼看就要顺利逃脱又被令用柔软的手臂和大腿缠住身体拉了回来。
“大冷天的,莫得乱跑。。。。。”
原本平整的被褥忽地鼓起,翻动,接着,博士被令一股脑压在身下。
酒气夹杂着花香融化在令微微发烫的身体上,几乎要将男人仅存的理智消磨殆尽。
不行,得赶紧脱身。。。不然。。。
倏地,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迷离,眼中的世界逐渐虚化,更何况大冷天里的被窝是这般暖和。
就像一张熟练抛洒而出的渔网,睡意将他拉出这个世界,抛在黑暗的海岸线上。
一阵朦胧的恍惚冲刷过他的思想,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梦境。
低处的山峦叠嶂而起,高处的山峰直耸云霄,松柏竹林点缀其间,娟娟秀水缠绵依山环绕,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不远处的山坡上是一座孤零零的木制古亭。他朝着古亭的方向走去,千年积累的腐殖质吸走了他的足音,可林中的鸟兽仍被他惊得四散而飞。
“日尽水长去,落日烧云留。”斜躺在古亭屋檐上的令拎起酒壶长饮一口,“良辰美景好酒!辛甚至哉!”
“令————!”站在古亭下方的博士将双手拢在嘴边高呼,“你给我下来!”
“呦,是博士?”令将手中的酒壶向天空一抛,用尾巴接住,轻盈地从古亭上一跃而下,“怎么?半夜闯我房间被我拽进梦里来了?”
博士保守性地环起双臂,“这话说反了,明明是你喝高了闯我的房间。”
“啊?这可真是。。。。”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略带歉意的潇洒一笑,“看来是洒家有错在先。”
“真是受不了你。”博士叹了口气,“赶紧把我送回去就行。”
“何必这么快急着走?”令说着把手里的酒壶扔给博士,“陪我喝两口呗?这上好的桂花酿也就只有梦里才有喽。”
他耸耸肩,又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酒壶,“我明早还开会呢。。。。。。”
令调皮一笑,“在梦里又喝不醉。”
“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算了,我还是实话和你说吧,博士。”令也耸耸肩,“我要是本体还清醒的话,早就能把你送回去了。”
博士环起双臂,“我不明白。。。。。。”
“打个比方,就像有些诗人只有喝醉时才能写诗,我也只有在本体清醒时才能使用我的能力,是现实中无意识的我将你拖进了我的梦里,可在梦里的我可把你送不回去。”
“所以我必须得等你酒醒了才能回去?”
“是这样的没错。”
“唉,真服了你了。”
“所以还是陪我喝两口解解闷吧。”令拂袖一挥又从手里变出一个酒葫芦,“一个人独自饮酒作诗倒是自在,可时间久了倒也觉得无趣。”
令打个响指,原先还在古亭前的二人又突然出现在了古亭的房檐之上,接着,她盘起白皙的双腿,拍拍旁边的地面,示意在博士旁边坐下。
“嚯,还别说。”博士远眺着远方的景色饮下一口美酒,“这酒还挺润喉的。”
“只可惜酿这酒的老字号都没了,现在大炎酿的酒多半都是工业勾兑,也就能在梦里还能尝到这老酒的味喽,可惜啊,甚是可惜。。。。”
说罢,令将酒壶抛向空中,又反手将手接住,拨开酒塞,清冽的酒浆从瓶口中倾泻而下,顺着令微微伸出的舌头涌入喉头。
“还是原来的酒喝着痛快。”她用手背擦擦嘴角,一挥衣袖又凭空将酒壶灌满。
“这梦里是好。”博士也跟着浅浅饮下一口酒,“可梦终归是要醒的。”
“别扫兴呀,博士。”令转过身用手撑着脑袋发笑道,“人间已醉千年,还不允许我大梦一场?”
他晃晃手里的酒葫芦,感受着清酒在葫中的晃动,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理是这么个理,但。。。。。”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而举起酒壶猛灌一口,酒精在喉咙中融化了一轮落日,桂花的香气溢进鼻腔,舒适的温度溶进肠胃,最后却只留下一阵苦涩。
“哪来那么多可是?”令望向远处的美景,仰天一躺,“这世间若容不下我,那我不见便是,大不过醉去,一梦不醒。”
“你这想法倒是和夕有几分相像。”
“哦,你说夕啊。”令发神似地看向远处的落日,“她是活在过去,我是活在梦里,终归还是有别。”
“说的也是。。。。”博士点点头,又饮下半口酒,酒入喉中软绵滑顺,醉得他也开始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不过我还是好奇你当初问我的那个问题。”
“你是说那句‘你是谁?’”
“对,你也知道,我对自己的过去毫无印象,只知道自己曾经貌似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可真要问起他们也总是刻意回避。”
她扭头看向他,“你很好奇自己的过去?”
博士耸耸肩,“倒也不是特别在乎,可说真要说毫不在意也是在骗人,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我的过去对我现在的影响。。。。”他看着远方的落日搓搓胡茬,“以及未来的可能。”
清风吹起博士的衣襟,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思想与肉体剥离开来,大脑里深邃的黑暗深处,有一段冰冷的记忆挥之不去,一团模糊的空白笼罩着它。
令慵懒地翻过身来,用手撑起脑袋看向他,“这么说,你是既不愿活在过去,也不愿活在梦里?”
“可以这么说。”他点点头,以示默认。
“哎呀,哎呀。”令看着远处的落日又喝下半壶酒,朗声大笑道,“博士你啊,还真会撩扰我心思。”
博士偷偷瞥对方一眼,隐秘地笑笑,也向对方一样看向远方的落日,“你少说也是活了千年的神兽,还会对我这一介凡人劳心?”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并非什么神兽,而你也并非什么凡人。”
“嗯。”他又搓搓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忍不住哼笑一声,“你这话还挺有玄机,那你说说,我是谁?”
“哈哈哈。”令再次爽朗地放声大笑道,“你呀你,自己知道的问题还问别人?莫不是明知故问?自欺欺人?”
“你是说,我失忆是装的?”
“不,和失忆与否毫无瓜葛。”
令将酒壶里的酒一口饮下。
“若你不再是你,那又与大梦何异?”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