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姐弟/短篇】在浅夏等待——夏日的柠檬味 EP.16
夏天，对于我来说真的是有特别的意义的。
我时常问自己，什么样的夏天对我而言，可以称之为夏天。
烈日，蝉鸣，冰棍，电风扇，蚊香，薄荷汽水，沙滩裤，冰激凌。
当这些东西汇聚到一起的时候，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是那个面向大海的倩影。
她戴着小小的柠檬色遮阳草帽，穿着丝质的连衣裙。在喧嚣的海风中，捋起耳边被吹乱的长发。
接着她摘下草帽，悄悄地把它藏在背后，回头看向我。
海天一色的宽广世界里，只有小小的我们两人。
“███我等▃▃▃▅▅那天▅▅▅████，对不起。”
明明是微笑着，她却轻轻地向我道歉。
就像与邻家少女一起长成的无数个岁月里的种种那样，我们曾经一起瞒着大人们，爬遍贺神川南边的小丘，在夏天碧绿的茂密树林中聆听自然地绿意；也曾经并肩坐在海岸边的高台边上，跨过“禁止攀爬”的栅栏，晃着小腿并肩仰望满天的繁星。
但是此刻，她为什么会说出“对不起”呢。
我尝试去回想那个理由。
从闪过的片段中，尝试捕捉有用的信息。
烛火，灯笼，萤火虫，神社，祭台，巫女，舞蹈。
啊——站在祭台上的那个身影，是如此的亲切和熟悉。鼓点敲击，跟随着音律变换着舞姿。烟花在半空中炸裂的时候，彩光照亮水面，舞蹈落幕。
“妈妈，给~”
我跑过去给她递水，而她则微笑着摸着我的头说：“元元，最乖了~”
…………
……
…
*** ***
很热，很闷。
还没到梅雨季，毛元就已经觉得自己厨房里光靠一台电风扇已经难以下脚了。
虽说隔壁的巨大高层建筑为他们家这个60平的小平房遮住了毒辣的阳光，但气温的持续升高也是不争的事实。
“檬姐，二楼阳台的落地窗记得关上，还有，如果下暴雨的话电视机的机顶盒也要小心……”
“知道啦知道啦，小小年纪嘴这么碎，长大了变八婆哦。”
“…………”
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一如既往地趴在客厅的小方桌上，毛元甚至一度怀疑她可能是桌子底下变出来的地缚灵，因为千年前仙人们不小心吐出的一颗柠檬籽，而幻化成的柠檬精。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爽，今天也不得不暂时和她待在一起。
毕竟，难得的星期天。
和初中的孩子们不一样，高中生的星期天多半要在补课中度过。
这和小镇这几年大力发展也有不小的联系，毕竟高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并不是人人都像毛元这样对未来没有丝毫憧憬的。
再看这位，与毛元同居的自称“美少女”的当地结云女子大学大四的宁檬同学，大概除了打工之外，也并没有在做什么正经工作。而有关她和夏银砂所在的鸣神事务所的纠纷，也并没有向毛元透露半个字的打算。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毛元尝试套出点线索，然后被她用名模标志的wink糊弄了过去。
“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嘛！”
两人在奇妙的地方达成了共识，并且谁都没有履行这个共识。
说到底，对于他们而言，今年将会是最后的暑假了。
一大早，贺神川的太阳就铆足了劲，仿佛是嫌一台电风扇的风力不够大似的，宁檬干脆抱着电风扇发出富有波动的声音。
“好热啊……啊！解脱了！”
“啊？什么解脱？”
“我说，姐要脱了！”
“等、等一下！”
紧急关头，毛元及时制止了不妙的流向。
眼前这个只穿了一件吊带就在客厅里瞎晃悠的不速之客，白天并没有打算出门的样子。
“喂，小不点，给姐买点冰棍回来吧！”
“谁是小不点？”
“唔……那就，大哥哥？”
她努力挤出小鸡一样的声线，毛元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算了……反正上次在布朗尼你也请过我……”
“嘻，猫元君最可爱啦，姐姐抱抱。”
“好啊。”
毛元作势张开双臂，宁檬条件发射似的抱着腿缩了起来，继续对着电风扇鬼叫：“快、去、快、回。”
“就知道是拿我寻开心。”
带着受不了的表情，毛元拿着钥匙走出家门去。
*** ***
贺神川的夏天总是来的很早，而且能持续很久。
这一点，小镇栽满路边的悭花树也是一样。
不同于春天落英缤纷时候的浪漫，夏天的悭花树更多散发着叶子的清香，混合着几株参天的香樟，倒是在炎炎夏日给人一丝心灵上的清凉。
毛元家住在贺神川北岸，在北岸有着大量年代久远的居民楼，这些居民楼与其说是楼，其实大多是一到两层的木质平房。
有的也会在朝向道路的那一面开辟门面，用来做一些小生意。
比如，毛元家隔壁的小卖部。
“爷爷，我来买冰激凌。”
这家坐落在大路边上的小卖部据说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
主人是一位从战争中退休下来的老兵，带着夫人和女儿搬来贺神川之后，靠着卖生活用品维持生计。也因此，这里贩卖的商品多半被冠以奇怪的名字。
比如写着“大桶爆弹G”的跳跳糖；裹着赤红色糖浆的“蓝色夏威夷”碎冰；贴着著名作家NEET某翼出品的奇幻小说《约定之歌》海报的冷柜。
——以上情报来自于夏石。
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从夏石那里得到小镇上奇怪的情报，毛元猜想这位同班的俄国男子可能已经充分融入到当地的生活了吧。
“爷爷？”
又喊了一声，毛元踩着人字拖垫着脚往里面张望，才发现平时看店的老爷爷并不在。
倒是老奶奶靠在藤椅上睡着了的样子。
真是不得了，这么热的天也能在外面睡着。
刚这么想着，她似乎开始迷迷糊糊说起了梦话，
“小伙子，这样……不行……不要……”
“？？”
这个老太婆到底梦到了什么啊！！！
毛元无语地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并没有反应。
反正也是无聊，干脆试试搭话看看好了。
“我是来偷东西的～～嘿嘿嘿。”
毛元学着电视里的恶党，发出高而尖的笑声。这么热的天，反正四下无人，开个玩笑也没什么吧？
“你……你要偷什么……老婆子可什么都没有……”
！
这老太婆居然睡着接上了话！
“女士，我想要偷走你的心。”
毛元不假思索地摆了个帅气的pose，恍惚间，他的身影与某位在心灵宫殿里穿梭的怪盗重合了起来。
“哎呀嘛~”
“咦，奶奶，你醒啦？”
靠，玩的有点大了，这老太婆果然是在装睡吗。
“真是抱歉呀，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对我们家老头子一心一意的。”
“是……是这样的嘛……”
毛元心虚地擦了擦汗，关键是，他也并没有真的想偷走她的心。
“我们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啊，在中东战场上与我作为死敌相遇，我们战斗到了最后关头，彼此都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就在这个时候……”
“老婆子，我回来了，”
“哎呀，你回来啦，老头子，今天收获怎么样？”
等等！别话说一半就没了啊！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呢！？
正当毛元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屋外走过来一个健硕的老爷爷，他卷着裤边，想是刚从河边钓鱼回来。
“嗯？这小鬼谁啊？”
“哎呀，老头子你好健忘呀，就是隔壁家的。”
“噢噢噢——我想起来，是隔壁的老王八。”
“不，我姓毛……而且您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不要在意细节！是男子汉就要心胸宽阔啊！那么，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豪爽地笑了起来。
“这个小伙子，刚才说想偷走我的心呢~”
“诶！？奶奶，你别——”
“什么！你想勾引我家老婆子吗！？”
老爷子愤怒地捏紧拳头，毛元彻底无语了起来。
刚才，是谁说男子汉要心胸宽阔来着。
折腾了半天，终于选好了心仪的冰棍，毛元拎着塑料袋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咦？前辈？”
“啊！”
眼前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小鱼。
那天舞台剧后的不告而别，两人还没有好好交谈过，彼此都还有一些心结。
“毛元前辈……是来买东西吗？”
“啊？哦哦，对啊。”
今天的小鱼并没有穿着平时学校里的制服，也没有做带有二次元动漫气息的打扮，就像普通的这个年纪的初中女孩子一样，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捧着装满猫粮的纸袋。
“咦，小鱼难道……和这里很熟吗？”
印象中，小鱼家应该在贺神川南岸，而且是名流汇集的某个商业住房区。
“嗯……”
她腼腆地笑了笑，比平时文静了不少，而且说话也没有带“喵”、“汪”之类的口癖。
该怎么说，感觉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没想到……”
“啊？什么？”
“没想到……前辈喜欢熟女呢……”
误会啊！！！！！！
*** ***
小鱼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拿了冰棍便再度攀谈了起来。
原来这家小卖部的所有者，竟然是汪小鱼的祖父母。
小鱼的父母是贺神川当地的高级白领，因为一些家庭因素，祖父母和亲家之间有些矛盾，不愿意和儿子媳妇儿一起住，所以就搬到了北岸的老居民区。并且靠开小卖部维持生计一直到现在。
小鱼是个内心善良且温柔的孩子，所以，没事就经常跑过来帮爷爷奶奶做些事，顺便也陪陪他们。
老爷爷和老奶奶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像极了故事里白头偕老的那一对，偏偏有的时候又像是热恋的情侣一样，惹出一些滑稽的笑料来。
“原来，小鱼你居然离我家这么近呢”
“是呀，上次来拜访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呢。”
怪不得，上次毛元就觉得小鱼也太熟悉了旁边这家小卖部了。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前辈……”
“嗯。”
初夏炎热的风开始吹拂贺神川的每一个角落，两人坐在小卖部屋外的长凳上，拿着冰棍边吃边聊。
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变得有些缓慢，四周只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声响和蝉鸣。
一时间，毛元回想起那天傍晚宁檬和自己说的话，低头应着身旁女孩的话。
“我其实，一直……喜欢着前辈。”
“啊，嗯…………”
虽然早就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小鱼的好意，但毛元却一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把小鱼放在类似于妹妹一样的位置吧。
所以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有些紧张地咬到了嘴角。
“从开学的时候，前辈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时候开始，一直、一直……喜欢着前辈。”
“小鱼……”
“没。没关系的！”
说着说着，她打断了毛元，从抱在怀里的纸袋子里取出一瓶装着褐色颗粒的透明罐子。不一会儿，躲在角落里的一只胖胖的橘猫就窜了出来，乖乖地蹲在她面前，摇着尾巴朝她喵喵叫。
“哦哦？”
毛元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慑住。
他深知，自己并没有办法回应小鱼这份情感。
要说为什么的话……嗯……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前辈并不喜欢我……”
“不，小鱼……我。我一直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无论是动漫部也好，凉羽酱也好，郑希橙也好，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是无可替代的。我真的很开心，能参加这场演出。”
毛元看着吃的正欢的猫，一连串地、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抬头的时候，撞见小鱼正愣愣地凝视着自己的脸。
“呃？我说错话了吗？”
“不。不是的，我只是……”小鱼说完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地伸手抚摸着橘猫的头说，“我也很开心，因为我对前辈的心意有传达到呀。”
说完，小鱼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那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令人一看就心情愉悦的美妙笑容。
夏日的蝉鸣，此刻听起来不再刺耳，反而愈加让人心情舒畅。毛元与她并肩坐着，直到最后一点冰棍在嘴里融化，露出清爽的木杆子。
夏天才刚刚开始，在最后的暑假来临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憧憬。
*** ***
“檬姐！给，化了的冰棍！”
“……”
结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毛元把一塑料袋已经化成水的冰棍递到宁檬面前。
“干嘛？笑得那么渗人……”
“^ ^”
“求你了，你笑得真的很恶心心。”
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毛元露出了平时不轻易展现的笑容。像普普通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体会青葱岁月必然会经历的那些事。和朋友化解误会，解开矛盾，又再度理解彼此，重新成为更好更亲密的朋友。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之中的同居大姐姐所赐。
——但是现在，对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激的笑容”。而将它定义为“恶心心”。
“咦？檬姐，你要出去吗？”
“是啊，下午要去店里帮忙。”
“我载你吧。”
“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宁檬在一瞬间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但瞬间又恢复往日一贯的标志性坏笑。
“是吗，那就拜托你啦，猫~元~君~”
//.夏日的柠檬味
episode.16
在浅夏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