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泪(只狼同人)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桫椤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沧桑。                                                       

远处山的轮廓稀释在薄雾中，却又执拗地强调着自己是一座山。没有视线上的遮挡，西沉的残阳轻缓地径直坠入那座高耸的楼阁。地板上的刀痕与血迹联翩着定格，火药与雷电带来的灰烬味若有若无地沉淀，这些都是曾在这里发生的死斗的余韵，也是命运的锁链的一环。然而只要于焉远眺，过去便会被这般景色稍稍冲淡，正如同此刻的他一样。云和雁阵流掩在落日旁，空阔却又充盈。他右鬓的苍白也柔和了起来，一直随侍身侧的楔丸被静静解在身旁的栏杆上，似是长长叹了口气，就这样静默无言地望着。仿佛时间会一直延伸下去，仿佛夜晚永不到来。

“失礼了。”她托着杯盏行至男子身侧，轻盈地越过栏杆，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方才放下了托盘。一举一动无不娴静自然。“请用。”斟好了酒，恭敬地递去。他轻易便喝完了，仿佛永远不会慢慢品鉴，跟以前的猩猩倒是很像呢，她想到。天边的霞比那时苇名的火更加鲜艳，更加浓烈，她后来听说了那次死斗，不，应该说是讨伐才对，那个一直在火焰中煎熬的人终于解脱了，或许是去见他的佛祖大人了吧，听说他最后还说了谢谢，真不像他呢。那些曾经闹成一团抢酒喝的人终于都不在了，就连曾经嫌弃的吵闹如今也幻化作寂寥，如同昔日的苇名一般，繁华宛似一梦间。“是浊酒吗？”她回过神来，拿过空盏，重又斟满。“您明鉴。只可惜存余不多了，不知还能饮过几回。”她轻笑起来，把酒递去。“怎么了?”“不，只是在想，您也变得稍稍风雅些了嘛。”“这就是所谓的风雅吗？”“大概是这样的吧”他们都端着杯子，却没有喝，望着远方的天空沉默着。

苇名的火带着千万人的性命熄灭了，可这仅仅只是开始，一个又一个的人，势力，国家在纠缠间踏入历史的尘埃，苇名这个小国也将成为书卷上一笔略过的阴霾。剑圣一心盗来的这个国家将易于谁手？那些为这个国家而擐甲浴血的人们有谁会记得？和平何时会到来，又将持续多久？人们是否会拥有更好的生活？许多问题从始至终没有答案，许多问题的答案苍黄无端，只有晚照依旧寸寸沥血，一如昨日醉客的酡颜。

“常樱……”“什么?”“如果把枝条种下，常樱会不会再次盛开呢？”小心翼翼的语调轻如飞鸟。“不知道，即便盛开，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吧。”沉默绾出了一朵小花。“我记得以前，在那树下，巴大人常常起舞，那时还有丈大人，弦一郎大人，甚至一心大人不时也会来看，真的非常美丽，不论樱花还是那剑术……好像一直都在盛开，一心大人的酒会有时就开在那树下，现在回想起来，非常热闹呢。大家其乐融融，穷尽手段地争酒喝。非常，和平呢。”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少时的光景。“佛雕师似乎也曾提起过，听他说的好像很热闹。”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即便作罢了。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温存而执着，无数细小的云的碎片饱蘸夕阳，仿佛星尘坠落于天地之间。眼前的景致突然变得空阔，浩大，渐渐素白的苇名城依然端居此处却隐去了存在感，恍然间的呼吸犹如血染的剑挥过时寂寞的风声。那些痕迹似乎被这样一场雪掩去，对抗一般，回忆如浪潮在此刻决堤，种种景象到来又远去，从那破旧的寺院到天守阁，从源之宫到芦苇原。僵寂的种种感情流过生气，悔恨与喜悦，感动与痛苦，纠缠不明。一声遥远的钟磬拂散了幻景，久违的泪水似乎已蓄在眼眶。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没让身边的她发现。“下雪了呢。”“是啊，下雪了。”

苇名的夕阳与雪堪称绝景，可奈何酒已阑珊，人已阑珊。“需要添酒吗？”她看了一眼被他攥紧的空杯，想要去再取一坛酒。“不，不用，已经足够了。”他把酒盏递给她，放在了托盘上。雪渐渐变大，仿佛芦花般飘洒，夕阳过了最浓烈的时候，只留下轻薄的余醺。她只轻缓地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带着不想惊动他的执拗。他转过头看到了她的发髻，依然沉默，却一时没能移开目光。

他没有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苇名，归还龙胤，斩断不死。她也没有问他要不要留在苇名，等待常樱再度盛开。他们默契地沉默着，静坐着，耽在这漫长却也短暂的徂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