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基斯传（三）
第二天，矮人们拔营启程，马雷基斯、阿兰德里安和五十名纳加瑞斯的士兵也和他们一起往群山出发，大多数时候精灵们和他们的新朋友一样，一言不发的只是走路。阿兰德里安时不时的为马雷基斯担当他和库格里克之间的翻译，虽然王子看起来心情轻松，但他眼中始终透露出提防。
矮人们虽然走得自信满满，但随着越来越往东，他们也变得越来越谨慎，这支队伍大约有200个矮人组成，驱赶着由小矮马拖拉的马车，运载着木材和其他东西。五十名矮人组成的探路队走在离大队前方半英里的地方，除了探路队以外，其他的矮人都随行在马车周围，走得不是很快，但非常稳健。
矮人们都穿戴盔甲，手持武器，不断地往四周派出几个探子，警惕地行走在森林中，马雷基斯和其他精灵们本可以比这走得快得多，但矮人们雷打不动地这么行动着，每天都按部就班地旅行着，到了夜间就安营扎寨，太阳一出来就继续上路——事实上每天他们都走了很长的一段。
每天夜间休息时，矮人都在营地的周围挖了壕沟，用马车上的木材做成拒马，而库格里克每天都会和马雷基斯喝酒聊天——阿兰德里安的翻译水准也在不断地上升，他们走了足足四天之后，森林才开始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和狂风呼啸的草原，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部，它们的峰顶都消失在云端，即使是奥苏安最宏伟的安努利尔山，在这些远古高峰面前也显得是那么的平常，这些山脉占据了由南到北的地平线，好像没有尽头一般地在地面上延长。
山上长满了杂草和蕨类，稀稀疏疏的小径和动物的脚印布满了山路，但山路依旧向东方延伸着，当马雷基斯他们走近群山时，他们看见了一个矮人建造的堡垒，它又矮又宽，只有两层楼高，完全没有精灵塔式建筑的艺术感，以精灵的审美来说非常难看，但这座小碉堡四周都有瞭望台，在一个小山头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大路，掷弹器具挂在墙头。碉堡里的矮人们发现库格里克一行人之后，便纷纷出门迎接，恰好这时来了一场暴风雨，旅行者们很快就都被碉堡的指挥官迎接了进去。
碉堡里都是厚厚的石头墙，这光秃秃的环境令马雷基斯觉得不舒服，他心里奇怪为什么矮人们不会在墙上挂点装饰品，当他们进入碉堡的大厅时，炉火和食物令王子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毕竟不管矮人们的品位如何糟糕，总比在外面被风吹雨打好多了。
库格里克将碉堡的主人——格洛布罗默介绍给马雷基斯，他是一个广受尊敬的矮人，已经有四百多岁了，长着已经盖住他肚皮的长长的白胡子，他日常就一直穿戴着盔甲，斧子也从不离开他的腰间，马雷基斯看得出来就算外面是狂风暴雨，这群矮人依旧随时准备着战斗。
格洛布罗默为精灵们提供了浓汤和粗糙的毛毯，然后礼貌的问马雷基斯是否介意和他们多说说奥苏安的事情，马雷基斯表示没问题，便和他的翻译官一起在桌边坐下。
“奥苏安在遥远的西边，大海之上。”王子道：“穿过这片森林，在风浪中航行很多天，就会到达那里。那是一座富饶美丽的岛屿，就好像一块镶嵌在蓝色海面上的祖母绿，精灵们建造的白色巨塔耸立在城市和农田之间，安利努尔山脉上闪耀着太阳的光辉。”
“那你们住在那些山里面吗？”库格里克问道。
“我们一般只在狩猎时去山里。”马雷基斯道：“除了卡勒多王国和查瑞斯王国，因为那里几乎全是山，没有什么平原地带。”
库格里克有些失望地嘟囔了一声，但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
“你们的山里产金子和宝石吗？”领主问道。
“产，有金子，银子，各种各样的宝石和钻石。”马雷基斯道。
“也许你们的国王有意愿用那些来和我们做生意。”库格里克一下子兴奋起来。
“这不是凤凰王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马雷基斯道：“在奥苏安有很多王国，每一个王国都由那里的亲王所统治，各自决定着国民和国家的未来，我就是纳加瑞斯王国的亲王，那是奥苏安最伟大的王国。另外从这往西去的精灵殖民地也是我管着。”
“这很不错，”格洛布罗默道：“我们的各个城市也都有一个国王，但至高王永远只会在永恒峰统治他们。”他示意仆人拿一些酒来：“你们的王可以统领这么多亲王，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领袖。”
马雷基斯心里抽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兰德里安，装作没事的样子喝了一大口麦酒，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如何回复。
“凤凰王贝尔夏纳在外交和政治方面都很出色。”马雷基斯道：“他是继承了我父亲的位子，我父亲是一个伟大的英雄，也是首任凤凰王，是他把精灵从黑暗里拯救了出来。”
“你是凤凰王的儿子？”库格里克怀疑地问道：“既然你父亲是先王，为什么你没有继承他的王位？”
马雷基斯心里又是一阵发酸，但他还是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思绪，免得暴露出什么惹人嘲笑的地方，让这些矮人觉得他不成熟。
“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就会成为奥苏安的王。”王子道：“我们的土地和人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从和北方恶魔的战争中恢复过来，亲王们厌倦了我父亲那样的强硬统治，所以他们才希望从他们之中选举出下一个凤凰王，出于大局和避免战乱，我不会对这个结果有什么异议。”
两个矮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马雷基斯的思绪依旧有些混乱，刚才的问题又让他想起了最初的野心，原本在开始开发这里的殖民地之后，马雷基斯渐渐的开始有些忘却对凤凰王位的渴望了。
阿兰德里安觉察到王子的不快，便重新挑起了话题。
“你们刚才说到做生意。”翻译官道：“我们的城市发展得很快，你们有什么让我们感兴趣的商品呢？”
矮人们一下子就兴致勃勃起来，生意是他们最热衷的话题，关于政治和继承权的问题转眼就被他们忘得干干净净，但马雷基斯在接下来的谈话里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事情，至于做生意之类的小事，他全都丢给阿兰德里安去谈。
这场谈话在午夜来临前才结束，矮人们把精灵们带到了为他们准备的住处，马雷基斯和他的部下们全都睡在了地上，因为矮人的床铺对精灵来说只有一张小茶几那么大。
因为睡得很不好，马雷基斯醒得非常早，这时很多矮人已经起床工作了，或者他们一夜没睡。王子披上一件斗篷走出门去，矮人们都粗声粗气地向他打招呼，但没人去问他干什么的或者试图挡他的路，马雷基斯一时心血来潮，他登上一截短短的楼梯，来到了碉堡的顶楼外。
阳光还很微弱，但天色已经变得湛蓝，浓雾环绕在群山的四周，矮人的卫兵们的身上和胡子上布满了露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盔甲的磕碰声之外周围都非常安静。
马雷基斯站着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山景，突然他听到楼下一阵打哈欠的声音，这表示他的部下们也都醒了，他刚想转身下楼，阿兰德里安就慌慌张张的跑了上来，当他看见马雷基斯时，脸上的紧张顿时变成了如释重负的疲惫。
“我醒来时发现您不见了。”阿兰德里安道：“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你觉得我被他们绑架了？”马雷基斯笑道：“而我连一点抵抗也没做？”
“我不知道，殿下。”阿兰德里安有些窘迫：“我当时只剩下着急了，依西尔的那些话让我觉得害怕起来。”
这时太阳升了起来，马雷基斯转身看了看阳光下的壮丽群山，感叹道：“一顶只剩下卖弄政治，勾心斗角的凤凰王冠，真的值得用来交换这片土地吗？当这里的征服之路等着我的这个时候，谁还会想去当那个徒有其名的凤凰王？”他深呼吸了一下：“让贝尔夏纳带着他的小丑们继续演宫廷戏去吧，我要去寻找这片新疆域上正在等着我的荣誉和传奇。”
“那是因为现在的凤凰王是贝尔夏纳，殿下。”阿兰德里安道。
“你说什么？”马雷基斯道。
“是贝尔夏纳选择留在奥苏安做自守之贼，是他把凤凰王的生活变成了一出家庭肥皂剧。”阿兰德里安也望向了群山：“如果您是凤凰王，我毫不怀疑您会率领着精灵征服这一片土地，但现在，您既不靠塔尔·安列克的庇护，也不是缩在后方看人厮杀，只要这样保持下去，要不了多久王子们一定会明白纳加瑞斯之王的器量。”
“我会的。”马雷基斯道：“但愿有一天他们也会像你说的那样。”
两人默默地又站了一会儿，凝视着群山，各自都很满足于刚才自己的想法，他们和这里的矮人统治者们将为纳加瑞斯人带来新的财富。太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芒洒落在群山上。
一声粗哑的咳嗽引起了马雷基斯的注意，他转身看到一个矮人站在门口。
“殿下，我们应该回到我们的东道主那里去，”亚兰德里安道：“库格里克希望尽快启程。”
“去吧，为我们今天的旅行做准备。”马雷基斯说着，回头又看了看那些山，但他的思绪却已经回到了遥远的西方，回到了奥苏安：“我马上就来。”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矮人们的队伍又在几个碉堡里歇脚过夜，每一个都和前一个差不多单调，马雷基斯对矮人城市的好奇和期待也随着一个又一个碉堡出现而渐渐消失殆尽，库格里克总是会花上一晚上的时间在每一个碉堡里打听路上的情况并将精灵介绍给那里的矮人，马雷基斯也屈尊喝了每一个矮人碉堡里的不同麦酒，他对矮人的这些庸俗不堪的酒其实很讨厌，但他也学会了怎么快速吞下这些令他反胃的烈酒的技巧，他偶尔会想那些矮人们喝起酒来像喝水一样，喝的那么快是因为他们也不喜欢自己的酒的味道吧，但一看到这些矮人一喝酒喝到就烂醉如泥抱着酒桶睡觉的样子，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他们走进山间的森林时，矮人们警告精灵们要随时警惕，除了和在山脚下的森林一样，绿皮和野兽人以这里为家，但在山林里，还多了巨魔、巨人之类会往南边寻找食物的怪物们。
“我们的这些据点被很多恶魔和怪物围攻过。”库格里克道：“没有太阳，只有无尽的黑夜，山谷里到处都是怪物和北方的恶魔，无数的矮人为了保护家园被它们杀死。”
马雷基斯和阿兰德里安走在库格里克旁边，听到这一段时马雷基斯插嘴道：“我们也和混沌展开了战争，我父亲，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带领我们战胜了恶魔，走出了那段黑暗时期。”
“格里姆尼尔，他才是最伟大的战士。”库格里克笑道：“符文大师格朗尼为他锻造了两把巨斧，格里姆尼尔用它们屠杀了一整军的魔鬼，而瓦拉娅，为她的兄弟织了一件带有神力的斗篷，格里姆尼尔使用这些神器和最强、最多的恶魔奋战，但还是无法应付如潮水一般出现的敌人。”
“就和奥苏安出现的事情一样，我们和恶魔的战争渐渐陷于绝望，是艾纳瑞昂用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血洒在了凯恩的祭坛上，才换来了胜利，拯救了世界。”马雷基斯道。
“格林姆尼尔带着他的斧头深入北方，一直战斗到混沌诸神的家门口。”库格里克道，对王子的打断微微皱了皱眉：“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斧头也丢了。他自己冲进了城门，甚至现在也在那里和恶魔们战斗，阻止他们无休止的出现。”
“驯龙者卡勒多把通往恶魔之国的门关上了。”马雷基斯斜眼道：“是精灵的大漩涡阻止了恶魔不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阿兰德里安显得很犹豫，这句话他没有翻译。
“你怎么哑巴了？”马雷基斯问道。
“我觉得不要让矮人知道我们精灵把他们最伟大的战士困在恶魔的地盘比较好。”阿兰德里安看了看王子：“他们很可能不会喜欢这样的知识。”
“我也不喜欢他们那些知识。”马雷基斯道：“是精灵拯救了这个世界，不是矮人，他们不能继续散布这种荒唐的谬论。”
“但我们也说不好是否矮人们多多少少帮了艾纳瑞昂和卡勒多的忙呢？”阿兰德里安道：“他们也曾经被混沌所苦，这跟我们是一样的，让他们自顾自地庆祝自己的小小胜利并不会对您父亲的丰功伟绩造成任何影响。”
马雷基斯思考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允许矮人们继续完全无视艾纳瑞昂做出的牺牲，库格里克看了他一眼，王子看到矮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那诚实的神色，心软了。
“既然精灵和矮人都靠着先辈的血战才为自己的族群赢得了继续生存的权利，那我们就都是值得敬佩的。”马雷基斯道：“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不再各自为战，而是作为盟友一起和混沌战斗。”
阿兰德里安脸上满是震惊。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马雷基斯怒道。
“我的殿下啊，阿苏焉在上，恰恰相反，这是我这一百多年以来从您嘴里听到的最像外交辞令的一句话！”
马雷基斯顿时做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想要哈哈大笑的冲动。
“只要矮人高兴，那就够了。”
