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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战争】夜光之缘〔1942〕

2023-08-26 23:40 作者:吹雪七月  | 我要投稿

联邦德国海军的官兵可能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些煞费苦心建造的新型战舰要在易北河上发挥作用。在上百公里的河道上,由“提尔皮茨”号战列舰领导的,包括两艘“德意志”级装甲舰在内的海军舰队,向进攻易北河沿岸和汉堡的我军发射巨炮,极大地遏制了我军的攻势。


讽刺的是,最让联邦海军担心的,即“大型舰艇沉没在易北河中堵塞河道”没有发生,倒是在黑尔戈兰湾向海岸目标炮击的舰队旗舰“俾斯麦”号,被我军飞机炸沉。在德国共产党游击队和红军战士的努力下,汉堡终于于第二年4月被攻克,为了掩护逃亡的地面部队,战列舰与巡洋舰在撤离时,还不断轰炸追击的我军。


最后一处德国本土的据点失守,这就是1942年盟军所要面对的现实。逃窜至海边后,他们决定撤离本土,可即便是射程最远的战列舰,也仅能抵御过度靠近的敌人,德国空军便承担了保障他们从海上撤离的任务。空军飞行员恩斯特·赫克特军士就是其中的一员,不过,在5月的一天,他被我军MiG-3战斗机击落。


他的Ju 88双引擎轰炸机在不莱梅附近迫降,降落时才觉察到自己负了伤,这个机组几乎立刻被我军俘获。我们为他们提供了必要的治疗,除了机械师因位于机腹炮位在迫降时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外,投弹手和机电员都相安无事。彼时新的政权“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已经建立,需要笼络被俘官兵以建设一支新的德军——这个机组归我负责。


他们被关押在德累斯顿的战俘营,我们给予这些“旧军人”优厚的待遇,并安排他们回家探亲。他们表面上不为所动,但通过微小的面部表情,我读出了投弹手和机电员的欣喜。只有赫克特是完全的死硬分子,说:“德国是德国人的,不是你们俄国人的,我们的军队会重新夺回土地,杀光你们。”


安排这些探亲活动,一方面是安抚他们的亲属,改善我们在平民中的印象,一方面让他们参观这个崭新的、工人阶级的国家,令其意识到工人的新国家会比他们的旧世界更好。到处都在重建,佩戴袖章的德国共产党员在维持治安,我们还在一辆“玛蒂尔达”坦克的残骸上看见了一些孩子,一个德共党员紧张地守着他们。


我小声地跟她说:“您怎么不叫他们下来,这可能会摔伤的。”


“已经尝试了女士,我总不能呵斥他们……”她对我的那群旧军人使了个眼色,“约瑟夫已经去找他们的父母了——天呐,天天都是这种事。”


这时我听到赫克特在那里说:“爬得真高,爬得真高,想一直都这么高吗?可以加入空军。”许多旧军人也笑了,但少有人附和。孩子们起劲了,其中一个站到了炮塔顶的指挥塔上,挥动起了自己的双臂,赫克特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急忙骂道:“快下来小子!想摔得头破血流吗?”


孩子对他做了个鬼脸,他瞅了我一眼,擅自出队,攀上了坦克,其他孩子闹着跳了下去,而那个站得最高的则被他从上面抱了下来。我听见他对小孩说:“德国需要你们,如果我们这一辈赶不走那些布尔什维克,就要由你们来了。”


我趁势说:“你讲得像是我们很差。”


他不作声了,但我清楚这并不是因为他被路上和谐的街景说服,他是个死硬的民族主义者,认为本国人的统治再差,也比外国人来的好。我扫了一眼其他的旧军人,绝大部分人不是低下了头,就是对我微笑,这十几个人中还有一个死硬派,此时他也不愿意直视我。


每个人都只允许在家里停留6分钟,在此期间,其他人就在外面待着,感受氛围。就像是我在波兰看到的一样,他们与亲属紧紧相拥,大部分人都泪流满面,即使是没哭的,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那些坐在地上的旁观者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或是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还有一个在和配合我看守他们的德共党员谈话。


他问:“您很年轻,您是怎么躲过征兵的?”


德共党员回答:“没有,我就是第11步兵师的。被俘后,发现这些俄国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我见过被抓住的苏联人和德共党员,拳打脚踢是免不了的,有的还被军官绑起来当靶子。与之相比……看看吧先生,说多了你们也反感。”


见了家人的官兵笑容满面,还没见到的则激动地搓着手。尽管许多路程都得由我们的双脚走完,可这些旧军人却一改在战俘营中磨磨蹭蹭、不愿配合的作风,积极地行进着。有个士兵赖在家门口不想走,我便抓住机会说,如果加入民主德军——国家人民军,就能自由活动。


他很失望,看了看自己依依不舍的父母,说:“那你们和你们所称的‘旧世界’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逼迫我们去打仗。”


“因为你们是被俘的军人,直接放出去有可能有意无意地影响现在重建的新家园。军队是一个严格的管理组织,我相信他们会保护你们不参与这种活动。”


“那你们不会把我们再丢到前线去送死吗?”


我笑着说:“如果是那样,你们就可以直接遛出防线,回到那个原来的德军了。这样得不偿失,前线的苏军也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


他归队了,我们继续赶路。我们还遇到了其他的探亲队伍,他们和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也有人想就这么回家。一路上,我发现赫克特很安静,他回家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他的父亲抹着眼泪,兴奋地告诉他那些俄国人竟然没有抢劫家里的商店,还枪毙了欺压乡里的企业主。他们一起回了屋,六分钟后,我呼喊他的名字,他才出来。


活动进行得很顺利,让我感到恼火的也就只有那另一个死硬派,他当着我们的面和父母说,要杀光犹太布尔什维克。队伍里有两名犹太士兵,他们听了后心情很不好,毕竟欧洲对犹太人的敌视已经持续了许久,还有不少侵犯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人与人有什么贵贱之分呢。”我注意到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活动结束后,我们回到战俘营,询问他们对现在的德国印象如何,是否愿意去新的德军体验新的生活;不出所料,40%的人给出了“可以去试试”的答案。一些人比较谨慎,害怕政权被推翻后,他们会遭到清算,我说:“会被推翻也是因为力量不足,正是因为去参与了,才能保证现在的景色不会毁于一旦。”


在我们的积极劝说下,60%的人愿意去国家人民军尝试,那次探亲活动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过去了。赫克特在那剩下的40%之中,他的投弹手和机电员已经被说服,登上了前往人民军军营的欧宝车。有一次,在赫克特忙完手里工作的时候,我凑巧路过他,随口说了句:“不想重新在蓝天上飞翔吗?”他没有反驳我。


自从德国撤退后,盟军开展了前所未有的战略轰炸攻势,轰炸机在德国腹地的狂轰滥炸,铁道炮也在袭击边境地区。我尝尝跟这些旧军人打气,联邦德国就像是他们的那艘“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号前无畏舰,落后于时代,倚仗着“俾斯麦”号耀武扬威,最后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俾斯麦”号被势不可挡的红军摧毁。


11月24日,盟军夜袭了纽伦堡,600架英国轰炸机发动了地毯式轰炸,将这座城市化为一片火海。为了向这些旧军人展示盟军的暴行,我们这些离得近的战俘营被发动了,俘获于各同盟国的旧军人被成批运抵了纽伦堡,并安排便衣的德共党员严加看管。彼时燃烧弹点起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可炸弹造成的损害仍然没有修复,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成片的废墟。


一些人目光呆滞,一些人捂住了嘴,还有些人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大多是些德国人,可活动并不局限于此,我们要求他们清理废墟。这些旧军人木纳地工作着,仿佛是一只只提线木偶,也有人趁乱逃跑,而官兵和警察没能追捕回全部的人。赫克特不是逃跑者中的一员,他一直在卖力工作,还为碎石下的残肢流下了眼泪。


我们解救出了一对幼小的姐弟,他们在地下室中躲过了轰炸,可倒塌的废墟却压住了出口。在他们获救时,这些旧军人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我相信,这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做的事是有价值、有意义的。赫克特与另一个死硬派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他们激动地鼓着掌,我很高兴再没有从他们的嘴里听到那些陈旧、迂腐的言论,但这代价未免太大。


我们邀请了一些平民来协助工作,以近一步感化这些旧军人。赫克特与一个负责手推车的少年聊上了。少年说自己15岁,原本住在柏林,父亲被强行征召进了人民冲锋队,正规军撤离柏林时,他所在的部分被命令断后,用几杆破枪抵挡我们,他试图逃跑,却被监督单位射杀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赫克特的脸上看到了羞愧的神色。


少年说:“我恨他们,他们杀了我的父亲,就因为了一个送死的任务。”


我没有听到赫克特的嘴里吐出过,类似“这是不是俄国人教你说”的句子。在之前对平民的接触中,赫克特得知了这种事的普遍性,虽然“人民冲锋队”这种能力低下的民兵组织,只在部分城市存在过一段时间,可像这种极端的事情却一直层出不穷。逃兵役者、不愿加入人民冲锋队的平民,经常被和抓获的德共党员一起,被毫无必要地处决。


在路过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残骸的时候,赫克特对我说:“关于之前提到的夜间战斗机部队,我觉得我可以参与。我只参与这一种防御性的部队,我不会去为你们驾驶轰炸机。别误会,我只是想保护德国的城市与民众,免得被这些……盟友,给炸完了。”


我十分欣慰,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了,经过必要的思想考核与技能训练后,他加入了那支我们向他极力推荐的部队。在联邦德国向法国迁移军工成果的时候,留下了很多遭到破坏的生产线,在工人同志的努力下,它们多数都重新运转了起来。其中Ju 88轰炸机还开发出了新的夜间战斗机机型,以抵御盟军的轰炸。


“鸢尾盾,识别目标为敌机,单机攻击,飞往区域集结点。”


第一次交战发生在1943年3月,赫克特驾驶着他的Ju 88C-6b夜间战斗机,在地面雷达的引导下执行普通的单机任务。此时天气多云,光线不够充足,他们只能依靠机载雷达寻找目标。突然他的机电员报告,雷达在左前方4公里处发现敌人。他们在那里看见是30架侧对着自己的He 177战略轰炸机,这些体型巨大的双螺旋桨飞机每三架组成一个编队,形成了一个六边形的方阵。


“发现目标,鸢尾盾正在交战。”


他冲向右后方的编队中最右侧的轰炸机,瞄准其驾驶舱,用1门20mm机炮和3挺7.92mm机枪射出了数道光束,可弹药只是在机身中部擦出火花。30架轰炸机的尾部炮塔如梦初醒,向他还以密密麻麻的光雨,他立刻偏转机身向下俯冲,这里是射击死角;接着他又抬起机头,在敌机曳光弹的参照下,向那庞大的引擎开火,这架He 177缓缓坠落了下去。


此时地面引导警告他:“鸢尾盾!有一个不明目标正在向你靠近,在你的七点钟方向!”


“明白,鸢尾盾正在攻击……”


他继续指向左侧的轰炸机,可仅打出了四五道光束,就赶紧拽过操纵杆向另一侧偏转。他操之过急了,没有重新规划好进攻航线,与这架轰炸机的距离太近了。敌人的尾部炮塔疯狂泼洒20mm炮弹,他只能继续下高,这时,后向机枪手报告七点钟方向有异样。他刚要机动规避,数道光束就砸向了他的后部机体,险些将它的方向舵打断——如果他提早驾驶着装有后向雷达天线的G-6型,也许就不会发生。


“敌机!是,是全新的敌机!”


机炮的火光暴露了敌人双引擎的身形,机枪手发现这是一种与他们一样装有雷达天线的陌生战机,并还击13mm子弹。敌人马上向右下方翻转俯冲,躲过了机枪手的还击。机电员立即从对手的这个动作看出,这架飞机的水平机动性较差,并通知了赫克特。赫克特放过轰炸机与之格斗,然而刚开始水平盘旋,他就发现座机的飞行性能大打折扣,敌人扭过机头,继续向他们铺出弹幕。


为了尽可能快地绕圈,他一直降下机头以换取机动性,他们落到了2000米,距离刚才所在的6000米已经十分遥远。远离了拦截高度,机体受损严重,也只能提前返航了。所幸他一直俯冲后,不明战机就不再追随了,避免了被击落的命运。因为在夜间识别敌我是一件麻烦的事,他们多是一架飞机负责一个区域,想要得到支援并不容易。


夜间空战就是如此,机组竭尽全力地寻找躲在夜幕中的轰炸机,可在夜间战斗机冲来迎战时,又不得不拼命格斗。他们事后很久才得知,那夜遭遇的是联邦德军新开发的夜间战斗机He 219,其装备4门20mm机炮和2门30mm斜射机炮,主要在战线附近活动。这几乎是手足相残,两种战机的许多部件都大差不差,可见这些白匪并没怎么改动以前的设计成果。


截止1944年4月,赫克特机组击落了31架敌机,其中16架是袭击东欧目标、缺乏护航的联邦德军飞机,为11架Do 217、5架He 177。在遵照条例探望这些曾负责过的人员时,我问他攻击这些原来的战友,是否会有心理负担;他回答,现在的德国是因为苏联变得美好的,阻止他们影响苏联的防线,就是保护现在美好的德国。


然后他问我:“那些战俘会被送往何处?”


我说:“如果是德国人或波兰人,以及那些被占领的东欧国家的军人,会经历和你们一样的事。而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会关到波兰境内的战俘营,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工人建立的国家。”


我很奇怪,他没有提到过德国与东欧的社会动荡,在盟军诱导与各种矛盾的相互影响下,民众的逆反情绪涨势凶猛,抵抗组织空前活跃。那些被压制的企业主也开始作祟了,我军刚来时处死了不少典型,可如今又重新嚣张了起来,正在退回那个吃人的旧世界。然而,我们难以对他们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算,前线战事吃紧。


尽管如果他问起来,我只能说“等等,再等等,现在不是时候。”这种毫无意义的空话,可他什么都没说,让我感到了另一种不安。赫克特似乎又要变成之前的那个无情的机器了,只会遵从命令,缺乏思考的意识。这是消极的,不好的,其他的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问过我这类的事,而作为“前死硬派”的他,却闭口不谈。


6月13日,一种特殊的火箭弹袭击了德国边境,它就是归类为巡航导弹的V-1,意为“一号报复性武器”。虽然它威力不大,精度与射程似乎也不出色,没有造成多少破坏,但难以被拦截的特性,还是酿成了一定的恐慌情绪。其结果是,冒着中部空虚的风险,国家人民军的防空资源开始向边境地区倾斜,赫克特的夜间战斗机中队也被增援了过去。


按照已经升任中尉的赫克特的说法,从机舱里看去,这就是一个尾巴上装着发动机,发动机拉着明亮尾气的小飞机,还会发出巨大的“嗡嗡”声。一开始,这些直飞的小玩意让空军应接不暇,后来用防空气球和高射炮组织了行之有效的防线,才极大地减轻了压力。轻便灵活的夜间型Bf 110战斗机重新掌控了局势,他们回到了原来的岗位。


赫克特称,白天,任何飞机都能轻松解决这种“嗡嗡炸弹”,晚上,即使是没有雷达的战斗机,也可以通过明亮的尾焰追击它。这些玩意速度很快,但飞机还是可以通过从高处俯冲的方式接近,唯一的问题是它们飞得很低,必须控制好高度。在被调回原位之前,赫克特击落了6枚V-1导弹,其中3枚是用机翼挑翻的。


9月6日,“二号报复性武器”袭击了边境地区,即称为弹道导弹的V-2。与V-1如飞机一般直航向目标地点的方式不同,它会先突出大气层,再狠狠地砸下来,造成巨大的破坏。我们所有的战斗机、高射炮、防空气球都束手无策,它极大地影响了我们的士气。恩斯特·赫克特中尉很沮丧,尽管他已经得到了一个新座驾——装备有斜射机炮和后向雷达天线的Ju 88G-6。


之前占领区暴动所致的恶果已经显现,前线形势恶化,红军从巴黎败退,而在联邦德军的空袭武器中,一种名为Ar 234的轰炸机开始崭露头角。这是一种喷气式飞机,时速突破了惊人的700千米,远超Ju 88G-6那580千米的极速。所幸这些飞机数量不多,象征性参与了几场空袭后方的活动后,就去打击前线红军了。


赫克特与我谈到他遭遇的Ar 234时,是这样描述的:“那时云很多,我看不见他们,我请求重新确认目标方位,地面引导告诉我,那2架敌机位于我的五点钟方向;接着,他改口称是七点钟方向,然后又是九点钟方向;最后,我看见四个光源冲出了云朵……那一次,我们没有一架战斗机成功向它们开火。”


赫克特还说,如果红军轰炸机再不扩大战略轰炸的规模,他也想效仿1940年联邦德军的“远程夜战”,捣毁他们的轰炸机了。这是指我们的被戏称为“莫洛托夫气候”的轰炸计划,不像盟军企图把德国和东欧炸成废墟那样残暴,我军的轰炸更像是袭扰性质的。我只能以自己的理解为空军的优柔寡断开脱,称这是为了避免触动众怒,影响革命事业的传播。


11月,法国战线仍在溃退,还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蹲守北海的联邦德军“提尔比茨”号战列舰,被我军的两个Pe-8轰炸机中队,用5吨重的巨型炸弹击沉了,报了“苏联”号战列舰在1943年被英军围歼的仇。二是联邦德军竟然再次发动了“远程夜战”,由沉重的Do 217轰炸机改装的夜间战斗机,尾随返航的Yer-2、IL-4轰炸机,偷袭了其基地,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局势越来越糟,国家人民军的许多官兵都不安起来。我需要反复安抚这些官兵,让他们相信自己不会被抛弃,不会在战争后遭到西方清算。可实际上,作为政委的我也没有充足的自信。圣诞节时,我军完全退出了法国,大量红军战士被俘,我们竭力建立的新世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1945年1月7日,美国更是称就在昨日,陆军航空兵成功空袭了莫斯科。


克里姆林宫没有发表任何声明,事实上,直到2月时他们才终于承认这件事。这是我政工生涯中最无助的时期,随着盟军越过阿登森林,攻入德国本土,这个小小世界的和谐情景终于崩塌了,民主德国上至军警,下至民众,全部陷入恐慌之中。只有成功抵御敌人的战报,才能真正稳定民心,可我手中只有各个城市沦为废墟的消息。


我们的战斗机部队由于人员损耗太大,飞机因工厂、交通设施被毁,而补充不上来,也难以抵挡盟军的战略轰炸。赫克特还通过电话向我道歉:“对不起,波丽娜同志,我们没能保住德累斯顿,我们没能完成任务。”


美国人称,B-35——一种升限大、航程远的飞翼形轰炸机,将莫斯科化为了火海。尽管克里姆林宫后来证明,来袭的轰炸机数量不多,造成的损害不严重,可这近一个月的空档期,已经严重影响了苏联的国家声誉。莫斯科都被空袭了,许多占领区民众认为社会主义阵营大抵是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这个新的世界行将破碎。


3月份,齐格菲防线遭到突破,13日时,他给我致电道:“我们的部队要转移了,他们没告诉我们要去哪里。波丽娜,也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与你相见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去了莫斯科,他们的Ju 88G-6是少数有希望抵御B-35的夜战机型。同月30日,克里姆林宫大方地承认,在29日夜,美军轰炸机再次将莫斯科民众的重建成果残忍地摧毁,克里姆林宫地区也得到了几枚哑弹;但是,国家人民军的夜间战斗机也成功将一架B-35击落了下来,这一战果是由恩斯特·赫克特中尉所领导的机组取得的。


熟识的人成为了英雄,还得到了斯大林的接见,这让我不敢相信。他的成功让我有底气面对那些落魄的人们,纵使形势非常糟糕,我也能继续鼓舞他们奋起反抗。作为一个小小的政工人员,我也沾了赫克特的光,还由此引来了抵抗组织的刺杀,但在忠实的我军战士和德共同志的保护下,我躲过了两次刺杀。


但第三次刺杀我没有躲过,这是由一位愤怒的工人发起的,他向我射击,还朝我骂道:“资本家的帮凶!去死!”


在我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他用手枪击中了我的左腰。我被迅速送往医院,他则立即遭到卫兵逮捕。直到战争结束时,我都一直在医院中疗养。这位工人坐了牢,我为他求情,监狱才勉强放他出来。


我不知道到底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憎恨他。他的子弹把我送进了医院,让我逃过了战争失败时,成千上万愤怒民众的质疑;可他又没有将我射杀,让我这个曾经对无数迷茫者许下过承诺的骗子,继续苟活。那纸结束战争的合约,事实上就是承认战败,按照克里姆林宫的说法,我们还有大量部队可以用于反击。因此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缘由,就是广岛与长崎的核爆炸把他们吓瘫了。


原本完整的民主德国,首都柏林分裂成了东西两个部分,大片土地不仅被联邦德国“复辟”,在克里姆林宫的授意下,还划给了人民波兰不少,而苏联则获得了波兰的许多领土。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我们这六年的努力,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最后换来了这么个结果。我难以接受,经常在大庭广众下哭泣,那些民德护士照料我时,我都感觉自己不配。


“波丽娜同志!”


他找上了我,空军上尉恩斯特·赫克特,在我为他开了那么多空头支票后,仍然佩戴着勋章、带着花束来看我。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心情,来如此安慰我的,在我几近自暴自弃的时候,他复述了我的那套说辞:“正是因为去参与了,才能保证现在的景色不会毁于一旦。至少,我们现在还能保住这么一片土地。”


我哭笑不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邀请我出院后,去莫斯科参观那架B-35的残骸,称这堆废铁现在还没有移走,是象征着资本主义在各族民众努力下的挫败呢。他还愧疚地告诉我,由于长久的密集轰炸,莫斯科实际上受损非常严重,一些名胜古迹都被炸毁了,这是报纸上没有刊登出来的事,我感到十分意外。


让那位刺杀我的工人回家后,我与赫克特搭上了开往莫斯科的列车。战争结束了,一路上到处都是复员回家的军人,其中还有运送被俘人员的专列。我打听到,许多国家人民军官兵因为家乡和亲人在联邦德国境内,就想方设法地离开民主德国。我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但也十分理解他们。波兰人民军的境况要好得多,没有这样麻烦的事情,顶多是讨厌我们苏联人。


在列车上,赫克特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拦截B-35时的情景:“美国人每次出动的B-35都不过30架,我怀疑他们只有这些飞机……这种飞机由于翼展巨大,看起来是一个庞然大物,可实际上只有那些普通轰炸机的一半长度。我们每4架Ju 88为一组,守在他们前往莫斯科的必经之路上,2架一个波次从两翼靠近,可刚一靠近,就被12.7mm机枪射击,在夜空中简直是一场震撼的烟火会!


“简报时我们被告知,每架B-35上都有20挺12.7mm机枪,且都和B-29一样,是由先进的中央火控系统统一控制的。当然,并不是所有机枪都能参与对我们的射击,可光是肉眼可见的曳光弹,就仿佛是给我们下了场雨!我们在2公里处发动的攻击没有效果,还要艰难躲避他们的还击。另一组飞机遭到了重创,僚机还着起了火了,上面的4个人只有一个机枪手成功跳伞逃生——愿上帝保佑他们。


“这些飞翼飞行器抵达了莫斯科的上空,降低了飞行高度,准备投放炸弹。我领着僚机,趁机逼近至1.5公里开火,高射炮和防空气球不能影响到他们,我们就是唯一的防线了。铺天盖地的子弹撒向我们,我们只能规避,眼看着密集的炸弹从这30架飞翼机的弹舱中倾泻,没入灯火寥寥的莫斯科中,莫斯科燃起了大火,这激怒了我们。


“我们开始一架接一架地轮流射击,每次点射一秒就立即脱离。我们的Ju 88G-6装备有6门20mm机炮,其中4门是前射的,我看到我们的攻击起效了,编队后部的一架B-35着了火,冒起了滚滚黑烟。我迅速俯冲到下方,借着加速度靠近它,用另2门斜射的20mm机炮射击,这是“斜乐曲”武器系统,没有掺杂曳光弹的、看不见的普通炮弹令它炸成了一团火球……”


总之,赫克特成为了这场战斗中唯一取得战果的幸运儿。直到来到这架坠毁的B-35前,他还是兴奋地说个不停。坠机地点是在莫斯科郊外的树林,成片的树被压倒,原本无比威猛的轰炸机几乎只剩下了一个黏着皮屑的铁架子。赫克特说这架B-35当时烧得特别猛,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跳伞,那些机组人员肯定全部都死里面了;事后,部队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


我感叹道:“如果不是你们,可能有一颗原子弹就是投向莫斯科的呢。”


他笑得更开心了,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惊诧万分的举动——在附近摘了朵野花,捏着它向我求爱。他还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虽然我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没能为我们取得胜利,但我想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也算获得了成功。”


我从未幻想过与他相恋,这个莫名其妙的告白让我感觉非常突兀,但他是个让我骄傲的、改头换面的革命者,我想我会和他相处得不错。幸运的是,在一年的交往中,他被证实是一个适合我的伴侣,我们登记为了夫妻。于是,因为这场战争,德意志人恩斯特·赫克特成为了我的丈夫。


——本文创作于1948年8月26日,由波丽娜·斯维特科夫斯基撰写,标题为《战争带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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